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银币一磅的恶魔完本——by星河蛋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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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这样继续下去。
某天它不再爬起来,你走进浴室,它继续躺着,看着天花板,仿佛没看见你,哪怕你挡住了它的视野。你去拉它,它坠在浴缸底,像个沉甸甸的沙袋。你让它起来,177看着你,用一种……相当遥远的目光。
就像游客隔着厚厚的防护玻璃看像狮子,它似乎不知从哪儿得来了自信,觉得你碰不到它似的。
你当然碰得到它,祷言在它胳膊上发烫,177哼了一声,看着自己的胳膊,还是不动。你疑心它生了什么病,但检查结果是它相当健康,恶魔血统能免疫大部分疾病,你从未听说过病死的恶魔。它不配合也不妨碍你完成当天的时间表,你把它的腰架在浴缸上,把它的手绑在水管上,效果跟它配合你差不多。
它试着自杀过几次,每次都被你阻止。它不吃东西,你有医院的维生设备,事实证明给人类使用的设施还真能给这只混血恶魔使用。恶魔很好养,这种地狱工蚁不会肌肉萎缩或长褥疮。话虽如此,越来越缺乏反应的 177 还是让你头疼。
祷言不再管用了。它的确有点反应,但那无法威慑与惩罚到它。你操它像操个温暖的、会呼吸充气娃娃,它还有肌肉反射,那只是脊神经在回馈你,它的脑不会。
它不在场,有一天你突然醒悟过来,177躲起来了。
这个棍血恶魔浑身赤裸,没有一点铠甲,但它设法把自己的躯体变成了最后一层防线,然后躲了进去。它的神情一片空白,因为它的精神不在脑袋里。它躲去了哪里?
你在 177的胳膊里找到了它,当你拆掉那条胳膊,它惨叫着回来,惊怒交加地看着你,这很好。不久后它又不见了,你去另一只胳膊里找它,它惊恐地被拉回来,目光中只有恐惧。
一开始这挺有用,就和你的每一次努力一样。如果你抓到它,它会在你身边安分一阵子,直到下一次逃跑。可是177停留的时问越来越少,你越寻找,它越害怕;它越害怕,逃跑得越快。像一把沙子,你越努力抓紧,你越抓不住。
下一年春天,没有能拆的地方了。
只有头颅与躯干的恶魔躺在你的床上,安静得像个布娃娃。177还是热的,还在喘气,伤口恢复得不错。你是个非常好的照料者,你有信心让这具身体继续保持清洁温暖,只要你活着,它就可以一直活下去。
但是 177 不在这里。
没有可以拆的地方了,它还能躲到哪里去?你抱着它,一寸寸抚摸它的身体。它现在又轻又小,又乖又暖和,像一只温暖的枕头,你可以让它一直陪着你,每天摸摸它,跟它一起睡觉。可是有什么意义?你看着它空白的神情,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愚弄了。
177已经成功逃走,在某一次你没往意到的时候。那个恶魔逃离了你,像蛇褪下蛇蜕,金蝉脱壳,逃之夭夭。你失败了,一无所得。
你的手放在那具躯壳的脖子上,那会喘气的蛇蜕毫无反应。
咔嚓。
它立刻停止了呼吸,它的脖子向一边扭曲,如同你曾经见过的某些场景。你处理了尸体,收拾好维生设备,拆掉用不着的供暖。打扫卫生花费了一个休息日,没事,你又空了下来,你有很多时间,太多了。
如果没有意外,这会是你最后一个旷工的休息日。
B:相信它——
无论如何,糖很甜啊。
“好。”你说。
177咧开嘴笑了,它松开手,看着你,满怀期待地等着。当你打开它的项圈,它没有攻击,也没企图逃跑。
你的手指环着它的脖子,它伸着脖子,仰着头,眼睛闪闪发光,好像你正要给它加冕或施洗。它真好看,你感到一点迟疑,而177握住了你的手,催促道:“来啊!”
你收紧了手指。
它的皮肤相当温暖,越来越红。177开始窒息,它的腿踢动,你想要是它来掰你的手,你就马上停下。
可是177没有反抗,它的手覆盖着你的手,因为窒息的痛苦捏紧,却没有把你的手拉开,只是握紧了。你的手掌能感觉到它急促的脉搏,它在你手中跳动,活生生的,这感觉像握住一枚喷涌的泉眼,像捧住一颗鲜活的心脏。你的心随着它的跳动而跳动,你们的双手交握,皮肤紧贴,如同一对共舞的情人。恶魔的血液在垂死之际在皮下汹涌流动,它像一只泵,让你体内按部就班的血流也一并变得鲜明生动。
你感觉到活泼的生命,十分讽刺,就在你扼杀它的时候。在此刻,你觉得自己的确从177身上得到了什么。
177开始全身痉挛,它的瞳孔开始放大,而且它勃起了,阴茎抵着你的法袍。你对濒死的预兆相当敏感,你知道它快死了。你的眼睛一眨不眨,将这最后的时刻收入眼底,某个短暂的瞬间,177与你对视。、它看到了你。
177看到了“你”,在这个瞬间,你几乎觉得它是理解你的。这是离岸的旅人对送行者的眼神,出发的冒险家在船上挥手,别了,可怜的朋友!我要走了,你还要停留。
它不动了。
你扶住它,不让它摔倒浴缸里。它向你倒来,栽进你的颈窝。你发现你大口喘着气,仿佛在刚才也经历了一场死亡,你起伏的胸口,靠着再无心跳的另一个胸膛。
你觉得自己在下落,别人会将这种体验比作过山车,到了顶点后骤然下冲一一你从未坐过过山车,从没去过游乐园,自然想不出这等比方。你想到一个膨胀的气球,一路飘到高空,高空的气压让它膨胀,再膨胀,砰!在轻飘飘的喜悦的顶点,你突然下坠。
你的胸口发闷,胃部冰冷,你想找出发生了什么,就像在伤口寻找一片碎玻璃。你什么都没有找到,“什么都没有”就是答案。
177没有骗你,杀掉它的确给你带来了什么,然而并非获取,只是非常短暂的租借,在你明白那是什么之前便消失无踪。这不太好,你本已习惯了空洞,得而复失却让你变得不习惯了。你抱着177, 177的尸体依偎着你,它的脖子上有你的掐痕,你的手腕上有它的指印。
空虚感将你吞没。
你抬起177的手腕,亲吻它的手掌,它的掌心己经开始变凉。你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舌尖尝到血的味道。
没关系,你会好起来,总是如此。
你有那么多时间,让自己再次习惯起来。
(恭喜回收两个坏结局!这篇文有N个不太好的结局分支,但正文大结局会HE,请等下次更新~)
第十章
——B:你觉得这是因为它太无聊
你认为,它可能太过无聊。
如果一种努力怎么样都不成功,最愚蠢的动物也会放弃。177的逃脱尝试一直没有成功,并且看不到一点儿成功的希望,是不是就因为如此,它才变成这样?
你有了一个计划。
浴室的窗户边有着完备的祷言,恶魔根本无法碰触。四面的瓷砖与每一块地砖都已经被177敲过一遍,突然冒出一块活板门会很奇怪,何况它也不见得会得空再重敲一遍。大门反而是看上去最好突破的地方(只是看上去,不过反正177看不出来),浴室门只是普通的门,要从中逃脱只需要解决银链。
锁着177的镣铐被你加固过一次,强悍到能放倒纯血恶魔,你现在稍微有点后悔做得太结实。没关系,你知道某些地方会出售劣质银链,不锈钢镀银。
你花了几天做准备,途中还遇到一些意外,比如那个卖劣质银链的家伙居然卖给你一条正品,还赌咒发誓自己的摊位上全都是真货,从来不卖伪劣产品——睁眼说瞎话,那价格能买到五厘米的真品已经是卖家良心。你看上去太过正气凛然,以至于去那种地方购物会被认为身负质量抽检的重任。你不得不花了点口舌,设法说服他卖给你一条几乎不含银的、有钥匙的颈链。
“我的老师曾教我用劣质银链来锻炼祷言。”你这样说。
这句话一点不假,你没说谎。至于你要把这根劣质银链用在什么事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买到银链当天,你替换掉了177脖子上那根加固过的真品,项圈扣上的时候,它的眼睛闪了闪,似乎有所感应,但是当晚没什么动作。第二天你给它准备了几天份的食物,打扫了浴室,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你踮起脚擦天花板,撩起的衣摆扫下银链,链条哗啦啦响,掩盖了钥匙从衣袋中掉出来的声音。
177瞪着钥匙看了几秒钟,长长的几秒,而后它一把捞起钥匙,扔进嘴里。
你在心中松了口气,要是它再不捡起来,你就得想其他办法了,两次掉落钥匙会显得特别不合情理。其实换链条和大晚上出远门这系列举动也合理不到哪里去,没办法啊,你擅长捕获和杀死恶魔,不擅长合情合理地让它们潜逃。
你像模像样地收拾好小皮箱,提着它出了门。
一只纸鸽停留在玄关的架子上,你通过它的眼睛注视着浴室门。这种用特质羊皮纸制作的鸽子被称作“圣鸽”,是战时圣职者用来侦察的法术,隐蔽而便捷,可惜制作时间长,使用门槛很高,并不普及。你现在有大量的时间,没事干的时候也做了不少,如今刚好能派上用场。
十七分钟后,浴室门慢慢地开了一条缝。
你看到177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那扇门开得相当缓慢,没发出一点声音。177探出了脑袋,东张西望,像一只在洞口徘徊的、担心天敌没走的老鼠。它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在黑夜里泛着红光。
它终于走出了浴室,双手和双脚还被银链(这可是正品,你没有真让它逃脱伤人的打算)两两锁在一起,脖子上那根颈链则被去除了,不出所料。通过敞开的浴室门,你看到你藏针孔摄像机的地方都被毁掉了,一个不剩,在真正逃脱前,想必177以此试探你是否在看。
挺聪明,你想,而且看起来精神多了,这很好。你看见177带着锁链前行,以一种不会让它们阻碍行动和发出声音的方式。开始它脚步踉跄,忘记了怎么走路似的,随后它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快速利落,像一台越运行越顺畅的机器。你看到了那缺后趾的脚爪要如何行走,177的重心向前倾,尖爪落地的声音不会响过一只鹦鹉走过窗台。不可思议的是,你能从它的行动中看出某种军事化的痕迹。
这点相当让人惊讶,恶魔大军毫无组织,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依靠本能成群结队的类人生物,又多又烦,杀起来没完没了。绝大多数恶魔士兵都没什么战术,它们擅长一拥而上,胡乱厮打,反正它们生育力强又长得飞快,像一窝窝凶恶的兔子。你怀疑177跟它的外表差不多年纪,而不是跟其他混血恶魔一样,十年不到就能长成彪形大汉。它可能真的在二十岁后半或三十岁前半,有时间从人类军队身上学习。
它在通往其他房间的过道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开门。相当明智,除了玄关与大门,通往屋子其他部分的过道都有着相当完备的防御,就算177全力砸门,它也无法从你的屋子里得到任何东西。它来到了大门前,就在门口,站了足足五分钟。
177背对着圣鸽,你看不到它的表情,只看到它的动作。它的手抬起又放下,伸出又收回,在身侧捏紧成拳——又一个相当像人的举动,普通恶魔不握拳,那会让它们的爪子刺伤自己。它明明在逃跑上花费过这么多的功夫,却在距离成功一步之遥的地方空站着浪费时间,仿佛在害怕什么似的。你不知道它在害怕什么,它被你带回来时明明看过外面是什么样子,不是吗?
第六分钟,它终于握住了门把手,慢慢转动。大门随之开启,你没有反锁。
另一只圣鸽停在花园的树枝上,你得以看见177的脸。它的脸上没有畏惧,只有一种“不确定”,好像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它慢慢踏出一只脚,看着自己的足尖点在屋外那块四方垫上,缓缓落实了。177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的脚,仿佛在为什么事都没发生惊讶。
夜风吹动屋子上的风向标,吹动邻居家窗台上那个用旧瓶盖做成的风铃。叮当!177惊跳起来,被链条绊倒了,它向后摔向你的地板,双手在半空中挥舞,疯狂抓挠着门与门框,像只被扔进水里的猫。你的大门有驱邪祷言,但它还是抱住了门板,仿佛跌落这件事比被祷言烧得皮开肉绽还要可怕。这无谓的挣扎持续了几秒钟,它终于不得不松了手,摔落在地。
177在落地的瞬间变成了一个自动打包的奇怪包裹,它拼命卷成一团,抱住头,弓起背,膝盖并拢抵着胸口,从它后背的肌肉上,你能看出它的心脏正在狂跳。它在发抖,但没有大口喘息,与之相反,它似乎正努力放轻自己的呼吸,身体蜷缩再蜷缩,企图消失在地板上。177身上的肌肉绷得如此之紧,你怀疑这时候就算用力踢它,也只能将它整个踢到一边,而非成功把包裹踢开。
淤青。
没头没脑地,你脑中出现了这样的画面。你想起177膝盖上的淤青,你看见过它们两次,一次是你操了它四次的那个晚上,还有一次是你遇见它的第一天。你回忆起了第一天,177的肚子和后背上有大片的青紫色,像一只被捏坏的水果,颜色很深,内部烂掉了一样。
从那些痕迹的大小和位置看来,想必这样的“包裹”,还是能被踢开的。
第十一章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这是个乏味的小镇,你所住的街区住着一大堆缺乏夜生活的信徒,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灯已熄灭,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的房门打开,玄关处的地板上缩着一只发抖的恶魔。
因此,177的躲藏相当成功,它安全地暴露在地板上,没有人来踢它。
二十一分钟后,它自己慢慢地打开了,像一株长久没人碰触的含羞草。它的手慢慢碰触过地板,四下摸索,被门框烫了一下,转而扶着墙,一点点站了起来。
现在的177不再面露困惑,它的咬肌鼓起,眉头紧锁,不好说是在忍耐还是愤怒,可能两者兼有。它的脊背没有挺直,微微弓着,仿佛时刻准备做出什么反应,又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在身上,压得它行动困难。177动了,有一瞬间,你几乎以为它会后退,但这牙关紧咬的恶魔向前迈出一步,走出了房门。
它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看着正前方,僵硬到脖子都不转。不够明智,在战场上,士兵要是这样自欺欺人地呆站着,他们就离死亡不远。但另一方面,胆敢迈出这一步的人并不多,要知道大部分人不会前进再吓愣,他们会原地呆若木鸡,或者干脆地转身逃跑。你觉得177就算死在战场上,致命伤也不会在后背。
接着你意识到这想法没什么意义:不能用人类的概念来评判恶魔,鲜少有恶魔担当逃兵,与勇敢无关,只是嗜杀好斗。再一次,都怪177太像人。
177站在你的屋子前面,什么事都没发生。安静的几十秒后它开始东张西望,它怀疑地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好像你会从哪个角落里突然跳出来似的,你才不会呢。你准备让它出门逛一逛,透口气,在它走出这个无人的街区前再动手。圣鸽跟着它,银链在它身上,你在它身后几百米的地方,要动手很简单。
那恶魔离开了你的院子,躲进了行道树之间。顺着街边还算茂密的绿化带,它选了一个方向,开始前行。
十一点的老街区空无一人,在树木掩映中前行的恶魔无人发现。过了最开始一段时间,177的行动又变得有条理起来,它藏得挺好,蹑手蹑脚,在听到声音时蹲下隐藏,没再出现开始那种反应过度的迹象。它甚至溜进了一间院子——那院子属于一位粗心大意的老光棍,他不养宠物,没有妻儿,老是不记得锁住院子和窗。你不知道177怎么找出了这一薄弱的突破点,总之,它翻墙进去了。
你一点都不担心,在银链上施加的祷言会阻止177伤害任何人,它充其量毁坏一些东西,事后你会替它补偿。你希望177手脚利索运气好,别被主人抓住,它没让你失望。四分钟后,177翻窗而出,黑洞洞的窗口依然一片安静。不需要用圣鸽旁观,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它去做了什么:177现在穿着衣服。
它出来的一路上都什么都没穿,这不叫裸奔,难道会有人认为路上的一只老鼠赤身裸体吗?恶魔不穿衣服,你很习惯177一丝不挂的样子,看它穿着衣服反倒感到诧异,仿佛看到一条穿着袍子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