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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道第一万人迷完本——by车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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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航线这件事……”关上车门,谢林一边捞了容鹤一只手在掌中把玩,一边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记得那天我赢了个拉美人的护照吗?”容鹤挑起一侧眉梢,很是得意地问,“他是巴西方面的代表之一吧?”
谢林淡淡一笑,无声默认。
容鹤凑上来,眨着眼观察他的表情:“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咱们俩说好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谢林微笑,“回去就带你去见你二姐。”
“太棒了!”容鹤欢呼起来。
两人回国的第二天,谢林便带容鹤去了容家大宅。
容家曾是三家之首,几代的诗礼簪缨之族。容家祖宅坐落于城郊,选址在一处背山望水的福地,据说容家祖上既出过状元,又有过巨贾,容家某位先祖更是精通风水堪舆之处,他遍勘城中各处,最后才选了这么一块宝地。容家祖宅刚建成时占地极广,内宅一派古色古香讲究天人合一,后宅还有假山流水园林无数,所谓“绝怜人境无车马,信有山林在市城”,大抵如此。
谢家起于黑道,谢氏老宅虽气派有余,到底韵味不足。当年十五岁的谢林甫到容家便为容宅的别致气度所倾倒,如今故地重游,即便容家已然败了,后宅的园林流水已经不复当年缠绵景致,还是令他感慨万分。
只有这样的地方才养的出容鹤这样钟灵毓秀的人啊。
容家虽败,容宅却在努力维持当年的体面。谢林的座驾进了容宅院门,沿门前大路开了约略有百米才到容宅主宅入口。这一路行来草坪规整,树木繁盛,花圃中仍栽着四季鲜花,还有两名园丁正在其间工作。到了主宅门前,早有管家领着四五个佣人等在门外。谢林一眼望去,除管家外,另外几人也都是少年时的熟面孔,可见容家境况艰难,已然请不起新人了。
车门被打开,容鹤先谢林一步下了车。管家立刻迎了上来,仍像过去那样伸出两只手臂,要接容鹤的外衣。容氏管家为容家服务了近四十年,说他是看着容鹤长大的也不为过。多年未见容鹤,他两颊颤抖,内心激动,可到底豪门大户的管家,心里再激动,情绪也不外露。反倒是他身后曾料理容鹤日常起居的女佣实在忍不住,已然悄声流出泪来。
那女佣一哭,其他人也克制不住,有的强忍泪水,有的垂头无声。容鹤本觉得回家是件高兴事,见他们这样,不由叹了一声,无奈道:“我好不容易回来一回,你们就这样迎接我吗?”
管家赶忙压低声训斥道:“今天是开心的日子,不要给三少爷添不愉快。”说罢又转向谢林,极有礼节地道歉,“谢先生,失礼了。”
以前谢林住在容家时,他对谢林是很亲近的,谢林长个子时总在半夜犯饿,是他从厨房拿了吃的,夜夜送到谢林房中。可如今他口称“谢先生”,为佣人一时的真情流露向他致歉,已然是将他当成外人的举动。谢林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不可能放弃容鹤,只好点点头便算了。
容家三个孩子个性迥然不同,容家大少爷容松温文尔雅,翩翩君子,容家二小姐容兰女中豪杰,坚韧独立,容家这位三少爷容鹤最受宠,也最不像容家人,他飞扬跳脱,又懒又馋,可是天资聪颖,讨人喜欢。三人感情甚好,只可惜长兄早逝,二姐独自支撑家业,年纪轻轻,也累出一身病来。
容兰生病后拒绝住院,她很有些固执,认为当年长兄送去医院也难免一死,自己就是死也要死在家中。她本是因肺病入院,入院后心脏肾脏先后检查出问题,短短两个月中,身体每况愈下。她自感时日无多,半月前强行出院,如今住在家中。
管家安排谢林在客厅等候,容兰如今已经病弱到不能下床,日常起居都在二楼自己的卧室中。管家带容鹤上了楼,容鹤便不叫他再跟随。他知道二姐的房间,这段路他想自己过去。
容兰的这间房通风最好,采光也最好,当年还没有容鹤的时候,父母偏向女儿,叫女儿住在一整间宅子里最好的一间房。后来有了容鹤,容鹤眼馋这房间,却也不跟姐姐抢,只跟姐姐撒娇,叫她快些嫁人,嫁了人搬走,这间房好腾给自己。当年自然是姐弟间没大没小的戏言,可世事弄人,容兰终生未嫁,容鹤也再难回容家。
走在这条走廊上,往事一桩桩浮现于心。容鹤心中感慨,竟不知自己该走快一些,赶紧见到姐姐,还是走慢一些,叫自己再多享受片刻回家的感觉。
一路行来,他经过的父母生前居住的房间,还有小书房,快走到容兰房门口,旁边忽然闪出一个身影挡在他面前。
那人眉目阴柔间带点乖戾,正是与他匆匆见了一面的容皓。
“三叔,”容皓道,“听说你今天要来,我没去公司,特地在这儿等你。”
容鹤微笑,拿出为人三叔的关切:“如今公司事务你都上手了吗?”
“姑母亲自传授经验,又派了许多心腹手把手的教,生怕我无法胜任容氏继承人。托她的福,公司大小事务我已经能独立处理了。”容皓道。
“你学得很快,这很好。”容鹤欣慰道,“你姑母身体不好,你要好好经营容氏,帮她的忙。”
“侄儿自然会的,只是,”容皓的脸在走廊斑驳的光影中晦暗不明,“要帮姑母的本该是三叔吧?”
容鹤愣了一下。
他终于察觉到容皓话语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敌意。
“以前我在美国的时候就总听母亲提起,说三叔才是真正被宠着长大的。她提起传说中三叔如何受宠,我没被宠过,听着就像天方夜谭。这回三叔要回来,家里提前三天得到消息,几乎是人仰马翻了三天。”容皓细数道,“你没说呆多久,要不要过夜,留不留下吃饭,管家就叫佣人把你的房间打扫一新,厨房把你爱吃的食材挨样备好,有几样还是今早刚从云南四川空运来的。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四五遍不止,听说当年你临走时有本书没看完,管家特特地地把那本书找了出来,在你当年摊开的位置夹了张书签,保证你能一下子就找到。甚至你们一路开车过来,那些花的搭配都反复讲究,只为了叫你看得更加顺眼。三叔,他们如此用心,你都看出来了吗?”
容鹤默然不语,静静地看着容皓。
容皓充满讽刺地笑了:“我知道你肯定没看出来。我以为只是因为你难得回一次家,他们才如此大费周章,后来才知道,你在家里的时候,他们每天都这样。谁都宠着你,都按你的喜好来,你当然觉得理所应当,察觉不出。”
“你想说什么?”容鹤问。
“我想说……”容皓的嫉妒掩饰在重重敌意背后,他用一种故意挑事的语气道,“我想说,不好意思,以后容家是我说了算,大小事情要按照我的喜好来。包括容氏,也要我来做主。”
“可以,”容鹤说,“你高兴就好。”
容鹤的表情十分淡然,仿佛容皓的挑衅丝毫戳不中他的内心。容皓到底年轻,情绪藏不住,愠怒瞬间上了脸:“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你的一切,如今全由我来接收了!”
“我知道。”容鹤的语气还是没什么波澜,甚至带了点无可奈何的味道,“当初二姐要接你回来时曾问过我的意见,我表示同意,这就意味着,我那时就愿意把我拥有的一切都转交给你。容皓,不管你过去如何,你是大哥的儿子,容家的子孙,我只要求你做到两点:孝敬姑母,重振容氏。”
“我会做到的!”容皓笃定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做到。”
容鹤放心地笑了:“那就好。”他拍拍容皓的肩,走到容兰门前,“加油干吧。”
他在容兰门前敲了敲门,房内很快传出应答声。推开门,一眼望过去,本来摆满家具器物的偌大卧室已被各种医疗器械占满,床上隆出个人影,该是容兰。
容鹤心跳骤疾,几步走了过去。
容兰老了,当年美艳独立的容二小姐在生活与疾病的重压下苍老得不成样子,她才中年,看上去却像六十多岁。她瘦了很多,从敞开的衣领可以看到深深凹陷的锁骨,可她的双手双脚却在浮肿,容鹤握住她的手,那里就形成一个窝,半天弹不起来。容鹤走到她面前后意外地发现她在吸氧,旁边的各种医学仪器正实时监控她的心跳,仿佛在提防她会在哪一刻突然死去。
容鹤只知二姐病得严重,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正见到,视觉和心理的冲击力叫他的心疼得缩到一点点大小,眼眶一热,几欲滴下泪来。
容兰却高兴极了,她歪着身子过来拉弟弟的手,叹道:“你总说自己还好,我不信。如今看来,谢林总算有点良心,至少没饿着你。”
容兰叫容鹤扶自己起来,容鹤两手扶住容兰手臂,像托纸片似的将姐姐托了起来。容兰的体重竟下降得这么厉害,这又让容鹤心如刀绞。可容兰高兴,他也要按捺情绪。姐弟两人一个倚在床头,一个坐在床边矮凳上,容兰轻轻咳了两声,问:“方才容皓在外面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说的都是些孩子话,容鹤也不愿叫容兰听了费神。
不过容兰猜也猜得到,抓着他的手道:“容皓还有些不成熟,他好胜心太强,得失心太重,不像大哥,倒很像他母亲。不过他本来也是跟着母亲长大的,以前又过得苦,很多时候我不愿同他一般见识。何况容氏总要有人继承的,他好胜心强,也可能是件好事。”
容鹤道:“姐姐不用跟我说这个,我都明白。我这一去,世上再也没有容鹤这个人,容氏跟我也不再有关系,既然如此,为容氏找个合适的继承人是应该的。”
容兰肚子里本有很多话要跟容鹤解释,见容鹤如此说,又是欣慰又是难过,不由拍了拍弟弟的手。不能把容氏交给弟弟确是她心中憾事,可形势比人强,有时候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她的肺仍旧不好,说了这几句话又咳了半晌,容鹤见旁边摆着水壶便倒了杯热水给二姐喝,水润了嗓子,容兰的咳嗽总算勉强停了下来。
“那件事,你堂哥都准备妥当了。”容兰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合适的时机。小鹤,到底什么时候,你心里有数吗?”
容鹤摇头道:“没有。谢林盯得我太紧了,我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这句话在容兰的意料之中,容兰没有责怪容鹤,反而轻轻握住容鹤五指:“你这孩子平时机灵,有时候也实心眼得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我们创造干脆创造一个。这件事交给姐姐,叫姐姐帮你,好不好?”
“姐姐怎么帮我?”容鹤问,“我尚且都做不到,姐姐怎么能……”
“你小时候的难题都是谁给你解决的?”容兰轻笑着看他,“放心吧,姐姐自有办法。”
容鹤还是不太懂地望着容兰。
容兰亦回望弟弟,眼中的笑意逐渐逐渐,变为一抹弄得化不开的离愁。
“这也是……”她长叹,“姐姐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老辈人常说,孩子小时候过得苦一点好,小时候把苦吃完了,长大就甜了。”容兰怅然地凝望容鹤,仿佛看到了那个跌跌撞撞跑向她的幼小孩童,“可你那时候那么小,嘴又甜,又很乖,谁舍得叫你吃苦?爸妈肯定不舍得的,我跟大哥也觉着,我们俩又不是废物,保不住你有多大出息,还保不住你做个纨绔子弟吗?”
“现在看来,不如小时候叫你吃点苦的好。”容兰抬起手,容鹤乖乖地靠过去,叫她像小时候那样抚摸自己的头,“你总叫堂哥告诉我你很好,其实你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猜也猜得出来。我常恨自己维持不住容氏,叫偌大个家散了,但跟容氏比起来,你吃苦才更叫我心疼。我的弟弟,我自己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连他出门玩个几天我都牵肠挂肚的弟弟,如今被别人捉去,五年了,才能回来看我一次。”
容兰深深叹息,话中的痛悔无尽地蔓延开去。五年来姐弟俩一次未见,只通过一次电话,在两年前的大年夜,是容鹤用难以启齿的方式换来的。这些年他们虽通过堂哥保持着联系,隐约知道对方的境况,可面对面,手与手搁在一起,这是五年来头一回。放在以前,姐弟分开这是想都不会想的事,可造化弄人,偏偏叫他们经历长久的分别之后,好不容易相见,又在商谈下一场分离。
阳光从午后的窗户直射进来,一直照到了床脚,当年漂亮的雕花木床也有了斑驳的痕迹。静寂的房间内,只听到仪器运行传来的“嗡嗡”声,容鹤与容兰不约而同望着旁边的仪器,良久,容兰将目光转回,温柔地落在容鹤脸庞。
“小鹤,”她呢喃道,“这是我们姐弟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容鹤下楼时神色如常,只是眼睛红肿,谢林知道他一定哭过了。他在自己那里受了五年委屈,前一夜刚被羞辱强暴,第二天也能笑得没心没肺,唯独回了容家,与姐姐团聚了一个小时不到,他哭得眼睛通红。
谢林只许容鹤呆这一会儿,到时间就带他回家。佣人们不舍地送容鹤出门,到门口,再也没法跟上去了,老管家终于没有忍住,轻轻抓住了容鹤的胳膊。
他一辈子都要求自己是个体面的大户管家,擅自抓小主人,这是明显的逾矩,可管家克制不住,他问容鹤:“三少爷下回什么时候回来?”
时隔五年,苍老的不仅容兰,还有这宅子里的一切。老管家声线嘶哑,已经没有当年号令宅子,叫一切井井有条的精神劲了。容鹤转头看着他,哑声安慰:“有机会我会回来的,下回多陪陪您,多陪陪二姐。”
这件事容鹤说了不算,可他许给管家空头支票,谢林却没有阻止。
他们上了车,一路向城市另一头开去。谢宅坐落在城那边,回一次容家像长途跋涉。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容鹤怔怔盯着窗外,树木绿化,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都在行驶间向后退去,他咬紧了牙,谢林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能听到他偶尔为强行压下眼泪而发出的深呼吸。到了家,老远看到门口停着几辆车,有客来访。
客人有两拨,方显母女与容鹤的堂哥,可巧赶在一块儿了。容鹤一路上情绪低落,见了人他打起精神,丝毫看不出端倪。谢林与他一同下车,方显先迎了上来。
海岛上徐书易提出要将谢氏交给方显保管,这里头大有文章,可轻可重。后来回国,方显整日惴惴以谢林卧榻侧不容他人酣睡的脾气,会否对自己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可多少天了,谢林一切如常,仿佛根本不曾介意的样子,这叫方显心虚不已,不得不亲自登门。为显自然,他还特意带上了自己女儿。
“谢先生。”方显道,“听说你们去容家了?”
谢林点头道:“容鹤想回去看看二小姐。方先生等很久了?”
“不久,不久。”等得再久方显也不能说,只是干笑,“容二小姐身体如何了?”
谢林没见着人,自然没有回答。他将目光转向容鹤,容鹤客套道:“多谢方先生惦念,二姐身体还是老样子。”
方显顿时眉目郁结:“唉,苦了二小姐。”
容鹤自然知道他不是真关心二姐,不过找电话说而已。他将目光转到方玫雨身上,方小姐倒是真真的一脸关切。容鹤的眼睛还有些红肿,显然她看出来了,也猜出是为什么,眉眼间也陪容鹤一起黯淡下来。
容鹤是舍不得佳人露出这种表情的,他耸耸肩,示意方玫雨别担心,接着对老老实实站在方显父女身后的堂哥道:“堂哥怎么过来了?”
堂哥生意做得小,人又老实,在一众大佬面前人微言轻毫无位置,方显与谢林说话的时候他就缩在后头,这会儿被容鹤点了名,才憨憨地靠过来一步,端了端手里的木头药箱:“黄大夫的药丸配好了,我给你送过来。”
与容鹤的身体有关,这是大事。谢林对方显歉意一点头,朝堂哥走过去:“多谢黄大夫,多谢堂哥。这就是上回黄大夫说的古方吗?”
“对。”堂哥打开小木箱,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两排共八个棕黄色药丸,“这是第一疗程,对胃病有良效,只是吃法有点复杂,我得跟您仔细说。”
“好,容先生请讲。”谢林刚说完,容鹤忽然不轻不重拍了下他的手背。
谢林不解,容鹤瞥了被晾在一旁的方氏父女一眼。
“你先陪客,吃法叫堂哥告诉我就好了。”容鹤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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