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缓缓归完本——by海中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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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子骞抬头笑道:“好久没看见小星辰了,怪想的。周末来家里玩吧,我一个人挺无聊,家里有个孩子热闹些。”
年纪渐长,心境也脆弱许多。以前怕闹,现在却怕太静。
阿斌听着难受,赶忙道:“好的好的,我带星辰去找你玩,他成日也闹着要来找你玩。”
“带来吧。 ”
老宅有好几辆轮椅,简直成了李星辰的玩物。
不过小孩子太能闹腾了,有一次把温子骞害的摔了一跤,从那之后,他就不敢带过去了。
阿斌站在温子骞旁边,看着他脸上那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就觉得心疼。
周末的时候,他就跟陈菲商量:“老婆,今天没啥事,咱们要不去看看子骞。”
陈菲正睡的香,嘟囔着:“你每天从早到晚伺候着你表弟,还没看够呀。”
陈菲和温子骞几乎没什么走动,对于自家老公包身工一般被剥削的状态,她颇有微词。她觉得温子骞太冷漠了,每次见面,连个笑容都吝啬的瞧不见,面对面坐着就大写的两个字“尴尬”。
其实她心里有疙瘩,因为去年带着孩子去温家老宅,孩子小缠着温子骞玩,也不知怎的,把温子骞拖到了地上。
当时在花园的草地上,温子骞滑下轮椅以后身体受了刺激,下肢痉挛发作的特别严重,双腿几乎绷紧了踢蹬。
所有从屋子里面跑出来的人都心急火燎的扑向温子骞,没有一个人搭理倒在地上哭泣的小星辰。
中午饭都没吃成,大家害怕温子骞身体有别的损伤,呼啦啦一大群人围着那身娇肉贵的少爷去医院检查。
包括阿斌。
陈菲抱着哭闹不止的孩子坐在偌大的客厅,看着孩子身上被摔的青紫,也觉得特别的委屈。
阿斌也清楚陈菲的心结,那之后陈菲就一直不愿意再去老宅玩了。
“你们女人呀,斤斤计较,都快半年的事了,还挂在心上呢?”
陈菲被他闹醒了,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叹气道:“不是我小气,而是觉得你们太小题大做,其实那一次我刚巧站在窗子旁,子骞摔下来的时候压在了星辰身上。他虽然瘫痪,可毕竟是个成年男子,星辰那么小,我想着都后怕。”
阿斌搂着老婆哄道:“我知道我知道,子骞为了不压着星辰,两个胳膊肘摔得全是血口。老婆,子骞胸部以下没有知觉,你看他坐在轮椅里面轻轻松松的,可是他的重心就像坐在一个圆球上面,很难控制自己的平衡。星辰那么小,都能把他从轮椅上拽下来,可想他坐着有多辛苦。他瘫痪快十年了,身体不可避免会出现很多状况,比如骨质疏松。你看着他只是从轮椅上滑下来,对于小孩子不过是摔一跤,对于他很可能会造成骨折等危险的后果。懂吗老婆?”
陈菲心里也懂,叹气道:“好了好了,再不同意,显得我多小气,走吧走吧。”
阿斌高高兴兴起床,带着一家人去了老宅。
天气不错,温远行正在院子里看着书晒太阳,看见阿斌一家人,开心的迎上去,抱起李星辰笑道:“哟,小星辰越长越乖了。”
阿斌问:“子骞呢,不会还没起来吧。”
早上十点,太阳亮的晃眼睛。
温远行笑道:“早起来了。”
温子骞早上七点要定时解决生理问题,不过他睡眠也浅,常常凌晨醒来就睡不着了。
张顺推门伸头进来,这会儿王黎正辅助温子骞做复健,温子骞右手握了一个哑铃,正在做拉伸运动。
被折腾脱臼的肩膀疼了好久,严重的时20 候连汤勺都拿不住。
身体不好,脾气也会变差。王黎照顾的小心翼翼,也时不时会让他生气,明显能感觉他越来越坏的脾气。
屋内暖气很足,温子骞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衣,黑色的运动裤,没有穿袜子,穿了一双棉拖,露出苍白细瘦的脚踝。
他的右手搁在大腿上,明显感觉整个手都在抖。他低着头,额头细碎的汗珠清晰可见,大部分的身体不能自主排汗,感觉非常难受,眉头锁的死死的。
王黎护在旁边,帮着他托着手腕,辅助着又做了一个抬举的动作。
他本来建议用最轻的哑铃,可是被温子骞瞪了回去,温子骞固执的选了一个五斤重的,结果捏都捏不住,没办法只好换了一个两斤的,于是整个复健脸色难看的没有一丝笑容。
温子骞整个状态已经不适合继续复健下去了,可是他自己不喊停,谁也阻止不了他的自虐。他就颤抖着胳膊,几乎是耸着肩膀把手抬起来了一点点,左手因为抓着扶手用力,指节看着发白,整个人歪倒着靠在轮椅上,摇摇欲坠。
王黎看见张顺伸脑袋进来,就跟看见救星似得,他那委屈的小眼神望过来,张顺就知道今早的复健并不顺利。
张顺赶忙道:“少爷,小星辰来了。”
听到小星辰的名字,温子骞的脸色才恢复了一些人气,眉头展开了,眼神也有了温度。
“把毛巾给我。”
王黎赶忙取走了那个该死了哑铃,这玩意害他一上午被骂了好几次。
温子骞把汗擦干了,整理了一下衣服,调整好坐姿,才推着轮椅往外走,问道:“前院后院。”
张顺道:“在后院玩呢。”
温子骞到了后院,小星辰正调皮捣蛋的往树上爬,一颗很大的榕树。这棵树还是温老爷子算风水移载过来的,经过风雨已经长得枝繁叶茂。只可惜这颗镇宅大树并没能保佑温家子孙满堂,人丁反倒是越来越稀薄。
温子骞有些恍惚,阳光从繁茂枝叶落下,地上落影斑驳。他想起很多年前,他站在树枝上去够温子暄的风筝,子暄清脆的嗓音指挥着:“哥,左边左边,对,就是那。”秦苍站在树下张开双臂,焦急望着他的,生怕他摔了下来。
那时候父亲还在,子暄成日缠着他,他和秦苍互相吸引着对方……现如今,他望着院子里的人,没有父亲,没有子暄,也没有秦苍……
什么都没了……
那一天,温子骞和小星辰玩得很开心。他教小星辰五子棋,小家伙学的有模有样的,大家围着有说有笑,老宅难得这么热闹。
都顾忌着他的身体,尽量的哄他开心。他心里明白,尽量的配合大家,可是他清楚,心里有个大窟窿,越来越大,难以愈合。
第55章 55
55
温氏现在是一棵大树,很多企业都愿意攀上关系,合作互利。圈内人都知道,想和温氏攀上关系,首要条件,你不能和潘阳电子有任何瓜葛。
温氏集团一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拆迁命案,听说就是潘阳集团搞的鬼。当时轰动一时的新闻,最后也没有一个定论,究竟这错在温氏还是潘家,随着时间推移,渐渐也被人们遗忘。但是,圈子里的人却记住了一件事,这两家是死对头。
这对冤家最近不知怎么了,明里暗里都在互相较劲,好像非要斗一个你死我活似的。
温子骞最近用低价竞争,从潘阳电子手里抢走了好几单生意。
潘阳电子本就摇摇欲坠,再加上温氏乘胜追击,明显棒打落水狗的处事风格,是要把潘阳电子赶尽杀绝,不留后路。
潘家的人是再也坐不住了。
阿斌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低声传来“进”,才推门而去。
“潘方在会客室,想要见一见你。”阿斌道。
温子骞正在指导温子杰签署企划案意见,头也不抬道:“子杰去吧。”
“啊!”温子杰本来聚精会神写东西,听见这话被吓了一跳,赶忙道:“我不行,他们毕竟是长辈。”
温子骞推了他一把,道:“去吧,生意场上没有亲情,何况,温家和潘家早就闹翻了。你迟早要要代理总裁之位,就当练手了。”
温子杰只能硬着头皮上,一进门喊了一声“潘姨”,这一声喊坏了,本来垂头丧气的潘琴,立刻趾高气昂道:“温子骞呢,让他过来跟我说。”
温子杰慢慢走过去,坐到了桌子对面,看着就是那种温和好说话的长相。他缓缓开口:“跟我谈吧,一样的。”
潘琴讽刺道:“你?你能做的了主?你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你们都觉得是我欺负他?哈哈哈,你们都被他骗了。你根本不知道温子骞有多么的卑鄙,他小时候就心机深重。我为什么不喜欢他?你们以为我是嫌弃他是私生子吗?如果我嫌弃他的身份,我压根就不会同意让他回到老宅。我也可怜他,可是等他来了,我才知道他有多么可怕。在老爷子和远航面前装的文弱可欺,私下里处处暗算我的孩子。我后悔那时候一念之仁,哪知道弄回来的是只狼,心机极重的狼崽子呀。他害死了我的儿子,抢走了我的财产,逼走了我的女儿……”
潘琴说到最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歇斯底里起来。
温子杰看着潘琴,轻声道:“潘姨,你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潘琴情绪失控,站起来喊道:“如今,他断了我们所有后路,他是要赶尽杀绝呀!”
温子杰安慰道:“你别伤心了,潘姨,你坐下休息一会吧。”他回头对身边的孙秘书道:“给他们倒杯水吧。”
都知道总裁不待见潘家人,所以连杯水都没有。
孙秘书出去,不一会端回来两杯热茶。
潘琴哭闹完,又可怜道:“子杰,你小时候来玩,潘姨对你怎么样?我们毕竟曾是一家,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潘方一直沉默,突然神经质道:“温子骞让你来是什么个意思?觉得我们不配和他谈判?这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吧。”
温子杰礼貌的笑了笑道:“不,最近我堂哥身体不好,出面会客谈生意多是由我代劳。”
潘琴还有些激动,道:“子杰,潘姨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小时候潘姨可没少疼你,真的,不信你去问你爸爸。”
温子杰想了想,也想不出来何年何月她疼过自己。
潘琴又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你不会把潘姨往绝路上逼吧?你可要帮帮我?”
温子杰斟酌了一下语言,道:“其实,有一个折中的法子。”
潘方急忙问:“什么法子?”
温子杰道:“温氏集团收购潘阳电子,我们绝对会给你一个最公道的价格,保证二老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潘方一听,拍桌子起身骂道:“放屁,做梦吧你们。”
潘琴声音尖锐道:“好,你们温家的人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温子杰看着他两情绪激动,叹了一口气,缓慢道:“潘姨,潘叔,其实这是你们最好的结局。现如今,潘阳电子的技术已经落伍了,电子产业日新月异,到最后你们只能面临破产。于其赌气耗到负债累累的局面,不去快刀斩乱麻,当机立断减少损失。”
潘方道:“小兔崽子,我看出来了,你这是来唱白脸的,软刀子挺厉害呀。”
温子杰语气平缓,沉稳道:“不,我真是为你们着想,如果换做我堂哥来……”
潘方打断道:“他来又如何?我还不信他一个残废能把我们吃了!”
“砰”门被推开,打在了墙壁上。
“吃你?一副臭皮囊,我还嫌老掉渣呢。”温子骞转动轮椅入内,冷眼看着恨不得吃了他的两人,冷笑道:“你们还嫌弃子杰?你们有什么条件来嫌弃的?你们哪有资格和我谈?和我谈就四个字:赶尽杀绝。想让我收拾你们那一堆烂摊子,你们不愿意,不更不愿意。就你们目前负债情况,最多半年,你们就可以卷铺盖要饭去!潘姨你也不要怨我,新帐旧账一起算,我们之间的恩怨,你比谁都清楚,你让我这些年吃的苦,赶尽杀绝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潘琴一看见温子骞,就跟一只暴走的老母鸡,甩开膀子就要冲过来揍人。
还没接近,就被一个保镖反拧着胳膊压在桌子上。
潘琴发出刺耳的咒骂声。
“小杂种,你不得好死!”
潘方想把人救出来,可是两只手加一起,都掰不动身材魁梧的保镖。
潘琴剧烈挣扎,骂道:“你妈是□□,你也是□□!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初我就应该让你饿死在贫民窟,那样我的儿子就不会死了!”
温子骞冷漠的看着潘琴,她的头被强行压在冰冷的桌面上,右手被扭在后背,因为疼痛,她的头发散开了,嘴唇也泛白,嘴里却反复念叨:“我诅咒你,诅咒你……”
温子骞淡淡道:“我对生死本来就看得很淡,活着未必是一种福气,死了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比你早,我如今这个样子完全是托你的福,如果看着你晚年幸福美满,膝下子孙成堂,我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潘琴咬着牙瞪他,他抿着唇勾了勾嘴角,轻蔑的笑了笑,道:“你把情绪稳一稳,咱们来聊聊旧事。你想聊温子熠,那我们就聊他吧。温子熠,你的好儿子,若是没死,现在估计也是吸毒过量要死不活了。最讽刺的就是,你找杜斐来暗算我?你知不知道,当初引诱你宝贝儿子吸毒的就是他。”
潘琴尖叫:“你说谎,你说谎!”
潘方看潘琴双眼赤红,精神完全崩溃的模样,知道她受到的刺激不小。看来今天是谈不出什么结果来,潘方放低姿态,看着温子骞道:“让你的人放手,好歹她养过你,有养育之恩。”
温子骞看着潘琴悲惨的模样,转身离开了会客室。
等人走了,温子杰道:“放开她吧。”
保镖松开手,潘琴便跌坐在地上。整个右手已经麻木,她低着头哭泣起来。
潘方扶着她,两个人磕磕畔畔的往电梯走去。
温子杰目送他两走入电梯,才从另一部电梯上了顶楼。
走到休息室时,温子骞正在王黎的搀扶下往床上移。
温子杰走过去搭了一把手,帮他身后垫了一个靠枕。
“真的不放他们一条生路了吗?”
看着两人佝偻落魄的背影,温子杰有些心软。
温子骞垂着眼睛,看着王黎弯腰给他脱鞋。他的鞋子很贵,都是按照他的脚型在意大利订做的。可是,再贵的鞋子不是用来走路的,又有什么用?
没有了鞋子的支撑,双脚虚软的耷拉着,一只外八,一只内扣。
最近双脚回流很差,肿的一按一个坑,鞋子都不能穿太久,就必须脱下来减压。
最后一次感觉到脚尖触地是什么感觉?脚踩在地上承受身体的重量是什么感觉?从正常的身高看世界是什么感觉?
他忘了!他忘了有腿是一种什么感觉……
可是恨不会忘,只会越来越浓烈。
他收回目光,看着温子杰,勾着嘴角笑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近人情?”
温子杰道:“不,你这么做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不过多干涉。只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爸小时候常教育我。”
温子骞冷笑一声:“我饶了他们,谁来饶了我?潘琴能还我健康的身体,我就放过他们……很遗憾,我这辈子好不了了,她也别想好好过。”
温子杰抿着嘴没有说话。温子骞的脾气越来越难控制,谢波私下给他们交代过,让他们多多忍让着,就怕会激起他的病。
可是温子杰发现,忍让只会助长温子骞的坏脾气,他的病症在心结,一个个大疙瘩没有解开,越来越紧,全部坠在那人心口,拽的四处裂开,鲜血淋淋。
“随你吧。”温子杰没有反驳他,皱着眉头转身离去。
“子杰……”
温子杰走到门口时,突然听见温子骞叫他,他回头嗯了一声:“什么事?哥。”
屋里光线有些暗,看不清温子骞的表情。他的声音很轻,没有了刚才的焦虑,语调缓慢而低压,能感觉到被他压抑的情绪已经快喷涌而出。
“子杰……我也不想这样……如果可以,我愿意放弃所有财产,回到过去……那时候我还健康……一到周末,秦苍会到校门口接我……围着一个特别骚包的红围巾……”
他突然抬手捂住了脸,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
心里突然有什么崩塌了,被他竖起的高墙终于倒塌,他不是无坚不摧,也不是钢筋铁骨。他是人,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他止不住从体内喷发出来的委屈,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让他几乎坐不住,重心倒向一旁向地面砸去。
温子杰惊声喊道:“小心。”他冲过去一把将人抱住,两个人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