梦的继续 番外篇完本——by宁雁奴

单看幸村精市方面，他的每一次挥拍、每一个步伐都显得十分随意，毫不费力，不需要用上任何特殊的招数，动作也无丝毫的冗余，轻松自如若闲庭漫步，甚至连披在肩上的外套都没有掉落的迹象。
同样练习网球、水平还相当可以的日暮夕雾根本看不清幸村精市的实力，以他当下的眼界，只觉得这位神之子甚至有着堪比之前看过的世界级选手的水准。
——不思议，或者说，简直像是一种“奇迹”。
显而易见，跟这样一个高手比赛，作为他的对手，心情有多么绝望。
3-0。
4-0。
……
6-0。
十三分钟不到，这一盘球赛便以幸村精市零失误的表现告终。
“啪”。
网球拍丢到地上，声音并不响，却让旁观者的心脏微微一颤。
“千両……”
看到女孩半跪在球网前、抱臂颤抖的模样，日暮夕雾不由得起身走了两步，又倏然停住了脚。
没等长发少年怎么犹豫，惨败的少女猛然爬起来，掉头冲出网球场，擦着他的肩膀，跌跌撞撞跑远了。
日暮夕雾脚步微动，蹙眉目送着女孩的背影，终究没有迈出步伐。
“不跟过去看看可以吗？”
日暮夕雾愣了愣，转身看到数米之外的蓝发少年，慎重地鞠了一躬：“抱歉……”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噎了回去，转而感激道，“谢谢幸村君的指点。”
“日暮君已经说过好几次道歉与感谢呐。”
“啊……让你为难了。”
“只是正巧我也需要找人练习一下网球……不过，她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你不担心吗？”
日暮夕雾有些无奈：“这个时候，她不会希望我跟过去的。”
所以，还是暂且让妹妹一个人冷静一下也好，反正看她离去的方向，不出意外是卫生间吧，就算追过去也不起作用。
幸村精市注视着眼前这还有些稚嫩的少年，脸上的笑意微淡，目光轻扫过对方骨节分明、十分优美的手指：“日暮君也是网球手？”
日暮夕雾微怔，迟疑了少许，才回答：“虽然一直有练习网球，但从没参加过比赛，水准也比不上家妹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网球手。
“呵呵，有机会的话，希望也能与日暮君比一场呢。”
日暮夕雾十分意外：“是吗？”
他连妹妹的水准都不如，这位神之子真要和他比赛，恐怕会觉得很无聊吧？不过……
“如果能和幸村君打一局，我一定会非常荣幸的。”
这是真心话，当前却不是好时机。
幸村精市微微笑着：“我也会很高兴的。”
——能与那个曾惊艳整个网坛的日暮夕雾比一场的话，隐藏在心里的一点遗憾也能从此化解吧。
只是……
希望这一回，这个温润如水的京都少年，再不会如流星一般迅速地闪耀世人的眼睛之后又极速地陨落在世人的惋惜之中，永远定格在他十九岁的年华里。
“千両，想要聊一聊吗？”
夕阳时分，已经回了小野里宅的少年少女相对坐在木走廊上。
日暮千両恍若未闻，双手抱着腿、将头埋入膝间，一直没有出声。
日暮夕雾在心里暗叹，也没再开口，仰头看着流云变幻的天空，思绪还停留在下午的那一盘网球赛上——或许称不上“赛”，只是一次指导。
在妹妹深受打击的同时，他何尝也不是被打开了眼界。
虽然他不像妹妹总把网球挂在嘴上，也不能笃定说“网球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在事实上，六岁开始学网球，就算一直没有全心投入，但也一直很少间断练习……将近八年了，网球切切实实已经融入到他的生活里。
离开初级网球班后，日暮夕雾就基本上很少和除了妹妹以外的人打网球，有妹妹这样一个参考标准，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基本的认知的。
面对那些学习网球的同龄人，有意无意把网球当成习惯的他，在潜意识里还是有着自信的。
直到今天，近距离、直观地感受到了同样是同龄人的幸村精市的网球……
那样的体验是说不出的新奇，仿佛有一道崭新的大门在面前打开，让人隐约向往着里头到底是什么。
“太恐怖了……”
女孩喃喃出声，让沉思中的少年骤然回神：“什么？”
“那种不管怎么做都无能为力，思想、行动被彻底洞悉，一览无余，身体仿佛完全被控制的感觉……太恐怖了……”
闻言，日暮夕雾沉默了。
“好绝望！”
女孩说着说着便崩溃了，耸着肩哭泣起来。
“千両……”日暮夕雾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温柔地拍着女孩颤抖的后背。
“我……好害怕……”
“到底害怕什么？”少年轻声诱导。
片刻的静默后，日暮千両用几不可闻的语调回答：“害怕……不敢再碰网球了……”
日暮夕雾手上微顿，神色变得凝重：“是这样……”眼睑低垂，淡声道，“那么，就不要再打网球了好吗？”
女孩的身体僵了僵，猛地抬头，泪水未干的眼睛里冒着火：“大哥你什么意思？！”
少年语调平淡：“网球也好，学习上也好，生活上也好，总会遇到一个‘幸村精市’，今天会遇到第一个，明天可能就会遇上第二个，以后还会遇到更多的……”
日暮千両怔忡地盯着兄长。
日暮夕雾还在说：“说什么‘网球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既然不敢碰网球了，决心也不过到此为止，再继续也只是勉强自己，会越来越痛苦吧？”
女孩咬唇，半晌才道：“大哥你说话真难听。”
“因为是千両，”日暮夕雾语气淡淡，“找不到安慰的说辞，又不想敷衍你，所以就说了这些失礼的话。”
原本还在难受的女孩突然有一种无语纠结的心情，让那种挥之不去绝望的感受都消淡了许多。
“大哥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日暮夕雾轻笑：“说的是呢，真是抱歉。”
“大哥，你——”
日暮千両忿忿地瞪着少年，话憋在肚子里却吐不出口，僵坐着片刻，猛地站起身，强行打起斗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弃网球的！”
“迟早、迟早有一天……”
日暮夕雾注视着妹妹的背影，扬了扬嘴角，没能勾起一个弧度，便是低叹：“网球……”
莫名的，有一种蠢蠢欲动。第一次想，不是作为妹妹的陪练，而是做为独立的自我，用他日暮夕雾的网球，和人去网球场上一决高下。
第5章 Ch.05
暖煦的春日，骤来了一阵风，便是漫天飞舞“花吹雪”的景象。置身景色之中的人却暂时没有观赏的心思。
淡静的少年音流泻着无奈，京都腔婉转的词调总有一种缱绻温柔的意味：“不要抓我的头发好吗，猫儿君？先从我头上下来可不可以，这样才好请你吃鱼干……”
一头铅灰色长发早已不复原先的整齐，大概是被坚守在少年头顶的幼猫当成了玩具，它用一只爪子勾弄来拨动去的，玩得十分开心……
日暮夕雾莫可奈何，既有些困扰又觉得好笑，保持着举手的姿势，扶着幼猫的同时，尝试着将这小小的身躯从自己头顶移开，却因为有一只猫爪紧勾着发带，动作之间难免小心翼翼。
一声轻笑在不远处响起。
“看起来日暮君是白费口舌了，猫儿君根本没有听懂呢！”
头顶着一只幼猫的日暮夕雾侧身，就看到几米开外笑得十分开心的少年，不免意外：“幸村君？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
“我也没想到，”幸村精市微笑地注视着长发被抓得一团糟的少年，“日暮君还好吗？”
日暮夕雾苦笑：“很显然……”
“如果不介意的话，也许我可以帮忙把猫拿开？”
“这样真是麻烦你了，”日暮夕雾顿时感激不已，“幸村君。”
猫儿似乎对幸村精市很警惕，对方刚踏出一步，勾着日暮夕雾头发的爪子抓得更紧……老实说，头皮被长发扯得相当疼。
还没等幸村精市靠近，幼猫陡然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声，踩着日暮夕雾的头顶，一跃纵上旁边的树枝上，灵活小巧的身躯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日暮夕雾微怔，还没得及松口气，就发现幼猫刚才的那一跃，直接让发带被锋锐的猫爪勾断了，向来被打理得齐整柔顺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开来，发梢晃荡到腰下。
“没想到会让幸村君见到这样的事，”日暮夕雾整理着仪容，“让你见笑了。”
“刚才有点危险呢……”幸村精市注视着有些赧然的少年，“不知道日暮君需不需要去医院看一看？”
日暮夕雾摇头：“只是头发乱了，其实并没有受伤。”
“呵，那只‘猫儿君’真是亲睐日暮君的头发。”
日暮夕雾也笑了：“这样的亲睐很让人受宠若惊呐。”
可能是因为“猫儿君”的事，面对还算不上认识的幸村精市，日暮夕雾几乎没有感觉到与陌生人交谈的生疏与拘束。
“……这么说，日暮君与我正好顺路。”
“是这样吗？幸村君也要去那家店？”
幸村精市否认，说明道：“有家体育用品店刚好就在那家店对面。”
“真是巧合呢。”
“啊。”
“日暮君的头发留了很长时间吧，就这样剪掉不会觉得舍不得吗？”
“是从小留的长发，与其说舍不得，不如说是习惯了。”日暮夕雾解释道，“只是我看了立海大的守则，上面有写着‘男生不允许留长发’的规定。”
相较于采取西式自由主义教育方式的新野田，立海大的规矩显然要古板严明得多了。
“是这样没错。”
“而且男生还是适合短发吧。”
“运动起来的话，短发确实更方便。”
“……”
几句随意的交谈之后，便到了地方，两个少年就此分别。
看了眼路对面的体育用品店，日暮夕雾转身踏入理发店，不顾理发师的劝说与痛惜之情，坚决要求剪掉那一头顺滑漂亮、让很多女孩子都羡慕的长发。
这家店果然不负网络上的好评，理发师的技术相当精湛。
日暮夕雾那带着些微自然卷的长发最终被修成及耳短发，虽说有少许的发梢翘起，总算没有出现如妹妹所说的“裙带菜发型”或者“泡面头”的情况。
镜子里，长发时显得“秀丽”的少年现在看起来不再阴柔，多了几分阳光，几缕“不受拘束”翘起来的卷发又给原本温润平和的气质添了些许活泼灵动。
“日暮君看起来很帅气呢。”
“啊，是因为山本桑修剪的发式很适合，”日暮夕雾也十分满意，“非常感谢。”
修理好头发的日暮夕雾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对面的体育用品店——显然，幸村精市已经早一步离开了，也没在意——将摆卖的体育用具细看了一遍后，挑选了一对护腕和两卷护柄带买下。
离开体育用品店后，日暮夕雾没有乘坐来时的车，秉着熟悉这一带路线的想法，沿街步行，然后被一处街头网球场闹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隔着一定的距离，驻足在能够看清网球场的地方，日暮夕雾静静地旁观着正在进行的一场……闹剧般的比赛。
乍一看好像是在上演什么霸凌事件，一群明显是中学生的家伙对着一个看起来像小学生的小少年叫嚣。
然后是多人对一人的绝对不公平的网球比赛。
结果自然是一面倒——让人意外的是，以绝对实力倾轧另一方的竟是那个单枪匹马的卷发少年。
“什么啊，刚才说得那么厉害……”卷发小少年右手拿着球拍，左手食指搓了搓鼻子，“这才几下就没用了，真逊！”
日暮夕雾打量着这位口出狂言的家伙，眼神带出一丝惊讶：“竟然是他……”
因为之前妹妹还在读小学，他其实对小学网球选手们的认知更甚于对国中选手的了解。那个卷发少年，如果没记错，应该叫切原赤也吧？是个能力相当不错的网球运动员呢……
“……是怪物吗？”
和切原赤也对峙的中学生们各个面色苍白，透着惊恐。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切原赤也举着网球拍指过去，态度张狂：“喂，你们快点好不好，还有谁来？”
日暮夕雾看着球场上张扬的家伙，轻声自语：“切原君真是活泼啊。”
“日暮君的说法真委婉呐，其实是想说那家伙欠教训吧？”
“幸村君？你也在这？”
“刚好路过，发现这里好像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呢！”
日暮夕雾没对幸村精市口中的“有趣”做出评价，目光重新投向网球场：“切原君相当厉害，只是……”看着切原赤也毫不给那几个中学生颜面，“那几位的脸色很不好，恐怕……”
“都是鹤田中网球部的，除非想被禁赛，否则他们是不敢做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是这样吗？”日暮夕雾闻言看了幸村精市一眼：似乎，这位神之子认识切原赤也，隐隐约约仿佛有一种关心。
幸村精市很敏锐：“怎么了吗，日暮君？”
“啊，没什么。”
日暮夕雾没说出自己的猜测，注意力重新投向那边卷发少年嚣张的声音。
“我就是传说中的切原赤也，再过不久就是全国No.1！”
幸村精市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那家伙……”
“切原君的性子……”日暮夕雾不由得感叹，“意外地率直呢。”
幸村精市勾起嘴角：“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按照京都人的理解，日暮君话里的意思就是说那家伙很白痴吧！”
“……啊。”这样直接的说法，让日暮夕雾有点尴尬，“并没有。”
眼前的少年面色微红，让幸村精市一下子笑了：“其实我跟日暮君的想法一样。”看向那边叫嚣的家伙，“……需要好好教训呢。”
“幸村君要去和切原君比一场？”
幸村精市只是微笑：“不急。”
日暮夕雾轻轻点头，虽然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也不会做出究根问底的事来。
“不知道日暮君现在的网球实力和切原相比怎么样？”幸村精市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总觉得对方的用词有些奇怪：“现在”什么的……日暮夕雾捺下疑惑，回答：“没有和切原君较量过，所以不好比较……”
幸村精市了然：“所以，日暮君有自信赢过切原。”
“并没有……”日暮夕雾有些无奈，这位神之子外表明明很温和，有时候说话还真直接。
幸村精市呵呵一笑，眼前这个少年剪了短发后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影像逐渐重合了，看到对方因为自己的话而纠结，真是相当有趣呐。
第6章 Ch.06
等切原赤也单方面“蹂-躏”完那几位中学生，在场外旁观的两个少年还没有离开，观望着球场上一挑多的比赛的同时，一边交流着网球的问题，偶尔也会涉及立海大的一些事。
对日暮夕雾来说，与幸村精市交谈是一次很不错的体验，多数话题并没有深入地聊，但幸村精市在关键问题上直击重点而一针见血的想法，还是让他受益匪浅。
日已西斜。
街头网球场上又换了批新人。那个嚣张的卷发小子在接起一个电话后，转瞬像变了个人般，胡乱地收拾好网球包就慌慌张张地跑远了。
而仿佛与切原赤也认识的幸村精市，始终没有去露一把脸，就这么看着那莽撞的少年离开。
日暮夕雾微眯着眼，面朝着夕阳之光，语气是淡淡的喜悦：“晚霞满天，看起来不用担心明天会下雨呢。”
幸村精市突兀地笑出声。
日暮夕雾一愣：“还好吗，幸村君？”
“咳，抱歉……我没事。”幸村精市忍着笑，“只是想起了很久前听到的一件事……有一个同样是来自京都的家伙，说话很有意思，一般他说类似‘今天的太阳有点烈呢’或者‘夕阳之光很壮丽’的话，其实就是在暗示时间不早该要走人了。”
“啊……”日暮夕雾觉得耳根有点烧热。
“有些人不熟悉他的语言习惯，听不懂真实意思。”幸村精市露出一个有趣味的笑，“就闹过一些误会。那家伙很受女孩子欢迎，拒绝别人的心意时大概会说‘我会好好考虑’这样的话……太过委婉体贴的说法，让不少人误解了他的意思，到后来，就成了别人口中‘风流花心’的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