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霆念 番外篇完本——by云舞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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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习惯了把温柔当成面具,因为他知道很多人喜欢的是这个假象,而不是真正的他。他既然能用假象从中获利,又何乐而不为。无法接纳他真正的内心,也不会被他用真心接纳。
假象换取虚假的喜欢或者欣赏,不是很公平的事吗?
顾念风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看到郑东霆这么纠结地抱出名号,顾念风其实也挺同情他的。可惜同情归同情,和他的目的无关。
郑东霆偷偷睁开眼瞥向顾念风,自以为是暗暗观察实则早就被顾念风察觉到了。
顾念风特地微微侧过脸,让郑东霆更好的看清自己的表情。
在郑东霆眼里,顾念风听到“山西郑东霆”的时候,先是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像是思索到什么,微微蹙眉。接着他一挑眉,微微有些惊讶和意外,还有一点小小的窘迫。
“山西郑东霆?”顾念风似乎是不相信一般,优雅而有礼貌地问道,“就是那个江湖败……诶……就是圣手牧天侯的徒弟?”他问的时候似乎是特意照顾了郑东霆的感受,说到一半又改口了,可是说出的话已经足够猜到他想说的是什么了。
郑东霆自嘲一笑:“什么圣手,你是想说江湖败类吧?”
“不,不是。”顾念风看着郑东霆认真道,“牧前辈是一代宗室,虽然……他的一些做法有些不对,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他在武学上的无双造诣。只是……门中长老总是这么念叨,在下一时口快,并不是有心冒犯。”
顾念风说这话倒也不完全是假意。他对牧天候的确没什么瞧不起的地方,他做事只看结果,至于手段……呵……他不在乎。
郑东霆看着顾念风的眼睛很久,似乎想找出一丝一点的违心之处,可是他愣是找不出破绽。好像顾念风真的是完全出自内心的。
“你……真的这么觉得?”也许是太久没听到一句中肯的话了,他用眼睛确认了一遍又忍不住问了一遍。
缺爱的孩子,能理解,顾念风跟配合地笑了,他那一笑,带着水墨丹青的雅致和从容:“当然。”
那一刻,郑东霆心里泛起了奇怪的滋味。是喜悦还是忐忑?他说不清楚,正如他始终不知道他对他的师父到底是敬还是恨。
只是,听见顾念风的肯定回答,他松了一口气。两年了……他从刚开始的拒绝接受。到用了一年时间终于开始对师父牧天候的欺骗感到愤怒。然后世界变得天愁地惨。接着,他开始妥协,试图改变现状,最后当着一切都没有用之后,又渐渐开始学会接受现实。
直到今天,终于有人让他知道,原来还是有人愿意对他的师父舍弃江湖败类这样的评价的。
郑东霆本身并没有错,他只是无辜地受到了师父的牵连,甚至在各门各派找上门之前他都不知道他学会的是别人的武功。然而他是师父的徒弟,师父的事就有他一份。所有人都瞧不起他,好像他不是郑东霆,而只是“江湖败类的弟子”。
“郑兄,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今日你并没有袖手旁观,而是与我同进同退,那你就是我顾念风的朋友了。”
顾念风自己都觉得这话太夸张了。不就是一起跑了一段路吗?可是谁叫郑东霆不按照剧本来啊?
顾念风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郑东霆倒是不好意思了:“这……今天这事……我其实也没帮上什么……顾公子,太客气了。”
“……”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顾念风心思一转,诚恳道,“怎么?郑兄看不上我这个朋友?”
“没有!”顾念风失望的样子太有杀伤力了,郑东霆下意识就应承下来了,“既然你不嫌弃,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顾念风挑眉一笑,终于是完成了第一步。
第6章 仁义玉侠白衣笑
这几年来,江湖上说,天山有双侠。其中这月侠连青颜乃是天山掌门之子,而玉侠顾念风则是天山掌门之徒。这一双少侠,都是年少成名,出自天山的名门弟子,不仅武艺高强,还都是玉树临风翩翩公子。有人戏称他们为“天山双璧”。引得不知有多少怀春少女日思夜想着这两个白衣天山侠。
顾念风素来低调,行事稳妥为上,在天山上表现向来会故意弱上连青颜半筹。所以说起“天山双璧”,都是连青颜在前,顾念风在后。不过顾念风也不在意这个。
狭窄的林间小道,弯弯曲曲,风在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阳光像一缕缕金色的细沙,穿过重重叠叠的枝叶照进来,斑斑驳驳地洒落在地上。
顾念风一手持剑,白衣飘飘,使用轻功从树林中掠过。
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勰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洁之方也。
人们说天山玉侠顾念风,都说他正好对得上这“君子如玉”四个字!
顾念风抬眸看向右前方,忽然停住了步伐。他的目光温和宁静,雅极也冷极,淡漠无波。他就像是一块冷玉,看着优雅华贵,触手却冰冷无情。
君子如玉,这四个字,对顾念风来说,不过是个笑话。
前方刀剑兵器相撞的声音很是清晰,任谁都听得出,那里有打斗而且很激烈。
顾念风轻轻一笑,眼光流转,通透清澈,让人错生温柔之旖念。
“看来没来晚……”他低声喃喃道。
话语轻而飘忽,像是在情人的耳边耳语。
顾念风慢条斯理地慢慢踱步走向声音来处。他已经得到了消息,那些人都在围追一个很著名的盗贼,五门大盗中的“五更鼠”褚如龙。
而郑东霆也恰好在这些围追的人之中。
这几年来,顾念风在郑东霆上也下了不小的功夫。从顾念风这一世的十七岁开始,他就行走江湖了。这个时间正好是遇见郑东霆后不久。江湖成名最快的方式就是挑战各个已经有点名气的高手。顾念风不热衷于成名,他一直相信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所以挑战的时候,他不介意故意输上两场。
等输了以后,再和郑东霆来一个“偶遇”,随意谈起某某的第几招第几式有些难对付,或者谁谁有一招有古怪。
郑东霆不能使用这些武功,可他能说呀,不能用的遗憾使然,他说起来的时候倒是很痛快。
这样零零散散地套着话,也亏得顾念风有些超绝的记忆力和计算能力,这才一点点拼凑着各门各派的武功。
他也没有对郑东霆所学会的武功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好像他之所以会找郑东霆,也只是也只是为了更好的提高自己的武艺,为了在切磋中获胜一般。
有一人在向前逃蹿,顾念风认识他,这就是褚如龙。
他正向身后追堵的众人喝道:“一群鼠辈,竟敢……”这一声喝,才让顾念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众人只看到微弱的白光一闪。感到喉头一甜,褚如龙狂喷出一口鲜血。他感到莫名其妙,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周围的众人都用一种惊恐万状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挣扎着想要说话,但是发不出声音。这时,他的脑袋无力地垂了下来,他看到了自己在阳光下的影子,那里有一个金黄色的光圈,阳光透过自己的身子,在此处留下一片光晕。接着,他失去了所有意识,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直到此刻,人们才依稀听到扑楞楞一声悠扬的弓弦颤音。每个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横死地上的褚如龙身上。他们看到,在他身后,一只白羽箭深深地嵌入土中,只剩下短短的一段白羽翎露在外面。
这枝羽箭穿过,划破风声。
准确地射穿了一人的喉咙。
顾念风的视线恰好捕捉到了这一幕。
“白马一现,危如垒卵,银弓一响,命如悬线,白羽一发,九死一生。”
这一句是很多年前的江湖上广为流传的一句话。说的就是白马堡郑家的无双箭术。也许是被这一箭所震撼到了,他们都愣住了。
一个青年迅速从人群里蹿了出来,一刀割下褚如龙的头颅,然后使用轻功一溜烟地跑走了。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别让这小子跑了!我们围追了这么久,居然让他捡便宜了。追啊!”
顾念风当然知道射箭的是谁,也知道逃跑的是谁。
郑东霆的轻功是牧天候自创的,所以好在他还是可以使用轻功的。一代宗师的创造自然不简单。郑东霆又勤加使用,江湖上能追上他的没有几个。
这些人自然没有追上郑东霆,纷纷骂骂咧咧。
这褚如龙在仁义堂是有悬赏的。现在付出了劳力,又被人占了便宜,什么也没捞着,他们自然很气愤。
“各位,”顾念风这个时候才站了出来,“褚如龙盗窃罪行累累,各位都是为了张扬侠义不辞辛劳地追捕他。现在他已经伏诛,各位也都出了一份力。在下虽然比不上仁义堂家大业大,但也认为侠义之举需要得到赞扬。为了号召更多的人行侠仗义,顾某决定自己出钱,对各位参与此次追捕的侠客门表示感谢。”
顾念风身为掌门之徒,其实也没有多少钱。可他在暗地里也经营了一些生意,这些生意明面上没有任何联系,也没有人知道天山玉侠还在从商。他的生意并不大,他也分不出那么多精力去打理。但一些关键的地方他都经营了生意,也方便他探听消息。
所以一个褚如龙的悬赏他还是付的起的。
拿人好处即封口,没有人会和钱过意不去,何况他们本来就是为了钱而来的。顾念风这一掏腰包,他们也不骂人了,顾念风算得上维护郑东霆了。
众人只当顾念风看不过去这么多人白辛苦一场,侠义地补偿大家。倒是没人觉得他是在维护郑东霆。
事实上,顾念风做过不少这样的事,人人都说他侠义仁心,却没几个人会去想他的钱是哪里来的,又是为了什么而出钱。
顾念风的钱向来不能白拿,他总是会换取到他想要的东西。不仅是那仁义的侠名,也有某些老前辈的人情。
这次他要的很简单。
郑东霆哼着小曲,慢悠悠地领着包裹往仁义堂大门去。
仁义庄总堂是江湖侠义道精神圣地。江南洛家仁义庄总堂初建于魏晋南北朝时,以缉拿江湖巨恶为己任,数百年来经历无数腥风血雨兀自巍然屹立。
初唐时期,为了对抗突厥族建立在中原的杀手机构青凤堂,享誉江湖的武林七公子曾经在这里聚义,一举击溃青凤堂在中原的巢穴。洛家家主以十分不舍剑对抗天下第一魔剑青凤堂主,力战而亡,虽败犹荣,成为江湖传颂百年的佳话。
现在江南洛家财雄势大,仁义庄分堂遍及大唐十道,在充足的资金和鼎盛的人才支持下,洛家在江湖上的地位显赫非常。
洛家剑法炙烈如火,四尺阔剑宛若长枪战戟,极富气势。凭借着洛家剑法和洛家仁义庄的威名,洛家一向被认为是江南第一武林世家,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无不以结识洛家人为荣。
郑东霆也不例外。
他这就带着仁义庄悬赏多年的大盗褚如龙的头颅来领赏了。
不过事情比他想得要奇怪的多。
仁义庄的人神色冷淡地把赏金如实给了郑东霆,然后就没理会他一下。
郑东霆碰了一鼻子的灰,无奈想要离开。不过走了一段路后,实在不服气,怎么自己立下大功,他们态度却如此冷淡。他转头回去……
一靠近,就听见有一个公子哥在仁义庄门口痛骂:“郑东霆!也亏得他好意思来?偷领他人的赏银,简直比他那败类师父更加无耻!”
郑东霆一听,又气又恼,就要上前去和他理论。若是没有他那一箭,褚如龙现在说不定还活蹦乱跳的呢!
他还没走上前,突然看见了一袭白衣,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后退缩到了墙外。
江湖上的白衣侠客不在少数,但除了一个人就没有人有这种魅力,把白衣穿出一种奇异的雍容高华,只要一眼,就能把他和其他所有人区分开来。
“洛兄,他也确实出了力。若是他没有那一箭,也许就让褚如龙逃走了。”声音清雅,如同玉石轻扣,“何况……其他参与的人也都表示不计较仁义庄的赏金谁得到了。伸张侠义,江湖上人人有责。他们都是侠义之辈,这赏金给谁又何妨?”
说话的人正从洛家走出来。
这洛兄就是仁义庄总堂洛家的洛家少主洛秋年。他似乎正是在招待说话的人。
仁义庄总堂悬红阁乃是一处露天的楼阁,四面高墙上东墙悬赏的是江湖下五门的邪门歪道,北墙悬赏的是行差踏错、作奸犯科的江湖败类,西墙悬赏的是欺行霸市、倒行逆施的帮会中人,南墙悬赏的是横行江湖的江湖巨恶。赏金也依照着东——北——西——南的顺序逐渐增长。
郑东霆在墙外,背靠高墙,也能听得清楚他们说什么。
他心里一怔,这声音,他不陌生。事实上,江湖上还愿意和郑东霆相交的人,这几年来唯有一个顾念风。而且这相交也不过是隔上一段时间一起喝喝酒、谈谈武功。
他落魄这么多年,还有这么一个难得的朋友,只有和顾念风在一起时,心里还能感到温暖。
“那是顾兄你侠者仁心,你自己掏了腰包给了那些参与的人……否则此事说不准还要闹腾到我们仁义庄来。”洛秋年冷哼一声,愤愤道,“这个郑东霆,若不是顾兄你……我真不想给他赏金!”
“江湖人各有各的难处。洛兄也不必为此坏了规矩。他得了褚如龙的头颅,赏金也确实该给他的。”顾念风若有所思地看着南方的一堵墙,唇角微微一样。
洛秋年连忙道:“顾兄果然侠义无双,君子如玉。不愧是天山玉侠。”
顾念风一笑:“不过是大家抬举在下。顾某还有事在身,就不叨唠了。告辞!”说着就是拱手一礼。
洛秋年也和气地回以一礼:“顾兄好走,告辞!”
顾念风不紧不慢地向外走去,他的举止依旧潇洒优雅,从容淡定。
“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耳边忽然有人说话。
顾念风没有半点意外,他侧过头,正对上郑东霆的复杂目光。
顾念风浅浅一笑:“东霆?”似乎没有回答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论假意是否能换到真情?
论感动指数是否飙升?
论顾三刷好感度是否刷上了瘾?
第7章 岂能尽随人意变?
郑东霆看着他的微笑,想问的一下子全部梗在了喉头。
要问什么?似乎一切都很明显。
江湖人看不起他这个江湖败类的徒弟,对他突然插手抢了他们的好处不满。这些他都明白。
但是顾念风的所作所为,郑东霆却不懂了。
顾念风见他沉默下来,也不在意,向外看了一眼,笑道:“既然在这里遇上了,我就请你吃一顿饭吧。几个月不见,正好好好聊聊。”
郑东霆看了他一眼,心里烦躁,他忽然一点也不想吃顾念风请的饭了!以前他们见面喝酒吃饭都是顾念风请客,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是这么的卑微,居然连赏金都要靠顾念风才能得到。细细一算,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欠了顾念风多少了……
“不用!”郑东霆干脆地拒绝了,又发现自己的态度实在太过,又讪讪一笑,改口道,“这次我请你!”
顾念风挑眉看了郑东霆一眼,思索片刻,随意道:“随你高兴吧。”
他说这话倒是十分的真心。
他不哄着郑东霆高兴了,又怎么能继续从郑东霆那里获得那各门各派武功的特点和招式?
所以他也没在意他这句话有多重的重量。让人听了是多么容易浮想联翩~这个关口正是郑东霆思索顾念风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做这些事的时候,顾念风的一句话简直就是直接给了郑东霆答案。
“随我高兴?”郑东霆一愣,难道他做这些就是为了让自己不会太难过?
这么一想,他的心里泛起了奇异的感情。这种感情柔软、甜蜜,又混杂着淡淡的酸涩。转瞬即逝却深埋心底。
郑东霆想得没有错,但接下来的事就又一次偏离了顾念风的预想,由不得他控制了。
顾念风要的是郑东霆的感动……可不是别的感情。即使只是这样朦胧浅淡的萌芽般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