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境之寻珏卷 第三部完本——by王六六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2-10
杨锦秋说得十分含糊,怕引起展林风不好的回忆,不料展林风想知道的,却就是他不愿多说的事,于是便问”:难道那男宠……有背主之事被人发现?”
“这道倒不是。”杨锦秋也不隐瞒,这本是京都上下众人皆知的事,便详细说与他听”:明玄卿的男宠名唤彩衣,原是梨艺园的台柱,那彩衣的舞技十分了得,据说不输十几年前名动京都的玉白,只是他自己有些傲气,仗着舞技无人能比,想登台时才会登台,他不想上台,你便是出百两黄金他也不会去,自从跟了明玄卿,便住进了爵爷府,平常人家的男妾只要入了家门,便是要断了与那风月场所的关系的,那彩衣倒好,出入明玄卿的宅子如自己家一般,想登台时就仍去梨艺园舞上一场,也不忌讳别人如何说,明玄卿也听之任之,不闻不问,只凭他自己高兴,明玄卿是朝廷官员,又得皇上青眼,自然惹来一些言语。”
展林风听到这里,心里不禁浮现出明珏的影子来,若明珏的身份正如刘玉衡信上所说,是明玄卿的宅内之人,以杨锦秋的说辞来看,明玄卿必是极宠爱明珏,才会顶着悠悠众口听之任之,自己这样寻到京都又有什么理由让明珏随他回去?他顶多也就是比明玄卿小上几年罢了”:听锦秋兄这样说来,那个彩衣倒是个随性之人,若是能有缘一见……”
杨锦秋笑道:“见他道是容易,梨艺园的席面,只要有银子便去得,我曾同司徒兄去过两次,他的舞技真真是让人看着难忘的,凌轩要去一睹其舞姿,我请人去打听他登台的日子便可。”
展林风拱手道:“那便多谢锦秋兄,梨艺园的曲艺舞戏名动汉国,能有幸一睹风采,也不枉这来回许多路程。”
杨锦秋道”:我也借着这陪你的机会,同扶凤请一回假,梨艺园我也好久不曾去。”
二人说了一回话,又到绾花厅用了酒菜,直到天色黑尽,杨锦秋才亲自送展林风回去竹剑阁,送至门前道:“凌轩你到京都不妨多住些时日,傅府的傅三公子,你该记得,就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傅明扬,他的妻舅花无涯却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子,如今在他府上做客,弹得一手好琴,与我和司徒都十分和缘,哪日空时引你们见一面,大家以琴会友,岂不乐哉。”
展林风有些上头,道:“凌轩乐意之至,锦秋兄推崇的人,必是难得的才俊。”
第20章 梨艺园巧遇金梵溪
次晨,展林风醒来,头有些发痛,这是昨日多饮的结果,他就着热水梳洗一番,又换了衣裳,青裁便来竹剑阁,请他去前厅用早饭,杨锦秋已在厅中等他,见他进门便笑道:“凌轩,你昨夜睡的可好?”展林风在桌边坐下”:尚好,只是今日早上起来头有些痛,不过现下也好了。”
“那便好,来喝些热粥。”杨锦秋将一碗粥放到他面前”:你昨日说想去梨艺园,可巧今日下午,那彩衣便要登台,我已遣人定了位置。”
展林风一愣,没想今日就可见到彩衣,一时有些惆怅,若彩衣就是明珏,那他……”:多谢锦秋兄。”
“小事而已,谢我做什么。”杨锦秋道。
展林风有些心神不宁的过了半日,杨锦秋只道他怕再遇见刘玉衡,安慰? 艘环饺顺怨绶梗菹⑵蹋唤舨宦纳狭寺沓担嬉赵笆蝗ァ?br /> 决明君在妆台前,拿着软毛画笔,就着石黛粉一点一点画眉,桑榆坐在桌旁的圈椅内,把玩着手中的一只绒球。
“你不是在云光,怎么舍得回来?”决明君看着背后的桑榆在铜镜中映出的影像,嘲讽道。
“你都舍得回来了,我不回来也不太好。”桑榆抛着手中的绒球。”:你恐怕是被人赶回来的吧。”决明君放下画笔,拿起一旁另一只软笔,蘸上胭脂,勾起眼角。
“唉,你还是这样一张利嘴,那位展公子怎么受得了?”桑榆装模作样叹息一声。
决明君拿笔的手一顿,心中有些发涩,沉声道:“今日我是彩衣——你若是没事,不如去十二公子那里,他一定会极欢迎你。”
桑榆站起身”:也好,我这就去,唉,我看来看去,你还是适合做福瑞楼的掌柜。云花境的花无涯前几日到了人界,现就住在傅府,你那位展公子若是要修长生之道,不妨去寻他花家的功法,效法自然之道,主张与万物生长之力相应和,入门极易,讲求温和循进,还有花家的养生丹,和碧安丹有相辅相成之效。”
“……多谢。”决明君道:“不过就不劳国事大人你费心了。”
桑榆轻笑两声,抛着绒球走了,决明君沉思半响,换上一件绯色的烟罗纱舞衣,外罩一件水貂大裘,上了马车,往梨艺园而去。
展林风同杨锦秋到梨艺园时,离开场还有半个时辰,杨锦秋订的位置是二楼的包厢,就在对着舞台正中偏右的位置,将整个舞台一览无余。
“我一早就遣人来订了这个包厢,再晚一点可就没了。”杨锦秋道:“左边那间已被人定下了,正中那间从不外包,这个位置是除了中间以外最好的。”杨锦秋引着展林风上了楼梯,二人正说着话,沿着环形的走廊往前走,突然,一个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年从前面的一间包厢中跑了出来,猝不及防的一下撞在了展林风身上,将展林风撞得倒退两步,险些摔倒,少年却是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痛得啊的一声叫。
展林风赶紧上前扶他,杨锦秋见状也上前帮忙。
“你摔到没,还好吧?”展林风伸手去扶少年的左臂,少年抬起头来,展林风才注意到是一张极秀气的脸,有些尖的下巴,皮肤略苍白,却透着水灵灵的色泽,眼瞳墨如点漆,闪着灵慧的光彩,唇色略淡,细细的眉毛颜色恰到好处,额头上是一条抹额,以金丝银线织就,正中一枚拇指大的碧玉珠。
“小公子,小公子你没事吧?”一个年轻侍从从包厢内追了出来,见少年倒在地上,连忙来扶。
“哈,好痛。”少年握住展林风伸过来的手,咧了咧唇,慢慢爬起来,展林风忙俯身替他拍掉衣摆的灰尘,又整了整压皱的衣角,少年并不抗拒,乖乖站在那里任他摆布,待展林风再抬头,正对上少年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和抿起的唇角,展林风只感到有一息的眩晕,这种感觉一闪而逝,他扶了扶额角,后退半步道:“公子可有伤到哪里。”
“无碍。”少年的声音清脆悦耳,转头对一旁的侍从道:“我要同这位公子一起看舞戏,你先回去吧。”
“这,可是……”侍从为难地皱起了脸,正在这时,楼梯处传来了极轻快的脚步声,一个声音在走廊上响起”:十二公子,十二公子,哎呀,终于找到你了,噫,你们为何都站在此处。”
一个着墨绿色衣袍,束着同色腰带,露出白色领口的青年男子从楼梯上跑了上来,他速度极快,只几息就到了几人跟前,一把拉住少年的袖口道:“我总算找到你了,哎呀呀,我今天一早起来见十二公子你不在院中,就去问了阿风,阿风说她早上出门买胭脂了,不知道,于是我又到后院去问阿花,阿花让我帮她摘腊梅,足足摘了三捆,又拿着腊梅去送给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送完了,都午时了,阿花才说阿雪知道你去了哪里,我又去找阿雪,阿雪说你来梨艺园看舞戏了,哎呀,你怎么不叫我同你一起呢?你现在身体还未恢复,遇到坏人可怎么好,那你就不能……”
“水华。”少年抬高声量叫了一声。
男子立即住了口”:啊?”
“你现在不是找来了么?”少年放柔声音,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道:“我要同这里的两位公子一起看舞戏,你要一起么?”
水华立即点头叠声道:“要啊要啊,十二公子你要请我看武技?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凡人的武技呢,我们是要在哪里看?是在下面那个台上比试么?少年皱了皱眉,深吸了口气,温声道:“水华,是舞戏,不是武技,在包厢里看。”
他转身向展林风和杨锦秋道”:二位哥哥不介意加我们二人吧?”
“啊……乐意之至。”杨锦秋嘴上答应,心中却犯嘀咕,这少年明明一已经有了包厢,为何还要同他们一起?少年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应道:“我是想,既然一个包厢就可装下我们四人,干嘛还要花银两多包下一个呢?让给其他人岂不是件好事。”
展林风笑道:“是这道理,楼下还有许多人没有位置。”
四人一道进了杨锦秋订下的包厢,包厢中恰巧有四张椅子,左边两张,右边两张,中间放了两张高脚小几,少年一进包厢,立刻拉住展林风的袖角道:“我们坐右边这两张。”
于是少年坐在最右边,旁边是展林风,展林风旁是杨锦秋,杨锦秋旁才是那个水华。
直到表演开场,杨锦秋才明白这少年的用意,水华就像个话匣子,一遇有不解或是感叹的地方,都要仔仔细细问个明白,再啰啰嗦嗦发表一通自己的看法,他声音虽不大,也很好听,但一直在渣渣的说个不停,让杨锦秋不得不竖起耳朵,否则水华就会再重复一两遍,幸而杨锦秋教授琴技时已惯了,对学生非常有耐心,水华的疑惑或感慨,他都一一解答或提出自己的一些看法,两人一时也谈得尚可。少年见水华不来烦他才松了口气,轻声对展林风道”:我叫金煜,字梵溪,人称十二公子,公子你怎么称呼。”
展林风忙道:“敝姓展,名林风,字凌轩,号……暂时没有。”
金梵溪掩唇笑道:“凌轩兄,你这位朋友耐心真好,你们是来看今日彩衣的新出舞戏的吧?”展林风低了头道:“是啊,听说梨艺园的舞戏在京都首屈一指。”
金梵溪摇头”:错了,错了,不是梨艺园的舞戏首屈一指,是那彩衣的舞技无人能出其右,他快出来了,你一见便知。”金梵溪又促狭得眨眨眼,压低声音道”:……而且长相也是极好的。”
舞台上,几名舞姬已经退了下去,丝竹之音在停歇片刻后又慢慢响了起来,一道红色的影子从舞台上方的平台上出现,然后,旋转着飘了下来,轻盈的水袖打着卷儿,裙据扬出,烟萝纱升腾起来,整个人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
决明君脚尖轻点,似蝴蝶在花丛中翩然起舞,眉梢眼角都染上了无限风情,只有在舞台上的这一刻,他的身心才完全被释放出来,一颦一笑都投入到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辗转腾挪中去,仿佛又回到了邀月境中,那在花海中飞奔的日子,耳边似又响起淙淙的泉声,决明君闭上眼,尽情的在那三尺舞台上舞动,伴着时急时缓的丝竹之音。
展林风已经呆住了,舞台上的人分明就是明珏,却是一个他不曾见过的明珏,三通城的明珏是内敛的,温文尔雅的,有条不紊的,舞台上的明珏却是绚丽的,张扬的,让人一见便叹为观止的,无论哪一个都是那样,让人一见难忘,他的心怦怦跳得很快,只因无论是怎样的明珏,都让展林风欲罢不能,他已深深陷了进去。
连水华都停止了谈话,直到一曲末了,才感叹道:“他跳得很好,哎呀,这样的动作他都能做到,我都不能,不过他好像有灵力,啊,你有没有看到紫色的光晕……哦,你可能看不到,原来这就是舞戏,回去我也要试一试,锦秋兄,你知不知他那件衣裳哪里可以买得到?扬起来好看的紧,真妙不可言……”
金梵溪不动声色的看着展林风,展林风毫无知觉,直到雷鸣般的掌声和呼喊声响起,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凌轩兄,彩衣的舞戏可还入得了眼。”金梵溪问道,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看着展林风。
“甚好。”展林风轻眨眼眸,一滴泪滑了下来,他忙伸手佯装揉眼掩饰。
“是人更好,还是舞技更好?”金梵溪不依不饶。
“我,我也不知。”展林风低下头,避过金梵溪的眼睛。
“愚琴,你进来。”金梵溪高声道。刚才的侍从忙从门外进来,侍立一旁”:你拿上我的帖子去,将舞伎彩衣请上来吧。”金梵溪吩咐,侍从忙应了声“是”,转身离去,展林风听他如是说,一时心如鼓捣,想阻止又不舍,想见又怕见到,展林风心中十分矛盾纠结,与他而言,明珏琴棋书画算学兼通,一身出尘气质,更是无人能及,必是出身于显赫富贵之家,然而却沦落于在梨艺园中以舞技维生,甚至成为明玄卿的私宠,这其中一定发生了许多难以言喻的苦楚之事,明珏一定经历了极大的变故,不得不委身于人,以换取庇护,明珏的生世与他相比,更凄惨与他,在展林风心中那条最柔软的弦被狠狠触动了。
第21章 再见决明君
片刻后,包厢的厚重布帘被掀起,刚才的绯红身影已站在门边,决明君的目光匆匆瞥向包厢中的四人,然后向金梵溪拱手道:“见过十二公子,各位公子能到梨艺园捧场,是彩衣的荣幸。”
“站在门边做什么?快进来吧。”金梵溪眨了眨眼睛道:“你我好些时日不曾相见,算一算,我也回京都两年了,你不会是,不待见我吧。”
决明君不与他视线相交,只微低了头笑道:“十二公子说哪里话,是我轻慢了公子,改日一定呈上拜帖,还望十二公子不要推辞才好。””:不会不会,我最喜被人打扰了,也不用什么拜帖,你来时直接去紫竹园就成,哈哈哈。”金梵溪笑道。
“我也住在紫竹园,你来也一定要找我啊,我名唤水华,现客居在金府,刚看彩衣你的舞戏真是精妙之极,不过有几个地方我有些不明,可否请教一二。”水华在一旁接口道。
决明君抬头见他一身墨绿袍服,五官虽不是极出众,却是干干净净让人心生好感,周身有一些灵气环绕,便知他不是凡人,于是笑道:“水华公子如想知道关于舞戏的事,彩英一定知无不言。”水华一听就要开口,被一旁的金梵溪抢白道:“水华,你明日尽可去明府相问,啊,彩衣,你还不识得这位公子吧?他是。”金梵溪转向杨锦秋,“在下杨锦秋。”杨锦秋拱手道。
决明君连忙回礼”:杨公子乃京都第一公子,谁人不识,彩衣今日有缘得见,是彩衣的荣幸。”
“虚名罢了,彩衣公子,叫我锦秋就好。”杨锦秋道。
“这位……”金梵溪故意拉长了语调,看向展林风,展林风不见决明君主动相认,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安慰自己,以明珏现在的身份确实不好提及与自己相熟之事,于是拱手轻声道:“在下展林风,字凌轩,彩衣公子,唤我凌轩便好。”
“展公子一表人才,器宇不凡,彩衣有礼了。”决明君恭声道。
展林风听他如是称呼,心又往下沉了沉,又见他态度疏离,一股酸涩之意便涌了上来,想要伸手去扶,又觉不妥,抿了抿唇,低声道:“彩衣公子太客气了。”
金梵溪看够了好戏,道”:水华,我马车中带了好些糕点,你替我拿下来吧,我肚子饿了。”
“这桌上不是有。”水华有些不明白,金梵溪不是个挑剔的人,何况桌上的糕点也很精致。”:我不爱吃这里的。”好水华,你快去吧,金梵溪道。
“哦,那好吧。”水华并不是愚笨之人,到了人界后也渐渐通了些事理,于是出了包厢,金梵溪见水华走了,又向杨锦秋道:“锦秋兄啊,我一直有些疑问,百思不得其解,想请你赐教一二,不知锦秋兄可否同我到隔壁去?当着彩衣公子和凌轩的面,我不好意思。”
杨锦秋是通透之人,自然听出了金梵溪话中的意思,虽不乐意,但既然展林风没开口让他留下,那便是赞同金梵溪的,于是笑应了,金梵溪便挽了他的手出了包厢,还不忘将布帘和竹帘都放了下来,包厢中一时只剩了展林风,决明君二人相对而立。
“明珏。”展林风向前一步,伸手抓住决明君的手”:你……”
“展公子,在下是舞伎彩衣,你认错人了。”决明君将手收了回去。
“明珏……”展林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说刚才那样说是不便相认,但此刻包厢中已没有别人了,他看着决明君脸上精致的妆容,只觉得眼前的明珏就像带着面具,让人陌生。
“明珏,我知你定是有苦处的,你不与我相认,是在害怕什么对吧?我……”
决明君看着露出哀戚之色的展临风,再也硬不起心肠,只觉得心中某处被狠狠撞了一下,隐隐生痛,但他知道自己在人界的角色和目的,他可以有很多身份,也能做很多事情,他可以是一个叫青珏的杀手,用杀戮恶贯满盈之人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仇恨,他可以是爵爷明玄卿,以辅佐君王的方式发挥曾经的治世之才,同时履行与简知的九世之约,他可以是彩衣,是玉白,在舞台上忘我地舞出曾经的欢愉,他可以是镇月楼的东家,以正当的手段取得人界的灵宝和灵矿,以换取自己和木槿在云光城的驻留之权,他可以有□□,和无数的凡人欢好,在他们身上得到满足,但他不能有情,他不能动情,凡人的生命太过短暂,来去几十年,他们出生的仓促,转眼就会长大,青春太少而又衰老得太快,他们在决明君的生命中只会是过眼云烟,而决明君于他们,那光阴中永恒不变的容貌只会让他们将他看作可怖的妖物,爱慕变做恐惧,只隔着一个真相,一旦真相被戳破,再多的情谊也会耗尽,而相爱之人不该有欺骗,若有,那情爱也不过喜欢的是对方美好的影子罢了,决明君不想欺骗爱慕他的人,也不愿让自己陷入心悦之人消亡后无尽的追思中去,所以他在展林风表白之后选择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