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青丝完本——by波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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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将军及一众千金的表情是匪夷所思,毕竟在这个做官理所当然由世家举荐的时代,这样相对来说给全民提供一个较为公平的考试机会的机制,对他们来说过于震撼。皇帝目光炯炯地看着我:“那殿试呢?”
“殿试是科举制最高级别的考试,由皇帝在殿廷上,对会试录取的贡士亲自策问,以定甲第。有时皇帝也委派大臣主管殿试,并不亲自策问。录取分为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的称号,第一名称状元,第二名称榜眼,第三名称探花;二甲若干名,赐‘进士出身’的称号;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的称号。二、三甲第一名皆称传胪,一二三甲统称进士,因为殿试是由皇帝策问的,所以民间也把高中进士者称为天子门生。”我一口气说下来,嗓子有些干,端起水杯,喝了口蜜糖水。
抬眼见皇帝眼神亮得慑人,他的语气有些不平静的暗流浮动:“天子门生?”
“是。天子门生。”我点点头,坦然地看着他,“这些人是皇帝选拔出来的人才,效忠的是皇帝,维护的是国家的利益,而不是世家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皇帝若不想被世家牵制,科举是最好的办法。”
“荣华夫人……”寂惊云讶异地看着我,在座的千金少爷们也像看怪物似的看我,皇帝定定凝望我的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复杂情绪,胸口明显地起伏不平。
第三十六章 军校
半晌,才听到皇帝压抑的语气缓缓地道:“以文教佐天下,以武功戡祸乱,文有科举,武是否也有武举?”
“公子所言甚是。”我微微一笑,“武科举是科举制中冠以‘武’事的特殊门类,考试的内容与‘文’相对,主要是关于军事和技击的内容。唐国的武举考试只重武艺,不问文章,但宋国的武举考试,开创了武举殿试之先河,注重考察武举人的军事理论素养,选拔出才兼文武之儒将,与进士一样,武举也锁试于礼部贡院,考试科目有马射、步射和策文等,既考武艺,也考文才。后来甚至有武状元难倒文状元的故事出现。”
“哦?”皇帝感兴趣地道,“说来听听。”
“传说明国有一位叫杨慎的文状元,状元及第之后,在衣锦还乡的路上,他的船正巧与同是衣锦还乡的武状元的船相遇。同一条江,行驶两条状元船,虽说是千载难逢的盛事,但是,两条船谁走前谁走后,却遇到麻烦。两人都要自己的船先行,并且各说各的理。争来争去,两入决定比试一番。武状元道:‘文比武比都行。’杨慎一听,自己一介书生,与武状元比武显然不行,既然武状元说比文也行,就提出比文。武状元道:‘那好,我有一联,你若你对出下联,我甘愿随你尾行。否则,你得在我后面而行。’”我停下57 来,喝了口蜂蜜水。风清显然对听故事的兴趣比刚刚那些乏味的科举制度更感兴趣,催促道:“叶姐姐,后来呢?”
我笑了笑,接着道:“杨慎听了,大为高兴,心想自己在题联对句上,从未输给任何人,难道还会输给他一介武夫,于是要武状元速出上联。武状元吟出一联:‘二舟同行,橹速哪及帆快。’这上联利用谐音,指物喻人。鲁肃是他们那里古代的一位文武全才的儒将,传说他作战时也是手不释卷;樊哙是一位骁勇善战、屡立战功开国功臣。这上联含有‘文不及武’之意,文思巧妙。杨慎虽是文状元,但苦思冥想也无法对出下联,只得忍辱随其后。”
“那他后来对出下联了吗?”平安追问道。
我点点头,笑道:“杨慎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几十年过去了,都未想出满意的下联。直到他的儿子成亲时,他才从拜堂时响起的鼓乐声中受到启发,对出下联:‘八音齐奏,笛清怎比萧和。’狄青是一名含冤而死的将军,萧何则是一位辅佐了两朝皇帝的丞相。不过这些是民间传说,未必真有其事。”
“荣华夫人知道的民间传说,总是别人没听过的。”皇帝阴飕飕地来了一句,我坦然地迎视他的眼睛,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这人总是喜欢针对我。
“文武全才的人才,总是少数。”寂将军似乎是深有感触,微微一叹,“而忠心耿耿的将才则更难觅啊。”
“费心去找,即使找得到,效果也不显著。”我笑了笑,“如果朝廷真的那么欠缺将才,何不办个军校,专门培养高素质的军事人才呢?”
“军校?”皇帝和寂惊云同时出声,皇帝看了寂惊云一眼,唇角勾起来。寂惊云坐直身子,目光中带着一丝热切和疑惑,望着我道:“荣华夫人有何妙论?不妨赐教。”
“既然文有私塾、县学、府学、州学、国子监等为学子开辟求学的课堂,武为什么不能有军校专门培训军事将领呢?”我缓缓道,“有句俗话说‘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每三年一次大浪淘沙的选拔,所花费的精力财力物力,未必不比创办一个学校少,朝廷可以把它定位成‘皇家军校’,军校出来的武将也全是天子门生。因为门槛高,所以能进入军校学习的学生,一定要进行严格的选拔,不单要能文能武,还要有良好的政治素质。军校不单培养学生的理论与实战训练相结合的技击和军事本领,还要抓好政治教育与引导。”
“政治教育?”寂惊云蹙了蹙眉,有些不解。
“就如同军队的军纪,但军纪是硬性规定,只能约束人的行为,不能约束人的思想。”我简单地解释,“政治教育能培养学生养成爱国家、爱百姓、不怕死、不贪财、严守军纪的军校精神,并把这种军校精神当成每个学生自动遵循的精神信仰,一种光荣无上的荣誉。如果军校能成功建立,应该可以解决世家将领拥兵自重的部分问题。”
“哇,这样的军校不是好棒?寂叔叔,我以后可以去‘皇家军校’学习吗?”风清双眼发亮,似乎那军校已经建立起来,就等着他去了。
寂将军笑起来,抚了抚风清的头,看着我道:“荣华夫人的高论,让惊云汗颜。夫人若是男子,定可出入朝堂,为国效力。”
“女子就不可以了吗?”我不以为然地道,似笑非笑地看了皇帝一眼,“将军怎么能以性别来评定人的智慧和能力?当今皇上要是敢于革新,让女子也参加科举和武举,给有才能的女子一个发挥的空间,未必就不能在天曌国找出自己的花木兰和杨门女将来!”
“说得好!”罗裳儿和苏灵激动地一拍手,笑道,“寂将军快将叶姐姐今儿这番高论禀呈皇上,实施这科举制。若是皇上当真肯让我们女子参加科举,我们也去考一回试,看看我们到底哪里不如男儿郎!”
寂惊云见两位千金兴高采烈的样子,苦笑着摇摇头,看了皇帝一眼。皇帝静静地看着我,唇边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平安见气氛热烈起来,笑道:“姐姐今儿说了这么多新鲜故事给我们听,真是痛快,不如再唱首歌给我们听。”
“我唱?”我笑了笑,眼睛扫了扫皇帝,“不如你唱吧,你不是学了一首歌很久了吗?现在唱正不错呢。”
平安的脸蓦地一红,瞪了我一眼:“不行,现在练得还不熟呢,姐姐是要让我出丑吗?”
罗裳儿笑道:“叶姐姐,您就唱一首吧,不过,要比去年唱那首《笑红尘》更逍遥自在才行哦,才不枉姐姐今儿讲了这么多巾帼英雄的故事。”
我斜瞠了她一眼,嗔道:“你倒会为难我!”
平安已经笑嘻嘻地把吉他递到我手上了。比《笑红尘》的歌词还要出色的歌,那只有《沧海一声笑》了,不过我恐怕唱不出歌中那份意境,想了想,想起范文芳的《豪情笑江湖》,拨动琴弦,唱起来:
滚滚巨浪,红尘纷乱,淘尽英雄汗。
笑里藏刀,人心难料,无奈世态皆炎凉。
知音难寻访,痴心愁断肠,多情总被无情伤。
风云多变幻,缘聚又缘散,浮生若梦一场欢。
人生漫漫漫漫路遥长,看透繁华落尽见真章。
豪情肝胆照,千杯醉难倒,伴我逐浪迎风笑。
人生漫漫漫漫路遥长,看透繁华落尽见真章。
豪情肝胆照,千杯醉难倒,伴我逐浪迎风笑。
明明是这般潇洒的歌,为什么我却有点想哭?多讽刺啊,我不想和皇帝做敌人,但是没有人会相信,我不想算计来算计去,但我仍然这样做了。眼角有些微微的湿润,抬眼不经意凝进皇帝清雅似水的眼,他的眼睛仿佛有潺潺的流水淌过,我在这一刻感觉到他眼里似乎有一丝几乎不可触摸的柔软的弦,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一下,有细微的涟漪一圈一圈无声地荡漾开来。垂下眼睑,将那柔和的眼神隔绝在眼睫之外,轻轻哼唱完最末一句,吉他的琴音袅袅地散开,淡去,归于平静。
“豪情肝胆照,千杯醉难倒,伴我逐浪迎风笑!好词!”苏灵站起来,笑道,“叶姐姐的歌每次都让人难忘,小妹敬姐姐一杯!”
我端起蜜糖水,笑道:“我现下只能以水代酒了,妹妹莫怪!”
“小妹还不敢这么不识大体!”苏灵笑道,端起酒杯,“认识姐姐真是人生一大快事,以后小妹可以经常上府上叨扰吗?”
“还有我!”罗裳儿也端起了酒杯,“叶姐姐可欢迎?”
“干脆一起来吧!”平安也端起酒杯,“宇叔叔、二叔、风清,一起!”
皇帝和寂惊云闻言,笑了笑,倒也没反对地举了杯,六只酒杯和我的水杯碰在一起,我笑了笑:“荣幸之至!”
下人过来请我们入花厅开席,大家鱼贯走出凉亭,皇帝落在后面,轻声唤住我:“荣华夫人!”
我顿住身子,转过头看他,他的表情温和,似乎有话想跟我说,转眼见寂惊云一行已经步出数米之外,我不自在地退了一步,我还没忘记,我才被太后唤进宫警告了一顿,字字句句,言犹在耳:“公子有什么吩咐?”
他注意到我的退缩,唇角的线条绷起来:“今儿你说的这些惊世骇俗的治国之策,真是故事里的?”
“治国之策?妾身有说吗?”我笑了笑,“妾身不过是讲了几个故事罢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皇帝不理我装傻,定定地盯着我,追问。
“不是公子让妾身说的吗?”我又把问题抛回给他。
他的唇紧紧一抿,眼神有些冷:“你大可敷衍过去,不必说得如此详尽。”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望着他泛着冷意的双眸,不敢再跟他打太极,正色道:“皇上不想受制于世家,不是吗?”
你不想受制于世家,我送你一个方法让你去运作,省得你整天费心思把眼睛只盯在云家身上。这明里的警告,暗里的动作,云家不止一个皇帝在虎视眈眈,铁山郡的矿难让我知道,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垂涎这块肥肉,天曌国各大世家的势力若再不被分散,云家再怎么低调也难以韬光养晦,出事必定首当其冲。皇上,我今日给你播下这棵种子,足够让你心里蠢蠢欲动了吧?只是,皇上,这法子若实施成功,是可以让你摆脱世家的控制,可是天曌国的世家不止云家,你想实施这样的制度改革,侵犯了贵族们的利益,会引来多少豪门世族的反对?会遇到多大的阻力?又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自古以来变法革新者,下场都不太好,商鞅被车裂、王安石被迫辞官、“六君子”横刀菜市口……你是皇上,自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到那时,你自顾不暇,恐怕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无暇来理会云家了。
“云家也是世家。”皇帝沉下脸,尖锐地道,“你不怕云家的势力被分解吗?”
“云家是世家,但云家也是皇上的臣子。”我安静地看着他,坦然地道,“公子,您多虑了。”
“你倒是一心向着云家。”皇帝似乎被我淡然的表情激怒了,“云世子若知道你给朝廷出了这么个主意,只怕你难以交待!”
“臣妾是云家的媳妇。”我笑了笑,“至于云峥,他一定能理解我。”
他的脸色越发沉得难看,狠狠了盯了我半晌,终是没再说出什么,一甩袖子,阴沉着脸从我身边气冲冲地擦肩而过。
我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说翻脸就翻脸,还真是天威难测啊!
第三十七章 审讯
审讯蔚相的那一天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到来了。
我与云峥被皇帝传召进宫里,云峥是查案人员,我则代表太后前去听审。憩心殿上,除了高坐在玉阶上的皇帝,还有身着戎装的寂将军和十余个大内侍卫。蔚相被宣进殿后,憩心殿的殿门立即紧紧地关闭起来,四个大内侍卫移位守住大门。蔚相被眼前这阵势惊了一下,脸上带上一丝诧色,给皇帝行礼:“臣蔚锦岚参见皇上!”
“蔚丞相!”皇帝没叫他起身,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不怒自威,紧张的气氛像辐射源一样四散开来,“你可知罪?”
蔚锦岚一听,脸色一变,看了我一眼,赶紧伏身道:“臣不知犯了何罪!”
我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是不是在猜测我把他假相的身份告诉了皇帝?真有意思。这案子其实有什么好审的?反正他对蔚锦岚造的孽也未必清楚,不过是做出戏!
“不知犯了何罪?”皇帝的语气低沉缓慢,一字一字的,像是要敲到听者的心里去,这皇帝还真懂得制造恐怖的气氛。他拿起桌上一份奏折,寒声道:“前些日子朕收到一份密折,蔚丞相自己看看吧!”
说着,一份奏折从玉阶上丢下来,“啪”地一声落到蔚相面前。蔚相一见这阵势,知道怠慢不得,赶紧拾起奏折,刚刚看了两行,脸色就白了,冷汗一滴一滴地从额上冒出来。皇帝紧紧地盯着他的表情,缓缓地道:“蔚相,这密折上状告你十九年前,觑觎太傅慕容行云夫人的美色,设计陷害慕容太傅通敌卖国,以至先帝将慕容太傅全家满门抄斩,你可知罪?”
这假相此际想必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不敢再随意转头,伏地颤声道:“皇上,这是污蔑,老臣绝没做过此事!”
我的唇角勾起来,你是没做过,可是蔚锦岚做过呀!皇帝阴沉着脸,冷笑一声:“没有做过?来呀,传证人!”
憩心殿左边的耳房门打开,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被带到殿上,看到眼前这威严的阵势,吓得两条腿直打哆嗦,颤抖着跪到地上:“小人……,参,参见皇上……”
“殿下何人?”皇帝淡淡地道。
“回,回皇上,小人叫张二狗。”中年男子结结巴巴地道,跪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皇帝笑了笑:“张二狗,你是哪里人?是做什么的?”
“回皇上,小人是京城人,十九年前离开京城,迁居景阳县,现在在景阳县做点小买卖。”张二狗诚惶诚恐地道。
“张二狗,你为何迁居景阳。”皇帝淡淡地问。张二狗迟疑了一下,寂惊云在一旁厉声喝道:“还不从实招来!”
张二狗浑身一颤,趴在地上道:“回,回皇上,小人当年在京城做的是偷鸡摸狗的行当,因为得罪了人,所以避祸离京。”
“你得罪了谁?详情如何?从实招来。”寂惊云道。
“当年小人在京城以行窃谋生,有一天在街上偷了一位大爷的钱袋,被他逮住了。小人本以为会被送官查办,没想到那大爷不但没有把我送官,反而说把钱袋里的银子都给我,只要我帮他一个忙。”张二狗说了一阵,终于不再结巴了,“后来那位大爷就把我引到街上,指着茶楼里一个公子说,要我偷了他随身挂着的那块玉珮,交给他。”
“你偷了没有?”寂惊云道。
“偷了。”张二狗点头道,“小人偷了那块玉,交了那位大爷,拿了银子就走了,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听到慕容太傅大人通敌卖国被满门抄斩,小人随人群去刑场看热闹,结果发现太傅大人竟然就是那日被我偷取了玉珮的公子。”
“后来呢?”寂惊云追问。
“小人当时很害怕,因为听说太傅大人是用随身玉珮与敌国联络的,就想到那日那人叫我偷他的玉珮,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块,小人越想越觉得害怕,不敢呆在刑场,就赶紧回家了。”张二狗道,脸上冒出汗,却不敢伸手擦,接着道:“回家之后,发现我养的猫儿跳上灶头,偷吃我早上吃剩的煎鱼,我把它赶下灶台,没想到那猫儿跳下灶台,还没跑出屋去,就惨叫着口吐白沫死了。我吓坏了,那猫就在我面前被毒死了,那碟煎鱼我早上还吃过,一点事儿都没有,我知道有人想害我,可能和我偷慕容太傅玉珮的事有关,所以不敢再呆在京城,赶紧收拾了些细软,离开京城逃命去了,后来辗转到了景阳县,就在那里定居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