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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疼完本——by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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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寒就住在我曾经住的那个房间,正对着走廊上来的楼梯口,他开着门,屋里的所有灯都亮着,电视机也喋喋不休地响着。他正坐在电脑桌前,全神贯注地玩儿那个东西。
我当时只觉得天塌了,我们要死了。那不仅仅是失望,我清楚地知道我失去了什么。我替他关上门,走到他身边,发现他桌子上甚至还有打完的注射器。
没关系,没关系,再戒就好了,再戒就好了。
“子寒,”我把那些东西推到一边,握住他的手尽量温柔地问他,“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还是出什么事儿了?”
我们俩的手都没有一丝温度,就这么短短一星期,他瘦的更吓人了,脸色又恢复吸毒时的苍白,眼睛黑漆漆木呆呆地看着我,有些茫然似的摸了摸我的脸,然后更深的低下头,哀求我:“方昕,咱俩分手吧,你别缠着我了,我真腻了,不想跟你再在一起。”
“为什么呢?”我谆谆善诱地引导他,“前几天还好好的,干嘛突然要分手?是不是家里出事儿了?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他说:“我不想戒毒,戒毒太痛苦了,这样挺好,我喜欢这种生活。”
“怎么会?我们戒毒后也挺开心啊,咱们看那些禁毒片时你总说毒品害人,以后再也不玩儿这东西,再也不碰了要好好做人好好活着!你觉得吸毒快乐开心这都是假的,都是幻觉!我们都分析过了,你也清楚的!别再玩儿了,跟我回家,咱们再重头开始。”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家。”他没有抽回手,只是挫败地把脸转向一边,“那就是一个牢笼,是监狱!我说的很清楚,我不想被人像狗一样关在笼子里。”
“我不关你了,我再也不把你关起来了。我当时没考虑周全,以后不会了,你原谅我一次,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可以,那你答应我,”他看着我说:“不要让我再戒毒,可以吗?”
我想我当时如果说可以就好了,最起码还是个缓兵之计。其实也都没差别,不管我怎么回答他都铁了心要拒绝我。
“不可以,”他的脸色陡然冷下来,阴沉沉地瞪着我,我赶忙又笑着解释:“吸毒不好,会死人的!你不想跟我长长久久了?咱们还要回福建,照顾你妈妈呢!你也不想让她担心吧?”
“你自己都没照顾好自己,凭什么来照顾我们?”他瞥了眼被我攥着的手,目光又冷冰冰地回到我脸上,“你有乙肝,乙肝治不好,会传染的。我要是跟你在一起,被你传染了怎么办?你要是传染给我妈妈怎么办?”
我竟然无可辩解,只好干巴巴的笑,“医生说我这个一般情况下不会传染,只要注意就好,我们可以先打疫苗,这样有……”
“方昕,你怎么不明白呢?”他疲惫地叹了口气,“我就是不想跟你在一起了,就是不想跟你在一起!没别的原因,我就是腻了,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那你到底为什么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就因为我让你戒毒?”我突然就歇斯底里,我真的搞不懂这东西怎么有那么大的魔力,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怎么又变成这样,“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你这样好吗?毒品到底有什么好到底有什么我不能给你的?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跟我说!这个东西它是假的,都他妈是假的!我们看了那么多电影那么多资料,多少人死在这上面它毁了多少人!你明明一清二楚!不管它给你带去什么感觉那都是错觉,都不存在!你宁愿活在错觉里也不看看我吗?我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为什么我在你眼里就比不过这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这些假象,这些幻觉!
我拜托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子寒,你摸摸我,你试试,我是热的,是真的,我有血有肉……我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你别再吸毒了别再吸了!”
我们没能和解,子寒毫不留恋地把手从我手里抽出去,他的沉默和固执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宁愿要毒品也不要我。
我顿时怒火冲天,因为我的“情敌”的魔力完全碾压我,而它不是一个人,它根本不存在,只是一支针管、几克白|粉,我可以马上把它们丢进马桶一气冲进下水道臭水沟,可我冲不走子寒的心瘾,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战胜它。
我对子寒失望透顶,我那一刻无比的厌恨他的软弱和愚蠢,但又没法放弃他。
“好啊,”我在他面前笑着说,“既然你都决定了,我又拦不住你,那算了,我不让你戒毒了。人不都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好道友一起嗨一起爽嘛,那咱俩一起呗,我也试试,这东西怎么就那么爽?”
我抓起桌上的水壶往嘴边送,子寒一下子跳起来把东西打掉在地,我又去抓针管,他接着跟我争夺,等所有的“东西”都被我们弄得乱七八糟再也不能玩儿了,他才哭着蹲下身,胡言乱语地求着我,“我不值得你这样……我真的戒不掉!你别逼我了,你让我自生自灭吧!我求求你,你跟我分手吧,你跟我分手吧!我跟你在一起一点都不快乐!我真的很累,太累了,跟你在一起太累了!你就让我接着吸毒吧你别管我了,我求求你,求求你,你跟我分手吧,分手吧!”
他给我下跪,给我磕头,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而他口口声声说的求的,全都是我给他的痛苦、压力,全都是让我抛弃他、离开他。
这真可笑,两小时前,我就是这么毫无尊严的跪在别人面前低声下10 气无所不用其极地求他们把子寒还给我……我一直以为是他们把子寒从我身边夺走了,可实际上子寒从没有属于过我。我从来没有战胜毒品,一刻也没有,六个月的朝夕相处,抵不过锡箔纸里飘出的几缕烟雾。
我不忍心看他这种样子,分不清是对他的失望更令我痛心,还是这段感情的无疾而终更令我痛心。他越哭越厉害,几乎是泣不成声,抓着我的裤腿不停地晃我,好像跟我在一起多呆上一分钟都是令他难以忍受的痛苦,我耳边一直回荡着他的抽噎,不停在哀求,“离开我吧,求求你,离开我吧……”
我使劲儿眨眨眼睛,让他痛苦的脸清清楚楚地印在我眼中,我问他:“你现在清醒么?”
他仰头看着我,忙不迭地说:“清醒,清醒!”
我说:“你刚弄完这东西,不可能清醒。等你脱毒了,再跟我说是不是要分手。”
他又哭的更厉害了,“你还不明白吗?我脱毒了才不清醒,只有这种时候,我说的才是真心话,我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觉得幸福,我才感觉自己还活着。跟你在一起……真生不如死……所以我求你,放了我吧!”
说完他也不再拽着我了,好像抽空力气一样跌坐在地上。
我依然不死心做最后的努力,“即使我让你吸毒,你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了?”
“如果你让我吸毒……”他终于对我露出个笑脸,可说的话像刀子似的扎在我的心里,“那我就不是跟你在一起,我从来就没在你身边过,你明白吗?”
明白,我明白了。我还想再说些什么,还想再抱抱他,但我什么也没做,到这时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子寒活在幻觉里还是我自己活在幻觉里,也许我们俩都是对方的幻觉吧,我没有真真切切地拥有过他,他也不曾真真切切地感受过我。
毒|品赢了,它赢了,爱情不是这世界最伟大的力量。我爱上的这个人,他没有一丝优点,他正在死去,他已经死去了。
我最后一次攥住他的手,他也最后一次凝视我,我清楚地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那里面只有我,黑漆漆的,闪烁着泪光。
“子寒……”我喊他的名字,可又好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虚脱地跪倒在他面前,他也跪着面对我,他点点头,我也点点头,后来,后来我就走了。
我从那家旅馆出来时,感觉自己突然解脱了,好像又可以像当初离家出走那样,一身轻松,想去哪儿去哪儿,毫不留恋。
谁离了谁都能活,时间可以愈合一切,这两句话是真理。
有两年多我没再……怎么说呢,就算是谈恋爱吧,连性|伴侣一夜情也没有过,也是挺奇怪的,我才二十出头却几乎没什么欲望。我没离开这个城市,不知道原因也不想知道。总之我那段时间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等到房东来催房租时才发现自己一穷二白,我不得不跟小眼镜联系找他借钱。我说的很清楚,只是借钱,不会再跟他好。他也很大度,不但借了我钱还给我找了个工作,不是在他公司里,但也是做建筑的。
他真是我的贵人,因为他的关系那个公司的大师傅对我很好,教东西也算不遗余力,我主要是学习绘图和标书。第一年没什么效果,基本都在处理人际关系,陪老板喝酒吃饭,给老板开车接待客户,他们总说我身上有种混社会的气息;第二年我跟老板的儿子混成了酒肉朋友,跟着他到北京开健身房,连吃带喝再赔钱,那一年下来我们赔得毛都不剩只好卷铺盖回南方。
只能感慨人和人的命不同,我们老板说了,这些钱就当是给他儿子练手积累经验了。
又混了两年,到第四年时,我勉强混出点儿样子,我妈给我凑了点儿钱在这边买了辆车,她对我很满意,反正在外人看来我活得不错。
就是那年,我和阿耀在一家咖啡馆里“一见钟情”,我一进去第一眼我们俩就看对眼了,那天人很多,喝喝红酒闲磕牙,他隔着张桌子坐在我对面,我们俩基本没跟别人说话,只专注于对方。
聊着聊着我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喜欢他,因为他也是福建人,跟子寒来自一个城市,他们说话的语调、发音一模一样。
我喜欢听他说话,他也喜欢撒娇,不是女孩子那种撒娇,就是说起话来特别温柔,就连骂人都好像在跟你商量。
那天结束后我请所有人一起吃夜宵,席间我开了几个略有含义的玩笑,阿耀没搭茬儿,低头吃东西时面带微笑,察觉到我在看他后也瞬间看向我。饭后我直接把他带回家,这是四年来我第一次带人回家。
我们俩聊得很开心,把这些年受的苦遭的冷眼全都说遍了,后来我说,有时候跟那些客户去酒吧KTV这种地方应酬,还不如一个人在家里喝喝酒跳跳舞来得自在。他说真巧,他前一天晚上就一个人喝多了躺在地板上胡思乱想。
我亲了他一下,有点儿心疼他,他顺势搂住我的肩膀,我们俩就抱在了一起。拥抱间那种落寞的感觉,说不出来的清晰,那大概属于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
可我们两个越抱越难过,很久没说话,那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做。第二天他先起床走了,他挺照顾我,轻手轻脚的几乎没什么声音,但是我一直醒着,我决定不再联系他。因为我不想跟他发生进一步的关系,好像我们俩只能停留在拥抱和安慰这个阶段,再想往前不但感觉不对,还会破坏之前留下的好印象。
那是因为阿耀也是在上面的那个。他后来来找过我,我们俩在一张床上同床异梦过很多个夜晚,也曾试图往前走一步,但谁都不肯在这上面退让。
没有性|生活,肯定就会有很多矛盾。
我们频繁的因为一些小事吵架,他比我大六岁,虽然外表跟我一样年轻,可经历比我丰富人也更成熟,每天都积极向上充满正能量,所以他越来越看不惯我身上的社会气息,他说我像个二流子,说我的努力只是努力的样子,实际根本就是在混日子,他埋怨我对未来、甚至对出门一日游都不制定计划。
我终于体会到子寒说得跟我在一起太有压力是什么感觉,阿耀就让我压力倍增,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忍受和别人共处一室,他来我家住,一天可以,有时候甚至不到一天我就会腻烦巴不得他走人,时间长了更别提,反正我们俩不断吵架、别扭地复合、再吵架、再复合,直到他有了别人,我们心平气和地分手,心照不宣地退回到拥抱和安慰的位子上。
我一个人生活了五年多,矫情的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寂寞,越来越寂寞,我的心不再痛了,和子寒分开后我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再想起他时也不觉得多么心如刀割。
但是我偶尔会想他的现状,会猜他是不是还在吸毒,变成了什么样子,如果我们见面,我会不会还对他动心,又或者我真的可以一身轻松的、顶着我在外人看来活得不错的样子无所谓的走开。
子寒,子寒,子寒……
去年的这个时间,应该说是2015年的圣诞节,我和公司的同事出来花天酒地,我没想过会碰到熟人,毕竟我在这个城市待了这么多年,竟然一次也没碰到过旧人。而且我们那天去得只是量贩式的KTV,后来一出电梯我就发现不对,这家外表貌不惊人的破烂KTV大厅里站了一排水光溜滑的姑娘,我当时就知道这肯定是盛世年华那种娱乐场所,但我们有的碍于面子,有的出于好奇,还有的干脆心怀叵测,全都不约而同地留下来,然后妈咪带台的时候,我看到了小宛。
我差点儿没认出她,她比以前更好看更有气质了,不论是发型还是身材都和以前不同。她压根儿也没认出我,直到她拼命地把一个小妹往我身边推时,我才问:“你不认识我了?”
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的那些同事们都好事儿地拿我们俩开起玩笑时她才隐约想起了什么,“你……你……是那会儿跟猴子他们那个,那个?”
“方昕。”我笑着提醒她。
“对,我的天哪我简直认不出你,你变化太大了!你现在可真变成男人了!”
我觉得这是种夸奖,笑得很开心,我的同事们和那些女孩子也很开心,当天我们喝了很多酒,我和小宛坐在一块儿,幸好我们俩都算是老江湖了才不至于冷场,我们几乎聊遍了所有我们能叫得出名字的人,木娜吸|毒喝大酒,那样情况生下来的孩子竟然还挺正常;猴子和莉莉早分手了,现在又换了女朋友,莉莉也嫁人了;昭阳在澳门和珠海来回奔波,还没弄到长期签证,据说赚了不少钱;小龙则音讯全无。
这些人全部都聊完了,时间也到了后半夜,快要散场了。我的心却越跳越快,我端酒杯的手比酒杯还冰,好像贫血有点儿眩晕,我压了好几次呼吸,才不经意地问小宛:“子寒怎么样?他还在这里吗?”
小宛一瞬间张大嘴巴,漂亮的脸在屏幕里五花八门的灯光下变得幽暗不明,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他死了,”我看到她的嘴巴开开合合,最后她的整张脸我都看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黑幽幽的洞似的,“他两年前死的,肝硬化。”
……
我去过一次泉州,印象里那个城市不比我现在的这个城市差,市中心有很大一个寺庙,据说那个寺庙是泉州的风水眼,不能动。上次我还去了趟海边,我随便挑了个地儿,海边一个人没有,海面是深蓝色的,越往远处望就越黑,所谓的碧蓝根本不存在。
但是那边的夕阳很美,尤其从高架桥上下来,能从树荫的缝隙里看到刺目的夕阳追着我们的车子走,明明一直盯着它,可转几个弯它又去追别的汽车了。
我对这边的路不熟,左转右转转进了一条小路,刚好赶上学校放学,那些半大的小孩儿都挤在马路边的小摊儿前买东西,一点儿也不怕被汽车碰到,有几个小女孩儿在争夺一串棉花糖,为了躲避同学的魔爪干脆把棉花糖从我的车窗里递进来。
我其实一点儿都听不懂闽南话,过了太久了,一个字儿都听不懂,只是当那些话从路边的人群里窜到我耳朵里时,我感到莫名的熟悉,我好像看到子寒小时候,就是像这些孩子一样慢悠悠地挤到路边,带着旁若无人的灿烂笑容,有可能手里还攥着雪糕零食什么的。
那时候他多快乐,我多快乐。
他家在一条小弄堂里,泉州的很多弄堂里都暗藏玄机,不知道哪条里的哪家是咖啡馆茶馆还是青年旅馆,一路走进去清幽雅静。
子寒家在弄堂的最深处,是幢二层小楼,我敲门后又等了五六分钟才有声音传出,门一打开,子寒的妈妈一眼就认出了我。
她笑起来和子寒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大概问了些她身体怎么样之类的,她只说还好还好,然后把我带进了子寒的卧室。
卧室里有个笼子,跟我当初给他在戒毒期买的那个一模一样,连里面铺的毯子都一样。我无论如何都没法儿把眼泪憋回去,从我跟他分手到我那天站在他的房间里,五年间我从没为他掉过一次眼泪,我以为是自己麻木了,可根本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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