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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人间完本——by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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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婆娑人间》
作者:边想
文案:
人人都说段涅供我登上皇位,是为了将我当做傀儡,好在背后控制我。
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我临阵反水了。
病弱年长攻X白眼狼受
兄弟年上(十几岁的年龄差),第一人称,狗血,虐

第1章

照顾我的嬷嬷说我眼下有痣,是苦命相,注定一辈子有流不完的眼泪。
她脸上倒是没痣,但也不见得命有多好。十岁那年她偷盗我母妃的遗物被我发现,我将她交给了宫中掌管女性戒令的寺人,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她。
那一年,段涅娶了来和亲的旬誉女人。
那个女人比我大四岁,叫阿骨娜,说不来夏语,也听不懂夏语。她刚到藤岭,段涅就将她身边的人清了个干净,换上了自己的人马。这年头,公主皇子都不是好营生,难混。
我一边冷眼旁观着阿骨娜凄惨的处境,由她渡己,觉得自己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一边又无比痛恨以及厌恶她,只因她分走了段涅对我的关注。
段涅只能看着我,也只能是我的。那会儿虽年幼,但这样的念头却时有浮现。
我这个六皇兄,自幼身体不好,不受父王待见,但不知怎的,他对我倒是青睐有加,从小就很照顾我,让我不至于在这吃人的宫中活不下去。
他于我如父如兄,我于他……一开始我以为我于他起码也算个亲人,但后来我知道自己想错了,我于他不过一枚棋子,一尊傀儡,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我不是夏王的儿子,而是早逝的二皇子与母妃苟合生下的孽障,宫里一度传出了这样的流言。
尚地的诸侯宋甫是我三皇兄段棋的外祖,每回见我都要提一句我的长相,说:“九皇子和二皇子当年长得真像啊。”
这老匹夫,就是想让父王对我生厌。
我感到惶恐,更感到伤心,于是去找段涅,问他自己到底是不是夏王的儿子。
段涅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嘴唇没有血色,眼瞳颜色也很浅,但没人会觉得他软弱可欺。
“你再说一遍。”他声音很沉,语气很稳。
我伏在他膝头,闻言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注视着他双眸。
“我……”突然我就不敢说话了,他看起来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冷。
他捏住我下巴,微微抬起:“记住,你永远是我的兄弟,大夏的皇子,父王的儿子,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明白吗?”
我怔怔点头,下巴被他捏得生疼:“明白,明白了!”
这样的段涅,危险而恐怖,让幼小的我完全不敢像以往那样对他撒娇邀宠。
那时太天真,觉得他会那样生气是因为不喜欢我妄自菲薄,后来想想,他应该是反感我咋咋呼呼,像是要把这件事宣扬的尽人皆知才对。毕竟如果我不是夏王的儿子,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在他心目中,唯有齐方朔可与他比肩,更像他的弟弟。
那个燕地的质子,在我出生前便与段涅在深宫中相依为命,他二人相伴着从孩子长成少年,度过了整整七年。
我不止一次为此感到深深嫉恨,但时光无法倒流,就算再恨也毫无办法。
也是我十岁那年,他俩毫无预兆地生了间隙。具体我并不清楚,只知道段涅才新婚不久,就收到了燕地来的传书,阅过后脸色难看,砸了很多东西。后来智深带着伤回来了,跪在他面前认错,被他一脚踹在伤口,吐了老大一口血。
踹得好啊!
我在旁边看得心里直泛冷笑,这秃驴,总是在段涅跟前瞎晃,有时看着段涅的眼神简直叫人恶心,实在碍眼至极,要是段涅能干脆杀了他就更好了!
可惜到最后段涅也没杀了智深,还越来越宠幸他。
看样子齐方朔对他来说也没有多重要,还不如条咬人的狗。
我心中不忿,也只得默默隐忍。
不过段涅与齐方朔闹僵,我心里还是很爽快的。我才不管什么储君什么夺嫡,最好段涅众叛亲离,谁也不要他,只有我陪在他身边,这样我就高兴了。
齐方朔几年前朝觐时,送了个琉璃盏给段涅,东西是好东西,段涅也很喜欢,平时碰都不让我碰,但我偏偏看它不顺眼,趁他们吵架,我找了个机会把它砸了。
砸得稀碎。
砸完我就想跑,被段涅抓个正着。
他目光扫过琉璃盏的残尸,就说了三个字。
“你做的?”
我被他抓着手腕,挣脱不开,心里又害怕又兴奋,咬着唇一言不发。
我们互相对视片刻,他声音又沉了几分:“说话。”
我瞪着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名慷慨赴死的英雄:“我做的!”
段涅二话不说揪着我到榻边,将我按趴在上面,取过一旁戒尺就抽在我屁股上。
他打了十几下还是几十下,当时光忍着痛,没数。我一个痛字都没喊,差点将一口牙咬碎,等段涅打完,我已是满身虚汗。
“知不知道错了?”段涅边打边问。
我不回话,仍和他倔。
最后打到戒尺都断了,我趴在榻上一动不动,还是不认错。
段涅气得把断尺一扔,叫来仆从为我清理伤口,随后用车将我抬回了宫,对外人就说我是在他府上摔伤的。
那几天我趴在床上痛不欲生,几乎有种下半辈子再也站不起来的错觉。
偌大的寝宫空空荡荡,段涅是真的生了我的气,要放着我一个人孤零零等死了。我无比凄楚地想着,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缓缓落入嘴里,又苦又咸。
迟早有一天我要杀了齐方朔,杀了智深,杀了所有看不起我的人!杀了,都将他们杀了!还有段涅,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后悔!我在心中暗暗发誓。

第2章

姽,好也。
我名字段姽中的姽,来自我母妃。
据说当年她在御前跳了支舞,舞姿曼妙,艳惊四座,父皇开口便以《神女赋》中的一句称赞她“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于是到我降生的时候,为了纪念他俩的初见,也带着美好的祝愿,便取了“姽”字做名。
奈何好景不长,帝王的宠爱总是短暂的,不出一年我母妃就失宠了,之后更是因为一场失足的“意外”死的莫名其妙又无声无息。
这十多年,好名字和我的苦命相大概一直在暗暗较劲,所以我的命也总是一会儿顺一会儿逆,眼瞧着要死了,偏偏又活了过来,分明是皇子里出身最低的,却荣登大宝。也不知最后到底是苦命相胜利,还是好名字告捷。
段涅也有个好名字,但显然没我命好。
我将他囚禁在了皇宫中,关在他幼时住的宫殿内,每隔几天就去看一看他。
这并非胜利者的耀武扬威,只是作为弟弟的关心罢了。
“皇兄,你竟然有白头发了。”
段涅脸色惨白地靠在床头,看着我的时候就像在看一滴水、一朵云、一个死人,不带任何感情。
我也不在乎,坐在床边替他掖了掖被子,见段涅头上有根白发,还细心地替他挑出来拔掉。
“你是打算一辈子不与我说话吗?”
我这个六皇兄长得还是很好看的,他娘兰妃当年就是个名动天下的大美人儿,不然也不会引得智深心心念念,最后做了和尚还不死心。
段涅眼皮动都没动一下,懒得理我,也不屑理我。
就算我如今君临天下,成为大夏之主,在他看来也不过一个成不了大气的废物。
我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怒意,他不将我放在眼里,他到这种时候了还是不将我放在眼里!
“皇兄,你是不是在怪我杀了智深?你不说话,肯定是怪我了。虽然他是个很有用的帮手,但他知道太多秘密,又不将我放在眼里,我是留不得他的。况且,我讨厌他看你的眼神……”我凑近段涅耳边,低声恶劣道,“他上过你的床吗,皇兄?”最后一句极尽恶毒的揣测与羞辱,我不信他这样还能无视我。
果然,段涅闻言缓缓转动眼珠:“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他直直盯住我,整个人阴郁而冰冷,嗓音又沙又哑,带着久未开过口的艰涩。
我见他终于理我了,心中满满得逞的快意:“哦?你说说你有什么办法?齐方朔吗?我怎么敢忘记你的这位竹马之交,但他现在有比你更重要的人要看顾,恐怕是不会冒险来救你……”
话音未落,他忽地掐住我的脖子,薄唇紧抿着,眼角眉梢绷到极致:“你翅膀硬了。”
我感受着脖子上的力度,随着时间流逝,窒息越来越严重,甚至到了眼前出现黑斑的程度。
我可以轻松制住他,将他的手脚折断,让他一辈子都不能再对我动手,但我偏偏不想那么做,至少现在还不想。我要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对我下死手。这将决定我今后对他的态度。
“皇兄,你要……杀了我吗?”我嘶哑地从嗓子眼逼出声音。
他手上力气猛地收紧又松开,许是还不想与我玉石俱焚,他选择放过我,一把将我惯下了床。我狼狈地摔在又冷又硬的地面上,嗓子眼火烧火燎的疼。
“皇兄……哈哈哈哈你终究……咳咳终究还是不死心!”我捂着脖子咳得惊天动地,边咳还边笑。
他不杀我当然不是因为心软,我刚刚登基,王位不稳,他若不想一辈子被我挟持,唯有努力寻找东山再起的机会。在藤岭他找不到这样的机会,只有去尚地,去他的封地,他才可能慢慢积累自己的势力。一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他不是段棋和宋甫那等愚人,总能找到扳倒我的契机。
而现阶段最重要的,当然是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我笑得眼角直泛泪花,用手随意抹去,也不起来,就地翻了个身,胳膊撑着地,挑衅地回望段涅。
“滚。”他不再与我废话,直接下逐客令。
“这就赶我走吗?”我从腰间解下碧虹灵珠,放在眼前晃了晃,东西是好东西,怪不得能成为旬誉王室的至宝,“皇兄不想要这个了?”
他瞳孔猛缩,又说了一遍:“滚!”
真奇怪,他不理我将我当空气时我心里不痛快,他这会儿怒不可遏恨不得杀了我我反而痛快极了!
他对我恶言相向我也不生气,脸上带着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袍子,漫步到他跟前,故意将碧虹灵珠显摆给他看。
“看着这枚珠子,你会不会想起阿骨娜?”
不等他进一步发怒,我说罢便干脆地收起珠子,转身离开了段涅的寝殿。
其实我也有过乖乖做他傀儡的念头。很多次我都想,只要段涅今后对我好,把我当做他最重要的人看待,我便愿意听他的话,做个假皇帝。
但父皇的死让我骤然清醒,他怎么可能只满足于一个一人之下的爵位?我怕他像对待父皇那样待我,将我无知无觉杀死在寝殿内,更怕他像对待阿骨娜一样,没用了就将我丢弃。
我突然发难,不给他一点准备,也不留一点余地,夺走了他顶顶重要的碧虹灵珠,将他的性命捏在手中。
“刘公公,让人好好伺候凤王,别让他病上加病了。”门外恭敬候着名白发苍苍的老太监,他是宫里的人精,往往你不需要多说什么,他就能明白你真正的心意。
以前我不明白他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东西怎么就那么多年圣宠不衰一直跟在我父皇身边呢?现在倒是也有些懂了。只求他多活两年,多为我办点事,别那么快去见先帝才好。

第3章

下雪了。
我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白雪,忍不住伸出手去接。
小小的雪花落在掌心,洁白而轻盈,却没有产生任何温度,过了片刻我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冻僵了。
“陛下,窗边冷,回里屋吧!”刘公公在一旁候了老半天,也不知是老骨头冻得实在受不了了还是确实担心把我冻出个好歹,终于憋不住发了声。
我把雪花握进掌心,问:“他这两天怎么样?”
刘公公将腰弯得更低,轻声道:“天儿太冷,殿下虽然一直待在屋里,炭盆也备得足,前些天还是染了风寒。所幸并无大碍,已经让御医开了方子,喝了药过几日该就好了。”
刘公公是个有眼力见的,我对他很满意,有他在也相当省心。
“好好照顾他,需要什么名贵药材尽管用,我可就剩这么个宝贝哥哥了,可不能让他折在我手里。”搓了搓有些麻木的指尖,我恍惚间忆起去年的这个时候父皇好像还在。各路诸侯朝觐,藤岭热闹得仿如过年,齐方朔和段棋都来了,冬猎时我还摔伤了胳膊。
说是段棋惊了我的马,故意害我落马,其实不准确,我自己知道,是我走神了。
我光注意前方段涅和齐方朔的“眉来眼去”,暗自恼恨,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忽略了身后的利箭。
段棋大概也只是想吓唬一下我,让我出个丑,没想到我一个不稳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跌个狗啃泥,还把手摔伤了。
我记得那时自己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手臂一阵阵钻心的疼,抬头四望,他们一个个围过来,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没人肯纡尊降贵下来扶我一把,只有我身边的一个侍从着急忙慌来查看我伤得怎么样了,将我搀了起来。
父皇那时已经厌了段棋,将他痛骂一顿,表面上是护我,实际上也只是拿我做幌子。
围着我的人里没有段涅,他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和齐方朔一起。我透过人群缝隙往那边看了好几眼,恐怕他压根就没注意。那会儿真是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既恨他又爱他,想引起他注意,又不想被他看笑话,整个人喜怒不定,就想与他做对。
受伤之后的第二天,我没去冬猎,我知道他也没去,等着他来看我,但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最后忍不住还是亲自去找了他。
掀开帘子我正气势汹汹要质问他,没成想他帐篷里还有别人,是齐方朔的人,我在九侯塔见过,身边带着燕穆侯的小世子。
我以为段涅是因为齐方朔的事将我完全抛到了脑后,有了对方就不需要我了,一下子怒不可遏,说话也刻薄起来,阴阳怪气地自己都觉得有失体面。
随后他去送人,我在帐篷里等他,而就在这时阿骨娜过来了。
我正懊悔方才的失言,心情不太好,看了她一眼没动,也不叫她。
“手好点了吗?”阿骨娜眉眼深邃,笑得温柔,缓步朝我走过来。
她才二十岁,正是大好年华,可惜统统喂了狗。段涅不爱她,冷落她,甚至不准她有孩子,只因为她是旬誉人。
“好些了。”我垂眼盯着伤处。
许是与她都是天涯沦落人,我对她的态度总是不同的,并不会像对别人那样暴戾,尚且能维持平和。
她站在那里静了片刻,过了会儿犹豫着伸出指尖,忐忑而谨慎地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似乎想给我抚慰,又像要借我力量。
“下回小心些。”
她是那样小心翼翼,带着让人目瞪口呆的期许与疼惜。我一怔,视线从她葱白的指尖移到不住轻颤的眼睫,心情有瞬间的迷茫,而后是惊愕,最后变为兴奋和厌恶。
兴奋是因为她可能对我存在的感情。厌恶是因为她竟然敢产生这样的感情。
我已经十六岁,并非无知无觉的懵懂少年,她此举甚是逾矩,我只要花脑子想上一想,就能明白她到底对我存了什么心思。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谢皇嫂关心,我下次注意。”
我很少这么叫她,她闻言脸孔白了一瞬,刚要开口,段涅送完人回来了,她复杂地看我一眼,只得自觉退下。
我没有同段涅告状,阿骨娜本来就不得他宠,说不说都没两样。
段涅来到我身边坐下,朝我伸出一只手:“给我看看如何了。”
我心里一暖,刚刚的别扭一扫而空,将受伤的胳膊迫不及待展示给他看。
“你看看,可疼了,我昨晚疼得都没睡好觉。”
段涅的手指轻轻触了触我的伤处,轻柔地像根柔软的羽毛,不疼,但痒,痒到心眼里。
他指尖一转,拇指抹了抹我眼下的那块肌肤:“瞧着是有些憔悴,这儿都青了。”
他是关心我的……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冲动下问道:“皇兄,在你心里,是不是齐方朔比我还要重要?”
段涅一愣,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以为是自己说中他的心事,心里更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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