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霆念 番外篇完本——by云舞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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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风一直在看这一出闹剧,看着这个醉的不轻的邋遢醉汉慢慢走远。才放下了酒杯,站了起来。
“有意思,圣手门人居然混到了这一步。”顾念风的笑容依旧,浅淡得如同月色,优雅中透着几分不真实的朦胧。
顾念风若有所思地扶着栏杆看着醉汉的背影,低声喃喃道:“看来我运气不错,如果这样的话,真正学会牧天候的点穴定身术的可能性还是挺高的。就是那些秘籍……算了,看看吧,你到底……能给我带来多少好处呢?”
顾念风一直没有打听过关于牧天候的事,也没有刻意去听牧天候弟子的事。直到他动了点心思去探听的时候,才发现这位仁兄不是一般的倒霉。那是远远超出他预料的倒霉。
牧天候会的自然是各家武侠的精华,不好的武功他根本看不上眼。做为牧天候的弟子,自然学的也是各门各派的拿手绝活。天山夜落星河剑、少林罗汉伏虎拳、青州五虎断门刀还有萧门天转七煞枪。这些武功学会一样,就足够一个人扬名立万。何况牧天候的弟子用十年的时间把它们都学到手,足见天赋异禀。但是……事情奇妙就在于……
牧天候骗走的不只是天山的武功,还把天山的夜路星河剑传授给了弟子。而天山、少林、彭门、萧家也同样流失了本门的绝学在外,这怎么能容忍?牧天候他们没办法对付,这么一个弟子他们拿捏起来毫不费力。他们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牧天候有个弟子的事情,这些门派全都要废去牧天候这位弟子的武功,这位倒霉人不得不指天发誓终身不使这些功夫。于是这位刚出师的倒霉人就这么让一身武功毫无用武之处了。
因为天山也参与其中,那么顾念风想打听这位倒霉人的下落也没费多大的事。
他顾念风也知道了,这两年来,圣手弟子在江湖上活得就像丧家之犬,开始消沉了很久,时常出入酒馆赌场,没钱了,就轻功和家传的弓箭追捕些不入流的江湖流匪,靠领花红苟活。有钱了就到酒馆里喝到钱用完。
这种近乎自暴自弃的行为,也可以看出这事对这位圣手弟子的打击有多大!
顾念风也理解,毕竟辛苦十年,少年人少不了会有大侠梦,结果一朝破灭他所有的希望。有绝世武功在身,却不能使用。这种煎熬痛苦,消沉一下也很正常。
顾念风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他在心底已经盘算好了大概的方向。
或许……现在应该来一个意外的相逢?
这天傍晚,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益州的一座破庙里。
郑东霆坐在点起的篝火的旁边,懒懒地添了点柴火。似乎是有些无聊了,他打了个呵欠,抬头随意看了眼门外的雨。
然后愣住了。
一个白衣人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从水幕之中朝他走来。因为下雨的缘故,此时的天已经挺暗淡了,只能隐约瞧见对方身形,从容不迫,优雅华贵。
仿佛……这里不是郊外的破庙,而是雕栏玉砌的宫殿。
郑东霆甚至觉得,只要有这个人的地方,皆可入画。这位白衣人往那里一站,那里便是风景绝佳之处。
顾念风走进了破庙,静静看了郑东霆一眼。他没有来一个类似解围帮助什么的相遇,他相信,一个相遇不需要这些。他只要符合“偶遇”这个条件就够了。帮助解围都可以等到以后,他不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郑东霆能成牧天候的弟子自然不会是个傻子。一个像顾念风这样的人去解围帮助一个落魄街头的人,之后还要接近他,任谁都会有提防。那么……就先来偶遇就好了。
顾念风的眸色黑如静夜。一双狭长凤眼流转着一种莫名温柔,那是恍若可以溺死人的温柔。
他从容淡定地收起油纸伞,随意往破庙的另一个角落盘膝坐下。
他只在进来的时候打量了郑东霆一眼,之后就在没去看。
一切都像是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在下雨天因为避雨而在一个屋檐下相遇。他们彼此不相识,所以带着疏离,相隔不远也不近。彼此都不会去打扰对方。也许等天亮后,雨一停,他们就会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里,仿佛……从未相遇一样。
当然……这样的“偶遇”不是顾念风想要的。所以,顾念风提前给自己找了点麻烦。
第4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
既然故意给郑东霆制造麻烦,让顾念风去给他解围行不通,那就换一种方式。顾念风给自己制造了麻烦,等着被解围。
顾念风会这么决定,其实完全是因为他发现郑东霆是个很有趣的人。他有着美丽的英雄梦,也有着过人的天赋,但是他却有着悲惨的身世。命运似乎很喜欢和他开玩笑。从顾念风探听的消息里,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是非分明,侠骨忠心,古道热肠的人。实在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有一个那样声名狼藉的师父。他有一身绝学,本事应该并不比江湖成名的许多人物差,但他依旧如蝼蚁般生存在武林中。
顾念风抬眸突然看了眼郑东霆一眼,温暖的如初春拂过柳枝的第一缕清风。身上是一种平淡温和的雍容。
顾念风看着这位圣手弟子,掂量着时间。
第一次在酒楼上看到他的时候,头发挡住了脸,这次顾念风看得清楚了几分。
郑东霆的眉目并不难看,纹路冷峻的瘦削脸颊,匀称健硕的身材,粗一看颇有些佳公子的气质。只是脸上黑黑的眼袋触目惊心,下巴上稀疏散乱的胡茬子,好像田中长野了的韭菜,嘴角自然而然地朝下撇着,仿佛看谁都满心满肺不顺眼。堂堂的相貌被满脸阴郁之气一逼,便有些走了型,变成了一番落魄相。
顾念风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实在太滑稽了……
郑东霆看见那个笑容,整个人都呆了。
仿佛周遭的一切顿时黯然消退,不复存在。
只剩下那么一个人,极尽从容地从宿命的那一头,浮光掠影般的走过来,然后微微一笑。
那是无垠草原上溶溶月华流泻的柔和,静寂山颠皑皑白雪绵延的风华。
眼前这个少年,白衣黑发,干净简单的颜色,展现出一种素淡却奇异得动人心魄的美。
郑东霆知道这个人不简单,他甚至觉得自己梦想中的江湖侠少应该就是顾念风这样的。
然而……郑东霆自嘲苦笑,然而这个梦,离他太远,遥不可及。
就像他与这个少年之间的差距一样……云泥之别……如果不是一场雨,也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在同一个屋檐下出现。
顾念风看见了那个苦涩的笑容,落魄却不羁,即使卑微至此,这个人骨子里还是有一种傲气。
很好,这样才有趣,不至于无聊。
顾念风没有来得及细想,他制造的麻烦就找上了门。
益州这里少有江湖人往来,确实安逸。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纷争,与之对应的还该有行侠仗义的侠客。
世界上的事,只要有心,很少会有没什么是不可能做到的,“就是你小子打伤了我的兄弟?”
经典的台词,老套得让顾念风连演戏的兴致都差不多没有啦。
虽然这是他想要的效果。
顾念风盘膝坐在地上,从容不迫地起身,用一种自己都觉得好笑的口气,义正言辞地说道:“是我又如何?是你们调戏良家妇女在先,朗朗乾坤,岂容你们放肆?”
这是一个简陋的局,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不过,正是因为简单,所以才不容易露出破绽。顾念风相信,简单的布置有时候比复杂地算计来得更有效。
地痞是真的,调戏是真的,顾念风的出手教训也是真的。
可一切,因为这个相遇从头就是假的。所以,这一切,才都变成了假的。
顾念风的这番话模仿得像极了初出茅庐的年轻小伙子,没有江湖经验,满心都是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想法。在所有老江湖的眼中,这样只凭一腔热血的少年人都是傻的可爱。
郑东霆虽然混迹江湖两年,离人老成精还有差距,但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真是傻的可爱。
顾念风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他不需要自己在郑东霆这里有太好的形象,越是完美的人越让人望而止步,他需要的是接近郑东霆。
当天上明月真的触手可及的时候,不会有人拒绝得了这种诱惑。
“小子,有些事是不能乱管的。你出去问问,在这益州的一亩三分地上,我马冲尧的弟兄谁敢动?”显然连来找麻烦的人都觉得顾念风这样的热血少年实在太好打发了。
顾念风看了眼门外,还在下雨,天已经黑了。那里有很多人,应该都是马冲尧带来的地痞流氓。
“外面下着雨,我找谁去问?”
顾念风皱眉问道。
马冲尧一愣,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也见过不少刚刚踏上江湖的少年人,没有人会是这种反应。马冲尧觉得,自己好像成为了那个少年手中的玩具,生出了一种一切尽在少年掌握中的感觉。这是他多年闯荡形成的直觉。
马冲尧强自镇定下来,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少年人。
“你……哼,找人问问?”马冲尧注意到了破庙另一角的郑东霆,暗想这两人不会是一伙的吧?试探般忽然指着郑东霆道:“那不就是一个人吗?”
顾念风面对马冲尧,微微一笑。这个笑容,以郑东霆的角度并不能看见。
马冲尧看着那个温柔的微笑,一种危险的感觉在心里漫延。
他有些慌神了。
顾念风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往郑东霆的方向看去。
似乎真的想问问郑东霆。
就在他转头的时候,马冲尧举刀向顾念风砍了过来。
偷袭。
顾念风听见了耳畔的风声,却故作不知。他有把握,郑东霆会出手。
带着未尽火星的柴火打着旋疾速飞来,力道之大直接撞到了马冲尧的手腕上。刀没握稳,也随之落地。
顾念风像是才反应过来,带着自持的恼怒:“你居然偷袭?”
“这位公子,这个时候麻烦就不要那么多废话了,直接开打就好了!”
这是郑东霆首先开口说的话。
马冲尧身后的弟兄们也反应过来,齐齐重了上来。顾念风立刻摆出应敌的姿态,似乎要和他们好好斗上一场!
不过,郑东霆忽然冲到了顾念风身边,抓住顾念风的手,把他往外面带。要从一群地痞中开出一条路,对于郑东霆不算难。
“你……你这是?”顾念风觉得莫名其妙。难道剧本不应该是两人共同教训这些地痞一番吗?
“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走?”郑东霆一脚踹开一个挡路的地痞,回应了顾念风。
走?是逃吧?
顾念风嘴角一抽,这真的是圣手门人吗?见到一群地痞,都要选择退避?
第一次,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你不是说直接开打吗?”他这一 次是没有做作地真心发问。
郑东霆看了顾念风一眼,像是在看不争气的孩子,理所当然道:“你傻啊?他们那么多人,直接开打,累都要累死你了。还不如直接走来得简单干脆!”
“……”
于是,两人诡异地手牵着手,在这雨夜中奔跑。
顾念风前世也曾有过退离的经历。但哪一次不是他预计好的退路,他每次都可以从容离去。但是,前世今生,这次绝对是他最狼狈最诡异最莫名其妙的一次退离!
好,好,好。圣手门人,连逃跑都这么……不同寻常!
第5章 温柔的水中明月
顾念风和郑东霆的衣服都湿透了。顾念风的白色衣角上还沾上了不少溅起泥。
马冲尧其实心里也很忌惮顾念风,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所以他们只追了一小段路就放弃了。顾念风和郑东霆自然很轻易地甩掉了他们。
天还在下着雨,顾念风微微皱眉。事情似乎又一次偏离了他的预想。果然还是调查的时候没分析清楚郑东霆这个人啊……好在最终的目的是达到了。
虽然衣服都湿了,额前的碎头湿答答地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但是顾念风还是如同欲盖弥彰般撑起了刚刚来不及打开的伞。
郑东霆也没有和他客气,也许是顾念风的温和优雅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也许是两人在雨中牵着手的这么一段狼狈奔跑算是共同患难了一次,他很是自然地缩到顾念风的伞下,和他挤到了一起。两个人衣服湿得不能再湿的人就这样共起了伞。
这伞并不大,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共起来,就不得不紧紧靠在一起。顾念风不习惯和人挨得这么近。尤其是这个人的衣服还这么脏……这么一湿,衣服上滴落的水珠都是黑色的……顾念风虽然没有洁癖,但是是个正常人都不能忍啊。
可是,顾念风不方便表现出他的不喜来。
顾念风轻轻叹了口气,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不过顾念风到底是顾念风,他很快就把自己的不悦掩盖下去了。
“这位……”虽然知道郑东霆的年龄同他现在这个身体一般大小,就是不知道月份上谁占先。但是看着郑东霆的落魄样,老气得很,眼睛里没有朝气,而是一种落寞。
顾念风就实在不能喊出一声“公子”来了。这也太假了……
于是他改口道:“这位兄台,多谢出手相助。在下天山弟子顾念风。不知兄台名讳是……?”
“天山?”郑东霆眨眨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然后他就变得有些犹豫和迟疑,似乎随时要从伞下逃离开来。
顾念风知道,郑东霆的师父牧天候和天山的关系实在微妙……
天山的长老之所以一直“念念不忘”地咒骂牧天候,虽然很大一部分上是因为他窃取了天山的剑法,但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牧天候得到天山剑法的方法不太光彩。
顾念风现在接近郑东霆也是为了武功秘籍,当年的牧天候得到天山夜路星河剑的方法与之大同小异。
牧天候那是花言巧语从天山女侠叶婷手中偷学得夜落星河剑,骗得其爱恋,随后又不顾而去。这件事在江湖上曾经闹得沸沸扬扬,天山也为之蒙羞。
叶婷之后也消失不见,不知去向。
天山上多少暗恋叶婷的人恨牧天候都快恨得牙痒痒了。
顾念风想起这件事,对郑东霆的躲避心理就明白了几分。
牧天候的名声的确不好,有人称呼“圣手”,却也有人叫他“江湖败类”。
郑东霆做为“江湖败类”的弟子,遇上被偷窃了武功的名门正派的弟子,恐怕是少不了一段羞辱责骂的。
顾念风是有意说出“天山”的,他就是要郑东霆心虚,这样顾念风才能更好地掌控全局。而且天山弟子这个身份瞒不了多久,不如先说出来,还显得坦荡无愧。另外一点就是,有对比才有突出,天山弟子对郑东霆的态度和顾念风的态度一对比,一切不是很明显吗?
顾念风的表现算得上温文尔雅,他很有礼貌也很贴心地问道:“兄台不方便说出名姓的话,在下也不强求。日后兄台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大可到天山找我,只要能做到的,在下一定相帮。”话是这么说,但是他特意让自己脸上的遗憾失落之情给郑东霆看见。
他这真是把初出茅庐,然后遇上一个“共同抗敌”的人,心生出相交之意的年轻小伙子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郑东霆五岁离家,从师十年,刚出师回家,就被迫禁武,漂泊江湖也才两年。要知道,顾念风两世为人,演戏的功夫,就是个老江湖也不一定能看出顾念风的破绽来,何况是郑东霆?
顾念风一脸遗憾,其赤诚之心显而易见。而且他看上去的年龄和郑东霆一样,让人心里防线又降低不少。
于是郑东霆犹豫片刻,抱着豁出去的心态,一闭眼一咬牙:“山西郑东霆。”
他说出这个名号以后,就像等待审判的罪犯一样,等待着一顿羞辱。
不知为何,对着这个白衣少年,他的心里生出一点期待,也许有什么地方能不一样呢?
毕竟,他看上去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顾念风的温柔大多都是假象,不过是他优雅气质衍生出的幻影。他其实很自私冷血,无利不起早,前世若不是他的朋友是从小一起长大,到最后有几十年的交情,他也不会以真心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