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青丝完本——by波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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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魂降?”我想了想,有些讶异,“是降头术吗?”
傅先生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少夫人如何知道?这降头术是南疆的禁术,很少有人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过降头术,跟蛊术好像差不多吧?”我心中一紧,想起云峥所中的蛊毒,寂惊云的降头之术可有解?
“降头术里有一种虫降,与蛊术有相似之处,但降头术比蛊术更为阴毒,更为复杂,而且种类很多。”傅先生的眼中带上一抹恨色,“尤其是牵魂降,乃各种降术中最厉害也最歹毒的一种。”
我不再出声,细听傅先生的解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道:“牵魂降又名五品牵魂降。简单来说,练这种降分五个品级,最高为一品,最末为五品,练法极其歹毒,须勾出童男的肠肚和魂魄作引。童男也有讲究,用一般的童男练降的,称为‘人头附肚童神’,但通常只能练出四五品牵魂降;资质好的童男,最多可以练成三品牵魂降;而如果能找到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童男,则可练成二品牵魂降,这是牵魂降能练至的最高级别。”
“你不是说一品才是最高吗?”我道出疑惑。傅先生笑了笑,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神色:“一品牵魂降的确是最高,但是从来没有人练成过。”
“为什么?”我追问。傅先生垂下眼睑,半晌才道:“上古传说,练一品牵魂降的童男,需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神之子,降头师把这种童男称为‘鬼冥童子’,可是神之子到底是传说,怎么会出现在人间呢?不要说是神之子了,就算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凡间童男,也是数十年难遇,二品牵魂降都极难练成,除了降头师的功力要高,还要有运气,能找到合适的童男做引,所以牵魂降一般最多只能练到三品。”
神之子?若真是神之子,还会被降头师抓去练降吗?这降头术还真够邪乎的。我继续问:“那牵魂降的品级,又有什么区别呢?”
“五品牵魂降已可害人于无形,四品可令受害人产生幻觉,迷失意志,做出匪夷所思的怪事,瞬间控制住受害人的意志,做出他原本不想做的事。但四品牵魂降需降头师以身殉术,假如术败,便会被降术反噬。而三品牵魂降若练成,降头师除了可以提升自己的功力,脱离以身殉术的险境,据说练成之后还能长生不死,但练降过程也异常凶险,除了要以优质童男的魂魄肠肚为引,在七七四十九天的练降期内,每天都要吸食人血,一天不吸,就会前功尽弃,功力尽失,而且这个期间,降头师本身的身体非常脆弱,不能见光,不能受一点伤害,否则立即会化成一摊血水。三品牵魂降练成之后,降头师不用再吸食人血,但每隔七七四十九天,都必须吃掉一个孕妇腹中的胎儿,以维持功力。”
我听得毛骨悚然,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傅先生接着道:“二品牵魂降的练法比三品有过之而无不及,练成之后,降头师不用再吃孕妇腹中的胎儿维护功力,此时降头师不但长生不死,而且力大无穷,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那传说中的一品又是如何?”我听得瞠目结舌。傅先生唇角淡淡一勾:“一品牵魂降乃神人之术,练成之后,这世上再无降头师做不到的事,相当于无所不能的神。”
“是魔才对,这简直是魔鬼才做得出来的事。”我愤愤地道,咬了咬下唇,问道,“那我刚才说那些怪异的行为,是中了四品牵魂降的症状吗?”
“我没有看到人,不能下判断。”傅先生摇摇头道。
“那我尽快想办法,安排先生与他见面。”我在心里盘算起来,该怎么让傅先生有理由跟我到寂府去一趟呢?
第九章 邪降
平安病了。
皇上十分关心,派了宫中的太医去给她瞧病,太医说她只是偶染风寒,休养几天便可,可是平安的病服了药却没什么起色,老是咳嗽,浑身没力,于是这一日,我带着傅先生,堂而皇之地去了将军府。
平安的病,当然与我有关。
我在平安上门来找我的时候,将一盆盛开的并蒂水海棠摆在屋内,水海棠是天曌国一种美丽的水生植物,大如碗状,花瓣密集层叠,色淡粉,通常一茎只开一朵花。而并蒂水海棠与并蒂莲一样,一茎生两花,一粉一白,十分少见,是花中珍品,也是吉祥喜庆和爱情的象征。平安一见就喜欢上了,我便将这盆花送给她带回去。
那花从表面上看,并无不妥,而在花盆底部,傅先生在花泥里加了一种药末,名叫泽芝草,药的本身无色无味,可是如果并蒂水海棠吸收了泽芝草的养份,到夜间时,花蕊中便会散发出一种能让人产生类似风寒症状的东西,除此之外,那花香对人体别无害处。为了能让傅先生不被人起疑地见到寂将军,我只好出此下策,委屈平安一阵了。
到了将军府,看到寂惊云在下人通报后迎出来,我微微欠身,笑道:“将军,听说平安不舒服,我请傅先生来给她看看。”
“云夫人有心了。”寂惊云笑了笑,转身对傅先生抱拳道,“惊云谢过先生。”
傅先生盯着寂惊云的脸,语气平淡地道:“寂将军客气了。”
“将军还是先带我们去看平安吧。”我将手递给小红,寂惊云转身带路,我注意到傅先生一直盯着寂惊云看,脸色渐渐有些奇怪。身在寂府,心中有再多的问题也只得压下,进了平安的房间,见平安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我走上前,平安见了我,撑起身子,她的丫鬟赶紧扶着她坐起来,我坐到床边去,笑道:“听说你的病一直不见好,我请傅先生来给你看看。”
“谢谢姐姐。”平安恹恹地道。傅先生给平安诊了脉,走到书桌前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寂惊云:“将军让人按这张方子给寂尚仪抓药煎服,两日定能好转。”
“谢谢先生。”寂惊云接过方子,唤来管事去照方抓药。我一路进来,见寂府上下大红的双喜还没有揭下来,笑道:“将军,怎么不见新婚夫人?”
“她在厨房给平安煎药。”寂惊云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正说着,寂将军的新婚夫人端着药碗踏进房来了,见了我们,微微一怔。相互见了礼,我已将此行的把戏做足,不好再待,正准备向寂惊云辞行,突然听到傅先生道:“将军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不如也让老夫为你把把脉。”
我抬眼看向傅先生,难道傅先生还不能确定吗?寂惊云错愕地道:“惊云未觉自己有何不妥。”
傅先生笑了笑:“将军额头隐有黑气,最近肯定接触了不吉之物,还是让老夫替先生号一脉吧……”
话音未落,听到“咣当”一声,寂夫人端进来的药跌到地上,我们回过头,见她正冲着平安的丫鬟呵斥:“怎么这么不小心,连个药碗都端不稳……”
小丫鬟垂头不吭声,平安瞪大了眼,语气有丝不满:“二婶,明明是你自己递药碗给秀秀的时候滑了手,怎么冤枉人呢?”
寂夫人脸色有些不好,寂惊云赶紧打圆场:“罢了,反正傅先生给平安新开了药方,等那药抓回来,煎那一服药就好了。”然后看了一眼一脸委屈的丫鬟,“快收拾了。”
“寂将军……”被打断的傅先生又提起话头,“请让老夫替你诊脉……”
“相公,瞧我这记性。”寂夫人打断傅先生的话,对寂惊云道,“刚刚外面好像来了客人,我一时忘了说。”
“是谁?”寂惊云道。寂夫人蹙了蹙眉:“我没记住,你去看看吧。”
“啊,好。”寂惊云听了,转身对我道:“云夫人,惊云失陪。”
我笑着点头,与傅先生对视一眼,看来今天想帮寂惊云诊脉是做不到了。不过这位寂夫人的表现,倒是有些异样。寂夫人见寂惊云出去了,转脸看我:“云夫人,大夫说平安的病要静养,我们不要在她屋里待太久。”
“你说的什么话?我的朋友待多久关你什么事?”平安火了,“你才不要在我屋里待着,给我出去!”
“平安,别闹脾气,寂夫人的话也没说错。”我赶紧站起来,“你好生养病,我出来好一会儿了,也该回去了,不然诺儿找不到我会闹的。”
平安愤愤地瞪了寂夫人一眼,倒是没再说什么了。寂夫人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云夫人,妾身送你出去。”
“不敢劳寂夫人驾。”我笑了笑,看了傅先生一眼,让小红扶我出门。寂夫人跟着出来,沉默地走到大门口,傅先生突然开口道:“寂夫人,寂将军额间隐现黑气,此乃凶兆,身体必受不吉之物损伤,夫人要多多留心才是。”
寂夫人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多谢先生关心,妾身自当留心。不过妾身相公身体一向无恙,先生也不要过于危言耸听。”
傅先生碰了个软钉子,脸色一沉,转身上轿。我见寂夫人表情淡漠,心中有些隐隐的忧虑,这位寂夫人对寂惊云看上去全无半分关切之情,如果是她的性格使然,倒也罢了,可如果不是呢?那她嫁给寂惊云,可是有别的目的?或者,与寂惊云的异常反应有关系?
回了侯府,我很有默契地随傅先生去了他的院子。关上门,我赶紧问道:“先生将蜜萝花粉投到那盆并蒂水海棠里了没有?”
“少夫人请放心,明天寂小姐的病就会好。”傅先生笑了笑,我舒了口气,看来是投进去了。蜜萝花的花粉,可以化解水海棠吸取泽芝草产生的毒性。我的目的既已达到,自不必再让平安一直生病下去。
我坐下来,望着傅先生道:“先生可发现寂将军有什么异样?”
“如果我没有料错,寂将军的确是中了降。”傅先生表情严肃地道,“而且,还是极厉害的二品牵魂降。”
“什么?”我讶异地道,“你不是说,二品牵魂降极难练成吗?”
“是极难练成,但并不代表练不成。”傅先生的眼神渐渐深沉起来。我咬了咬唇,疑惑地道:“中了二品牵魂降会怎样呢?”
“中了牵魂降的人会渐渐迷失意志,被人操控做出怪事,但与其他几品牵魂降不同的是,那些中降者,举止言行呆滞,能明显看出被人操控。”傅先生沉思道,“而二品牵魂降,中降者与常人基本无异,但邪降会激发中降者的七情六欲,将人压抑掩藏在心底的各种阴暗的记忆、痛苦的过往无限放大,最终导致精神被施降者操控,这个施降过程很慢,程序也很复杂,但是这种傀儡,跟中了下三品牵魂降的低级傀儡是完全不同的,常人很难发现异样。”
“先生怎么确定就是二品牵魂降呢?”我越听越紧张。傅先生顿了顿:“看他的眼睛,我们在别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都是正立的,就像照镜子一样。但是中了二品牵魂降的人,你在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则是头朝下倒立的。”
竟有这样的奇事,怪不得傅先生一直盯着寂惊云看了。“谁会给寂将军下降呢?”那人下降的目的是什么呢?操控寂惊云?那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最有可能的人,就是寂将军新娶这位夫人了。”傅先生冷冷一笑。我虽然心里已经有些怀疑那位寂夫人,但听到傅先生如此肯定地说是她下降,仍是吃了一惊:“先生此话怎讲?”
“二品牵魂降下降的过程极其复杂,用来对付的人也通常不是常人。比如寂将军,他武功奇高,常年征战沙场,见惯杀戮,是位心志异常坚定的人。要攻破这种人的心防,成功下降,本就不易。降头师除了要在附近操控之外,还常常要借助降引。”傅先生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我不解地道:“什么是降引?”
“这个……”傅先生顿了顿,脸色有些尴尬,“降头师会把牵魂降下在处子身上,这个女子就成了降引,然后让这个女子引诱受害者与之交合,降引被处子血启封之后,会顺势进入受害者体内。这时降头师便开始施法,通过这种方法,受害者绝无可能逃过大劫。”
竟然是这么阴毒的办法?我想起平安说,寂惊云是从百花楼过夜回来之后,变得异样的,难道那天就是他的中降之日?那赛卡门肯用自己的清白身子来做降引,为什么?她与寂惊云有仇?要害他也不用赔上自己的身子吧?若是为了操控他,操控一个身份如此尊贵,又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的傀儡,是为了什么?利益?或者是通过他获取更大的利益?难道是……我悚然一惊,难道是为了对付皇帝?
心中的线越理越顺,不管她的目的是寂惊云还是皇帝,她的身份绝不简单。我蓦地醒悟过来,怪不得她要栖身青楼,取名赛卡门,她的目的绝非哗众取宠。当年京城之中,寂将军用千金拍下艳妓卡门的初夜并包下她的流言,传得街知巷闻,如果她想吸引寂惊云的注意,取名叫赛卡门,是最快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从这点来推测,她的目的是寂惊云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如果真是她下的降,她既然已经成事了,为什么还要嫁给寂将军呢?”我不解地道。傅先生冷冷一笑:“我说过,寂将军是那种意志非常坚定的人,就算是成功下降,由于降头师不能近距离操控中了二品牵魂降的受害人,所以需要有人在初期对中降者进行一定时间的催眠,等到中降者完全被降头师控制了,才能功成身退。”
“那中了这二品牵魂降,可有解救之法?”我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傅先生定定地看着我,摇了摇头,我心头一紧:“无解?”
“无解,连下降的降头师都无法解二品牵魂降的邪术。”傅先生还是摇头。我想了想,摸了摸脖子上的黑龙玉,不死心地道:“辟邪神器也解不了这邪术吗?”
傅先生看了看我的脖子,微微一笑:“辟邪神器也不是不可以解降,但是拥有神器的人需知道如何开启神器和控制神器,少夫人你知道吗?”见我怔住,傅先生接着道:“少夫人若不懂控制神器,这块蟠龙墨玉也只可保你本人不会被邪术控制,如果是一品牵魂降,连蟠龙墨玉都护不住你。”
“傅先生也不懂吗?”我捏紧脖子上的玉,知道自己其实是白问,如果他知道,也不会说无解了。果然,他摇了摇头:“能拥有神器是莫大的福缘,凡人哪懂得使用神器?”
我怔怔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我的确不懂如何控制这块墨玉,会控制它的人,大概只有冥焰了,可是他却没有记忆。难道寂惊云真的无救了吗?从傅先生屋里出来,我沉默地往舒园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沉思,这件事太严重了,不是我的能力可以处理的。
我停下脚步,小红转头看我:“姐姐,怎么了?”
我咬了咬唇,深深地吸了口气:“小红,让人准备轿子,我要进宫。”
第一十章 机锋
我有一年多没进宫了,选秀之后,宫里添了许多新人,以为不会引人注意,没想到还是有不少人认出我。领路的太监扶着我一路行去,听到不少人给我行礼。听说皇上今儿在朝上接见了几个外国使臣,这会儿正与他们在御花园里赏花。进了园子,领路的太监给守卫通报,一会儿,听到守卫出来恭敬地道:“皇上请荣华夫人去御书房等候!”
看来要打发了使臣才能见我,我点点头,跟太监去了御书房。太监奉了茶就退出去,我静静地端坐在椅子上等候。皇帝并没有让我等太久,不多时就过来了,我跪地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他见我一个人在屋内,“怎么没人在身边侍候?你的丫鬟呢?”
“在宫门候着,让她进来不合宫里的规矩。”我站起来,赶紧答道。皇帝轻轻一哼:“眼睛不方便还逞什么能,以后你这儿不兴那些规矩。”
“谢皇上。”我欠了欠身。皇帝看了看我:“坐吧,找朕有什么事?”
我坐下来,将寂惊云的事详细禀报给他,想了想,还是省去了一些没说,比如寂惊云梦游侯府,比如黑龙玉发热示警,以免多生事端。只从平安生病,我带傅先生去给她瞧病,发现了寂将军的异状说起。皇帝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脸色也越来越沉。等我讲完,他半天不语,我有些忐忑:“皇上……”
“朕知道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皇帝淡淡地道,似乎并不惊慌。我拿不准皇帝是怎么想的,如果寂惊云真的没得救,等于卸掉了皇帝的一条手臂,他就不着急吗?还是他已经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