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大教堂的倒掉完本——by萍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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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一寰把他拉上床,塞进被子里,起身去把灯关了。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通过中间稍薄的花纹透进来一点点外面的路灯光。被子又软又凉。马萧萧感到身边一动,被抱住了,眼前一亮,床头夹着的小阅读灯打开了。
马萧萧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他伸手回抱,说:“还是有个灯好。”
袁一寰翻身,腿缠上了他:“可以说想看我。”
马萧萧有点慌乱地支起手肘,“还要……来吗?”
袁一寰推他躺下,握着他肩,低头在他胸口吮吻。马萧萧忍不住发抖,又疼又痒,拼命抑制住乱踢的冲动。袁一寰一把把阅读灯关了,用膝盖顶了顶他下面,“硬了。”
两人脱掉睡裤,面对面侧躺着,都已经习惯了黑暗,彼此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光点。袁一寰想环住他,让他枕着自己手臂,马萧萧却撑起来,跨在他身上。
袁一寰条件反射地要坐起,马萧萧按着他说:“就这样……”有点赌气地探手,将两人的下*体握在一起。袁一寰呼吸陡然一重,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位置,鼓励地在他手臂上亲了亲。
马萧萧手上动作快了起来,但一会儿就有点撑不住了,袁一寰觉察到了,扶着躺下,顺手在他腰间一提,把他翻了个面,按着趴下。
马萧萧下身在床单上蹭得一痛,胃里一阵痉挛,脑子里轰然炸开,猛然挣扎起来。
袁一寰赶紧松手,安抚道:“不是……”
马萧萧喘不上来气,甩手推他。
袁一寰说:“不是……今天,今天不做。”
马萧萧没动。袁一寰抽了个枕头,说:“垫着,会舒服一点。”
马萧萧半撑着身子,肩膀起起伏伏。袁一寰把枕头塞到他肚子下面,安抚地轻轻拍他肩背,等他放松下来,箍住他腰,压在他背上。
马萧萧僵硬:“你……你喜欢这样……”太劲爆了。
袁一寰说:“很多人都喜欢,要做到最后,你这样也比较舒服。”
马萧萧觉得有点羞耻,当然在片子里看过,但自己实践起来又是另一回事。袁一寰单手撑在床上,避免整个人压着他,偏头吻他,另一手从腰际往下滑,却避过关键部位,开始熟练地玩下面的囊袋。
他浑身发软,忍不住开始呻*吟,双膝被夹紧,袁一寰紧紧地抵在他腿间,似乎比刚才更有侵略性。
真的喜欢这个姿势。
他鼓起勇气,反手搂住袁一寰脖子,吻回去。
窗帘后面,一对捕梦网轻轻摆动,不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
好梦会从中间的小孔通过,噩梦被网拦住,被清晨的阳光烧掉。
然而今晚没有梦。
汗水也好,痛感也好,迷惘也好,欢愉也好,起伏的心和身体,都不是梦。
☆、二十七
马萧萧对着镜子一声哀嚎:“又肿了!”
袁一寰在厨房里“哎”了一声,似乎没听清楚。
马萧萧洗漱完,给张旭光发了一条微信,走到客厅里,袁一寰站在炉子前面煎蛋,开着风扇。
马萧萧坐在餐桌前,呆呆看着窗外。他醒的时候,袁一寰已经起来了。旁边的枕头有凹痕,被角掖着,床单上有一点点精斑。
此外,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揉揉下巴,走到袁一寰旁边,问:“我能做什么吗?”
袁一寰关了火头:“坐着吧。”漫不经心地偏头在他脸上蹭了一下。
马萧萧“腾”地脸红了。
不是梦……
袁一寰泰然自若地看看他,指指自己下巴:“又有点肿。”
马萧萧说:“不碍事。”
这就谈恋爱了吗……
袁一寰说:“酒精还是蛋白质过敏?”
马萧萧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蛋白质”指什么,脸愈发红,说:“不存在。”
袁一寰笑笑,揉揉他头发。
边缘性行为……马萧萧躺在客厅自己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他和张旭光也有过,什么也说明不了……但是袁一寰真的碰他,他就有反应了……他喜欢袁一寰吗……大概是的,可是他完全不了解……似乎一切都来得莫名其妙。
袁一寰过来,站在床边,用膝盖撞他,“吃完饭就躺。”
马萧萧哀嚎:“我病号噻。”
袁一寰说:“去里面躺。”
马萧萧说:“这是我的床。”
袁一寰说:“里面也是。”
马萧萧说:“这就在一起了?”
话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袁一寰一愣,问:“有什么问题?”
马萧萧说:“没有。”
袁一寰示意他挪开点,马萧萧不动,袁一寰挽袖子,把他推到一旁,挤到twin size上,盘腿坐下。
马萧萧有点尴尬,爬起来,背靠着墙,玩手机。“芳姐说春假前去她们那里聚聚。”
袁一寰说:“我春假只有一个周末。”
马萧萧说:“黎音音过生日。”
袁一寰偏头示意想看他手机:“怎么说的?”
马萧萧说:“你自己手机呢?”
袁一寰说:“在房间里。”
他把手机递给袁一寰,张旭光的回复正好嗡嗡一振,悬浮在屏幕上面。
“开门睡了个北大的博,操,一飞冲天啊。”
袁一寰面无表情:“这是谁?”
马萧萧接过手机,一个霹雳打在头上,简直想一头撞死,“我朋友……”
袁一寰没说话。马萧萧大囧:“以前跟你讲过的那个。”
袁一寰说:“以前跟你试过的那个。”
记性真好。
袁一寰说:“我吃醋了。”
马萧萧暴起,抡枕头砸他:“日哟,你够了!”
袁一寰举手挡:“开个玩笑。”
马萧萧气咻咻放下枕头,心里不知道哪里,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人太淡定了,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看上去就不爽。看看手机,索性举起来给袁一寰看:
张旭光:“你们出国体检了,应该没问题。安全第一,另外就是,别嫌我人艰拆啊,妈的直的弯的都一个德性,你们美帝大森林里,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有现成的送到嘴边,临时开个小灶减减压。等回了国,拿得住拿不住,你自个儿掂量掂量。”
下面又是一条:“也不用想太多,人帅,你爽,OK。”
袁一寰居然还是没表情,问:“你爽不爽?”
马萧萧:“……”
袁一寰又要开口,马萧萧心想你要是下一句敢问“我帅不帅”就打死你。结果袁一寰说:“是这个道理。”
马萧萧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道理,但是看他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样子,没办法了,叹口气,说:“这人嘴比较坏。”
袁一寰说:“嘴坏,心往往很好。”
马萧萧把手机往枕头边丢了,说:“人是很好的,一直很照顾我。本科和我一个学校,高两级,学工科的。我……那个喜欢的人,是他的同学。”
袁一寰偏头,问:“他知道吗?”
马萧萧说:“你说谁?”
袁一寰说:“他同学。”
马萧萧说:“可能不知道。那时候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我在学校做调查认识的,关于同性恋。”
袁一寰问:“是什么病?”
记性果然很好。
马萧萧说:“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平时身体很好,半夜突然不舒服,衰竭,抢救来不及,一句话都没有。”
袁一寰靠着墙,单手圈住他,搂住他肩膀。
“很优秀,家里是农村的,父母来了,哭得不行,”马萧萧继续说,“我当然很难过,但是,你知道吗,现在我想起这件事,最强烈的感觉是,他把秘密带走了,只留下一点点给我。他父母永远不会知道了。他没有对别人出过柜,也许只有我。”
袁一寰手臂微微收紧,说:“这就是秘密的意义。”
郑开舟的秘密……我的秘密……徐广的……黎音音……吕芳……看得见却无法到达,秘密就是通往桃花源的小径……再觅不得……
马萧萧抬手覆上他手。袁一寰会意:“想听我的?”
马萧萧点头。
袁一寰说:“我出国前有男朋友,现在没有。高中有过一个,不算正式的女朋友,后来都是男的。”
“因为出国分开的吗?”
“是。他已经工作了,青教,学艺术理论的。和我性格差不多,在国内又都很忙,关系一直很……”
懈怠。”马萧萧提醒道。
袁一寰点头示意正确,“是我主动提的,正好要出国,就说可以分开一段时间,如果回去觉得还可以继续,那再继续。”
没有说谎。马萧萧不动声色地观察。然而……还是稍微有点颠覆……
袁一寰说:“我们有联系,他找了新的男朋友,早晨我给他发了信息,说我也找了别人,可以给你看。”
马萧萧抬手:“不用……我造……”
袁一寰笑了,问:“你不能接受吗?”
马萧萧:“信息量有点大,我消化消化……”
袁一寰说:“还有两件事,我觉得需要告诉你。第一,我高中和女生交往的时候,知道自己喜欢男的;第二,我第一个男朋友谈了两年,他当时已经结婚了。”
马萧萧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日你妈批。
袁一寰十七岁的时候是风云人物,校门口小卖部买瓶水都有女生认得他。下一届的都在押他明年报清华还是报北大。
袁一寰十七岁的时候长青春痘,皮肤没有现在好。文理科分班,地理课代表是个漂亮女生,送了他一套妮维雅男士洁面。暑假里同学去唱K,大家一起哄,两人就坐到一块儿了。
他父母知道,连一句“不要影响学习”都没说。袁一寰用了洗面奶,青春痘好像更多了。妈妈轻描淡写地说,不太适合你,顺其自然就好。
袁一寰和同学偷偷看过录像带,小男生面红耳赤眼睛发亮,他却有点不舒服,不大能想象。和地理课代表只发展到拉手,下了晚自习,树荫底下亲过一次脸,一绺头发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他从小就话不多,高冷男神的样子。没人觉得不对劲,都羡慕得不得了。
升高三那年暑假补课,他天天中午热得睡不着,偷偷跑去冲澡。对面隔间经常也有水声,没打过照面,不知道哪个班的。
有天中午洗着突然停水,他骂了一声娘买批,听到隔墙声音不对,断断续续,压抑地喘。他抹一把脸上的水,四顾,墙角有道裂缝。
袁一寰摔门,说,你出来。
里面变成急促的呼吸,带着惊慌。
袁一寰说,你出来,我不喊人。
门开了,出来个瘦小男生,有点面熟,不认得,喊他学长。
用毛巾围着下身,毛巾上沾着点可疑的白浊。
袁一寰说,天天都是你?
小男生几乎要哭,学长对不起。
袁一寰说,走吧,以后不要这样。
袁一寰说,你不要哭,走吧。
袁一寰说,不存在,我不告诉人,以后不要这样。
学弟走了,水又来了,两个隔间喷头一起哗哗淌水,袁一寰却不去关,光着身子,在水槽边上坐了,不知道是汗还是水从脸侧流下来,他眨眨眼睛,也不擦。
浴室里空空荡荡,四面水淋淋脏兮兮的白瓷砖落地。水声太大,他听不见外面知了此起彼伏乱叫,外面还有葱茏绿树刺眼阳光,天蓝得发紫。
袁一寰和课代表一直到高考前才分手。课代表眼泪汪汪地问,你现在还怕影响学习吗。袁一寰一犹豫,说,不,我可能喜欢男的。
课代表手里拿着那盒妮维雅,袁一寰后来觉得那是自己干得最蠢的一件事,只用过几次,连外面的塑料盒子都留着,一起退给了人家。从此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课代表摔他一脸洗面奶,扭头走了。盒子尖角在他鼻子旁边划出一道血。
袁一寰考上北大以后,回学校做了一次宣讲。他设想过再次遇见那个瘦小的学弟。结果没有,但也许只是他单方面的,也许小男生就坐在礼堂的某个角落里,结束以后悄悄离开,就像那年在水声的掩护下偷偷地看着他自*慰一样。
他庆幸自己当年没有气急败坏,他们都没有错,在遍野莽荒的青春期,透过一道裂缝,窥见真实的自己。
他有时候还会想起学弟,不知道小孩过得怎么样。回校宣讲时他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一个企业的执行董事,来捐了一项奖学金,已婚,分居,当时儿子十岁。
未名湖畔永远不缺特立独行意气风发的少年,若是犹疑隐匿,反而更易被人察觉。他打完耳洞,暑假回家,找了一本杂志,翻开一页关于耳洞的含义,放在客厅茶几上。妈妈什么也没说,晚饭聊天时,不经意地问他,学校里有没有安全套贩卖机。
大三那年他出野外,附近一队国防大学的学生拉练。后来他和其中一个好了。男朋友听说以后,没太大反应,只说,你是该找个年轻的,有共同语言。
秀才遇到兵,共同语言也很难。国防生原先有个纹身,为了当兵洗掉了。于是他也去纹了一个,自己很喜欢,国防生却说莲花太娘了。最后他考上研,国防生回老家结婚。
兜兜转转还是找个青教,总算年轻又有共同语言,什么都太相近,又乏味。
……
果然是北大啊,学霸啊,精英啊。马萧萧羡慕嫉妒恨地想,念了这种拼体力的专业,还有精力谈这么多个,还都是这么劲爆的。
袁一寰似乎误读了他的表情,说:“你可以judge我,没关系。”
马萧萧说:“一开始不懂,很正常。”
袁一寰说:“后来我谈恋爱的时候,知道他还没有离婚。”
马萧萧说:“那是他要处理的问题,你没有伤害到别人。”
袁一寰有点无力地笑笑:“也许吧。”
马萧萧问:“道德判断的依据是意图还是结果?”
袁一寰说:“两者皆有?”
马萧萧说:“这是我的topic,也许只需要电流就可以改变它。”
袁一寰说:“所以你知道人是很脆弱的?”
马萧萧握紧他的手:“敢于承认这一点,就不脆弱了。”
袁一寰侧身抱住他,“谢谢。”
马萧萧闭上眼,把下巴搁在他肩上。“不用谢。”
☆、二十八
“我分手了。”徐广说。
吕芳举着杯子的手定格。马萧萧略尴尬,低头用纸巾把桌子上的洋槐花一粒一粒抹下去。黎音音一脸同情地说:“春假加生日只能请大家在学校吃taco,我以为我已经够惨了,没想到有人比我还惨。”
“没有太多感觉,”徐广说,“只是希望有大餐稍微抚慰一下我。”
吕芳把杯子一叩,杀气腾腾地说:“你知道做五六个人的饭有多累吗?你知道我们家客厅现在啥样吗?”
黎音音摊手:“到处都是芳姐的翻译稿子,我也印了很多文献,实在不想收拾了。我在visa office那边的咖啡店订了蛋糕,一会儿Scott帮忙带过来,你觉得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徐广耸肩,他的果盘刚刚被吕芳嘲讽为最无创意生日礼物,比起马萧萧的集线器——Timothy实验室出品的最新周边,大脑剖面形状的集线器,颜色实在太逼真了,黎音音打开的时候吓得差点掉在地上。
“今天天气不错,有点情调好吗?”吕芳托着腮,看着不远处大教堂的——倩影。大教堂三面都种着州花山茱萸,入春盛放,白雪胭脂,四瓣盈盈,竟然衬得方庭巨石阵非常之有情调。黎音音说中文名叫四照花,山海经里有,传说自带GPS功能,戴着就不会迷路。大概是花朵太醒目,可以作为路标的意思。
“英文叫狗柴,Dogwood……”
“我发现你现在变mean了,徐广同志,和Scott学的?”
“不不,我只是打算做自己。”徐广向马萧萧一点头,马萧萧比了个拇指。
与人亲密的第一步。
刚才大家开玩笑质问他怎么不和女朋友视频完再来吃饭,徐广非常淡定,仿佛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也没人追问他理由,莫名其妙,似乎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草木气味,春假前喜洋洋的氛围再次抬头,甜品店的玻璃墙灯火通明,学生活动中心的露台上一群女生练着踢踏舞。下午实验室组会结束,马萧萧上了个洗手间回来,已然人去楼空,作鸟兽散,留言板上龙飞凤舞地涂了一句“春假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