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地成魔完本——by阿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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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心电图也有了一些异常的动态,几个医生护士从外面冲进来,但老人拼了命握紧了两个儿子的手,似乎松开就会铸成什么大错一般。
——“喊妈妈。”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
周琰一惊,回头看,景宸在急切地看着他的母亲,不会是他。周围也没有其他人。
——“叫妈妈。”那个声音又说了一遍。
……哦,景冬阳。——你这个胆小鬼,终于又敢出来了?——周琰想,冷笑起来。他看了看景宸,心中恶意地想,我不会把身体让给你的,你休想在和他说一句话。
上一次,在他要伤害景宸的时候,景冬阳和他争抢过一次身体控制权,那时候的景冬阳疯了一般,好像景宸死了他便要和周琰同归于尽。这次,养母要死了,景冬阳终于又现了踪迹。
可是这一次的景冬阳除了方才那两句话,没有任何的举动。
病房里兵荒马乱,周琰站立其中,犹如外人,他犹豫了一会儿,对老人说:“妈妈,我回来了。”
老人听见了,她突然激动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丝虚弱的笑容,她艰难地对周琰说:“给你哥哥打电话,他一直在等你。”
周琰看看景宸,说:“我知道。”
老人笑了,好像第一次露出了高兴的神情,目光又转到了景宸的那边,说:“冬阳回来了。”
——“她说冬阳。他们母子俩,等的都是景冬阳。”周琰心中想。
“嗯,”景宸说,“是啊,一秋回来了。”
——“他觉得,周琰不是景冬阳。周一秋也不是。但是周一秋比周琰好。”周琰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些灰心,这时老人的手也松动了些。他轻轻放下老人的手,就向外走去。
“你去哪?”景宸也从病房里追了出来。
“去给你找周一秋啊!”周琰回过身跟他说话,但还是向后走,“我不是景冬阳,也不是周一秋,我没工夫给你妈当一辈子儿子。”
景宸一愣,追上了几步,说:“你记一下我的号码,有情况给我打电话。”
周琰此时恰好走到了电梯边,恰好电梯到了楼层。周琰走进电梯,对景宸冷笑:“免了,景冬阳都不会干的事情,我会吗?”
一瞬间,好像看见景宸脸上闪过的悲伤。——五年,景冬阳从未跟景宸联系过。
两位护士小姐在下一层下了电梯,这时,电梯里只有周琰一个人了。
他看着电梯门上自己的影子,心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妈妈……”他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字眼太陌生了,每次说,都怕会咬着舌头。
“景宸。”他又低声说,他之前一直用“喂”、或者“死警察”来称呼景宸,大约是景冬阳和周一秋都喜欢他的缘故吧,第一次念这个名字,似乎也有一种心跳漏了一拍的错觉。
——“打住打住!自己怎么能喜欢他!”周琰及时悬崖勒马,告诫自己,“他可是随时要死的人!得罪严家上下几口子,要不是自己罩着他,他早就死了!”
电梯下行发出“轰轰”的声响,好像整个人都在往下沉一般。周琰一抬头,仿佛看见了景冬阳。
——哦,不是景冬阳,只是电梯门倒影出的自己。
——“帮助他。”景冬阳的声音在耳边说。
“你给我滚回你的沼泽地里去!”周琰低声地骂,“我要做什么不需要你这个废物来指挥。”
景冬阳的声音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仿佛有什么流水的触觉碰到了周琰的耳根,一些回忆如同河流一般汹涌灌进了周琰的脑海。
“我靠!景冬阳你……”
第62章
周琰来过之后,母亲的病况好了很多。医生说,原本她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觉,见过周琰后不久,她就陷入了熟睡中。神情也没有了平常的不安和紧张,心跳也恢复了正常。
景宸忙中偷闲去开了场会,把在严家探听到的情况跟陈指挥汇报了一下,就回到了医院。江夏和他一起。
晚上,景宸用热水给母亲擦了擦脸,江夏在整理热毛巾和大大小小的药瓶。
门突然响了一声。
景宸一侧身,面向门口,江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两人同时向门外看去。
——白天离开的周琰回来了。
景宸看了他一眼,就垂下了眼睛,继续照料虚弱的母亲。
“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啊!”旁边,江夏却抖起了年长的威风。
景宸心中好笑,等不到周琰的回答,又抬起头看他,这一下发现了不对。
——周琰的身上水淋淋的,像是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又艰难地爬了上来。
景宸看向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淋湿了地面。
“我去!你这是怎么了?”江夏也终于察觉到了周琰的情况,问,“这点雨能把你淋成这样?还是你去澡堂了?”
看景宸和周琰都没有说话,江夏似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你妈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去澡堂?我都几天没回家还搁这儿陪你妈,你……”
——江夏的智商,肯定有问题!不然就是连续多日的睡眠不足,导致他智商下降明显。
周琰走了进来,快步走到他身边,夺过他手上的东西,生硬地说:“你走吧。”
“啊?”江夏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周琰过河拆桥如此得心应手,登时大怒,“我在这……”
“你回去吧!”这下,开口的人是景宸。
“我……”
“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你的脸灰得跟刚从废品收购站里爬出来的似的。”景宸说。
江夏被他们兄弟俩气得说不出话来,站起身取下外套就要走,临出门,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跟景宸说:“这小子有什么不对劲和我联系啊。”
景宸苦笑着,说:“他什么时候对劲过。”
江夏一听,哈哈大笑,仿佛在他们兄弟间挑拨离间成功了一般,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江夏走了,病房里,半天没有人说话,
“没带伞?”半晌,还是景宸打破了沉默。
周琰磨叽了半天,不情不愿地回答:“没这习惯。”
景宸放下手中的东西,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周琰:“回去洗澡换衣服吧,衣柜里有周一秋的衣服,你们俩身材一……”看周琰脸色不对,他及时修改了字眼,“……差不多,应该能穿。”
“我不穿他衣服,”周琰说,偏过了头,“幼稚!!!”
——你还有脸嫌一秋幼稚。景宸差点说了出来,又忍住了,问:“怎么又回来了?身上这不像只是被水淋的啊?和人打架掉水里去了?”等了片刻,见周琰不回答,他抬起头,只见周琰站在母亲的病床前,目光复杂地看着老人。
“那时候,”周琰突然没头没尾地说,“在山洞里,她对景冬阳说,叫妈妈。”
景宸心中有什么地方像被重物撞击了一下。
“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就快出去了。”五年前,在山洞里,出口遥不可及。脚下、眼前、远方都隐没在黑暗中。
景冬阳半扶半背着养母,艰难地向外行进。
黑暗中只能闻见一阵阵的血腥气,养母的血不停滴到他的手臂上。
景冬阳当年不过十五岁,他咬着唇,鼻子一阵阵发酸,好像又回到了父亲永远离开他的那一天:“阿姨……坚持住……”
“叫妈妈。”方梅说。
“嗯?”发生了那件事,景冬阳对方梅的称呼就变成了阿姨,现在,方梅对他说“叫妈妈”。
景宸盯着周琰,周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并没有什么表情,却好像四周笼罩着古怪的氛围。
周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拨了几个数字,马上,景宸的老式手机响起了铃声。景宸慌忙掏出了手机,上面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景宸接起电话,试探地问:“哪位?”
同样的声音,从周琰的手机听筒里传了出来。
周琰转过身,望着景宸,手机仍旧贴在耳边。
——他应该不知道景宸的号码才对。
一时间,心跳得特别快,景宸紧张了起来,盯着周琰的脸,却在问电话里:“是冬阳吗?”
周琰没有说话,景冬阳也没有,听筒里,只有轻轻13 的呼吸声。
半晌,周琰按掉了电话,说:“果然是你的号码。”
“冬阳告诉你的吗?”景宸握着手机,因为激动,声音都有点变化。
“不,”周琰说,“我自己想起来的。”
——景宸不是很懂他们病人的世界,听周琰这么说,也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失望好。
“景冬阳把记忆给了我,”周琰说,看着窗外,好像有什么人,正从那里离开,“大概是跟我们融合了吧。”
第63章
景宸望着周琰,慢慢地放下了手机。那是用了将近十年的老款,和现在日新月异的智能机比,又小又沉,用久了还发烫,沉甸甸得像一块石头。可是景宸舍不得换,就像父亲牺牲了好多年,母亲始终舍不得搬家一样。一个人离开以后,和他相关的东西,换一件,就会少一件了。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还是景宸先移开了视线,他转过身,继续用热水浸湿了毛巾,擦拭母亲的额头。
突然,背后似乎有什么声音,景宸来不及转身,却是周琰靠近过来,从背后,以极亲密的姿势拥住了景宸。他的脸贴在景宸而耳旁,似乎能感到轻轻的呼吸吹在耳廓边。但是景宸却攥紧了手中的东西,脊背都僵硬起来。——周琰的右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谁也不知道,周琰的下一个动作,是亲吻他的脸颊,还是扼断他的喉管。
许久,周琰的声音在身后说:“你害怕了?”他缓缓地放下手臂,从景宸的脖颈慢慢移到他的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他继续说,冷笑着的,“你也知道那个废物走了,我想杀你,就没人拦着了?”
——景宸的心跳很快,可见景冬阳离开对他的影响,并不像脸上表现出的那么平淡。周琰想着,不知为什么,心中的不快越发浓郁。
“怎么?你不是害怕?你想说你很伤心吗?”周琰盯着病床上瘦弱的老人,更用力拥紧了景宸,在他耳边低声地说,“你装给谁看?”
景宸动了动,但是早被周琰预料到,他的手臂像枷锁一样,紧紧地扣住了景宸,制住了无谓的挣扎。他的那句话似乎刺激到景宸了,他的心里不知名的快感和愤懑并存,于是他继续说:“你们的假惺惺,骗得景冬阳那个废物团团转,他为了你什么都肯干,你们对他,也没有你们自我陶醉的那么好嘛。”
“你知道景冬阳什么时候躲起来的吗?”周琰说,“我刚才算了算,那年五月景冬阳被你母亲骗回了严家,呵,十五岁就去给你们当卧底,景冬阳是个傻子。九月你母亲找到严家,放了把火然后就逃走了,……一直到十二月,景冬阳才彻底藏起来,躲进了他的沼泽地里。九月到十二月,四个月,你找过他吗?五月到十二月,八个月,你问过他去哪里了吗?”
景宸的脸色在病房的日光灯下白得吓人,好像全身的力气都在流失出去,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东西,只有刚才放进口袋里的手机,滚烫得贴着皮肤。
“只有景冬阳那个白痴才会被你们骗,”看着景宸的脸色,周琰仿佛印证了自己的判断,声调也高了起来,“他太相信你们了,活该他最后一无所有,活该他爸爸死无葬身之地最后只剩个头,活该他灰溜溜地走,丧家之犬。”
正说到这里,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原来是景宸用手肘重重撞上了他的胸口。景宸也是警察,身手是练过的,周琰刚才没有防备,被他一撞,不由松开了钳制住他的手臂,后退了一步。
“你……”周琰大怒,脸上更加阴沉,缓缓地说,“那只手不想要了吗?”
景宸却没有理会他的威胁,注视着周琰的脸,和景冬阳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像是终究忍不住了,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脸,说:“你和景冬阳长得一模一样。”
周琰一怔,瞪大了眼睛,还没有人敢这么摸他的脸,非常不适,但是又莫名地舍不得推开。
“废物……白痴……丧家之犬……”在他推开之前,景宸却已经放下了手,“你看不起他,可是我看不起你,我弟弟一半的勇敢你都没有。”
周琰耳边“嗡”的一声,好像是景冬阳残留下来的思维在惊慌,在告诉他:哥哥生气了。
一切嘈杂的声响中,景宸的最后一句话格外清晰:“你连景冬阳的一根头发都不如。”
——我哪里……哪里不如景冬阳了?他模模糊糊地想,特别特别的生气,看景宸苍白的脸,似乎景宸也并不好受。周琰伸出手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大概是想握景宸的手。
可是景宸却是马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哦,大概是他还记得周琰刚才威胁的话,周琰威胁说,要像上次那样,拧断他的手臂。
周琰怔了一会儿,慢慢地转过身,走出门去。
第64章
周琰走了。
景宸在病房中央,愣了一会儿,回过头来,看母亲。万幸方才那场闹剧没有惊动她,她还在沉睡中。
景宸走出了病房,轻轻掩上了门,在病房外的塑料长椅上坐了下来。
午夜的医院走廊依旧灯火通明,远处的服务台里,穿着粉红色大褂的小护士正低着头整理着资料。景宸闭上眼睛,好像有黑色的蛛网,正向他扑来。
五年前,他接到消息,赶到了医院,焦急地飞奔进了医院,隔着急救室的玻璃窗,看见了已经神志不清的母亲。才一眼,就有护士走过来,拉上了抢救室的窗帘。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他想推开门,冲到母亲身边。
“小景……正在抢救,”江夏从身后紧紧抱住他,拦着他,“你别急啊……不……不会有事的。”江夏那时候是难得的正经,一向吊儿郎当的脸上第一次不是嬉皮笑脸的神情。
景宸在抢救室门口等了很久,直到陈指挥走了过来,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陈指挥,”他抬起头,“我妈妈怎么了?”
陈指挥那时候移开了脸,避开了他的视线,答非所问地说:“我们都在尽力。”
有这一句话,景宸的心里好像安定了一些,马上又想起了其他的什么:“一秋呢?一秋去哪儿了?”
——冬阳失踪四个月了,上次见到母亲的时候,她穿着枣红色的风衣,说一定会把已经改回原名的周一秋带回来。
陈指挥居然梗了一下,脸上的阴霾一闪而过,但还是被景宸看见了。
“一秋出事了?人呢?”景宸站起身,大声地问。
“一秋没出事,我们只是没有找到他。”陈指挥按住景宸的肩膀说,“他失踪了。”
景宸那时候有模糊的预感,好像弟弟正离他越来越远,他转头就要向外走。
“小景你去哪里?”江夏在身后手足无措地喊。
“我去找他。”景宸说。
马上被人从背后拉住了,陈指挥抓住了景宸的肩,让他回过头来以后马上对着景宸的脸重重打了一拳。景宸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到了护士推来的医药架,玻璃药瓶掉了一地,引起一阵惊呼。
“小景!”江夏大惊,冲过来扶起景宸。
“景宸你别闹!”陈指挥怒不可遏地说,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骚动,竭力压低了声音,“你看看你母亲,她为了谁变成这样的?她现在生死未卜,你给我老实点,照顾好她!别妨碍我们的事。”看着景宸绝望了一般的脸,他似乎也心有隐恻,最后说,“你弟弟……不会有事的……”
那时候的一片混乱中,听见了江夏咋呼的语句:“我靠陈指挥你打他的脸!他破相了我们今年的警校招生宣传照还拍不拍啦?”
……
脑子里剧痛起来,好像有根铁丝在其中搅动。景宸后脑贴着墙壁,他闭着眼,向后撞了撞。
很久之前,——那时候母亲还没脱离危险,江夏受陈指挥命令,在医院帮助照料母亲(顺便看着景宸),那天晚上,江夏吃着泡面,两个人在病房中看着电视。
电视里在放一个老的犯罪电影,里面被诬陷的男主角在每个深夜,一遍遍地把后脑撞向混凝土的墙壁。
“我靠!”江夏捧着面碗,半天没有往嘴里塞一根面条,目瞪口呆地,“这样撞不会变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