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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 番外篇完本——by夜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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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看殷商吧。”男人用沙哑疲惫的声音下了逐客令,“让我静静。”
苏泽浅强颜笑道:“静静是谁?”
莫洵没力气接这句玩笑。
“我不走。”苏泽浅用被握得麻木的手抓住莫洵,紧紧的,“你怎么能……莫洵,你怎么能赶我走?”
一半是被莫洵吓的,一半是本来就不冷静:“你让我选,我选了你,你不能赶我走。”
榕府外的天师那是那么容易打发的,殷家人要用殷坊来杀鸡儆猴,树立威信,榕府想要站住脚跟,也得血祭。
莫洵没看见,榕府外满地血迹,当场死亡的,重伤垂死的,不知凡几。
苏泽浅脸上没表现出来,内心其实已经处在崩溃边缘:我杀人了,不杀不行……不杀,真的不行吗?
到底是法治社会成长起来的孩子,思想不是那么容易转变的。
苏泽浅坚强,没打算找莫洵求安慰,但现在即使莫洵和平常一样和他说话,苏泽浅的理解也会与平时不同。年轻人本就战战兢兢,莫洵的表现又是这个样子——
苏泽浅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把明显不对劲的情绪平息下去:“师父……莫洵,你说过不再把我当徒弟了,那么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就算我帮不上忙,你说出,也能轻松些。”因为有人分担。
莫洵慢慢睁眼,声音低而哑,万帆过尽的冷:“你真的想听?”
毫无生机的冷意让苏泽浅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想。”
莫洵于是就说了:“我看见你和殷商谈恋爱,如胶似漆难分难舍,我看见你和他□□,没日没夜。我看见你老去——你恨我。”
字字诛心。
“我没有!我没有和殷商发生过关系!我根本没有接受过他!我怎么可能——我不可能恨你!”
他已经决定为了莫洵放弃底线和原则,他怎么可能恨他,他怎么可以……说他会恨他?!
“我知道。”莫洵回答,依然是一片死灰的语气,“但心魔之所以叫做心魔,就是因为明知它不是真的,仍难以释怀。”
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我……说服不了自己。
阴暗的情绪又泛了上来,莫洵面颊肌肉抽搐了下,又闭上眼睛——闭着眼睛还偏过头去,躲避苏泽浅的视线。
苏泽浅憋得难受,眼睛都红了,倔上了,咬牙道:“我不走!”
陷在阴暗情绪里的莫洵不耐烦,第三次从房间了扔人出去。
被扔出去的苏泽浅差点哭出来,他很久很久没觉得这么委屈了。
白兔子被动静闹出来,捧着个白瓷碗,里面淡金的液体散发出浓郁的桂花味,兔子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喝碗帝流浆,就又变得甜蜜蜜啦。”
苏泽浅没表情的看着碗。
维持着石章模样的章杨文弱弱开口:“哭不出来的人,缓解心情也只有睡一觉了吧?”
莫洵是不需要睡觉的,那就只能让他醉过去。
苏泽浅端起碗往屋里走。
莫洵睁眼看他。
光线昏暗的室内,唯有男人的眼睛是明亮的,明亮中带着凶狠的味道。
如同困兽。
苏泽浅端着碗在莫洵身前蹲下,一张脸绷得紧紧的。
莫洵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桂花味溢出来,莫洵厌恶地皱眉,苏泽浅把碗里的东西往自己嘴里灌进去。
装帝流浆的碗巴掌大小,苏泽浅一口闷下去,眨眼就见了底。
年轻人虽然洗了精伐了髓,但到底还在人类范畴中,哪能这样乱来。
莫洵快吓死了,生气绝望一瞬间全被抛到了脑后:“等等,你……”
他伸手就去夺碗,哪曾想苏泽浅动作更快,一把揪住莫洵衣领把他往自己身上扯。
唇和唇贴在了一起,一点都不温柔的凶狠撞击。
桂花味的液体从一人口中渡入另一个的口中。
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技巧,苏泽浅舌头一顶,强迫莫洵咽了下去,而这个时候莫洵连挣扎都没来得及。
酒意刹那间就冲上了脑门,莫洵火大,张嘴就是一咬。
苏泽浅“嘶”得往后躲,一舔嘴唇,满口血腥。
年轻人被咬出火来:“担心没影的事是吃饱了撑着吗——你又不吃饭!给我乖乖睡一觉!”
莫洵脑子里一片浆糊,听见苏泽浅在吼他,怒火蹭蹭往上涨:“臭小子反了天了!”
他扬手就打,发酒疯的人哪还记得控制力道,方寸间送出的一拳,硬是带出了风声。但此刻的苏泽浅再不是之前的弱小年轻人,不闪不避接下一拳,也只是闷痛了下。
拳头砸实的感觉让莫洵愣了一瞬,不伤害苏泽浅的原则已经刻进了骨血里。
这一瞬的愣怔换来了又一口帝流浆,合着血味的。
莫洵只觉得脑袋一重,昏睡前的瞬间清明中,男人在苏泽浅右耳根狠狠咬了口,还不忘一舔。
苏泽浅刚觉得痛,才想皱眉,那湿热的感觉就让他僵住了,随后他便感到肩膀一沉,莫洵彻底醉了过去。
苏泽浅摸了下耳根,一手的血,莫洵咬得极狠。
苏泽浅:“……”
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的苏泽浅:“……次奥。”
年轻人把软成一团的莫洵扛起来,挪上床,摆正,随后身心俱疲的在莫洵身旁和衣躺下,也睡了过去。
第七十四章
这一觉苏泽浅睡得很不踏实,浅浅的桂花香和着血液的味道里,年轻人昏昏沉沉不断做梦。
他梦见自己在水中,处在极深的水中,照射进来的阳光在层层过滤后变得微弱冰冷,他随着水流缓缓起伏,脚底黑魆魆一片,偶尔会有亮光闪过,光芒亮起的时候,会有一股冰冷的铁锈味漫开,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并不觉得难闻。
然后视角陡然转移,他浮在水面上,抬头往上看,半空中广袖长袍的人黑发飘飞,看上去好不潇洒,然而他心里却在想着,他知道维持凌空的状态需要付出一定的力气,使用某些技巧,但这些力气与技巧如同吃饭喝水般自然。
苏泽浅正这样想着,突然半空中的人把手里的东西往他脑袋上砸来——是把断剑。
最后,苏泽浅终于在梦中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了四肢——他知道自己要醒了,年轻人动作迟缓而沉重的爬上岸,然后听见了一个声音:“咦,明明感觉是剑修的地盘,还想着要不要绕过去呢,怎么爬出了只小鬼来?”
苏泽浅睁开了眼睛。
天光大亮。
年轻人转过头去看莫洵,鬼先生还没醒来,从窗外射进的阳光正正巧巧照在他眼皮上,男人微皱着眉头,小幅度的躲着,却是睡梦中力不从心的难受样。
苏泽浅抬手挡住了那块儿光,莫洵眉头缓缓松开。
仿佛这是件很有趣的游戏,苏泽浅抬着手,看着莫洵,眼都不眨。
如果不是有山里人触动了阵法,苏泽浅不知道还要维持这动作多久。年轻人放下床帷,走了出去。
苏泽浅才出门,就看见了地上的两方石章:“……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章杨文哭诉:“莫大人不让我们变成人,我们不敢变啊,”阳文石章传出声音,“要不你说一句呗?”
莫洵不是真生他们的气,但两方石印无论如何不肯自作主张。
苏泽浅也明白:“别躺在地上。”
话音落下,两方石章变成人形,章杨文装模作样的抻脖子揉腰,表情痛苦,好像在地上躺了半个晚上真的对他造成了伤害似的,一旁的章尹文淡定得多,点点头就往门口走了。
章杨文跑两步跟上,经过苏泽浅身边时随意一瞥,突然间就变了脸色倒吸一口冷气:“你——”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指苏泽浅,然后觉得不妥,收回手在自己耳朵根一摸。
一套动作下来,苏泽浅明白他看见了什么,年轻人抬手抚上自己右耳耳根,被莫洵咬过的地方已经痊愈,摸上去毫无异样。
苏泽浅:“怎么了?”
章杨文一脸的震惊过度,欲言又止:“没……没什么。”
从门外进来的山里人,是个长得很微妙的小个子,他身高和五六岁的小孩差不多,一张脸却是成人模样,而且很胖,因为身高矮,整个人看上去比那只白兔子更像个球。
球状矮个儿头上顶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一朵蘑菇,伞盖鲜艳,看上去就剧毒无比。
白兔子抱着一小瓶帝流浆,蹲在一旁对着他流口水。
矮个儿像是很怕兔子,身体绷得紧紧的,浑身的肉都在颤,他对着苏泽浅说:“白,白大人让我把这个送过来。”
小兔子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块黑沉沉的木头,苏泽浅伸手去接,却被章杨文抢先一步,石头先生把木头在手里盘了一圈,然后才递给苏泽浅:“不要直接去接太岁递给你的东西,你是人类。”
苏泽浅:“太岁?”
“没错,就是传说中会给人带去灾难的肉灵芝,”矮个儿说,“所以我不能在一个地方呆太久,就算是山里也不行……于是我就成了快递员啦。”
太岁笑眯眯的,看上去挺满意自己的工作,然后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兔子:“因为联系不上你,所以就让我来了。”
和山里人交流的那块水晶,只能由莫洵开启。
黑色的木头比想象中的要重,一面刻着符文。
苏泽浅看着,突然就想到了莫洵的书房。
“这是什么?”
“是钥匙。”
太岁说:“莫大人住宅附近有山里人的眼线,他太长时间没出现,周围的邻居已经开始起担心了,老小区的邻里关系很紧密,一旦有人打莫大人电话却接不通,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太岁说得头头是道。
严格说来莫洵离开的时间并不久,但问题在于已经有天师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而苏泽浅在榕府,中年人恐怕不再适合在外面出现。
“莫大人随时都可以在榕府里露面。”榕府是山里人的地盘,神不知鬼不觉的弄个人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解释。
“莫大人书房里的东西非常重要,不能放在外面。”
莫洵的书房里到底有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就看莫洵一定要把东西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能知道它的重要性了。
莫洵的书房是有结界的,里面的东西拿不出去,那就不能简单的找个人把东西揣上带过来。
“这块木头是移动莫大人书房的钥匙。”
“莫大人的书房我们都不能进去。”太岁道,“所以苏泽浅——”
“动师父的东西,不该先和他说一声吗?”
章家姐弟也有同样的疑惑。
太岁一脸的奇怪:“莫大人没和你们说过吗?”
“如果没有莫大人的许可,白大人怎么可能把钥匙送过来?”
怎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好明着质疑,意思却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说起来,莫大人人呢?”
还醉着呢。
章杨文意味深长的斜眼看苏泽浅,后者直接说:“我知道了,这就去。”
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房产永不贬值,是身份财富的象征。
寸土寸金的富人区,殷坊打开了一扇豪宅的大门,他的身后跟着殷商。
父子两个俱是一脸因疲惫而生的冷漠,这样的表情在他们所处的地区非常常见,有钱人烦心事通常要比普通老百姓更多。
时间是清晨,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上班族,还有在环境优良的小区中散步的老人,这对逆道而行往家里去的父子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至少没有明面上的关注。
窗帘拉着,屋子里相对昏暗,殷坊下意识的按亮了灯,布置温馨的别墅干净整洁,但却毫无生活气息,显然这栋房子已经空置了很久,只不过雇了人打扫。
这栋房子装修精美,却不带复古元素,在有名有姓的天师中显得相当另类,从这个角度看,它的空置仿佛理所当然。
但存在即合理,这一处与天师毫无关系的住所是殷坊偷偷购置的,给自己留的一条退路。
而这条退路在现在派上了用场。
殷家父子被莫洵扔出榕府时刚从噩梦中醒来,还没彻底清醒,是早早守在一旁的李家父子把两人迅速带离,这才避免了殷商殷坊被闻讯赶来的殷家人押回老宅的命运。
殷坊的家主地位岌岌可危,殷商的继承人身份几乎也已经被剥夺,殷家主宅显然不能再回,于是父亲带着儿子到了这里。
拖鞋在鞋柜里,殷坊连把它们拿出来都不肯,中年人蹬掉皮鞋,直接踩在冰冷的地砖上,走过玄关,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他开口问了一个问题:“你喜欢苏泽浅?”
殷商平静到怪异,他弯腰换了鞋,拿着双棉拖放到殷坊脚边,也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才回答:“是的。”
这只是半句,年轻人紧接着补充:“曾经的苏泽浅。”
噩梦醒来,整个世界仿佛都变了。
不清醒不代表没意识,他看见了榕府外刀劈斧砍的痕迹,也看见了地面上还没干枯的血迹。李木说这些都是苏泽浅干的,苏泽浅一个人挡住了近二十位位天师,下手狠辣,当场夺去了好几人的性命。
“还有五六个到现在还没脱离生命危险。”李木告诉他,“可以说攻击榕府的人被苏泽浅干掉了九成。”
在殷商的印象里,苏泽浅冷淡、干净,是带着股清凉味的善良温柔,他没法想象这样的苏泽浅会杀人。
殷商不敢再说喜欢,他甚至隐约感到了厌恶,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苏泽浅,和他幼年时想要逃离的青面獠牙的家人的形象重叠了起来。
殷商觉得自己这么想好像不太对,但他又找不出哪里不对来。
他并没有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因为对方改变而改变了的心意,到底能不能算喜欢?
第七十五章
“爸,对不起。”这大概是殷商第一次道歉。
殷坊没什么表情:“什么意思?你错在哪里?”
“我……”
不该收到讯息就去救人?不该中鬼王的诡计?不该陷入心魔?不该有苏泽浅这个破绽?
“我不该趟这趟浑水。”
知道了殷家人现在的反应,殷商其实也不怎么后悔,年轻人习惯了在挫折中成长,他唯一难过的是让父亲受了牵连。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殷坊从口袋里掏出了被他偷出来的帝流浆,“如果你想回殷家,就带着这个回去,如果你不想回,就把它拿到黑市上卖掉。”
殷商早年离家,对黑市的熟悉程度超过他这个做父亲的。
殷坊的话说出来,殷商就知道自己爸爸已经做出了决定。
当殷坊向家族寻求帮助时,家族拒绝了他,那么现在,他也不想向殷家低头。
一来利益至上的家族氛围深深伤害了他,二来,低头也没用,殷坊做的错事无法挽回。
他已然与殷家决裂。
殷商接过帝流浆:“我去联系买家。”
黑市是个神奇的地方,你想要追查东西的卖主千难万难,被卖的东西的来处,却极容易被查出。
殷家的帝流浆出现在黑市上,殷家的注意力必然被吸引过去,殷坊殷商就有时间逃离殷家的势力范围。
殷商联系了自己的熟人,因为急着出手,价格卖得很低。买家心满意足,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给殷商提供了条消息:“西南大山里出现了好东西,东家在召集探宝队伍,你愿意就去报个名。”
东家指的是黑市的创办者,势力非常大,张家也得避其锋芒,黑市东家召集的队伍里充满了亡命徒,即使明知有猫腻,也不会有人敢撄其锋芒。
买家透出的的是内部消息,殷商这回不敢再自己决定,当即一个电话打给了殷坊,后者全然无所谓。于是殷商就借着这条线报了名,殷家父子的实力摆在那儿,非常顺利的被接纳了。
黑市队伍的集合是非常光明正大的,组织者给他们报了个旅游团,一群人像模像样的背着大包小包跑到某旅行社前集合,登上一辆中巴,往机场路上开。
参团的天师们大多以真面目示人,因为不管你怎么伪装,只要一出手,就能猜出身份。但当然也有人戴着帽子口罩,还给自己贴了隐匿容貌的符咒。
这样的人当然收获了大家的注目礼,可天师们分给殷商父子的注意力显然要比给予那个遮住了脸的怪人的更多。
殷商父子在被注视的同时,也打量着同行的人。
车上包括司机导游一共十八个人,对天师的任务来说,是个相当大的队伍了。这个队伍里面有几张名脸——身材消瘦,眼神阴狠,专做杀人越货生意的徐传,铁塔一般,黑市忠心耿耿的打手袁涛,还有满面笑容,毒医双修的陈白玲。其他人的名气没这三个人大,但除了那唯一一个把脸遮住的,车上人的脸都不陌生,黑道白道人物齐聚,甚至钟家人也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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