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军完本——by二逼癌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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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温水煮青蛙,温柔而残忍。
白朗每日为柳青梳发,柳青便坐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发呆。他能看见细小的皱纹一点点爬上自己的眼角,嘲笑似的变成一道又一道深刻的痕迹。
可他不能说。
客人们一批一批的来,又一批一批的走,有些客人也到了暮年,不再光临他们的客栈,又有些新出来讨生活的青年留恋他们的酒香。客栈还是客栈,只是有些物是人非,客人们最开始问他是不是白朗的弟弟,后来又问他是不是白朗的朋友,再后来问他是不是白朗的兄长,白朗的父亲。
那是针扎的疼痛,针藏在时间里,藏在心里。
他必须永远笑着回答,“那是我夫君。”
可惜人们最开始说般配般配,最后,都变成了瞠目结舌。
柳青的脾气变得愈发不好。
青丝被时间染成了白发,眼睛也愈发昏花,何时开始连白朗的眉眼都看不清了呢?白朗一天比一天模糊,像是要羽化,像是要登仙。
柳青快要疯了,猛地把镜子摔在地上,铜镜在地上无力地弹跳了两下,最终滚到了一边。他回过头,一把拽住白朗的领子,娇笑,“夫君,我漂亮吗?”
“漂亮。”白朗仍是没什么表情,只嘴角勾了一勾,眼睛里却充满了温柔宠溺,“转过去,你一动头发都乱了。”
“说谎!!!!”柳青突然瞪大了眼睛,疯了一样地嘶吼,“为什么让我转过去?!你不愿意看我了是不是?!我丑了是不是?!”
接着,见白朗微微皱了皱眉,又惶恐地抓住白朗的手,“夫君,你别生气,我,我刚才不是故意,我只是一时没控制住,没控制住。你别生气。”
他柳青有什么呢?
几十年,只有白朗。
他开始买各种胭脂水粉,一层层地抹自己的脸,妄图遮住那些丑陋痕迹,甚至拿碳灰染自己的头发。
怎么才能更美?没有任何优点的他唯恐抓不住白朗的心,他开始疯了一样地搜寻各种办法,吃药,化妆,可什么也阻止不了他日渐衰老。
迟暮,迟暮。
柳青变得神经质起来,他发脾气,嘶吼,然后再絮絮叨叨地向白朗道歉,可白朗总是温柔,从不生气,一如既往地对柳青好。
“你最好看,”白朗笨拙地说“真的,无人能及,你在我心里最好看。”
本来是多么动人的情话,在柳青耳中却无端端地变了味儿——在白朗心中最好看,在心中最好看,那么他就当真不是好看的人了,白朗定是在哄他。
说谎。
白朗居然对他说谎了,柳青暗自冷笑,红红的指甲硬是将桌子刻出一道浅浅地痕迹,该不是白朗在外边儿藏了小的吧?
恨不得剥皮拆骨,喝血吃肉……
他拿什么跟那些年轻的争?他争不过,他老了,再做出风情万种的样子,也是丑人多作怪。
不过嘛……他听说,用处子的心头血养一种蛊,再给自己种上那种蛊,便可保容颜不老。
他对着镜中脸色惨白的影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嫉妒吗?
嫉妒啊。那么就去把那些令人嫉妒的人都毁了吧。
杀吧。
杀吧。
杀吧。
他专挑漂亮的姑娘杀,那些美丽的姑娘死前惊恐而丑陋的表情让他对少女们的年轻和美丽疯狂的嫉妒得到了些许缓解,他享受着血液从少女的胸口处喷溅而出时的快感,甚至把血往自己脸上抹,红色的衣服变得更加妖异。
女孩瞪大了双眼,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已失去了温度。
为什么选上她?
“你真好看。”柳青病态地笑着,慢慢地弯下身,轻轻摸了摸女孩逐渐冰冷的脸,语调有种莫名地悲哀,“真的,年轻又漂亮。”
杀吧,一个又一个,全都杀掉!让那些该死的贱女人觊觎他的夫君,让她们长得那么年轻美丽,杀了吧杀了吧杀了吧!!
白朗是他的,他的,他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可他的确是沉浸在了杀虐的快感中。渐渐地,柳青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浓浓的血腥味儿,不论用多少香粉也盖不住,可他的皮肤的确是再次光滑了起来,眉眼间风情甚至更胜从前,唇色是极度张扬的血色,青丝泛红,整个人就像是曼陀罗一般魔性妖冶。
“我漂亮吗?”他笑着问白朗,“我漂亮吧。我可是你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漂亮。”白朗低下眼,“最漂亮。无论何时都最漂亮。”
于是柳青便满意了,再也不对白朗发脾气,可他没发现客栈的人渐渐变少,人们都说那原本香醇的桃花酿不知为何有了腥气,爱喝桃花酿的男人们都不来了,客栈被装点得红红的,以往看着是喜庆,现下看却是十分渗人。有人说半夜经过客栈时,看见客栈外边围着许多白衣女人,生生把客栈围了好几圈,他只当是客栈的老板在招些自家用的侍女,上前一看,才发现那哪里是人,分明是嘴角淌着血的女鬼。
白朗低头,他嗅觉极好,柳青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可他不能再做出任何不愿的表情,他怕柳青陷得更深。
天道放过谁呢?
柳青从不告诉白朗自己做了什么,就是怕被白朗嫌弃,白朗也就只能假装不知道,偶尔隐晦地劝他,再不行,便去寺里求签,捐善款,磕头。
“保佑柳青生生世世平安。”他每次必定磕足一千个响头,次次为柳青祈愿。
07
磕得额头红肿,流血不止,还是要磕。
他深深地弯下平日里挺得直直的腰,表情虔诚。
“保佑他……”他低着头,喃喃地说,“他是个好人……真的,不管谁都好……求求你,保佑他……”
他被感情蒙蔽了双眼,连柳青手上沾满的血腥也视而不见,他只看见柳青日渐地疯狂与痛苦,却看不见别人家蔓出大门的猩红的血,他盲目了,再也没什么是非观,只知道柳青是他的命,柳青不能出事。
一点点也不可以,哪怕是头发伤了都让他难过不已。
这种执着的感情是什么呢?
感激?爱情?亲情?
分不清。
其实也无需分清,感情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东西,蠢笨的妖怪大概只知道什么东西对自己来说最重要,其余一概不懂,也不想懂。
客栈变得越来越破败。
桌子卖了,椅子卖了,能卖的都卖了,雇的人也都散了,换来了金首饰,换来了银首饰,换来了数不清的胭脂水粉,也换来了柳青每日的笑脸。
他是那样的用尽心血,他滋养着花儿一般妖冶的柳青,并且自以为带给了柳青许多幸福,可他到柳青死后才明白,这些情啊爱啊,这些所谓的忠诚,所谓的疼爱,柳青是并不需要的。
他祈愿完回到破败的客栈,满心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想,他如此虔诚,上天该会留柳青一条命。
太傻。
“我回来了。”
他说着,然而浅浅的笑意才刚刚浮上眼角,便僵住。
太天真。
客栈中,徒留一具白骨对他巧笑倩兮。
——对了,他是不被需要的,他不该报恩。柳青最开始就不该救他,该让他自生自灭。
没有他,柳青就不会死的那样凄惨。
“柳青……?”他僵硬地走上前,白骨的头对着门,手向前伸,大概是试图逃跑的时候便死了。
白朗突然疯了一样地跑开,他在店里四处寻找,寻找爱人的踪迹,拒绝承认地上的白骨带着令人熟悉的柳青的味道。
“柳青,你在哪里啊……”他低低地说着,一间一间房努力找,“遭贼了,柳青……客栈死了人……那人就剩骨头了……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
他的唇一直在哆嗦,脚步虚浮。
“不怕……你出来……”他打开最后一个门,近乎绝望地哀哀地说,“青……我会保护你……不就是死了人么……没事,你出来……我带你远走高飞,我们去把那个人埋起来……”
远走高飞……
白朗闭上双眼,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柳青……”
多美的人啊,顷刻间便被蛊虫蚕食殆尽了。
他颤抖着,甚至能想象出那些蛊虫从柳青皮肤中破开的样子,蛊虫们大概就犹如一颗颗种子破出土壤一般,欢欣鼓舞地发出了一声声“啵”的挣破皮肤的声音。
“别哭……”
——小将军,我疼啊……
柳青大概拼了命地往外爬。
——救我……我不想死,白朗!!白朗!!!
疯了。
他逃离一般地跑出客栈。
为什么会这样……
他去问好友占星子缘由,占星子掐指一算,半晌,怜悯地看着白朗。
“你的存在改了他的命格,”他看着白朗,“他这世本来命不至此。”
白朗愣住,踉跄了一步。
“你和他的红线……断了。”
“什么……?”
——他自作多情,他改了柳青的命格,于是罚他与柳青的红线尽断,眼睁睁看着他入他人怀。
一世又一世。
他懂了。
他的爱是柳青厄运的源头。
爱是……痛苦。
白朗终于忍不住,他撇过头,捂着脸,泪水却从指缝中溢出来。
罚他,惩罚他。
只能默默地守在柳青身边,不论柳青是何等样貌,何种性格。
他守了一世又一世,看尽了柳青的各种姿态,可柳青的眼再没在他身上停留。
他抱着别人,吐露爱语。
“我爱你……”柳青轻轻地说,“一辈子都爱你。”
白朗听着,心中小小的,酸涩的幸福。
“我也是。”他回答,“我也是。”
可惜,柳青那句话已经不是说给他听的了。
孟婆汤,忘前尘……
他不过是前尘往事罢了。
白朗看着何秋哼着歌进了房间,拿出一个巨大的抱枕回到客厅,接着脱力了一般倒在柔软的沙发上,打开电视,电视中顷刻间便传来人们互相逗趣的声音,白朗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小小的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发出了威胁的“呼噜”声,何秋扬起眉毛忍不住笑,完全没有看电视的意思。
他专注地看着白朗,手里把玩着遥控器,笑眯眯地说:“大家伙,仔细一看你真的好大啊,到底是什么品种……狼狗么?”
何秋兴致勃勃,白朗摇摇尾巴,摇头晃脑地在窝里走了两步,又瞄了瞄何秋,眼神里略有纠结。
什么叫狗?
咳,他,他堂堂一个雪狼妖,什么叫狗……
白朗默默地扭过头,若是人形定会做出满脸无奈,可惜物种之间的隔阂是可怕的,这一点小小的纠结完全没有传递到何秋心中,只见何秋抛弃抱枕,起身扑了上去,尖叫道,“太帅了!!刚才那个眼神真的电到我!!我的天,你要是个男人,一定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帅哥!!!”
白朗:“……”
白朗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认错人了的可能性。
这个满脸天真的清秀青年真是柳青?
他转头,何秋大大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在闪光,还用力地抱着白朗,“不管了,总之养好伤了之后就是个威风凛凛的大狗!赚到了赚到了!”
怎么说呢……心里感觉怪怪的,并不是很习惯,可却又觉得很舒服。
白朗任由何秋抚摸自己身上的白毛,亲昵地在何秋身上蹭了蹭,何秋嘿嘿地笑了起来。
这一世,他是不是被需要了呢?
是不是逃离了十世的诅咒,那个只能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的诅咒?
“嘿……”何秋伸手比了比白朗的身长,发现这只大狗真是体型庞大,要不是因为流浪太久变得稍微有些瘦,绝对是健壮的极具有攻击性的动物。
“你像个将军。”他不知为何突然迷糊了,眼神逐渐变空,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上战场,杀敌人,浑身浴血。身后应该还有心爱的人。”
末了,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傻笑,“呃……我是怎么了?哈哈哈……难得文艺难得文艺,唉……大概是因为今天失恋了吧。”
08
可是,说失恋又似乎是不准确的。
何秋挠头的动作渐渐地慢了下来,最后到停止。
没有喜欢的交往终止了……算是失恋吗?
他礼貌地接受了对方的分手请求,也很尽责地摆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尽管他除了有在背地里被当成备胎的不满以外有些并不感觉难受,甚至可以说难得的心情好。
对方的新恋人是个比他稍微娇媚那么一点的……不太礼貌来说,娘炮,那人带着粉红色的发卡,被染成暗红色的大波浪卷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唇涂着红艳艳的口红——若不是那人声音粗哑,他几乎都要以为前男友被掰直了。
小三嘴巴恶毒地对着他这个原配喷洒言语毒液,神色凶悍,言语恶毒,但不得不说的确是个美人。
风情十足的美人,一举一动皆勾人,怪不得能勾走他的男朋友。
何秋心里有种莫名的矛盾,他不知出于什么理由——总之不是道德——很讨厌这类人,可又不知为何十分向往成为这类人。
带去的朋友拼命地骂那个所谓的第三者,他就在旁边拉着他们。
“没关系,没关系的。”他勾起一丝貌似勉强的微笑,“别这样……我,我不要紧。”
再扭过头去,装出失落的样子看着地。
“只要他们幸福……就……”他轻轻地说,“我就……就……”
语气要放弱,声音要带着哽咽,脸不能被他们看见。
他都懂,如何装成一个“纯洁”的,不被污染的人,他懂。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却不太明白。
似乎是从刚出生开始,就对这种伪装乖巧善良的把戏上了瘾,极度排斥自己骨子里的恶心性格,至少,不会表露在外。
也许是因为怕被人鄙视?但他清楚,其实不是。
他装作不经意的抹过眼角——哦天,真可惜,今天不够入戏,眼角没能流出眼泪,于是只能退而求次,背过身,给他们一个“倔强”的背影。
“何秋……”前男友的态度果然顿时软了下来,语调里带着一丝不忍,“你……你,我不是……”
何秋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拉住了。
也许是因为太过底气十足,也做好了所有坏的打算,却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结果自己反而心虚了把。
“我……”他反复地说着,“何秋,我不是……那个……”
他不知道何秋在心里偷偷地笑。
何秋不是得意,只是觉得挺蠢。他从酒吧的玻璃上看见了小三,小三的表情很是扭曲,高跟鞋把地都要磨穿了,他从心底产生了了一种变态的快感。
“贱人!!”小三粗着声音吼,“装什么纯,婊子!!”
像是一只捍卫领土的狮子,张牙舞爪,他死死的抓着一个十分骚包的包,指节都泛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大打出手。
何秋勾起唇。
对,没错,称呼说对了,他就是婊子。
婊子会做什么?
婊子……可是一种不会让别人爽快的贱货。
于是配合地踉跄着退后两步,甩开前男友的手,转身,跑开。
“何秋!!”前男友大声叫了一声,见何秋没停下就试图追上去,小三拉住他,他转身给了小三一个重重的耳光。
何秋听见了那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可他已经跑远了,不能看见小三错愕愤怒的表情。
他终于愉快地笑出了声。
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想要得到的好处已经从前男友那儿得到了,恰好需要一个分手的理由,结果机会就来得这么巧。
连上天都帮他,哈,没人会把他当成谋图者,从头到尾,他都是被害人。
被强行掰弯了,还被劈腿的可怜的纯情的少年。
尽管下起了雨,何秋还是心情不错地哼起了歌,雨花在脚边不断盛开,他甚至玩耍般地踩起了水,打算一路跳着回家。
然后,他看见了那只躲在垃圾桶旁的流浪的大狗。
这是什么感觉呢?
行人们都从它身边走过,污水把它染成了说不清的颜色,它的身上大概还会有浓且恶臭的垃圾的味道,可何秋原本欢快的动作突然顿住,他傻傻的愣住了,像是被突然按了暂停键一样。
周围的声音全都消失,只有密集的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的不间断的“啪嗒”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放轻呼吸,看见那只大狗张望街头时视线扫过自己,没做停留。
于是说不清的委屈和愤怒从心里悄悄地蔓延出来,他迷迷瞪瞪地走过去,不知自己对那只狗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接着,鬼使神差地把它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