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拍卖场完本——by和雨和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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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別人,也許可以當他這句話是開玩笑,可是儒勒知道拉斐爾,是從來不說玩笑話的人。
所以他只是不說話。
拉斐爾惨然一笑,轉過身去,昂首离开,他的背影,如同他往昔一般,高傲而孤單。走出巷口的時候,正好一阵凉风吹过,顿时觉得浑身发冷,胸口卻一熱,咬紧牙關,卻有一股腥味流出來。他擦拭一下嘴角,向前看,前方的路很迷茫,但他仍堅定地向來時的方向回去。
冷風吹在儒勒臉上,半晌,他才像覺得很冷,冷得徹入骨髓,他蹲了下去,蜷緊了自己,蜷了很久。
☆、第 36 章
城堡主建築,第二樓,會議廳。
門沒關上,半掩著,推開進去,看見一大堆文件,推得桌上到處都是,椅子上、地上還滿滿擺著。
克洛維完全淹沒在這文件堆中,他埋頭苦讀,然後批示。
隨手拿起一份文件,看到他很認真地批復,他在努力模仿皮薩內洛的語氣和可能的做法,雖然模仿得不太像。
他的臉有些鬍鬚渣子,看來昨晚徹夜未眠,也沒有時間收拾。
他是貴公子,一向來引領著潮流風尚,穿衣也一絲不茍。拉斐爾認識他這麼久,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所有人都站著,甚是憤慨的模樣,完全沒注意到拉斐爾已經進來了。
大廳里面除了克洛維、理查魯和馬里,还有一个稀客——伯恩斯。
這時理查魯尖銳的聲音響起:“監督官大人,您有皇上的旨意嗎?”
“監督官出行,即視為代行皇室旨意,有監督一切城邦的權利,我想不必提醒,你們也該知道,我有定奪生死的權力,如果有人阻止我,我可以馬上宣布處死你們。”
克洛维拍案站起来道:“皮萨内洛没有交出印章,你凭什么收回?”
“皮薩內洛?哼!如果皮薩內洛還站在這里,相信你們也不會看見我。你们现在弄得这里一团乌烟瘴气,公主和丞相生命受到威脅,而皮萨内洛生死不明,还需要我说什么吗?”
拉斐爾踏進大廳:“公爵大人,根据城邦法第二十一条第三点,邦主不能执行职责时,由副邦主代理。皮萨内洛现在是无法亲自掌事,可我还在。恐怕要令您失望了。”
“你?哼,”伯恩斯笑:“皮萨内洛的性命安危,和你脱不了干系,你倒好意思在这里托大?”
“我的干系,应由城邦弹劾,经邦主审核,邦主无法审核的情况下,递交皇室,由皇室指定专员进行询查。現公主代皇室巡查,您直接跳了公主这一步,或者您的意思是說,您得到了公主的授权?”
伯恩斯一点恼怒的样子也没有:“你倒是仗着公主做后盾,肆无忌惮了。那么,请问我作为监督部门,逮捕嫌犯总是不需要经由其他程序吧。而你,私放嫌犯,又是什么原因?”
“如果我没搞错,菲利奇亚诺城邦的司法独立,邦主对犯人作出的判罚,就是终审判罚。”
“拉斐尔公爵,我也提醒你,谋害一等爵位的人,不管有什么原因,都当死刑。如果有人刻意坦護谋害者的话,坦護者代為受死。” 伯恩斯轻轻一笑:“相信你也沒搞錯,请允许我提醒一下你,皮萨内洛,和你一样,正是一等爵位中的一员,謀殺皮薩內洛公爵未遂,又有謀殺拉斐爾公爵的罪名,现在的情况,不管他醒是不醒,判罚都是一定的了。”
“那么,等那一天来临时,你再过来吧。”
伯恩斯拿起帽子:“你們最好祈禱皮薩內洛盡快醒過來,他如果有什么意外,我會擔保在場的你們都……”他環視一周,戴上帽子:“那么,再会。”
整個過程氣度不凡、风度翩翩,在场的人却恨不得咬他两口。
理查鲁唾了一口:“拉斐尔,由于你决策错误,我们才落得如此被动的局面,你……”
拉斐爾冷冷地說:“理查魯,城堡有七处警戒漏洞,有四个地方人员安排不当,刚才伯恩斯进来,我没收到通知,你就是这样当安全司长的?”
理查鲁道:“这不可能,你……”
他话未讲完,忽然城堡中某处响起一声哨声,随即空中升起一朵烟云。
接着,又是第二处、第三处……
“还要试吗?” 他揮揮手中的哨筒。
理查鲁咬紧牙关,转身向门外跑去。
“馬里,城里水源有些问题,但已經得到控制,去看看怎么回事。”
“克洛維,”他轉身道:“你身為外務司長,在邦主議事廳內私批文件,已經超出權限,罰薪半年。帕留柳城邦交惡,我现在还没看见你的方案。現在,在皮薩內洛不能親自出城慰民和進行城邦往來的情況下,城中民心的安定和取得鄰近城邦間的支援,由你負責。”
克洛維一拍桌子站起來:“你仗勢欺人我姑且不說,不過現在……”他突然沖到拉斐爾後面架住他:“馬里,快點。”
馬里迅速上前,按住拉斐爾。
拉斐爾倒沒有掙扎,他的衣服未換,還是昨天那套,幾番打斗和奔波下來,有些皺巴和印跡,腹部有一片紅色,不過由於時間過去,已經漸漸變黑,和衣服原本的顏色混在一起,不太明顯了。右手很自然地垂著,克洛維知道,他右手傷了,一直沒有完全康復過來。
馬裏掏出傷藥和繃帶,丟到桌子上,他臉色有點緋紅,果然是發燒了。
☆、第 37 章
不得不說,這幾個人,平常看上去吊兒郎當的,關鍵時候還是撐住了場。幾天過去,一切都安頓了下來,也沒引起騷動,城邦運作也似乎恢復了平常一般。如果沒有那炸了一半的大舞廳,一切似乎都與往常無異。
公爵府中。
杰克趕緊迎上前:“先生,您要出遠門了?這麼急著離開?”
儒勒看了一眼已經備好的馬車,道:“是的,杰克,這些日子以來,承蒙您的照顧了。”
杰克有些心酸,卻不好表現出來,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以為儒勒有事必須離開。儒勒為人親和、博學多才,與下人相處都很好,所以他也感到傷心:“先生,希望您經常回來。”
儒勒跨上馬車,看見馬車裡佈置得極為舒服,長途跋涉是絕對沒問題的。大箱小箱的行李佈置得很好,食物和應急藥品也全都齊了。
桌子上還有一個小箱子,打開,上面一層是一路上會經過的城邦的貨幣,揭起來,下層滿滿全是珠寶和金銀,還有一個信封,裡面,有一張蓋了章的出城紙。
彼時各城邦間各用自己的貨幣,只有珠寶和金銀,是通用的。
“謝謝你杰克,非常周到。”
“是公爵大人吩咐的,小人只是照做。”杰克不敢多說話,怕說多了要哭:“儒勒先生,您還有什麼話要交待給公爵大人的嗎?”
公爵大人?儒勒抬頭看了一眼拉斐爾房間的方向:“沒有了。”
儒勒先生為什麼不能等公爵大人大婚之後再走呢?杰克呆呆地想。
他奇怪一向吩咐他不要離儒勒太遠的公爵大人為何這次这么长的路,反而不要他服侍儒勒。
儒勒淡淡道:“再見。”
車一行遠,杰克就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僕人來報,說皮薩內洛從暈迷中醒來,半夢半醒間,堅持要見拉斐爾。
皮薩內洛的寢室。
皮薩內洛正躺在床上,拿著一張紙。聽見拉斐爾進來的聲音,便道:“你看。”他把手中的紙遞給拉斐爾。
拉斐爾接過來一看,是一張獎狀,有28個手印,獎狀上,“希望之星”四個字熠熠生輝。
拉斐爾看著皮薩內洛。
皮薩內洛道:“我想,他是格蘭瑟的兒子。”
這是EWRT年,發生在黑塔利亞城邦的故事。
十五年前,EWRT年,黑塔利亞城邦,統治者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竟然下了一個錯誤的決定,設局逮捕了這個國家有史以來最傑出的二十八名科學家,并且試圖殺害他們。皮薩內洛當時就在黑塔利亞城邦留學。當時,他只有十六歲。然而生活背景,加上特別的個性,儼然成了當時學生中的佼佼者和實際上的領袖,他暗中召集了有膽識和智慧的人,要拯救這些人。一開始參與者都是學生,後來黑塔利亞城邦一些有識之士,比如儒勒的父母,反對政府的決定,也毅然投入這個營救活動中去。
“儒勒的五官像媽媽,可神情氣質完全像爸爸。我留意到他衣服上的圖案時,就忍不住在想,格蘭瑟的兒子如果沒有死,也該是你這樣的年紀了。”
當年成功返回菲利奇亞諾城邦後消息轟動全國,拯救了這個國家有史以來最傑出的二十八名科學家以及五十名選中的被實驗者,名震全國的‘希望之星’就是當時叫響的。菲利奇亚诺城邦後來能發展得那麽迅速,也完全是因為那些科學家的功勞。
“就是那場載入軍事教材的希望行動?”拉斐爾問,他是第一次聽皮薩內洛講這件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皮薩內洛不願意談起這件往事,所有的榮耀對他來說,似乎是一種痛苦和折磨。
那場計劃被稱為最十全十美的計劃,以已方沒有傷亡,而對方大上其當,不僅讓已經送入監獄的囚犯全數脫逃,還損失了九十七個追擊者的生命。
“書上的內容是錯的,那場營救中,有兩個人犧牲了。”皮薩內洛說。
拉斐爾渾身一抖。
“對,就是格蘭瑟夫婦。”皮薩內洛看了他一眼,道。
格蘭瑟夫婦仰慕他的威名和勇氣,投入盔下,并且在那一天,接受了他的安排,去執行一項任務。
皮薩內洛一切都計劃好了,但心裡忽然不自在起來,這種不自在感太強,令他不由自主地去另一條路探查,回來時卻無意中發現敵人已經改變計劃,馬上就到。
時間很緊,兩條分叉路,是救兩個人,還是更多的人。
是一道選擇題,實際上選項只有一個。
☆、第 38 章
兩百人撤了,兩個人犧牲了。
“我回來後,名噪一時,皇室為了夸大我的功勞,振奮當時分崩離析的民心,宣稱沒有傷亡,并且頒發了‘希望之星’的獎狀給我。”皮薩內洛仿佛無法呼吸一般,站起來,倒了杯水,才緩緩道:“儒勒像他父母,永遠是從容地笑。我相信他們在戰鬥到最後一刻時,也是微笑地面對死亡的。那九十七個記在我名下的功勞,有絕大部分是他們的。然而他們至死,也得不到承認,連名字也不曾被提起,沒人記得他們曾經那樣無私地站起來捍衛正義!而我,飲著他們的血,享受著本該是他們享受的榮譽。我一見到這四個金光閃閃的字,便想起格蘭瑟,他是那麼驕傲和自豪的人,也是我這一生見過的最勇敢、最高貴的人!”
拉斐爾只覺得空氣悶熱,讓他無法呼吸。
“我回去找他們,可是他們已經死亡,連尸體也被毀壞,根本找不出來。我記得他們有個五歲的兒子,可是我也找不到他,所以我想,他應該是在戰鬥中一起死了。”
儒勒推開窗戶,迎著風,風中再也沒有拉斐爾的氣息。
當年,儒勒才五歲,在一片混亂中下意識地躲到臭水溝裡,才幸運地逃過一劫,從此在孤兒院裡長大。可惜當年的血腥,對他而言印象太深刻了,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忘記。
他更加無法原諒那個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自己父母一句的皮薩內洛。他只看到皮薩內洛踩著父母的鮮血,得到皇室極大的信任,並授予了爵位官職,轟動一時,成為人人仰慕的“希望之星”。
“所以他想盡了辦法接近我,其實是為了接近你。”拉斐爾說,嘴裡只是一片苦澀。
“克洛維府上連續被襲,我被迫調出兵力去保護他,想必也是他的目的。他被害那次,我就有些疑心,那個組織組織了幾次行動對付我,卻沒有抓到機會。”
儒勒的心太狠,為了保住自己培養出來的勢力,竟然不惜自殘以得信任。
“他想追查當年那些檔案。”皮薩內洛道:“可是那些文件只在伯恩斯那裡保存著,在你、我或克洛維那裡下手,根本找不到。”
所以才有後來在皮薩內洛書房的那一幕。他不是喝醉了,是借醉行事。
但是也沒找到。
皮薩內洛根本不願意提起往事,都塵封了。
“我告訴你這些,並非對他感到內疚。我對格蘭瑟感到內疚,但是不欠他的。時光重回十五年前,我仍然會做同樣的決定。我若殺他,必不感到一絲愧疚。”皮薩內洛說:“我告訴你,只想告訴你:我不殺他,只因我不能為他,毀了這個國家最後一個可以拯救它的人,人民最可依賴的一個希望,也是我,最能信賴的一個朋友。雖然這個人為了他,已經幾乎毀掉。”
他本該像格蘭瑟一樣,提著劍,昂首挺胸地來找皮薩內洛復仇,那樣,才是格蘭瑟的兒子,才不辜負他父親高貴的血統。
“我雖然起了疑心,但想來你們如此相愛……”
“不!”拉斐爾打斷他的話:“不!沒有相愛。”他的臉色,如雪一般白。
“沒有?”
“沒有!現在這一切都結束了。”拉斐爾道。
他轉身,默默向門的方向走去。
皮萨内洛道:“已经通知懷特了,今晚不会等你回家。”
于是拉斐尔停住腳步,转过身来。
“为什么?”他问,身体在微微颤抖。
皮萨内洛知道他在問另外一個人,卻無法言语,只眼睁睁看着他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 39 章
城堡中。
拉斐爾已經醒過來了,無法聽命乖乖休息,只叫人搬了一堆文件修改著。
忽然一个欣喜的声音喚道:“公爵先生!”
拉斐尔心里一咯噔,回头,果然见到尼爾。尼爾一看见拉斐尔,便张开双手扑了上去。
而拉斐尔也不责备他,任尼爾紧紧抱着,微笑著。
那天,懷特把他送進自己的房間,懷特誤會了,尼爾也誤會了。
彼時儒勒剛說完恨他,彼時儒勒剛叫他滾出去,彼時他人生中第一次知道居然有人能當著他的面欺負他的人,他一肚子火,抽出皮鞭狠揍了懷特一頓,讓懷特連夜把尼爾送到伯恩斯那去了。
過了一會,才把尼爾拉下来,道:“尼爾,你怎麼跑來了?”
尼爾惭愧道:“公爵先生,我沒有淘氣,是伯恩斯大人帶我來的。”
拉斐爾順著他的手指望去,伯恩斯——這唯一一個和皮薩內洛一樣讓拉斐爾摸不到底的人,正在摘下手套,微笑道:“我可以作證。公爵先生,這孩子非常愛您。”
拉斐尔向他行禮,伯恩斯回禮。
“我已經收到懷特先生送來的尼爾的蓄奴紙,並且和他解釋過了。您勾了男寵,是為了他能夠脫籍,為此您並不介意自己的名聲。我記得您說過,名聲是最沒有用處的東西。”
彼時城邦有規定,一日為奴,世代為奴。反而男寵可以脫掉奴籍,回復普通人的身份。
伯恩斯道:“不過有時候也是最有用的東西。公爵先生,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到處看看。”
“當然,皮薩內洛邦主已經等候您很久了。”
“我確實也很久沒有見到我這個老朋友了。”伯恩斯講:“尼爾,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明天下午,我會在驛館等你。”
尼爾欣喜地行禮:“是的,先生。”
拉斐爾看著他優雅地轉身,心裡暗暗稱贊,果然是可以和皮薩內洛相媲美的人,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是不願意和一個這樣高貴的人成為敵人。
尼爾高興道:“公爵先生,我可以呆在您身邊嗎?”
拉斐爾嘆氣道:“你真是个孩子。”
“先生,我不是孩子了。我会很快长大,长得像儒勒先生一样,一模一样!”他强调道。
拉斐尔不禁一怔,轉身繼續看文,边道:“你先回去吧,你窗台上的花,已經開了又謝了!”
尼爾眼睛里面就充满了泪水:“先生,我说错话,让您生气了?”
拉斐尔道:“没有。”
尼爾道:“我错了先生,没有人能像儒勒先生一样的。”
拉斐尔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算算時間,儒勒應該已经在半路上了吧?
“何必像他?”他嘆息道。“何必像他?”
尼爾迷惑不解,呆在原地。
郊外,小道上。
儒勒听见后面有马蹄声,掀開窗簾,諾森正從車廂中向他致意:“儒勒先生,您好兴致,在觀賞自然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