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悍记完本——by夏末819

“停车停车！”耳边李副队的声音忽然高了好几个八度，炸雷一样。
赵明澄一个激灵，猛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就见李副队以呼呼带风的速度解开安全带，嘴里叫着：“你快回家去，我看到嫌疑人的车了！”说完掏出手机一键拨号：“黄队，我在江北路东方广场，发现嫌疑人车辆……”
赵明澄只来得及喊一声“慢点儿跑看车”，就被人扔在了脑后。
眼看着卷毛向广场跑去，赵明澄发动车慢慢向家开。
特意下了个设置一键拨号的软件竟然不是为了自己。
嫉妒吗？
倒是不嫉妒的。
担心吗？
当然担心啊，怎么可能不担心。
但是担心又有什么用？
刑警家属，担心就是日常必需品。
小警帽不也还刚掉了那么多金豆么。
所以说配不是随便说说的。
☆、1个家
蒋和把DNA亲缘鉴定结果拍了照片发给李蔚然，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李蔚然正在办公室写结案报告，听见手机响，点开，瞄一眼，继续打字，非常平静。
今天能准点下班，他买了一堆鸡鸭鱼肉绿叶菜，回家洗手做羹汤。
炖鸡汤，红烧鸭，清蒸鱼，炒凤尾。
做完分成三份，装在三个保温桶里，开着小车先回警局。
推开局长办公室的门，里面烟雾缭绕。
“局长，案子都结了你还抽这么猛。”李蔚然进屋把窗子推开，使劲往外赶烟。
李局长掐灭烟头，看儿子放了个保温桶在桌上，眉头一皱：“又送饭？”
“清蒸鱼，你爱吃的。”李蔚然拧开桶盖，往外倒汤。
“不饿。”李局长端起茶杯。
“几点了还不饿？修仙也得有个过程，不能上来就辟谷。”盛饭，把菜拿出来摆好，李蔚然做得非常顺手。
“最近长本事了，跟我说话还带装暗刺儿的。”李局长蹙着眉头看他熟练操作，“倒是越来越贤惠了。”
李蔚然在旁边沙发上坐下，微仰着头看他：“抽烟对身体没好处，你戒了吧。道理明澄都跟你讲多少回了。”
李局长拿筷子点点门口：“你去问问你们队长，整个刑警队除了你谁不抽烟。”
“那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李蔚然撇嘴。
“臭小子，我以后真抽倒了也不用你照顾。”李局长把饭端起来，横儿子一眼。
李蔚然笔直坐着，忽然叹一口气：“爸，你是不是真不生我气？”
李局长把汤端起来喝一口，点点头：“味儿还真不错，厨艺大有长进啊。”
“爸……”李蔚然无奈。
“局里不谈私事，你刚叫我什么？”李局长夹一筷子鱼吃，眉毛也没动一下。
李蔚然气馁：“那行，局长那我先走了，咱们改天家里谈私事。”说完走向门口。
李局长忽然在背后说：“不生气是假的，我还想抱孙子呢。”
李蔚然扭头，眼睛里的光芒闪闪烁烁。
李局长长叹一声：“但是儿子哭成那个德行，也就只能暂时不管孙子了。”
李蔚然手在兜里攥着手机，几乎想立刻拿出来点开蒋和的微信给他看，屏大概都快被攥碎了。
“您肯定能有孙子的。”李蔚然说完扭头出门，想了想又伸进一个脑袋，“周末您休息吧？我跟明澄去看您。”
李局长挥手赶人：“快走快走，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我送饭不过是顺路呢！”
赵明澄今天手术排得太满，估计下班得八|九点，晚上还得在医院值会儿小夜。
李蔚然拎着保温桶熟门熟路走进骨科主任办公室——当上主任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能拥有一间独立办公室了。
医生的办公椅不以舒适为目的，既不能调节高矮也不能左右旋转，李蔚然坐在主任的大位上调整了半天姿势，怎么都不对劲，啧啧一声自言自语：“天天站七八个小时，也不知道换把好椅子。”
刚忙完大案，李警官难得这么闲，忙吃忙喝准备半天，又跟局长爹打了一大阵哑谜，这会儿在他赵叔叔的屋里一放松下来，立刻开始犯困。
等赵明澄下了手术回来，推门就看见蜷在沙发上猫一样睡得呼呼噜噜的小警帽。
赵医生就没敢开灯，借着走廊的灯光摸到衣架旁边，取了自己的外套正打算给小警帽盖上，沙发上的卷毛动了动，醒了。
“医院值班室有床，要睡去那边，比我沙发舒服。”赵明澄把衣服给他披上，转身开了灯。
李蔚然一脸刚从好梦中挣扎而出的懵懂，脑袋上几根卷毛支棱八翘，带着喉音问：“几点了？”
“八点半。”赵明澄看桌上摆着两个保温桶，眉头一皱，“你也没吃呢？”
李蔚然揉揉额角：“困。”
赵明澄无奈：“以后老了也不知道谁照顾谁，就咱俩这拼命毁健康的劲儿。”
李蔚然蹦起来：“互相照顾呗。再不让我哥多生几个，抱一个我们养着。”
赵明澄正在拧保温盖的手一顿：“结果出来了？”
李蔚然脱口而出后才发觉自己就这么顺嘴把重大事件给说了，立刻有点沮丧，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情绪来应对，愣了愣，掏出手机递给赵明澄。
赵明澄伸着自己食指解了锁，点开微信，看到蒋和发来的照片。
李蔚然蜷回沙发上，垂着头嘟囔：“我还没想好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赵明澄把手机还给他，在他旁边坐下，抱着头往后一靠：“你肯定是挺高兴的，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咱爸开口吧。”
李蔚然一歪脑袋躺倒在他腿上，仰脸看着天花板：“我爸说他想抱孙子。”
赵明澄伸手到卷毛的脑袋上一下一下轻轻抓揉，撸猫似的：“那明天去告诉他，说他不知道的另一个儿子已经给他生了大胖孙子了。”
李蔚然被撸得惬意，脑袋拱了拱，枕个更完美的角度，闭眼享受，舒服得鼻子里漏出几声哼唧：“嗯~~”
“要不咱们去美国看你哥吧，顺便考虑考虑给咱爸生孙子的事儿。”赵明澄放缓声音，慢悠悠说。
李蔚然刚才梦里正梦见跟蒋和认亲，这时候被撸得舒爽，迷迷糊糊睡意又上来了，脑子里朦朦胧胧听见什么你哥，美国，嘴里含混答应：“嗯。”
赵明澄看他又要睡，赶紧摇两摇：“困成这个德行还送什么饭，吃了再睡。”
李蔚然极不情愿被晃清醒了，坐起来撒起床气：“睡个觉怎么就这么难！”心里隐约觉得刚才好像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睡得太迷糊，想不起来，一闪而过也就算了。
赵明澄把两个保温桶打开，端到小祖宗面前：“宝贝儿你吃完快回家睡吧，我待会儿查一遍房就回。”
李蔚然叼着鱼尾巴摇头，口齿不清：“我等你。”
“你困得那德行，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等我干什么！”赵明澄生气。
李蔚然瞪眼：“就等！”
赵明澄苦笑：“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放射科小徐护士长得漂亮么？”李蔚然耙一口饭，鼓着腮帮子抬头问话。
赵明澄一愣。
“听说中午经常一块儿吃饭啊。”李警官喝口汤，不紧不慢。
赵医生从苦笑变成哭笑不得：“李警官你是不是在我们院里布了线人？”
李警官清了清嗓子：“我劝你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要妄图迷惑政府。”
“警官我冤枉！”赵医生伸手紧紧攥住政府的爪子，“我就是被小姑娘倒追的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严词拒绝的。中午就吃过一顿饭还是跟他们放射科沈主任一起探讨病情……”
李蔚然噗一声笑，差点儿把汤喷赵明澄脸上。
赵明澄再愣。
“小张前两天带嫌疑犯到你们院放射科拍片子，回去以后就在我旁边嘀咕好几回，让我敲打敲打你呢。”李警官骨碌骨碌转着眼珠子。
赵医生张口结舌，怔了半天憋出一句：“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他不知道啊！”
李蔚然眉毛一挑：“这么紧张？”
赵明澄叹气：“宝贝儿你这是占着你们公安局男多女少的便宜挤兑我啊。”
李蔚然笑眯眯起身拍拍他肩膀：“政府是绝对信任你滴。不过政府有时候看你身边老晃着一群小姑娘还个个都对你虎视耽耽的偶尔也是不大舒畅滴。”
赵明澄点头哈腰：“谢政府信任！谢政府信任！”停了停又非常不甘心掰着政府的脸对他耳朵吼：“回去告诉你们小张，就说我说的，WTF！”
李蔚然很严肃：“同志，对不起，我英文不好。”
忽然多了个双胞胎哥哥的事，李蔚然到底还是没开口跟李局长说。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那么难张这个嘴，就是总觉得这个事情一旦让老爸知道了，就不得了了。
他不说，赵明澄自然也不会说，两人就这么天天跟做贼似的见到李局长就心虚。周末拎着大包小包回家的时候，赵明澄感觉自己宛如新上门的小媳妇，关键还是不敢直视老泰山目光的那种。
特别尴尬。
倒是蒋和，出人意料地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跟李蔚然微信往来十分频繁。
赵明澄有一次看李蔚然靠在床头捧着手机呵呵呵呵笑，凑过去一看，见蒋和说：要不你带着明澄来美国结婚吧。
赵明澄扶着额伤感：“你是不是什么都跟你哥说。”
李蔚然笑得一直大喘气儿：“也没说那么详细。”
赵明澄在他脑袋上拍一巴掌：“这还不够详细啊！天天跟你哥聊聊聊，你不怕我吃醋啊！”
李蔚然回手捏捏他腮帮子：“你神经病啊跟我哥吃的哪门子醋，小徐护士的熏鱼吃多了？！”
赵明澄投降：“长老你快让你们局子里那些大圣收了神通吧，你们队里每有一个人受伤，你是不是就能听到一条关于我的花边新闻？”
李蔚然双手合什：“善哉善哉，施主此话差矣。听说熏鱼挺好吃的为什么我从来没吃过？”
“行行，你继续跟你哥聊天吧，我洗澡去。”赵明澄正式败下阵来。
不过蒋和也跟李蔚然一样，不知道怎么跟蒋妈妈开口说自己多了个双胞胎弟弟这件事。
按理说这该属于上一辈的秘辛吧，万一蒋妈妈和李局长有什么难言之隐呢？呼啦一下在他们面前把真相抖搂出来，会不会太不孝？
“按理说不会吧，我爸爸这些年一直念叨双胞胎的事儿，他那边肯定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大秘密。”李蔚然分析。
“那你是说我妈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儿？李蔚然你不对了啊。”蒋和说。
“就事论事嘛，你不能不讲证据感情用事啊。”李蔚然发现自己挺喜欢跟蒋和聊天的，失去孟瑶这个妹妹的亲情空缺，正好由这个哥哥补上了。
商量了好几天，最后兄弟俩一致决定，真相就等下次蒋和回国的时候，亲自揭开吧，不管谁是亲爹谁是亲妈，反正二老都当自己爹妈养着不就好了。
赵明澄点头：“你哥哥不错，大度，有教养，理智。”
李蔚然得意：“那当然，我哥！”
赵明澄乐了，逗他：“有个哥哥了不起？你有个我这么好的家属，还不值得骄傲？”
李蔚然伸手挠挠他下巴：“骄傲，可骄傲了。小张他们现在有个头疼脑热都让我打电话问你。”
赵明澄微仰着头任他挠，一听这话有点急：“说到这个，你们能不能正规一点儿？！我是骨科医生！骨科！懂吗？头疼脑热的问我也就算了，牙疼也问我是怎么回事？”
李蔚然呵呵呵呵笑：“话不能这么说，牙齿不也跟骨头差不多么，都能提取DNA呢。你看那些埋好几年的尸体，最后剩下的不就只有牙齿跟骨头吗？”
骨科主任赵明澄，无言以对。
蒋和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国，双胞胎的事儿就这样搁置了。
不过李蔚然发现赵明澄最近有点儿神秘，或者说，鬼祟。
经常说下班了却不着家，常常中午路过医院去找他，人说他趁中午吃饭的空档出门办事了。
李蔚然搜罗了一大堆线索，挨个儿在脑袋里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自己生日要到了，赵明澄肯定是在憋着搞个什么大惊喜。
“你说是不是挺幼稚的，跟个小女生似的，还玩儿浪漫呢。”他在微信里跟蒋和说，嘴角却是不能自已地带了个笑。
蒋和说：“你别跟我秀恩爱，我这边老夫老妻的禁不起你这么得瑟。”
李蔚然美滋滋发个多喝热水的动态表情过去，摁灭了手机。
眼瞅着离生日还有两天，李蔚然每天回家都把屋子检查一遍，发现并没有哪个角落藏着什么他心仪已久的科比签名球衣或者李昌钰演讲门票，就越来越纳闷了。
究竟什么惊喜啊，藏挺深啊！
正思考着，客厅门响，跑出去一看，赵明澄拎着包进门了。
李蔚然抱臂靠在墙边看他，脸上似笑非笑。
赵明澄一个激灵。
“我脸上有螃蟹腿儿？”他小心翼翼问。
李蔚然看他还想瞒，想想反正只剩两天，他要瞒就让他瞒吧。
“没有，就是看你长得好看。”
赵明澄一呆，随后得意地一扬头：“宝贝儿你终于发现我长得好看了？！”
李蔚然点头：“一直没忘呢。”
赵明澄踢利趿拉走到沙发边坐下，对他招手：“来给你看样好东西。”
哦？这就要公布答案了？不等生日当天了？
李蔚然略微愣了愣。
不等就不等吧，看看是什么大惊喜。
于是装出一脸好奇蹦到沙发上坐好。
赵明澄从包里掏出个大信封，打开，拿出厚厚一打文件，最上面最显眼的是两份护照。
“什么情况？”李蔚然这回是真正一头雾水了。
惊喜这么大？都涉及到涉外事务了？
赵明澄满面含笑：“你马上就能去美国看你哥了，开不开心？”
李蔚然啊了一声，没大反应过来：“这是，生日礼物？”
赵明澄表情一滞：“生日……礼物？”随即发现大事不妙，点开手机看了眼日期，暗呼不好，赶紧找补：“对……生日……礼物！”
李蔚然顾不上追究他这漏洞百出的口供：“手续都办好了？我如果不是因公出差，出国手续要上报审批好久的。”
赵明澄见自己成功过关，松一口气：“有咱爸啊，我爸妈出钱，咱爸出力，一切好说。不过就这样也折腾了快两个月，可累死我了。”说完一脸求抚摸表情。
“可是，费这么大劲就为出去看看我哥？你跟我爸说我哥的事儿了？”李蔚然非常敷衍地抬手摸摸他头毛，算是抚摸过了。
赵明澄很不满意，自己在他手底下拱了拱：“当然没说。这事儿可是我爸妈起的头，他们给咱爸打电话，说想抱孙子，让咱俩去美国找代孕。”
李蔚然彻底呆了：“代孕？生孩子？”
赵明澄捧着他脸使劲揉：“宝贝儿你这傻呆呆的样子太萌了。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一起去美国给咱爸生孙子的吗？”
李蔚然根本不记得自己答应过这种事，但是现在也没工夫计较：“所以是人人都知道，就瞒着我？连妈也瞒着我？”
赵明澄赶紧顺毛儿：“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生日……惊喜！”
李蔚然斜着眼睛看他：“忘了就说忘了。”
赵明澄乖乖点头：“真忘了，光忙签证的事儿去了。”
李蔚然倒不计较生日不生日的，就是还有点儿接受不了这么大件事忽然就摆在面前了。
“那得去多久？我哪来那么长的假？你走得开吗？”
“我本来想跟医院请婚假的……”赵明澄搂着他肩膀说。
李蔚然一下炸了：“婚假？！”
“后来想了想，也挺麻烦，还得去办个假证，我都考虑好让孟瑶帮忙找个她小姐妹借张照片给我用了。但是又不想把跟你的事儿搞得这么偷偷摸摸的。”赵明澄没理他，继续陈述自己的心路历程。
李蔚然听得直抽凉气，吸溜吸溜的。
“所以最后是联系了我在美国那边认识的医院，申请了个交流学习的机会。你这边，咱爸说，就当提前预支你今后三年的假期了。”
李蔚然沉默了好久，忽然揽着赵叔叔的脖子轻声说：“我们要去美国了？”
赵明澄点头：“嗯，要去美国了。”
“要有真儿子了？”
“也许是女儿。”
“都行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