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谜困完本——by巫女的低语

在靡丽的芬芳中，一行人的脚步声从大殿深处传来，渐渐接近门口，稍有些许自制力的“费克”队长稳了稳身形，又恢复笔直挺拔的身姿，在他的低声呵斥下，重甲卫士们忍耐着对那馨芬的渴望，纷纷肃整站姿…
隐隐有些低声谈话混杂在脚步声中回荡在幽旷的殿堂。即便隔着“费克”的厚重头盔，洛卡超常的听觉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克劳迪主教，那就有劳您在教皇大人面前美言几句了。”蒂莫西公爵的声音谦恭有礼。
“公爵大人，请放心，您的善迹无需过多溢美，我只是据实向教皇大人陈述您仁德的善行。”克劳迪主教肃然道。
“公爵大人，我们一定会彻查出那些龌龊小人，”这是一个刚直而愤慨地声音。洛卡记得这声音是圣殿山神圣骑士团的团长。“是您虔诚的信仰才得到神的赐福，让青春得以留驻在您身上，这是神迹的证明！我们回去一定要严惩那些污蔑您的宵小之徒！”
“我要向教皇大人谏言，圣殿山应该清理一下了，连信仰不虔诚的异教徒都混进来了。”这个苍老沉痛的声音属于教皇的书记官。“没想到那些亚兰蒂人竟然混进圣殿山中，有可能还身居要职，必须把他们找出来，不能让教皇大人继续被蒙蔽下去！”
洛卡心中一凛，默默记下这些人。他进入荆棘崖之后，一直通过“逆风”和外界互通消息。前几日从利文斯顿的讯息中得知，教会对蒂莫西公爵疑忌深重，将会排出一支特使团，以授予“圣徒”称号的名义进入荆棘崖中。名为特使团，实际上是调查团，将会对荆棘崖进行暗中调查。这支特使团的成员都是由对蒂莫西抱有最强烈疑虑的人组成。他们对蒂莫西早已调查多年，蒂莫西开办的收容所、孤儿院每隔几年就出现大量人员消失，名册和真实人数完全对应不上。教会甚至已经掌握了一些人证线索。
这支调查团刚进入荆棘崖时，言谈交接中对蒂莫西公爵充满戒备，甚至安排神圣骑士团中的高手把持了各处要道。而这些位高权重的主教、书记官，洛卡察觉到他们都是法力深厚的术法修士。
但，自从被邀请进入这座大殿，见过那位名叫“墨菲”的学者后… …
脚步声和交谈声近了，教会的特使团和蒂莫西公爵已来到大门口，一行人相谈甚欢，笑语晏晏。蒂莫西公爵风度优雅，神采奕奕，他和蔼端肃的面容甚至连一丝皱纹都没有，形容比所有特使团成员都年轻。洛卡在“地震后”刚来到府邸的时候，这位传奇的蒂莫西公爵头发和髭须都是花白杂加，看起来颇为沧桑。今日再见到这位已是耄耋之年的公爵，谦雅的面容髭须修整，光泽的栗色长发束于脑后，一丝不乱，竟连一根白发白须也没有。完全就是一位优雅的中年贵族。
洛卡暗暗观察特使团的成员，他们衣饰端整，丝毫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运用大法力后残留的魔法能量波动。他悉心感应他们的生命气息，发现和之前没有任何差别，他们的身上也没有幂罗教秘术“印记”的气息。每个人依然气场沉稳浑厚，目光炯炯有神，有着身为上位者所特有威慑感。
洛卡知道魔法修为到他们这个层次，精神力已经相当稳固强大。但如今看起来，他们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已被扭曲，却没有被他们本人察觉，甚至丝毫没有任何外在破绽。
洛卡心中一沉，梅森… …对精神力的操控已经到达如此程度了么。
他现在，究竟是什么… …
蒂莫西公爵和特使团在谈笑风生中走出了大殿，总管恭谨地跟随，路过“费克”身边时，“费克”立刻挥手带着近卫队紧随其后。
铺满石榴花叶浮雕的长廊拐角后面，就是穹顶轩阔礼拜堂了，蒂莫西公爵和特使团的贵宾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总管停下脚步，挥手示意近卫队原地停留。总管微微一侧头，“费克”立刻会意，上前一步，谦恭地低头，等候吩咐。
总管一成不变的肃穆面容闪过复杂的神色。洛卡察觉到总管的犹豫中带有一丝恐惧。但也只是一闪而过。洛卡推断总管接下来要处理的事，可能是要去面对“墨菲”。
总管跟随蒂莫西公爵多年，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即使他的神情出现轻微的变化也能立刻克制，一般人很难察觉。洛卡注意到，这些日子，每次总管要处理一些特殊的事务前，都能感应到他的为难和恐惧。即使去安抚“卡普利库”也镇定自如的总管，在每次步入那间幽深的大殿前都会有一丝踌躇。
洛卡留意到这间大殿的侍从和守卫常常莫名消失，他常常借带领近卫队清理大殿的机会，刻意停留，查探，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位神秘的“墨菲”先生。
洛卡隐隐推测出总管在为难些什么，从中他看到了接近“墨菲”的机会。
“总管大人，需要属下派人进去巡视，或者，清理吗？”
“费克”殷勤问道，声音中带着期盼，似是难以掩饰对那芳馨的渴求。
在洛卡斟酌着怎样进一步说服总管时，总管也在纠结着是不是要尝试派“费克”去处置这些事务。他现在越来越害怕面对“墨菲”。每次从那间大殿中离开，总管都感到自己仿佛又捡回来一条命。虽然公爵大人反复训诫过“墨菲”，不能把侍从和卫兵当成他的“食物”和“玩物”，但在“墨菲”的表现让公爵大人满意时，作为奖励，公爵大人也会允许他稍稍放纵一下。
又要去面对性情无常的“墨菲”，想起那遍地的残肢。总管不禁遍体生寒，他常常感到，也许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
就在刚才，“墨菲”完美解决了公爵大人的烦恼，公爵大人指示过，要给他一点特别的奖励。总管不由得担心，自己会不会也成为“奖励”的一部分。虽然公爵大人严令“墨菲”不允许碰总管，但今天，总管感觉“墨菲”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绽放出兴奋的光芒。
这可比去饲喂“卡普利库”恐怖得多。至少贡品台的防御阵法是“卡普利库”无法逾越的。但“墨菲”，只有公爵大人亲自在场才能制约他。
总管瞥了一眼“费克”，这是个擅于钻营的家伙，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个“费克”虽然实力不高，倒也颇能体察心意，在“地震后”整个府邸作一团的时候，幸而有这么一个称心合意的助手，总管才能这么快理清千头万绪，让一切快速步入正轨。他非常了解“费克”对“亡者的迷梦”的渴求。可惜了，是个人才，却是个沉迷欲望的家伙。比起一个合意的助手，当然是自己的小命更加重要。希望神能保佑这幸运的家伙一直这么好运吧。
屏退了其他人，总管命“费克”跟随自己来的书房，做出一副心腹密谈的姿态。见总管的脸上露出赏识的笑意，洛卡心中冷笑，看来不用自己多费心，这位惜命的总管大人终于决定让亲信去当炮灰了。
“费克，这位‘墨菲’先生是如今公爵大人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能侍奉左右，意味着得到了公爵大人的绝对信任啊。不但可以得到更多‘亡者的迷梦’，甚至还有机会得到公爵大人亲自提炼的‘圣酒’。”总管意味深长道。
总管满意地看到“费克”恭敬肃然的神色中流露出几分贪婪的窃喜。
“这多亏了总管大人的提拔。”
“费克”随即露出一副——大人您放心吧，属下一定知恩图报——的神情。
“不过，你要倍加谨慎啊。”总管和蔼关切地嘱咐，“这位‘墨菲’先生精神力过于强大，他常常无法自我控制，所以有点性情不定，不能拂逆他，不要和他对视，不要发出多余的动静，不要有激烈的情绪波动干扰他的精神力，总之就是千万不要引起他的注意。只要小心一点就没事了。前几天你那两个手下，是太不小心了，惊扰了‘墨菲’先生才受了重创，他们需要静养，不能受外界打扰，所以才不允许你们探望。他们伤势过重以后恐怕无法为公爵大人服务了。仁慈的公爵大人特许他们恢复以后回收容院，管理财政事务。”
洛卡心知这两个倒霉家伙的碎肢早已喂了“卡普利库”。这些不过是对外的官方说辞，总管这番叮嘱也是警告，他适时流露出惶恐之色。“总管大人，请放心，属下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恭敬地双手接过总管递来的宝石，感应到这宝石所附带的魔法能量波动，“费克”恭谨中难掩欣喜之色。随后，他跟随着总管来到一处不起眼的走廊。
两人在走廊尽头的大幅风景画前站定，在总管颔首示意下，“费克”将一枚宝石嵌入画框纹理中。画面如水波般幻化，风景画消失了，变成一扇通向不知名黑暗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对洛卡的演技表示肯定

第86章 墨菲先生（二）

这些日子以来，洛卡在“费克”的身份掩饰下彻底勘察过荆棘崖中各处建筑和地形，他发现整座荆棘崖就是一个巨大的魔法阵，浑然一体。如果要强攻，将会触发各种瞬发机关，洛卡感应到自己的法力运转在这个阵法中将会受到极大限制，并且精神力也会受到很大干扰。这个巨型防御阵法看来是蒂莫西公爵的最大倚仗之一。
而这座魔法阵的核心能量通过山体内部的密道机关相连。这些密道直接通向山中各处建筑，也通向更多秘密——例如关押亚兰蒂俘虏的地牢。洛卡通过各种迹象推测，埃布尔森长老和部分亚兰蒂侍卫很可能被关押在其中。
现在洛卡手中不但有总管授予的秘钥，还在总管的亲自引领下深入荆棘崖的核心机密。他的部署正在一步一步实现。
也多亏了那场“地震”，由于刚降世的魔物对鲜活生命疯狂汲取，导致府邸中的守备力量损失大半。这也给了洛卡可趁之机。为了恢复镇守阵法的法师们流失的生命力，蒂莫西公爵加倍提炼“圣酒”，以至于圣学院也为之一空，不得不破格从外界选拔一批学员进入。洛卡及时将这个消息传出，长老们立刻安排许多高手趁机混入其中。
以直属近卫队长的权力，洛卡让混进来的高阶祭司和高阶侍卫们易容伪装，轻松替换掉了部分外围守卫。
为了不引起蒂莫西的怀疑，他暂时没有安排自己人进入直属近卫队。
如今获得进入山体中的密道的权限，将来洛卡可以直接把这些人调入密道中的要害位置。这样不但能破解荆棘崖的整体防御，还能伺机救出埃布尔森长老。
“费克”跟随着总管走在错综复杂的密道中。洛卡沿途暗中感应整个建筑的结构，默默记下各个特殊的魔法能量汇集点。
但营救梅森方面，却让洛卡一直一筹莫展。
无论暗中查探，还是试图利用职务接近那座殿堂，洛卡甚至多次借着清理大殿的机会刻意逗留在那里，即使他把那座大殿彻底查探了几番，却始终没有见到过那位神秘的“墨菲”先生。今天真是重大突破，洛卡小心克制着心中的激动，“费克”已经得到授命，可以代总管侍奉那位“墨菲”先生了。终于，可以见到他了。无论他现在被称为什么，无论他做了什么，在洛卡心中，他一直是……梅森。
洛卡紧握双拳，不要紧，梅森，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我会找到你，这一切很快都会过去，梅森，很快，我就能带你回家。
总管也察觉到“费克”有些许激动的情绪，他心中不仅嗤笑——蠢货，还想要尝到“圣酒”，想得美，先完完整整活下来吧。希望这贪婪的家伙好运持久一些啊。这么机灵的助手也有些难得啊。
总管颇为尽责，沿途介绍了“费克”有权限去的区域。例如——他们面前的铁栏。洛卡感应到这些铁栏都散发出有规律的魔法能量波动。这里是关押高手的地方。
“公爵大人吩咐，带那几个特殊的异教徒去‘墨菲’先生那里。今后，你就知道怎么做了。”总管叮嘱着，但渐渐他感觉周围的空气有些寒意。山体内的密道常年不见阳光确实比较阴冷。但今天竟有些刺骨的寒意渗入肌骨。他环顾四周，见“费克”谦恭地落后半步跟随其后。周围并没有出现异常情况。这附近所有的魔法机关都运转都正常。
洛卡虽然极力克制，但还是不知不觉周身散发出强忍悲愤的气息。他此刻十分庆幸有铁面头盔的遮掩，因为他已无法完全掩饰内心的伤痛和震惊。他知道面前的铁栏后方就是关押亚兰蒂俘虏的特制牢房，他已经感应到亚兰蒂族人的气息和血腥味。而他的任务，竟是陪同总管押送他的族人去见“墨菲”先生，去那个几乎有去无回的大殿。
“喂，就是这个老家伙，还有那两个，带过去问一下话。”总管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随着一阵枷锁铁链的铿锵作响，铁甲卫士从牢房中拖拽出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遍身血污伤痕。虽然他面目浮肿瘢痕斑驳，但洛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埃布尔森长老。他的额头上竟烙着一个图案。洛卡知道那是尅狄勒山幂罗教中低阶秘术的印记，通常在帕莱赫神杖的魔法能量震荡下才会从受害人身上显出。而这种低阶秘术对埃布尔森这样的法力精深的人几乎毫无作用。在额头上烙印下符文图案显然仅仅是出于羞辱目的。
埃布尔森所戴的手脚镣铐中间竟都是穿骨而过，洛卡察觉到这些镣铐有克制法力运转的作用。他感应到埃布尔森虽然全身各处伤痕累累，但神智还是清醒的，也许是为了让他能清晰感受痛苦而刻意让他保持清醒的。
洛卡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好让自己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冲上去劈开那些镣铐。不，不，不要这么快，还差一点点了，哪怕在过几天也好，再过几天他的人就都能安排到位了。他也能摸清整个防御阵法的弱点了。到时候他可以救出地牢中所有的同胞。
而现在，即便能截下埃布尔森，他们也走不出这交错纵横的密道。
如果能再过几天就好了！而现在，洛卡竟要亲自押送着从小到大一直敬重的长老走上不归之路。
梅森，他还会认识他们吗？洛卡想起前几日清理大殿中四处泼洒的鲜血，还没有来得及唤回真正的梅森就要……一旦破解了整个密道中的防御阵法枢纽，就可以把梅森直接带离这魔窟了。而现在——
一路上，在“费克”的冷酷铠甲下，洛卡几乎要耗尽全部力量来维持“费克”的举止。总管示意他如法炮制地用那枚秘钥开启通向那间大殿的大门时，一贯机敏的“费克”竟慢了半拍，双手还有些发抖。幸而这一切都被总管理解为对“墨菲”的恐惧，总管甚至对他有了几分赞赏，能在对“亡者的迷梦”的强烈渴求中还能保持恐惧警醒，看来这个幸运的家伙还有机会多活些日子。
漆黑的大门缓缓开启，埃布尔森没有理会铁甲卫士的呵斥，停留在原地，他回过头对总管道，“请转告帕尔默，当年是我对不起他的母亲克里斯汀，是我的过错造就了现在的他，今天是我应得的归宿，我们终将在地狱相遇。”
押送他的卫士不耐烦地推搡了他一把，埃布尔森被推得失去平衡，竟冲撞到“费克”身上。
洛卡佯装伸手格开埃布尔森，暗中悄悄扶稳了他。虽然埃布尔森蓬头散发，满面俱是纵横可怖的瘢痕，他的双目却清澈明锐，在短暂的目光交汇中，他深深凝视着洛卡，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这一瞬间，洛卡知道埃布尔森已经认出了自己，从埃布尔森的眼神中他明白了这位长老内心牺牲的觉悟。他咬牙一横心扯开埃布尔森，挥手示意卫士将他们押进去。
进入大殿后，总管悄悄拽住“费克”，他们在大门边停下脚步。这处大门的位置比较接近大殿后方的祭台。目送卫兵们押送着埃布尔森三人走向祭台下方。总管又用手肘顶了一下“费克”，示意“费克”和他一起行礼，虽然他们面前空无一人。但总管还是谦恭地躬身行礼，“墨菲先生，这是公爵大人的特别赏赐，请尽兴享用。”
什么特别赏赐？洛卡还来不及细想，就被总管一把拽住向大门外猛冲，两人堪堪在大门轰然关闭前奔了出来。
洛卡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痛恨自己。大门内隐隐传出的惨叫声仿佛化为无数尖刺无情地傑磨他颤抖的心神。他双拳紧紧攥起，覆盖手指的细小甲片深深嵌入指腹中，但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