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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贩剑吗完本——by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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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块在楼梯上一路跳下去,撞击石阶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细微,最后它像是掉进了无底的深渊里面一般,再无声息。
下了一段楼梯之后,两人凭着照夜玑的光亮,隐约能看见石阶的尽头处又是一条隧道,地面上青苔密布,看起来比刚进西山龙窟的那一段隧道要凶险得多。
他们越来越接近地下的那一条隧道,这时候,两人眼前倏然闪过两个黑影。
还未等谢川柏将那两个人影看清楚,一声跌跤时发出来的撞击地面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下一秒,一声带着些童稚语调的“哎呀”便在隧道里面久久回荡。
“寒声,刚刚就跟你说了,这里地滑,走路慢些。”
跟在撞击声与哀嚎声之后响起来的,是一个温润的年轻男子的声音。虽然语带责备,但声音中更多的却是宠溺与爱怜。
谢川柏跟广白站在楼梯的尽头处,与对面一个站着的人以及一个趴着的人大眼瞪小眼。
陶然立马扶起刚刚摔了一个狗啃泥的寒声,然后惊喜地唤道:“川柏?”
“我们正要去找你俩呢。”谢川柏说道,“石门封上之后,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
“地面塌陷了,我跟寒声掉了下去。”
“你们也掉进寒潭里面去了?”谢川柏听完陶然的话之后,紧张兮兮地将陶然跟寒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冻坏没?”
“寒潭?”陶然疑惑道,“不是寒潭,是温泉。”
“我说你俩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呢。”谢川柏松了一口气。
“哥哥,阿白!”
寒声终于从一阵头晕目眩之中回过神来,再一次见到谢川柏跟广白之后,激动得恨不得立刻就扑到两人的身上。
谢川柏赶忙伸出两手按住寒声的肩膀:“别往哥身上蹭,你看看你身上都沾了些什么?”
寒声满心欢喜地想要去拥抱谢川柏,却被他用嫌弃的眼神在心上狠狠地剜了一刀。
他无限委屈起来,用力掸去谢川柏按在他肩上的两只爪子,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广白,小心翼翼地唤道:“阿白……”
广白毫无芥蒂地将身上黏了一大片青苔的寒声拥入怀中,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事了。”
谢川柏看着这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心想自己果真是一个不懂得照顾别人情绪的糙汉子,想着想着竟有些愧疚起来。
陶然在一旁看得好笑,干咳了两声之后说道:“我跟寒声刚才从那一边走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一间半掩着的石室,想着先找到你们才是最要紧之事,于是便没有进入。刚才上头的地面塌陷的时候,土石就堵上了前方隧道的出口,除了那间石室之外,我们再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探索了。”
谢川柏跟广白对视一眼,然后向陶然点了点头:“阿然带路吧,我们一块去瞧瞧。”
陶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带着身后的三个人绕了几个弯,进入了一间密闭的石室。
石室里面空旷得很,只放了一张木板床,西面的墙上绘着些意义不明的几何图案,看起来像是一幅大型的拼图。
每个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幅拼图吸引了过去,谁也没有注意到背后的那一扇门正无声无息地缓缓移动着,直到一声石门与石壁撞击的声音响起,他们才同时回过头,看到石门完全关闭了。
嵌着石门的那一块墙壁轻微晃动了几下,接着石门就像是与墙壁融为了一体一般,消失无迹。
“看来接下来的路只能在这间石室里找了。”谢川柏叹了口气,然后看向陶然,“阿然,这副拼图你看出端倪了么?”
陶然无奈道:“哪能那么快就解出来?”
谢川柏不以为然:“上次你不是一瞬间就猜出来了?”
陶然摇了摇头:“也不是每次都能这么顺利的,你别着急,容我考虑一番。”
“也成。”谢川柏点点头,“反正这门已经消失了,我们呆在这儿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被落日教那三个人逮住。”
“这石室里头点了熏香?”广白突然开口。
广白不说谢川柏还没注意到,现在听他这么一问,他还真的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冷香。
“这是什么味道?”谢川柏疑道。
“应当只是普通的药草香,不碍事的。”陶然解释道。
闻了一阵这股清芬,他们也确实没有出现诸如头晕、四肢无力之类的不良反应,也就没有再去注意它。
陶然继续观察着墙壁上的拼图,寒声站在他身侧不安地环伺四周,谢川柏跟广白在石室内四处走动,寻找其他跟出口有关的线索。
然而片刻之后,谢川柏便觉到石室内的香气愈来愈浓郁,渐渐从药草的清芬变为了浓烈的花香味。
他下意识地捂住口鼻,这股气味却好像通过鼻腔直直钻进了他的大脑里面,又将他的思绪搅得一团糟。
谢川柏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向身边的三个人。
只见广白的身形微晃了一下,接着面上的神色便显示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晦暗,让谢川柏读不明白。
陶然定定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墙壁上的几何图案,正在思考着什么,神态跟他平时看起来并无二致。
而寒声却向后急退了几步,接着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抱着脑袋,死死咬着牙,似乎正挣扎着要把某种可怖的图景从自己的脑海中驱赶出去。
红色萤火,黑色兜帽,森白獠牙,被撕裂的躯体,飞溅在面庞上的鲜血……
“别过来!别过来!”寒声惊慌失措地叫喊道。
谢川柏刚打算走过去将中了蛊一般的寒声扶起来,他自己却也像是魔怔了一样,突然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攫住,紧接着,尘封已久的回忆突然冲破了潘多拉魔盒,他的脑海中一时之间魑魅魍魉横行,童年时的肆无忌惮和少年时的泪水漫漶,一幅幅久远的画面跟走马灯似的,在他的眼前快速掠过。
那一年,谢川柏还是个自由自在的熊孩子,上蹿下跳,胡作非为,因为身强力壮、脑袋灵光而被孤儿院的一帮兔崽子推举为一个小帮派的头头,带着兔崽子们打群架偷果子,也算是过了把孩子王的瘾。
照顾他们这帮孩子的阿姨很凶,但谢川柏钢筋铁骨油盐不侵,被责骂过,也被狠狠揍过,可从没有人见过他哭,见过他低头,暴风骤雨对他来说不过是杏花春雨,和风习习,小小年纪就像个迎着炮火也表情轻松的大英雄。
在那个最应当尽情疯闹,最应当得到宠爱的年纪,谢川柏不缺吃不缺穿,独独缺一个家。
家是栖身之所,栖身之所却未必是家。
谢川柏十岁那年的早春,S市下了一场持续半个月的雨。
春雨淅淅沥沥,给谢川柏送来了两个家人。
那对年轻的夫妇来孤儿院□□,进门的时候看到了独自一个人蹲在树下,用树枝百无聊赖地搭房子的谢川柏。
谢川柏看到有外面的人来,便好奇地扬起头,看向这两个陌生来客。
那对夫妇中的妻子在看到谢川柏那一张糊着些泥巴的脸时,一下子红了眼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捂着嘴,险些哭出声来。
她扯扯丈夫的袖子,又指了指神色茫然的谢川柏,细声细气地念叨了一句什么。
丈夫立即点头,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好好好。”
谢川柏还没整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位女士便弯下腰,一把将他揉进自己的怀里面。他闻着她身上馥郁的香水味,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一对眉目温和的夫妇向院长提交了领养申请,办好了谢川柏的领养手续之后,便将他接回了家中。
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家,百二十平米,三室一厅,装修简约,家具齐全,虽然称不上豪华,但已经足够舒适。
谢川柏来了之后,这套房子便成为了他们这一个三口之家的栖身之所。

☆、昨日梦魇
养父母对谢川柏非常好,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养父给他买好吃的,每逢周末就带他去游乐园,买精美的陀螺和小赛车给他。养母每天都对他嘘寒问暖,替他打理好一切,他感个冒拉个肚子,她都要担惊受怕,急得团团转。
一想到自己拥有了一个这么温馨的家,他便欢天喜地,简直要手舞足蹈起来。渐渐地,他浑身的锋芒都被磨去,变成了一个温和乖顺的孩子,当然,仅限于在家中。
不久后,养父母将谢川柏送进了当地的一所民办小学,那里伙食好,硬件设施齐全,老师负责又有耐心,能够让谢川柏得到最好的启蒙教育。
然而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谢川柏在学校三天两头捅篓子,闯的祸虽然不大,但屡教不改是真的叫班主任头疼。
有天晚上养父来接谢川柏放学,一路上谢川柏兴致勃勃地讲述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养父给出的回应却只有几个不咸不淡的“嗯”。
回到家之后,三个人围坐在餐桌旁边吃饭,一顿饭也是在沉默中吃完的。养父母什么都没说,谢川柏却好像明白过来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晨两三点的时候起夜,从洗手间出去的时候迷迷糊糊走进了储物间里面。
这间储物间的门往常都用一把挂锁锁着,这一天却没有上锁。
谢川柏进去之后在墙上摸索一番,打开了灯,眼睛在房间里面扫视一圈,之后落在了蒙了尘的柜子上方摆着的一个相框上面。
他爬到柜子旁边垒着的箱子上面,踮起脚尖把相框给取下来,大大咧咧地用睡衣的袖子擦去玻璃上厚厚的积灰,接着便看到了一张与自己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
他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眼前浮现出养母注视着他的时候充满爱怜的眼神,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在原地愣愣地站了一会儿之后,他像是发了疯一般翻起了阁楼里面堆放的东西。
那些箱子里面是一些小孩子的衣物和玩具,还有一摞又一摞字迹端正的作业本,全部都是一个孩子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证明。
谢川柏掀开墙角那一张小圆桌上面覆着的白色蕾丝花边的桌布后,看到桌子上盖着一块纤尘不染的圆玻璃。
玻璃下面压着满满一桌的相片,相片的主景无一不是那个跟他长得有□□分相像的男孩。
在得知自己的养父母曾经有一个罹患白血病的儿子之后,谢川柏在学校的表现便收敛了几分。
可他终究不是个省油的灯,没几天就又暴露本性——打架逃课抄作业,欺负低年级学生。
班主任打电话给他养父母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一天把他们叫来学校,整整一下午都在列举谢川柏在校时罄竹难书的罪状,最后用一句“别说考上什么实验中学,我们学校的初中部都不敢要他”,给他判了个死刑。
谢川柏的养父母终于忍无可忍,放学铃一打响,他们就把谢川柏从教室里面拎出来,扔上了车,一路上横眉冷对,沉默不语。
到家之后,养父让谢川柏在椅子上坐下,与谢川柏的养母两人坐在他对面的长沙发上,冷漠地看着他。
谢川柏如临大敌,正襟危坐,心惊胆战地吞了一口口水,做好了接受一场审判的心理准备。
“你这孩子一点都不像小远,小远又听话又懂事,学习成绩又好,每学期都拿三好生,这样一个让我们骄傲又省心的孩子怎么就……怎么就……”
养母哭哭啼啼地说着,每抽泣一声,谢川柏的太阳穴便跳动一下。
“你一点都不像他……”
养母抽抽答答地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谢川柏听到之后,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委屈与无助,眼泪和鼻涕都一并哗啦啦地流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要是孤儿院那帮崽子看到他现在这副怂样,一定乐得找不着北吧,他当时这样想。
养父看到他哭得稀里哗啦,也没有放软语气,毫不留情地冷冷说道:“你再这么闹下去,我们就把你送回孤儿院。”
“爸爸,别……”谢川柏哀求道。
养父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别恨我们,我们不欠你的。”
“……柏!”
一个不曾出现在谢川柏那段回忆中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川柏!”
这一声呼唤试图将他的意识从一个不明的空间中拉扯出去,谢川柏脑袋一阵发疼,神智模糊,分不清哪一边是现实,哪一边是虚幻,又或者两边都非现实。
他使劲甩了甩脑袋,想要驱逐那股忽然闯入他大脑中的精神力量,然而那些他许久没有去回想的记忆却仍然如潮水般涌来,他仿佛置身于一片大海中,很快就被冰冷的海水没了顶。
他就这样沉入深海,刚才的那个声音像是浮木,若他抓紧便可获救,然而在他伸手之前,那块浮木就在海潮的托举下漂向了远方的海面。
如果秦扬没有出现,谢川柏无法想象自己在十几岁的年纪会长成怎样一个人。
他常常想,秦扬是上天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可后来,秦扬也离开了。
那一天放学,他如往常一样去医院看望秦扬。
电梯门把光亮都隔在外面,像两片铡刀一样分开,闭合。上楼时,迎接他的依旧是铺天盖地的药水气味。
他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看到窗边一盆绿得刺眼的薄荷草,还有秦扬嘴上带着透明的氧气罩艰难呼吸的样子。
谢川柏走到秦扬床边,开口轻唤了他一声,便看到两行细细的眼泪从他脸上流了下来。
昔日神采飞扬的少年,现在已经消瘦得快让人认不出来了。
秦扬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睁开眼睛看他,不消片刻,心电图便化作了一条平直的线,机器嘀嘀地想着。
“阿扬走了。”
他一直也没能忘记身后突然响起的那个声音里沉重的悲恸。
没有撕心裂肺,没有肝肠寸断,于无声处听惊雷。
像是在一条漆黑又漫长的隧道中奔跑,明明能看到洞口的光亮,可任凭他跑得再快再久,都无法真正到达洞口。
衷肠未诉,已经人鬼殊途。
昨日之事,仿佛都成了无法摆脱的梦魇。
待谢川柏的意识从对于少年时代的回忆中抽离之后,他打量了一圈自己所在的石室,看到广白站在他的身边,寒声蹲在一边抱着头,唯独陶然不见踪影。
“阿然?”谢川柏心焦地唤了一声,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一定是墙上的那一幅拼图有蹊跷。
谢川柏这样想着,于是便向着那一面墙迈出一步。在他的左脚落地的那一瞬间,整个石室却毫无预兆地陷入了黑暗,四下寂静,连其他人的气息都感受不到。
此时此刻,只有他一个人独自被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无从突围,无法自救。
陶然回过身看着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愣在原地不动的三个人,有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喊哪个都喊不应,整个石室里面就只剩下他一个正常人,而他对于如何解开墙上的这一幅拼图仍却然没有头绪。
即便拼图解开了,暗门打开,这三个人要是还保持着现在这副魂不附体的样子,那么他们也没办法再继续向前走了。
看谢川柏他们失了神的眼睛和痛苦的表情,应当是中了什么摧心的迷药。如果说这间石室里面有类似迷药的东西的话,那也只可能是那股药香了。倘若有其他的味道,陶然不可能闻不到。
他又细细嗅闻了一番空气中的那股清香,片刻之后,终于觉察出一丝异样。
这确实是药草香没错,但其中夹杂了一丝烈性的花香味。
陶然对于百草已经熟悉入骨,然而他却直到现在才觉察到这一丝混在药草清芬中的浓香。
“这是……零陵香?”陶然自言自语道。
待他留神去嗅闻石室中的香气时,那股隐匿许久的花香很快就变得浓烈而馥郁,萦绕在他的鼻间。
这香气像是能通灵一般,置身于石室中的人不去刻意闻它,它便只是普通的药香,可是人一旦将注意力集中在这气味上面,鼻间就会氤氲开一股违和感十足的浓烈香气。
这股浓香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陶然顺水推舟地闭上眼睛,脑海中立刻便出现了一片烂漫的花之原野,头顶上是一片艳阳天。
他所见的是这般旖旎的景象,可其他三人究竟见到了什么,才会纷纷露出那种苦痛不堪的表情?
陶然毫不费力地将自己的神思从那片虚幻的花田中抽离了出来,又看了看中了迷药的谢川柏、广白跟寒声,叹了口气,思忖片刻之后决定先把拼图解开了再说,毕竟死局中也总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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