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贩剑吗完本——by化音

吃过早饭之后，四人便在昨夜那位巡逻兵的引领下面见了淮都城主。
城主处理事务的地方在淮都中央的钟楼顶层。
房间装潢典雅复古，花梨木的四扇屏风将房间与大厅隔开来，角落里的花几上摆着两个青花鹤颈瓶，瓶中插着两枝小苍兰。
紫檀木书案上摆着一盏华美琉璃灯，一张太师椅朝东放着，在每个晴好的清晨，房间的主人坐在椅子上都可以看到朝阳缓缓升起的景象。
谢川柏向那位热爱中华文化的外国友人躬了躬身，恭敬道：“拜见城主大人，我叫川柏，是灵族主宰法夏派遣来的使者，这几位是我的朋友。”
“使者不必多礼，大家都请坐吧。”刚过不惑之年的城主温和一笑，甩了一下宽大的衣袖，示意四人落座。
谢川柏直切正题：“实不相瞒，我此行前来是想告诉城主，长淮江中水元素之力过盛，导致水平面上升。”
听到“长淮江”三个字的时候，城主面露愁容：“不瞒使者，这段时间一直都困扰着我的就是使者所说的这件事。”
“如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城主尽管说，我们一定全力相助。”
城主向他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说道：“近日来，长淮江水平面上升，居住在沿海村镇的百姓纷纷向内陆搬迁，这样一来，我族管辖区很大一部分地方都成了弃地，而淮都内境则容纳不了这么多的人口，我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找出妥善的解决办法。”
“城主对于水元素的失衡没有解法吗？”谢川柏问道。
城主摇了摇头：“听使者刚才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无何大陆元素之力失衡的状况已经波及到了我族。说来也惭愧，我之前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还以为水平面上升是这个春天降雨过多的结果。”
谢川柏道：“如果往元素之力失衡这个方向想的话，城主对于下降水平面一事，有没有眉目？”
城主思忖片刻，然后答道：“有一个人或许有办法解决现下淮都面临的困境。”
提起那个人，人族一段惨痛的历史就会连同着关于那个人的记忆一起被牵扯出来。
他话语间有些犹豫，回想起史书所载他祖父的子民遭受无妄之灾的那一个夜晚，内心不免有些哀戚。
谢川柏刚要开口询问，城主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淮都郊外有一个荒僻的小村落，一个甲子之前遭到了一群魔族邪灵的袭击，幸而有一位道长将它们纷纷收服，封印在了村外的封魔塔内。听村民说，那位长云道长每年深秋都会回来探访他们，也许他有控制水元素之力，让水平面下降的方法。”
听到长云的名字时，谢川柏跟广白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城主知道那位长云道长现在在哪里吗？”谢川柏问道。
“我不知道，但荒村的村民们应该知道。”城主答道，“长云道长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纾解我族之难的人了，因此能否劳烦使者前往荒村一趟，向村民询问长云道长的下落？”
“我明白了。”谢川柏说道，“我们现在就出发。”

到这一步，寻找长云也变为了主线任务的一部分。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从钟楼中走出来，谢川柏按照地图的指示，领着三位同伴往城北走。
刚刚望见城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亮而整齐的脚步声。他们回头一看，一队卫兵正在向这边小跑过来，个个提枪带戟，面色凝重，从他们旁边跑过去之后直奔城门。
路人见此情状，纷纷议论了开来。
“那个方向……别是荒村又出什么事情了吧？”
“前几天我路过封魔塔，样子阴森诡异得很。”
“难不成封魔塔的封印被破，那些魔族邪灵又要跑出来害人了？”
“吓！别说了，怪瘆人的13 “我上去问问。”谢川柏回头对着三人说道。
他追上了那一队形色匆匆的卫兵，问道：“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见卫兵们没有搭理他，仍然快速向前小跑着，他只好补充道：“我受城主之托，正要前往荒村。”
听谢川柏这么一说，领头的卫兵终于开腔了：“昨夜有鬼怪从封魔塔中逃出，为害村民，幸好村民自卫得当，没有受到伤害。刚才有一名村民向城主说明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城主因此就派遣我们去镇守荒村了。”
谢川柏向卫兵道了声谢之后，停在原地思考了起来。
鬼怪从封魔塔里面跑出来……难道真让刚才那些路人给说中了？
待广白、陶然、寒声三人追上来之后，谢川柏向他们转述了卫兵告诉他的荒村的情况，四人一致认为事态紧急，于是齐齐以最快的速度向着荒村赶去，把那一队卫兵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兴许是路径有误，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见到那座传闻中的封魔塔。
“你们就是城主派来保护我们的护卫军么？”
看到谢川柏四人赶到村子外面的时候，几位年轻的村民立刻迎了上去。
“护卫军在后面，很快就到。”谢川柏如实说道，“我们是城主派来的使者，有一事请诸位告诉我们。”
领头的一位强壮的青年说道：“使者请说，我定当知无不言。”
“我听城主说，那位长云道长每年都会来这里一次，壮士可知道他现在何处？”
听到“长云道长”四个字的时候，村民们纷纷露出了沮丧的神色。
青年摇了摇头：“这……这我真的不知，道长已经有四年没有再来这里了，我们也很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谢川柏挠了挠下巴，自言自语道：“这就难办了。”
“使者，抱歉……”
“真的一点线索也没有？”
“有是有，”青年答道，“但有了就跟没有是一样的。”
谢川柏不解道：“壮士，这又何解？”
“有一人知道道长的去向，但那人常年镇守在封魔塔内，四年之间从未迈出塔内一步。”青年解释道，“可是长者告诉我们，道长曾多次嘱咐村人万万不可进到塔中，因为普通人的体质抵挡不住封魔塔内浓烈的魔气，所以我们也无法跟守塔人进行交谈。”
“那名守塔人是什么来历？”谢川柏问道。
“是道长的弟子，名唤凌霄。”青年回忆着，“在封魔塔落成数十年之后的某一年深秋，道长回到了这里，当时还是一名孩童的凌霄恳求他传授自己仙术，说是这样一来道长不在的时候他也可以保护村人。道长见他资质上佳，便答应收他为徒，之后每年回来这里的时候都会传授凌霄道术。”
他叹了口气，补充道：“凌霄进塔的那一年，才只有十五岁。”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一卷原定的标题叫做：大神棍の消失（才不是
☆、凌霄
陶然初见长云，是在一个晴好的春日。
长云跋涉千山，远路风尘，那天行经云山，便在陶然他们村庄的茶铺里歇了歇脚，要了壶岳山茶。
那个下午，尚且年幼的陶然陪着长者在茶铺中与村人谈笑，在瞥见长云那抹洁白无垢的身影时，心中立刻生出了好奇心与亲近之感，不住地往那边张望。
长云看见他一直在往自己这边瞧，于是笑着向他招了招手。
陶然乐颠颠地跑了过去，听长云讲了一些他游山玩水时有趣的见闻。他听得兴致正高的时候，长云突然跟他说：“陶然，你的根骨不错。”眉眼弯弯，很温和的样子。
于是，陶然从一个体弱多病的平庸少年变成了一名精通道法的奇能异士，得到了一面七星幡，终于与有缘人结伴出门远游，生命变得越来越有分量。
从“你的根骨不错”开始，有了后来的一切。
如果还能再见长云一面，替他排忧解难，向他偿还恩情，陶然自然是非常欢喜的。
现在，有关长云去向的线索近在咫尺，就在村子外的那座封魔塔里面。
“壮士，我们对于魔气有一定的抵抗力，又掌握了一些驱魔除妖之术，可以进塔中一探。”谢川柏说道。
青年犹豫道：“魔族汲天地黑暗之力而生，个个都是不死的幽冥生物，非常厉害，进封魔塔之人必定是有去无回的，也不知凌霄现在……”
说到这里，他突然噤了声。
“不死之物也总有制服之法，长云道长早已证明这一点了。”谢川柏说道，“凌霄的情况以及长云道长的下落，待我们从塔里出来之后，会详细告知诸位乡亲的。”
青年仍然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总要有人进塔。”谢川柏举重若轻地说道，“这就是我们来到这里的意义。”
青年看向身后那一群村民中最为年迈的一位老人：“长者……”
“你是村长，你来拿主意就是。”老人缓缓说道。
阻止谢川柏他们冒险，寻求他法解决封魔塔封印弱化一事，或是釜底抽薪，由着谢川柏他们为村民的安危涉险，进入塔中向凌霄询问长云道长的下落？
长者那一辈人受过的苦难，他们这一辈人，以及下一辈人下下辈人，是不是还要再经受？
这位尚显青涩的村长沉吟片刻，终于做出了决定：“那便劳烦使者与同伴们进入封魔塔一趟。但是，在进塔之前，请使者务必答应我一件事。”
“村长请说。”谢川柏道。
“倘若在塔的底层与第二层都没有见到凌霄，请各位立刻从塔中退出来。”
“此话何解？”
“长云道长曾经说过，封魔塔的底层与第二层虽弥漫着浓重的魔气，但仅有最低级的邪灵出没，可是从塔的第三层开始，就都是由顶层的那名魔族四领主之一的苍魑缔造出来的幻境，凶险异常。”
谢川柏道：“村长的嘱咐川柏铭记在心了。我们这就进塔。”
他向用灼灼目光注视着他们的十数个村民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着陶然说道：“阿然，你别进去，留在外面等我们。”
陶然忙道：“川柏，我掌握了师尊传授给我的道术，进塔应当没问题的。”
谢川柏摇了摇头：“你再聪明，道术再高，肉身也还是人族的肉身，别去冒这个险。”
听谢川柏语气强硬，陶然便也没有再要求进塔，只得接受了他的安排：“我明白了。你们小心些，在前两层没有见到人，就出来。”
寒声见陶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堵，于是便像他还是孩童模样时一样，握住了陶然的手，将它包裹在自己宽大的手掌中轻轻捏了捏，柔声道：“阿然，你在这里等我们，我们很快就出来。”
掌心处传来的温度让陶然感到一阵心安。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寒声的肩膀。
村长给谢川柏、广白跟寒声指了个方向，三人在淮都城主派遣的那一队卫兵到来之前就走出了荒村，没过多少便来到了封魔塔的外面。
荒村上方的那一片天分明是湛蓝色，而到了这里，天色却是一片铅灰。
八角高塔矗立郊外，尖顶直入顶上密布的阴云中，后面是一个枯木林，四周寸草不生，没有丝毫生命迹象，弥漫着阴森诡谲的氛围。
塔由灰白色的砖石严丝合缝地砌成，无门也无窗，在谢川柏他们走近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个入口一般的光圈。
寒声两步上前，率先将手探入光圈中。
“来者何人？”一个缥缈的声音响起，清朗的音色表明声音的主人应当是一位年轻男子。
“灵族使者，来寻凌霄。”寒声答道。
“……进来吧。”那声音顿了顿，然后说道。
光圈消失，塔身上出现了一扇门。
寒声回头向谢川柏跟广白扬了扬下巴，然后推开门径自走了进去。
封魔塔底层，空间逼仄，空气浑浊，偶有几声阴森诡异的笑声响起。
几点红色的光点漂浮在空中，在寒声踏入塔中的时候突然四下逃窜起来，撞在一块又立刻散开来，接着又纷纷向着楼梯口聚了过去，叽叽喳喳地消失在了通往第二层的楼梯的尽头。
龙渊出鞘，剑身泛着凌冽寒光。
寒声紧握龙渊，感觉到剑柄随着他自身的心跳一下一下微微震动着，这一种律动在他进塔的那一刻便开始了。
“有什么异状吗？”谢川柏站到他的身侧，低声问道。
“你感觉到魔族的气息了吗？”寒声问道。
“没有。”谢川柏压根就不知道魔族身上带着什么气息。
“这塔里面的魔气确实十分浓重。”广白道。
谢川柏与寒声同时看向他，于是他淡定地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小鬼，刚才塔里面那人不是回应你了么？”谢川柏纳闷道，“他怎么没下来见我们？”
“大概在上面正忙着呢吧。”寒声不以为意，“我们上楼去瞧瞧。”
谢川柏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最前方，踏上了通往上层的石阶，在走到石阶尽头的时候回身对着后面的两人说道：“哎，要是咱们在第二层还是没见着凌霄，你们真的甘心直接就这么出去吗？”
广白跟寒声看着他嘴角那一抹带些痞气的笑容，不用想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孩子王时期养成的尿性改不掉，沉迷于挑战与博弈，虽然混了点，但也没什么不好。谢川柏暗暗想道。
寒声正色道：“不甘心，但会出去，否则阿然会担心。”
谢川柏啧啧了两声，心想这孩子是真懂事了，都会心疼人了。
他莞尔一笑：“先上去再说。”
第二层的景象与第一层全然不同，黑暗气息在底层尚且微弱到几乎不为人所察觉，而上了第二层之后，浓烈的魔气便四下流窜开来，缠绕住人的四肢，要往人的皮肉下面钻。
这一个楼层三分之二的空间都被一个黑色的结界占据，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景象。剩下的三分之一空间内鬼魅横生，邪灵们在察觉到有人到来的时候纷纷叫嚣着向他们扑去。
广白长袖一挥，一道光明系的空气壁在三人的身前筑起，挡住了像见了火光的蛾子一样疯狂扑来的邪灵。
寒声挥动龙渊，一道凌厉剑气发出，刺穿一个邪灵的身体，留下一个大窟窿，谁想那窟窿竟在眨眼间便自行愈合了起来。
普通的攻击果真对它们不起作用么？
眼看着黑压压一片邪灵军团气势汹汹地向他们逼来，不断撞击着空气壁，三人都有些心焦。
广白两手扶着空气壁，无暇吟唱光明系的咒术。谢川柏一招流风回雪刚要挥出，前方的黑色结界中突然飞出一支拂尘，像是具有意识一般，向着围攻三人的邪灵军团飞来，旋转飞窜之间横扫千军。
那拂尘迅速地杀开一条道来，不计其数的邪灵在拂尘扫出的白光中化作了青烟。
紧接着，一人从结界中飞身掠出，追上那拂尘，将它一把抓在手中，捻了个手诀再一扫拂尘，结界之外的空间顿时便充斥着清润之气，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中，剩余的邪灵也纷纷化烟消散。
作者有话要说： 小道士登场=v=
☆、囹圄
“抱歉，是我疏忽，让这些邪灵从结界中逃窜了出来。”
那人潇洒一甩拂尘，长身玉立，向三人微微颔首。
谢川柏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只见他眉宇间流荡着一股凛然正气，一头黑如鸦羽的长发用一根白色缎带高高束起，显得英气勃发。
他身着一袭水蓝色道袍，身负长剑，手持拂尘，颇有几分飘然出尘之姿。
“我名叫川柏，是灵族主宰派遣来的使者，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左边这位是广白，右边这位是寒声。”谢川柏将己方人员介绍了一番，然后问道，“阁下可是凌霄道长？”
“正是。”
凌霄对谢川柏礼貌一笑，年轻俊朗的眉目间不知道隐去了多少辛酸与沧桑。
他已经在这塔里独自守了多久，有多久没有见过其他的人了？
日夜守在封魔塔的第一第二层，不能出塔，因第二层的黑暗结界中源源不断地有邪灵滋生出来，亦不能再往上层去。
漫长岁月中，只有一人与他同守这封魔塔，而那人已不是完整的人。
他们一个镇守底层，一个镇守顶层，直到他的修为能够将黑暗结界中的邪灵彻底剿灭之前，他们无法相见，重逢对他们来说，皆是遥遥无期。
凌霄道：“烦请诸位告诉我，外面的村人们现在是否安好？”
“村民们尚且都好。”谢川柏答道，“昨夜有邪灵从塔内逃窜出去袭击村民，但还好并没有造成伤亡，现在城主已经派兵镇守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