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贩剑吗完本——by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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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觉得谢川柏说的话好像有点道理,于是便挺起了背脊,调整了一下坐姿,摆出了一副用心听讲的样子。
对上陶然的灼灼目光时,谢川柏表示自己压力很大。他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说道:“你看啊,事情会不会是这个样子?”
春夜的枫林尚且透着几分绿意。
广白的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往林子里走了几步之后,一棵高大的枫树后面转出来一个人。
“寒声。”他唤道。
那人扶着树干,眼神闪了闪,然后开口:“阿白,有句话我一直想告诉你。”
“你喜欢我?”广白淡淡道。
“……”寒声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崩坏了。
“我说中了?”
“……是。”
广白摇了摇头:“我说中了,但我没有说对。”
寒声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你理解错了,你对我的感情不是你自己想象的那样,寒声。”
月色下,广白狭长的凤眼中泛起清冷的光来。
寒声嗓子一阵干涩,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感情,原来早已被看穿。
在枫林里等待广白赴约的时候,他想了很多种表露心迹的方式,连被拒绝之后的退路也已经考虑好,现在却被广白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你又知道什么?”他哑着声音问道。
“你还小,看不明白也是正常。”
广白向寒声走近几步,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的脑袋,却被他躲了开来。
他这句话触到了寒声的逆鳞,让他的情绪一下子激昂了起来:“你们都说我不明白、不明白,那你们究竟又明白我什么?”
广白语调依然平和:“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比你要明白。”
“阿白,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喜欢你?”寒声的语气几乎是哀求了,“在我解开我族的封印之前,我就喜欢你了。阿然告诉我,喜欢一个人就是时时刻刻都想要看见他,我一直都想要看着你啊……”
“你想要看着的是我们每一个人。”广白道。
“可你是特别的!”寒声立刻反驳道。
“我救了你。”广白说道,“如果当时出现在你面前的是川柏,或者是陶然,他们对你来说,就会如同现在的我对你来说一样特别。”
寒声跟广白对视着,喉头哽咽,鼻腔里涌上一股酸涩。
“可是救我的恰巧是你,恰巧不是哥哥跟阿然。”他哑着嗓子说道。
广白直勾勾的看着寒声,心念一动:“寒声,我问你。”
“嗯?”
“你想亲我么?”
寒声一愣。
亲吻?
他只跟陶然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两次,一次是他主动,一次是陶然主动。
他不知道这两次亲吻跟欲望搭不搭边,只是细细想来的话,他不得不承认,它们确实给他带来了欢愉,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索求。
如果接吻的对象换成是广白……
广白神色冷然,向寒声走近一步。
寒声浑身一凛,然后跌跌撞撞地后退一步,背部抵上了枫树的树干:“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你依赖我,是因为我最强。”广白直勾勾地盯着他,缓缓说道。
“我不知道……”寒声茫然地摇了摇头。
广白轻轻叹了口气,向寒声伸出手:“夜深露重,回去吧。”
寒声看着广白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神情有些恍惚。
他仰起头望着夜空,脑海中浮现出的是陶然那张挂着泪痕却仍然在对他微笑的脸。
他所坚持的一切热爱,竟然只是一场误会?
旅馆的某个房间内,同样有两个人在进行着夜谈。
“所以你的意思是,寒声对广白的感情归根结底还是一种孺慕之情,因为他的心智在一夜之间臻于成熟,所以那份孺慕之情还未来得及被消磨,就被他携带到了当下?”
陶然一手紧紧握着茶杯,一手放在大腿上握成了拳,问话时语带疑虑。
谢川柏点了点头,补充道:“已经是成年人的小鬼当然不懂孩童时期的孺慕之情,所以才把自己对阿白的感情错当成爱慕。”
“川柏,你总说我是神棍。”陶然松开握着茶杯的手,两手交叠起来放在腿上,再16 开口时语气明显轻松了几分,“虽然我一直没能完全明了‘神棍’这两个字的含义,但听了你这一番话之后,我觉得你似乎比我更适合‘神棍’这词。”
谢川柏如临大敌,连连摆手:“陶神棍真是折煞区区了。”
陶然兀自思忖片刻之后,又开口问道:“那……川柏你说,寒声对我又是怎样一种感情呢?”
“你还真把我当情感咨询树洞了?”谢川柏撇了撇嘴,“小鬼现在是大人了,他的心思我可猜不准。”
可你前一秒还是一副很懂的样子。陶然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小鬼虽然是大人了,但情商还是低得没谱。”谢川柏无奈地说道,“他对你怎样,你自己感觉不出来么?”
“我们有时候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晰,又凭什么能看明白别人的心思?”
听到陶然这句话的时候,谢川柏觉得自己的膝盖有点疼。
他们的谈话还未结束,房门突然就被猛地推开了。
“寒声?”陶然看着门口站立着的人,试探着唤了一声。
“我回来了。”寒声低低地应道,面容被散乱的发丝挡去了大半,让人看不清楚他此时的表情。
“你们聊,我先回去了。”谢川柏站起身,走到门口拍了拍寒声的肩膀,“早点休息,明早要进塔,别忘了。”
“我知道,不会忘的。”寒声应道。
待谢川柏从房间里出去之后,寒声走到陶然的对面坐了下来,沉默片刻之后开口唤道:“阿然。”
他声音低哑,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一般,抬眼看了看陶然,又迅速低下头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陶然却莫名地失去了与他交谈的欲望,疲惫地说了声“歇息吧”,就起身走到了自己的床边,宽衣解带,躺进了被窝里面。
寒声望着窗外,发了好一会儿呆,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也走回了床边,衣服都没脱就直接躺了下去。
一宿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树洞君谢队长=v=鸡汤有点浓,我去兑点水(。
☆、送行
第二天,旭日刚刚从东方升起,四人就已经全部穿戴齐整,在旅馆底楼的餐厅内围坐一桌。
晨光熹微,春日的清晨带着一些微寒。几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吃着早饭,气氛在沉默中变得有些凝重。
谢川柏一边喝着温热的鲜牛奶,一边抬眼瞄了瞄坐在他对面的寒声,发现对方仍然摆着一张憋屈脸,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刚才谢川柏在楼梯口处碰见寒声,想要像往常那样在他的脑袋上扑棱几下,却被对方一下躲开。
寒声无精打采地回了他一声“早上好”,还没正眼瞧他一眼,就径自走下楼去了。
经过昨晚一番折腾,谢川柏料想寒声的心里肯定不好受,但没想到他这隔夜气生得那么严重。
谢川柏正暗自寻思着,寒声却好像察觉到了他悄悄投来的目光,当即就把筷子往骨碟上一搁,撂下一句“我出去吹吹风”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谢川柏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广白,后者一脸无辜地问了一句“看我做什么”,好像寒声突然犯了高冷病这件事情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一样。
指望这个人是不行了,谢川柏很心累地叹了口气,只好转头看向陶然。
“阿然,小鬼这毛病该怎么治?”
陶然头也不抬地答道:“清火,化痰。”
“你给他开帖药呗?”
“心病还需心药医。”
谢川柏眉头一皱:“别神棍,说人话。”
陶然斜睨了他一眼:“他年少轻狂,血气方刚。”
谢川柏作恍然大悟状:“噢,需要发泄?”
陶然缓缓摇了摇头:“川柏,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现在提不起说话的劲头,抱歉。”
他说完后同样站起身离了坐,从餐厅的另一个门走了出去。
餐桌旁只剩下了谢川柏跟广白两个人干瞪眼,这一个不开口,那一个也不说话,空荡荡的餐厅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中。
片刻后,谢川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有些沮丧地说道:“怪我不够逗比,没办法把两个人都哄得开心。”
“这件事不在你能设法解决的范畴内。”广白拿过谢川柏的杯子,将热牛奶倒满之后又将它递回到谢川柏的面前,“他们心里的结,旁人解不开。”
“我没看过小鬼这么不开心的样子。”谢川柏喝了一口杯中的牛奶,慢慢说道。
“你觉得寒声是真的喜欢我?”广白直截了当地问道。
谢川柏一口牛奶差点喷出来:“……啊?我从不这么觉得。”
广白道:“那你怎么想?”
“一个情窦初开,一个未涉情场,你俩凑不到一块儿去。”谢川柏老神在在地说道,“说直接点,你跟寒声没啥CP感。”
广白皱眉:“那你呢?”
“什么那我呢?”谢川柏眨眨眼睛,“我跟你们当然不一样。我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这副久经情场的浮浪模样让广白觉得十分刺眼。广白往藤椅上一靠,闭着眼睛冷哼了一声:“嘴硬。”
谢川柏啧了一声:“不是,我说你老怼我干啥?一会儿就进塔去了,还不定能不能出来,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儿?”
“出不来?”广白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你在怀疑我的能力?”
谢川柏欲哭无泪:“谁特么怀疑你的能力?我怀疑的是我自己的能力。”
“别说这种丧气话。”广白道。
谢川柏轻叹一声:“你今天干嘛老跟我过不去?”
广白眼神一黯:“我是在跟我自己过不去。”
谢川柏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沮丧的意味,心上不禁一软,只好认栽:“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咱能继续说小鬼的事情不?”
广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身上凌厉的气场总算收了起来,淡淡道:“他只是一时看不明白。没有人教过他这些。”
“我倒是很佩服小鬼的勇气。”谢川柏无奈地笑了笑,两手捏着带着牛奶温度的玻璃杯,指节有些泛白,“要是当年我的脸皮也厚一点就好了。”
广白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看到纤长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打出两片阴影。
偌大的餐厅内,谢川柏平稳的呼吸声和广白节奏分明的心跳声,此时听起来都似幻亦似真。
“你不用太担心了。”广白安抚道,“寒声自会想通。”
谢川柏摇了摇头。
当局者迷。只要身陷局中,就永远没法想通。
淮都的北城门外立着四五棵高大成荫的桧木,城墙脚下长着几丛低矮的荆棘。
如画的晨光中,一个人正倚在一棵桧木的枝干上,身背一把长剑,正仰头眺望着在北边天空中若隐若现的一座八角高塔,神情寡淡,目光悠远。
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的时候,他收回目光,眉锋微微一剔,只听到树叶簌簌响了几声,他便一个闪身到了树下,面上换了一副悠然自得的神色,嘴角漾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斜斜地倚在粗壮的树干上,望着前来赴约的一行人。
谢川柏四人在秋池的面前站定。除寒声之外,其余三个人都是第一次近距离地见到这位年轻的人族剑圣。
寒声站到队伍的最前方,向秋池微一躬身:“前辈久等了。”
谢川柏跟陶然也随后唤了一声:“剑圣。”
秋池的视线依次从谢川柏、广白以及陶然的身上扫过去,掠过陶然的时候顿了顿。
他冲寒声扬了扬下巴,微微笑着问道:“这几位都打算进塔?”
寒声转头看了看陶然,眉头锁得更紧。
他只是张了张嘴,犹豫一瞬之后还是没有把“他不进塔”这句话说出来。
“我不进去。”陶然淡淡一笑,替寒声回答了秋池的问题,“我去替四位送行。”
秋池向陶然投去一个友善的眼神,回过身看了看北边没有一丝云翳的天空,收敛起眼中的笑意,正色道:“那我们走吧。”
大陆简史记载,人族是无何大陆上除龙族外现存的唯一一个掌握光明元素的种族。虽然普通的人族身上没有任何一种元素之力的加持,但人族战斗力最强大的一批人拥有光明元素之力,比如历届的城主护卫军团,比如历届的剑圣随行军,再比如名不见经传的江湖术士(误)陶然。
然而,这些人即便或多或少地拥有光明元素之力,凭借人族的肉身,也不足以抵挡住封魔塔中魔气的侵袭。
六年内都在人族剑士中稳坐第一把交椅,两次卫冕淮都剑圣,秋池无疑是现存的人族中拥有最强大的光明元素之力的人。凌霄指名道姓要他跟谢川柏他们一同进塔,原因就在这里。
塔中邪灵千千万,清塔的人算上凌霄也就只有五个,敌众我寡,此行任务艰巨。
不多时,五人就到达了荒村,向村民们辞行。
“剑圣,请务必将塔中的邪灵肃清,还我村……还我族太平!”
“使者,我族的安危就交予诸位了!”
在他们动身前往封魔塔之前,村民们纷纷慷慨激昂地高呼道。
“诸位放心吧,”秋池代表清塔小队向村民们保证道,“魔族邪灵曾经给诸位带来的劫难,我们此行将会一并讨还。”
他沐浴在晨晖之中,背着他的辟天剑,眼神坚定,语调沉稳,旁人只要注视着这样的他,心中就会产生一种安定感。
“等我们回来。”
他说。
就像他每一次带着他的十二位随行军离开淮都时,跟所有淮都民众说的那样。
在进封魔塔前,还需要一场分别。
陶然将自己在百草堂中换得的三相道符交给谢川柏,又将三清四御囊一一交到谢川柏、广白以及秋池的手中。
他手里攥着最后一个香囊,走到寒声面前的时候看了看他,又把头低了下去,将香囊往他的手掌中快速一放,转身就要走。
寒声深锁着的眉宇终于舒展开来一些。他叹了口气,然后一把抓住陶然细瘦的手腕,旁若无人地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寒声还没出声,陶然就先哽咽着开口了:“昨夜……昨夜你睡着之后,我卜了一卦。”
寒声愣了愣,然后抬手揉了揉陶然的头发,柔声问道:“结果如何?”
陶然沉默了一阵,再开口时声音似乎带了点笑意:“上上卦。”
“想也知道的。”寒声将拥着陶然的手臂又收紧一些,“阿然,你就是我……我们的上上签。”
陶然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轻轻笑了一声:“这句话是谁教你的?”
寒声无辜道:“没有人教我,我只是……突然想到这样说。”
“嗯。”陶然应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又有些沉闷。
“阿然,对不起。”
“没关系。”陶然伸手回抱住寒声,“你毫发无损地从塔里面出来,我就不怪你。”
“好,你等我……”寒声鼻腔里涌上一阵酸涩,一句话的最后几个字断在了空气里面。
“寒声,你乖。”
听到陶然这句话之后,寒声便感觉到胸膛处晕开来一片潮湿。
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和一句含蓄笨拙的情话。
这便是分别了。
“阿然,我们进去了啊。”
陶然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视线恢复清晰之后,他看到四个人站在塔前面的光圈处,谢川柏正在向他挥手。
“小心些!”他也抬起手臂摇了摇,大声喊道。
还没等他看清寒声脸上的表情,四人就一个接一个地走进了光圈中。
长空中响过一声长长的鹰唳,寸草不生的旷地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一场小别,重逢时胜过新婚=v=
☆、破阵
淮都城的钟楼顶层,今早也并不太平。
“父亲,秋池去哪里了?”
城主看着正处于叛逆期的儿子,苦恼地皱着眉:“洪连,你这样问,会让父亲很伤脑筋。”
“父亲,你明明知道他在哪里。”洪连一脸倔强地说道。
城主摇了摇头,还是不予作答。
“可是父亲,我听到秋池的随行军说他进塔了。”洪连皱起眉,惴惴不安地问道,“他进哪座塔了?为什么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