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银币一磅的恶魔完本——by星河蛋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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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嗤笑一声,眼中毫无笑意。你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里从中读出尖锐的嘲弄——这不奇怪,恶魔嘲笑一切憎恨一切——可又不止嘲笑。你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那看起来像什么了。
是那种你父亲发现你在吃糖时的神情,是杂货店门口的老太太看着青少年吸食大麻时的神情。在你们对视的那个短暂瞬间里,这恶魔的脸几乎是严厉的。你惊奇地看着177,仿佛看见一只食尸鬼走进礼拜堂。
下一刻177垂下了眼睛,像是失去了兴趣,又或者只是不想跟你起冲突。你等它继续说点什么,它什么都不再说。一分钟空白的等待后,你离开了浴室。
上午你去了收容所,像往常一样干义工的活儿。你谢绝了收容所的午餐,回来看177,食盆没被动过。下午你又做了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踩着夕阳归来,你打开浴室的门,食盆还是毫无动静,有苍蝇在上面盘旋,你赶走它,觉得自己该检查一下纱窗。
177坐在浴缸的另一边,手肘上增加了灼伤,看来它已经尝试过攻击浴室的窗了。它的锁链相对宽松,能在整个浴室与卫生间内活动,但也仅限于此。你的住所到处都是自己刻上的小小祷文,如果这个小镇沦陷,这儿能抵抗恶魔杂兵起码三天——你知道这事发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只是出于习惯。
混血恶魔身上已经看不到流血的伤口,昨天大片大片的青紫几乎全数消退,不过它手肘上的灼伤会在接下来几天里持续疼痛,自作自受。你收拾掉那个食盆,打开换气扇和大灯,戴上橡胶手套,脱掉鞋走进浴缸当中。177往你相反的方向退了一点,当你试着掰开它的膝盖,它企图踢你。
你躲开,同时念了一半祷文,只是出于警告性质。177的脚在你的皮肤发亮时停了下来,它的两只爪子攀住了浴缸两边,不再看你,转而去看天花板。你很高兴它能学会配合,这样就没有谁需要受伤了。
你抓住它左腿的膝弯,将那条腿抬起,让它的下半身对你暴露出来。撕裂伤已经愈合,看上去只有一点点红肿,隔着薄薄的医用橡胶,你能感到穴口比昨天状态良好许多。177的后背在你将手指伸进它体内时向下滑了一点,你靠近它,想调整它的位置,好方便复查。
你的影子被灯光拉长,覆盖了它,挡住了光。177的瞳孔在这阴影中蓦然放大,黑色瞳仁几乎覆盖了整个眼眸,淹没了红色虹膜。电光火石之间,刚才躺在你手心的膝弯猛地抬了起来,险些正中你的脸。
那一下落实会砸扁你的鼻子,你险险闪避开,为它的活力四射咂舌。它不该有这么多力气,自愈相当消耗能量,而你不认为店主或那些士兵记得喂食,它起码饿了两三天。真奇怪,有时它似乎很想活下去,有时它又在拼命找死;有时它显得足够聪明,有时又那么不记教训,或许因为你说得不够清楚,或许因为教训太轻。
束缚祷文让你从下一击中幸免,你脱下手套,再度抓住它的膝弯,默诵经文,让手指在那里留下灼伤。177咬住了牙,发出一声挫败的低吼。
“请不要攻击我。”你告诉它,“这是不对的。”
“操你们。”它说,“下地狱去吧。”
你想让它别说脏话,可它多半听不进去。177依然没看着你,它看着天花板,不,它在看别的东西,那些不存在于现时现地的东西。它的眼球小幅度颤动,瞪视着过去的幽灵,汗水让它打滑,慢慢滑到浴缸底。177的诅咒声轻如呢喃,它拼命呼吸好像快要溺毙,它的眼睛空洞而麻木,与你刚见到它的傍晚一样,微量的情绪在其中沉沉浮浮,如同墨汁滴入深井,眨眼间就看不清了。
你松开它,后退开。
传说故事里有一些怪物会被光线变成石头,而现在发生在恶魔身上的事像传说故事的倒带。灯光重新爬上177的脸,它眨了眨眼睛,缓慢地从石像变回了活的东西。它的眼珠飞快地扫过浴室,滑到你身上,再一次扫过浴室,好像刚刚醒悟过来自己在哪里。它撑着浴缸爬起来,绷着下颚,咬紧牙关,你看到屈辱爬上它的面孔。
你移开了视线,不知为何,你觉得现在盯着它的脸不太礼貌。你的目光转到177的腿上,被你握过的膝弯上留下了鲜红的灼伤,它与昨天某些青紫色的瘀伤恰在同一个位置,也是手指的形状。神圣祷文的灼伤,在阴影的模糊下,看上去与那些掐捏带来的皮下出血没什么两样。
第六章
无论如何,你还是完成了复查。
接下来的时间你注意了自己的位置,177则闷声不吭地让你做完了检查,一直盯着天花板看。直到你清洗完手套,开始自顾自洗漱,它才转过头来看你。那目光太过强烈,让你忍不住看了回去。
“有什么事吗?”你问,拿着还没洗的牙刷。
它皱着眉头看你,看起来想说话,最后却什么话都没说,反倒把头转了回去。你等了几秒,继续洗完你的牙刷,离开浴室睡觉去了。
177恢复得还不错,最大的问题是它不吃东西。恶魔和某些野生动物一样,吃一顿的储备能支撑过不短的时间,但能忍饥挨饿不意味着不需要摄食。一个负伤的恶魔需要大量进食,你见过受伤的恶魔士兵在几分钟内吃掉(并消化掉)与自身等重的尸体。
你不知道177为什么不肯吃,是因为罐头不合口味,还是它在绝食?在阻止它自杀的预防工作上,你做得与阻止它逃跑的准备一样多,只是那些祷言与设施从未被触发,它似乎没想再自杀过。
你想知道177到底在想什么,为此你一直关注着它,做简短的观察笔记。如果接下来你依然没法让它吃点什么,这观察就得中断了。
随后几天你买了另外的罐头,从兽类小恶魔到人形魅魔专用,再到植物型魔物饲料,它都不吃。那些丢弃的罐头即使用塑料袋好好裹住,外溢的味道依然引来了嗅觉灵敏的苍蝇,你只好搭车将垃圾直接扔进几条街区外的垃圾场。有信徒在公交车上向你打招呼,他看见了你黑色塑料袋中罐头的形状,顿时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
“是啊!有时候这些小天使就是那么口味刁钻,店里买的东西不行,你得自己下厨给他们做。”他溺爱地谈起那条在你看来已经肥胖过度的三岁小猎犬,“有什么办法呢?我爱他啊!”
整整四站路,这位先生都在谈论那条狗的食谱,你在合适的停顿点发出一些合适的声音。下车时他已经认定你也在照顾某只挑嘴的流浪犬,认为你是个志同道合的狗友,热情洋溢地邀请你有空去他家。你有大半时间在神游天外,不过你觉得一些建议姑且可以尝试,比如,店里的罐头不行就自己做。
当然,不是说你要去拖尸体。
亵渎死者是不对的,挖掘坟墓是不对的,杀人更加不对。在这远离战场的平静小镇上,恶魔尸体不是常见的东西。唯一的选项是动物尸体,它们每天都品种丰富、品质新鲜地出现在菜场。
你与卖家讨价还价许久才买下一个恶魔,为后续事项支出时却毫无犹豫。购买是额外支出,但治疗与饲养却是你的日常生活,如果不把钱用在食物、医疗用品、圣具和募捐上,你还能把它用在哪里呢?何况牛肉的话,即使177不吃,你也可以用来喂自己,不会被浪费掉。
生肉被摆进食盆。
177躺在浴缸里,它今天比昨天还要不活跃,饥饿一定困扰着它。你放下食盆,向后退开,等待着它的反应。
将近十秒钟,177没有动,它看着食盆中没有切过的生牛肉,你看着面无表情的它。生肉之外你还准备了别的东西,再不行你会试着固定它再强灌点什么。饿死的恶魔腐败得很快,出于止损考虑,如果一切尝试都不成功,你大概需要杀了它,或者在它活着时把肉弄下来。
177动了,它慢慢爬到靠近食盆的那一侧,爪子勾起那块肉,看着滴血的横截面与那半截骨头。它看了一会儿,猛地开始狼吞虎咽。
恶魔的牙齿相当尖锐,能轻易将生肉轻易从骨头上刮下来。177撕咬生肉的样子当然称不上文雅,但你见过太多恶魔大快朵颐,不由得为它吃东西的样子惊讶。它已经饿了这么多天,当它开始进食,它看上去却毫不享受。
177吃得很快,撕咬,咀嚼,吞咽,下一口。它吃起生肉来好似跟肉有仇,恶狠狠的,仿佛进食对它来说是桩受折磨的债务。这个恶魔吃肉吃得像吞食蜡块,又吃得一干二净,半点不剩。它舔掉着手指上稀薄的血水,看了看残存的骨头,将骨头也一点点嚼碎吃掉了。
牛肉只有巴掌大,对于一个饥饿的恶魔来说绝对分量不够。这本来就是测试食性的样品,你准备了许多小样,准备一一尝试,来找出它究竟吃什么。目前看起来运气不错,旗开得胜,不过你想了想,还是决定再试试别的。
你把洗净的甘蓝叶子放进177的食盆里,它匪夷所思地看着你,大概从未见过喂恶魔吃素的家伙——可是你也没见过不吃人肉的恶魔啊。你安静地与它对视,最后又是它撑不住移开了目光。177抓起菜叶,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原来真有恶魔吃蔬菜,你想,是混血的缘故吗?你想知道177是真的吃蔬菜还是刚好就吃甘蓝叶子,于是你拿了一个西红柿。
你把西红柿放进食盆,它再一次看你,用那种看紫羊的目光。
你正直地看回去,它放弃了。
177用手心擦了擦西红柿的皮,对着那里咬下去。它吮吸着溢出来的鲜红汁液,看上去比吮吸鲜血时放松得多。你不确定这是因为换了食材,还是它吃习惯了。
它几口就吃掉了西红柿,汁水都舔得一点不剩。它今天这么配合,倒让你摸不准它的主食到底是什么。你递给它一个鸡蛋,这回没放进食盆,只是放在手心里。177接了过去,用尖牙磕开一角,吸走里面的蛋液。
你感到一阵平静,就像整理完了房间,或者将收拾好的流浪生物送进他们该去的地方。你把菜场买到的食材都给了177,177来者不拒,埋头大吃,到后来也懒得理你,只当你是个食品运输设备。你盯着它,记下它的反应,它看起来基本与人类食性相近,意外对肉类好感不大。
到了最后,它把羊骨头留在了食盆里,审视着你。你思考着它是只吃牛骨还是不吃羊骨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你反应过来。
“不吃也没关系。”你说。
但177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当你去拿食盆(那块羊排是最后一份),它又飞快地拿走了羊骨头,全部吃了下去。
你大致能确定对方不喜欢吃骨头了。
那只瞎眼睛的大狗在你家待了将近一个月,才敢敞开肚子吃到饱——之前它只吃很少的东西,觉得吃得太多就会被再次扔掉。那些受过伤的、遭遇过遗弃的生物总是很难相信自己会得到照料,他们警惕的双眼透着渴望,他们对你咆哮又依偎着你的手掌,像被踢进沼泽的倒霉鬼,又希望你拉住他们的手,又害怕你半途松开,让他们掉下去,陷落得更深。
需要时间,你有的是时间。
你在177咬碎骨头的背景音中洗干净它的食盆,洗完后想起了什么,重新走向它。它已经吃完了羊骨,这会儿正舔着嘴唇与牙齿,你抬起它的下巴,说:“张嘴。”
177停下来,看着你,你猜它跟你一样,都想知道此处另一个生物在想些什么。浴室的灯在它血红色的眼睛里闪光,红色,你忽然想起来,最开始你还觉得它的眼睛作为恶魔来说很平常,棕色眼睛……棕红色?它简直像一株干涸的植物,浇过水再养一养,鲜艳的色彩就回来了。
177带着十足的困惑与警戒,慢慢张开了嘴。
它的牙齿白森森闪光,比你见过的其他恶魔都要整齐。恶魔的牙齿与鲨鱼一样,可以脱落后再度生长,因此大部分恶魔的牙都长得比较自由奔放,像榴莲上的刺。177的牙齿不是那样的,它的牙几乎和人类一样整齐,尖锐程度介于人类与普通恶魔之间,你看着它牙齿里的食物残渣,想着自己应该去买个牙刷。
片刻后你意识到自己有个备用牙刷,你打开柜子,拆开那支新牙刷,抹上牙膏,向177走去。鉴于备用牙刷只有一支,开始动手前你提醒道:“请不要咬。”
“什么?”它说。
“这个不能吃。”你说。
177看起来想发出咒骂,或者翻白眼,或者咬断你的牙刷或你的手指,三种企图一样强烈,以至于暂时一样也没有做成。你把牙刷塞进它的嘴里,它猛地后退,咬牙切齿地说:“我可以自己来!”
你想了想可能出现的最坏后果,把牙刷递给它。
177在洗手台前刷了牙,尽管动作稍有不自然,但它会使用牙刷。
你一直监督它到刷完,事后再次掰开它的嘴检查了一次。177太高了,站着很难检查,你得先按着它的肩膀让它跪下。你卸掉177的下巴,以免它咬你,而后抓着它的下颚,拇指按住它乱动的舌头,对着光检查它的牙齿。检查结果让人满意,你点点头,把它的下巴安回去,准备给自己洗漱。
“你到底要做什么?”177说。
你拿着你的毛巾,告诉它你正准备洗脸。177吸了口气,双拳紧握,看起来已经忍无可忍。
“你要拿我做什么?”它厉声说,“你究竟为什么买我,神父?”
你停了下来,看着它,陷入了深思。过了一会儿,你坦白道:“我不知道。”
“哈。”177尖刻地笑了一声,它像一团蓄满了水汽的乌云,快要包裹不住里头的雷电,“你不知道?你花177个银币买了我,把我带回家而不是教堂。你用祷言惩罚我,而不是用我测试祷言。你有学徒吗?你的老师让你拿我练习吗?你……你他妈到底要做什么?别装傻了!”
可是你没有装傻。
你的师长死了,你没有学徒,你根本不需要一个混血恶魔来当陪练。你就只是……想买。你的生活中充满了计划,充满了应该做和不应该做的事情,买下一个恶魔不在你的计划中,在“应该”与“不应该”之间。你只是路过了一个二手店,遇见了一次推销,你看着那个冲向屠刀的恶魔,突然就想把它带回去。
你的生活充满了应该做与不应该做,心血来潮的“想做”珍贵如流星,你将之视作神的指引。当这念头出现,你会紧紧抓住,无论你是否清楚它为何出现,无论这么做有什么后果。
你不知道自己要拿177怎么办,你没想过。目前为止你只是在尽力让它活下来,最好能活到你想明白。
“你在跟自己的道德观作战吗,神父?”177个银币买回的恶魔依旧咄咄逼人,它的言语冲向你,一如它的身躯曾冲向屠刀,“磨蹭半天再操我,会让你觉得这事就等于没发生过?”
操它?
177浑身上下都是伤痕,但没有一个伤口还在流血。它的头发蓬松,它的眼睛鲜红,你打量着它,它痊愈了,刚刚吃了一些东西,有力气跟你争执,一时半会儿不会死去。
你想,你可以试试看。
第七章
神父将一生奉献给神,选择侍奉神灵之人不得投身婚姻。
婚前与女性发生性关系是不对的,男人与男人交媾是不对的,在魅魔刚在富人之间流通时,你的父亲还告诫过你不得与那种美貌肮脏的妖物相交。但177既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并且显然并非魅魔。
没人说过,你不可以操它。
你看了看浴缸又看了看地面,思忖片刻,离开了浴室。你拿着塑料布回来,把它铺在浴室的瓷砖上,铺了两层。177的喉结动了动,刚才那副焦躁的表情已经消失得一点不剩,只剩下一片空白。
你调整了镣铐的位置,把177从浴缸里牵出来,安置到塑料布上。你把连接着它项圈的锁链固定在水泥柱上面,松紧适度,不会让它被小幅度的位移勒死,也不容许它移动到塑料布外面。污迹在法袍上不太容易清洗,你脱掉了长袍,留下里面的衣裤。衬衣与裤子颜色都很浅,但都比较贴身,注意一点的话,并不会被沾染。
177跪趴在地上,手肘撑着地,像一条狗。你脱法袍的时候它老是回头看你,等你挽起袖子,跪到它分开的双腿之间,扶住它的腰,它便把头埋了下去,抵着自己的前臂,不再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