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霆念 番外篇完本——by云舞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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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风双足一点地,身子乘风一跃,飘飞出足有八丈之遥,间不容发地躲开了第二波排箭攒射。
郑东霆的轻功也是不俗,翩翩若惊鸿,随着顾念风一同闪避。
“追!”甘大雨大吼一声,关刀一展,第一个冲了出去,身后的松催云、宫连璧、池彬、宁无悔、蒲万山、车占豪等人纷纷展动身形紧紧跟在顾念风和郑东霆身后追去。
顾念风郑东霆两人朝着梁州方向狂奔而去。渐渐地,身后紧追不舍的太行群盗已经踪影全无。
“终于甩开了……”郑东霆松了口气。
顾念风忽然开口道:“你刚刚……在那里,叫我什么?”
“呃……”郑东霆猛地记起刚刚自己一时口快,似乎是称呼了一声“念风”……
“我没叫你,你听错了。”郑东霆立马否认。
顾念风看着郑东霆,笑道:“不要和我比说谎。”
“……”
“我允许你这么叫我。”顾念风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后,“好了,准备应敌吧!”
“啊?你……等等……”郑东霆还想再问。
“顾念风、郑东霆哪里走!这里就是尔等的葬身之地!”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长啸声传来,百余名身法矫键的太行刀客突然从四面八方的地平线上同时出现,以二人为核心围了一个正圆。
顾念风抬眼一扫,这一百余名太行刀客个个身形沉稳、目光如电,显见功力深厚。
“来者何人?”顾念风朗声道。
“‘判官’莫相见!”在二人面前排列整齐的太行刀阵突然破出了一个口。一个身材矮小宛若侏儒的汉书大摇大摆地走出阵列,双手抱臂在胸,一对鸳鸳鸯双刀被他反握着藏在臂肘之下。
“太行第三刀。”郑东霆沉声道。
“我家大王和姬二哥早就算到你们要先向梁州逃窜,我和闯殿营的兄弟在这里恭候多时了。”莫相见冷冷一笑,尖声道。
顾念风面不改色,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温柔笑容,君子温文。
这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控的自信从容。
郑东霆原本面对这么多强敌有些紧张,看到顾念风的表现,也不由放心下来。
然而他绝对没想到的是,顾念风没有拔剑,而是……
“点穴……定身术。”郑东霆怔怔地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一群人。
顾念风的轻功身法在祖悲秋之上,使用点穴定身术也比祖悲秋干脆利落。
但是……
“你……怎么会……”郑东霆蒙了。他原以为他已窥得顾念风的部分秘密,结果……现在他才知道,他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阵衣襟带风的声音传来,“雷公”甘大雨、“裂马狂刀”松催云、“盘龙刀”宫连璧、“落雁刀”宁无悔、“烈风刀”蒲万山、“闪电夺命刀”池彬等三十六刀中人相继赶到,在郑东霆和祖周围围了一圈。紧接着,人喊马嘶声仿佛海潮一般扑面而来,太行马队、飞刀队、弓箭手,还有大批手握盾牌钢刀的普通太行刀客也赶了过来,将顾念风、郑东霆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结结实实。
甘大雨直接提刀重来。
顾念风的手指仿佛拥有了魔性,他稍稍侧身一避,在甘大雨胸前神封、步廊、天池、期门四穴点了一编。甘大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浑身血脉已经被冻结,整个人如木雕泥塑一般钉在了原地。
“好你个……”松催云见到顾念风这一手,刚要抬刀去砍,但是牧天侯的点穴定身术出手角度何等刁钻,手起指落间,地上又多了数个石像。
郑东霆管不了这么多了,顾念风为什么会牧天侯的独门武功,他现在一时弄不清楚,那就不想了。
“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你只管点穴,点中多少算多少,我们就跟他们在这耗上了。看看,咱们都变了多少石像了!”郑东霆狠狠道。
圈外的太行刀客似乎对这二人产生了一丝无法言传的恐惧,虽然仍然在扯着嗓子大声喊杀,这一刻却没有人敢再次上前。
“西北为乾,乾为天阵,外方内圆,四为风扬,为阵之主,为兵之先。”趁着他们止步不前,顾念风忽然指着一处地方说道,“搬个人到这里。”
郑东霆将另一个刀客的身子放到顾念风指定的角落,奇怪地看了眼顾念风,却没有开口问。
“继续引他们进来吧。”
“好。”郑东霆携着甘大雨,扬声道:“太行山的鼠辈,有本事就来抢你们的甘五哥!”
“郑东霆休要猖狂!”圈外宫连璧暴喝一声冲天而起,随着这声呐喊,十数个闯殿手夹杂着上百名刀盾受跟在他的身后掩杀了过来。
“跟着我!”顾念风领着郑东霆在阵中兜了个圈子,戴着这群太行刀客朝着南边跑去。
这群刀客有些方向感极好,轻而易举就从西北天覆阵中冲了出来,有些方向感差些,在阵中绕了半天圈子才姗姗来迟。
等到大部分人都从阵中转了出来,缺发现先冲到西南的一批刀客又被逐个点了穴,在西南角错落有致地站立着,人人满脸狂怒却一动不动。
东西南北同时有人惊慌地喊了起来。
“吵什么,我不是在这儿吗?”宫连璧烦躁地吼道。
他在中间的阵中连转了三圈,终于大声道:“都给我听着,把所有人推倒!听到没有?全推倒!”但是他的号令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你们在哪儿?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宫连璧心胆俱寒,扯开嗓子吼道,“你们……难道都中招了?说句话!”
仍然没有一点回声,周围陷入了一阵死寂。
“西北者为乾地,乾为天阵。西南者为坤地,坤为地阵。东南之地为巽居,巽者为风阵。东北之地为艮居,艮者为山,山川出云,为云阵。这样天地风云四正阵都已经摆好,龙虎鸟蛇四奇阵也摆了一半,加上这些,应该够了。”顾念风说到这里,一指宫连璧道,“他应该摆在正北鸟翔阵。”
宫连璧忽然感到背心一痛,全身的血脉一瞬间静止不动。紧接着一只大手从他的腰间抱了过来,将他夹在了腋下。他抬眼一看,却是郑东霆。
只感到郑东霆夹着他连续穿过几丛人群,来到13 了正北方,接着他的身子被扶直了,端端正正摆在了北面,正好面对着目瞪口呆的“判官”莫相见。
摆好宫连璧的郑东霆施展着轻功循着自己留下的脚印飞快地退到了场子正中,和顾念风站在一起,低声道:“最后一阵也齐了。”
太行山群贼在摆出来的八阵前一筹莫展,“那么麻烦做什么?全都推到,什么玩意儿的,还能挡住咱们兄弟了?”太行第十一刀“烈风刀”蒲万山语气粗豪地说。他抬手一挥,大声道,“大家跟着我一起上。”
在他的带领下,百余名闯殿手、数百名刀手、还有三十六刀堂高手肩并着肩排成一环环圆圈阵势朝着活人八阵小心翼翼地靠近。这群太行山贼平日里打家劫舍、闯坛拨寨,个个身经百战,胆量一向不错,现在变得格外疑神疑鬼。
从远处观看这活人八阵,心情还会好受些,一旦接近了这神奇的活人阵,看到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一个个怒目横眉、龇牙咧嘴,眼睁睁地望着自己,就仿佛一群身化无常的地狱妖魔等待着捉拿自己去阴曹地府,令这群太行山贼无不毛骨悚然。
他们迟疑着伸出手来,轻轻在松催云胸前一推,轰的一声,松催云的身子沉重地躺倒在地。
就在这一刹那。一片风起云涌之中,太行山贼们抬眼再看眼前的活人八阵,只见阵中阴魂涌动,鬼兵乱走,飞沙走石,邪风狂作,煞气直冲霄汉。那些被点了穴道的太行兄弟此刻仿佛冤魂附体,在风云中整齐地变化着一列列精微奥妙的阵法,各举长刀一波又一波朝众人冲杀而来。
“有……有鬼啊!”外圈的刀盾手中有人惨叫一声,当啷丢下手中的盾牌钢刀,回头撒腿就跑。
“放箭,放飞刀!我们被包围了!”数个小头目发了疯一般狂叫起来。他们话音刚落,镇天盖地的箭雨和飞刀已经朝着活人八阵倾泻下来。在前列的甘大雨和松催云顿时被满空箭雨射成了筛子,和他们一块丧命的还有数十个太行刀客。
“不要射箭,莫放飞刀!这都是幻觉!幻觉!”宁无悔扯开嗓子大声号令道,但是已经没有人听得到他的话了。弓箭手、飞刀队发完一轮弓箭飞刀,却看不到任何一个鬼兵被自己射死,更加心胆俱裂,将手中的兵刃一抛,纷纷抱头鼠窜。
郑东霆定眼一看:活人八阵周围刀盾弓箭散落了一地,太行刀客们正争先恐后地朝着北方逃窜。
“太行山贼山歌倒是唱的满天响,一个八阵图就把他们吓得叫娘了,哈哈,真是丢脸。”郑东霆笑着鼓掌道。
片刻之后,腿脚最慢的太行山贼也已经跑得远了,周围渐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郑东霆长长出了口气:“终于没事了。”
第四卷 太行走马相思祸
第28章 十年八载倾霆念
“有什么想问的,趁我心情不错,赶紧问吧。”顾念风侧过身子,忽然对郑东霆说 。
郑东霆搓搓手,颇为不好意思地问道:“那个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
顾念风默默看着郑东霆,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把郑东霆看得实在心虚了,郑东霆才忍不住说:“好了,我知道了。”
郑东霆顿了顿,才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为什么会我师傅的点穴定身术?”
顾念风微笑道:“其实你想问,我是不是你又一个师弟吧?”
“你怎么知道?啊,不……我绝对没有这么想。”郑东霆立刻一脸正气地否决。
顾念风轻笑一声,说道:“十年前,他是来找过我,说要收我为徒,但是……我没答应。”
“你为什么不答应?”郑东霆一脸不甘心。
顾念风暼了郑东霆一眼,随口道:“因为做他徒弟捞不到好处,还会惹一身麻烦。”
“真是太有道理了。”郑东霆压着牙,表示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真理。
“也是在十年前,我知道了你的存在。”顾念风低声笑道,“居然已经十年了……”
郑东霆苦笑一声:“十年,我认识你才八年。”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就注定日后,他们会有一场纠葛。只是这纠葛,如今已经理不清、难剪断,失了初衷,面目全非了 。
十年前,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不堪回首不是因为它悲凉凄惨,而是因为他过于美好,过于不真实,令人无法相信,因而也不能承受。
十年前,那是郑东霆刚刚从牧天候一门出师,向白马堡飞奔而回。
十年苦练的功夫足以让他名扬天下,功成名就就在眼前。
十五岁的郑东霆已有了征服天下的雄心,童年在白马堡所遭受的委屈和不幸他要双倍讨还。他梦想着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夺回属于自己的白马堡,率领着白马队纵横天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侠仗义,济困扶危,成为江湖上万人称颂的名侠。
“十年前,那时候我对生活充满了梦想和信心,憧憬着建立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期待遇到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渴望交到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梦想着痴迷于狂歌烈马、景秀风流的岁月。”郑东霆失神道,他忍不住想和顾念风倾诉,告诉他过去的那个自己其实也是那样潇洒不羁,告诉他过去的那个自己其实也很光彩夺目。
他认识顾念风时,就已经落魄江湖,顾念风看过他狼狈的样子,也陪他走过了那大半个黑暗凄凉的时光。但他还是想让顾念风知道,完完整整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他看不透顾念风,那就只能把自己的所有交到顾念风手上,过去、现在,最好还有未来……
顾念风没有打断郑东霆的话,他能感受到郑东霆的诚意,那是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决心。是一场交付,而他愿意接受。
郑东霆,我给你真心,也予你假意,冷暖你自知,痛苦或者甜蜜,你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郑东霆记得自己回到并州第一件事就是买一匹雪白的烈马,打了一葫芦烈到撕肝裂肺的烧刀子,一边狂便策马,一边高歌痛饮,提前品尝那行走江湖的风流不羁。
十年前并州的风里都透着清冽的香甜,并州的飞鸟都在唱着江湖行者的歌,他感到自己像一个扛着战旗冲入沙场的英雄,就要踏着敌军的尸骨冲到生命的巅峰。
那种沁入五脏六腑的火辣辣的感觉,郑东霆至今记忆犹新,那是自己曾经拥有的热情。
想到那一刻的时光,郑东霆就感到唇齿发干,舌尖浸满烧刀书的味道。那是他第一次饮酒,第一次大醉,也是唯一一次体验到纵马江湖携酒行的痛快。
带到自己醒过来,一切已经不复存在,马没了,酒没了。狂歌烈马的锦绣岁月、惊天动地的行侠之梦、还有憧憬过无数次的刻骨铭心,都化为了虚空。自己一无所有,只能形单影只地落魄江湖。
然后……他遇见了顾念风。
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从水幕之中朝他走来的白衣少年。
在那段长达十年的落魄黑暗的日子,唯一的光明就是那么一个人,极尽从容地从宿命的那一头,浮光掠影般的走过来微微一笑。
一顾倾霆念,万般痴迷起。
郑东霆从回忆里脱身,还有一点没反应过来,眼神里带着茫然。
顾念风伸出手捏住郑东霆的下巴,轻轻吻上郑东霆的唇,吮吸,啃咬,轻舔,或轻或重。
习惯了有所保留,这是他唯一能给出的无言的许诺。
郑东霆不自觉地回吻,死死纠缠,抬手环抱住顾念风。
真是奇怪,有的时候,他对顾念风怎么看也看不懂,可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了所有的意思。
这样的许诺即使无言,也值得用心铭记。
忽然传来马蹄狂奔的声音。
两人难得的旖旎才被打断。
顾念风松开手,和郑东霆分开,看向声音的来处。
一个手持赤红战旗的骑士,浑身披挂着漆黑如夜的武士服,头上扎着乌黑色的飘带,身后飘飞着云卷浪翻的黑氅,策着肥头大耳的黑鬃马,怒目圆睁地冲杀而来。
这位黑衣骑士双目圆睁,一张黝黑清瘦的脸庞青盘乍现,肌肉扭曲,仿佛正在经历着无法忍受的愤怒,想要将一腔怒火发泄在这一片倒倾的天地之上。他的嘴大张着,似乎在破口大骂,又似乎在发出振奋人心的冲锋口号。”那是……彭七?他在喊什么?“郑东霆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住了。”他在喊……“顾念风仔细地望着彭七的嘴型,他的唇语还不错,能复述道,”兄弟们,和我一起杀死……“说到这里,顾念风停住了,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郑东霆。”杀死谁啊?“郑东霆忙不迭地好奇问道,“他似乎喝醉了。”
“恩,我知道,他是在青楼里喝的花酒。”顾念风淡淡道。
“你怎么知道?你难道……”郑东霆瞪了顾念风一眼问道。
“你自己看他手上那杆旗……”顾念风一脸淡定。
郑东霆放眼一看,顿时惊得眼珠差点儿掉到地上:“这……这是肚,肚,肚兜!”
郑东霆一个箭步蹿到彭七马前,一把将他从马背上拉下来。将肚兜举到他的面前:“彭老弟,你疯了,你娶的可是皇亲国戚啊,这才几天啊?就出去嫖妓,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彭门想想啊。你妻子会多伤心啊。”
彭七一把推开抓住他衣领的郑东霆。凛冽的山风迎面吹来。他青红相间的脸色瞬间变得蜡黄,猛然弯下腰,张口狂吐出一地苦水。
吐了一地的彭七此刻似乎清醒了一些,他惨笑一声:“她会伤心她巴不得和我分开,好找她心头真正的相好,她巴不得我永住青楼不回家!”
郑东霆顿时一惊:“居然有些事?堂堂郡主背夫偷汉,当真是闻所未闻!这个相好是谁这种人如何能留,当杀则杀。”
顾念风抚额道:“东霆……你闭嘴……”
谁知道顾念风的话音刚落,彭七突然直起腰身,一只手从怀中翻出一把牛耳尖刀,猛地往郑东霆的咽喉上抵:“郑兄所言极是,这种人当杀则杀。”
顾念风并指成剑,一道指风打在彭七的手腕上,尖刀落地。
“刚才他喊着要杀的那个人就是你。”顾念风似笑非笑道。
郑东霆不解地对彭七道,“彭老弟,冷静点儿,郡主偷的汉子不可能是我吧?我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