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境之寻珏卷 第三部完本——by王六六

他将风灯放在屋子靠窗的一张案桌上，案桌后是一把椅子，决明君见桌上放着油灯，刚要问展林风，便见他已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将灯点燃，屋中又亮堂了些许，屋子不大却很整洁，床头放着衣柜，床上是新铺的褥子和棉被。
“浴房在你的屋子旁边的那间小屋里，平时我也都让小元备有些热水，这院子这院子里除了我们三人，还有请的一个小伙计叫小元，专门负责洒扫浆洗的活，有什么事尽可以找他。”展林风又仔细叮嘱了一番，才退到门前，犹豫了一下才道:“明掌柜，我们可曾在哪里见过？”
决明君微笑着摇摇头回答“今日是我第一次见到东家，不过东家为人善良谦和，让我一见如故，就当今日是故人重逢吧，东家以为如何？”
展林风点点头“甚是，夜深了，明掌柜歇下吧。”
说完便提了风灯回了自己的屋子。
展林风有些奇怪自己今日的举动，怎么见到决明君就会莫名觉得似曾相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三通城太苦闷了。
决明君待展林风歇下，对面郝仁的房中也熄了灯火，才轻轻推开房门，又下了结界，运起灵力，回了丰济，果然明辉还在丰济的客房中等他。
决明君详细交代了一番，嘱咐他提醒张万有不要将自己的身份识破，才回到福瑞楼的小院，撤去结界，在床上和衣躺下，天光微亮时决明君听到院子里响起了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夹杂着压低的说话声，是郝仁在吩咐小元搬东西，两人出了院子，过了一会儿，只有一个人回了小院，决明君无声的抿唇，看来郝仁大掌柜已经偷偷溜走了。
待青光大亮时，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决明君刻意懒声问道:“谁？”
“是我。”展林风在门外低声答应道。
决明君起床开门见展林风只着锦袍，站在门外，怀里还抱着一叠整齐的衣服，“这些冬衣是家中上月新送的，我让小元浆洗好，一直放着，明掌柜，若不嫌弃，可以先将就着穿，都是没穿过的。”展林风怕决明君不肯收又补充道。
:“这，怎么好意思要东家的东西，我还一日都未上工，昨日得了东家相赠的披风已是十分过意不去。”决明君虽这样说着，唇角却不由得微微上扬。
“明掌柜千万不要客气，天气寒冷，若是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况且，如今明先生也是我福瑞楼的栋梁，若是冻坏了，让我到哪里再寻一个像明掌柜这般才识渊博的呢。”展林风今日起床后就听闻郝仁已雇了马车，离开三通城的消息，昨日才接手的明珏已经是福瑞楼当仁不让的精典阁掌柜兼账房。
决明君接过衣服“多谢东家赠衣，明珏只要在楼中一天，定不会让东家失望。”但若是离了福瑞楼，也就两说了。
““明掌柜客气。”展林风见他接过又道:“还有一些日常的用具，我会让小元晚些再送过来。”
“有劳东家。”决明君不再推辞，再推拒就是矫情了。
待展林风离开，决明君才进屋换衣，决明君只比展林风高上小半头，身形却是差不多的，展林风送来的衣服多是素净淡雅的颜色，决明君挑出一件浅灰蓝边的衣服，用同色的发带束了发，才批了披风，往前面的精典阁而去。
展林风站在福瑞楼的窗前，看着决明君在纷扬的雪花中踏雪行来，身姿飒爽轻盈，如春日中拂过水面的杨柳清风，不禁看得有些发愣，只觉这样的人物只应是在画中一般，他对自己的身姿长相还算满意，同决明君一比，只觉得决明君是那天上的白云，自己不说是泥，最多也只能算一块青石罢了。
精典阁的事情并不多，有人来典当时，便给差不多的价钱，只要客人能接受，事情就算谈成了，决明君长相清俊，说话也是温和有礼，几天下来，做成的生意倒比郝仁在时还要多，利润也要多出一成，展林风见状也放心不少，暗想郝仁在自己跑路之前，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看决明君的眼光也甚是不同起来，甚而想到若是早几年遇见他，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第6章 紫玉髓心

转眼便到了初十，福瑞楼中的伙计每月有两日的假期，掌柜则有三日，初十是决明君的休沐日，三通城处于北地，大雪来来去去下了几遭，初十一早，终于放了晴。小元将院子中的小路打扫出来，自去玩了，他还只是个小少年，孩童心性，又不住在小院里，只早上来天黑时便回自己家中休息，展林风怜他年纪小，又还有娘亲幼弟，又怎么好苛责他？院子里多数时候便只有决明君跟他两人。
决明君一早起床，见天色晴朗，便穿戴起来，挑了一件浅蓝色的锦袍，披了披风，拿了装钱的锦囊系在腰带上往门外走，他以几日没回丰济，今日休息正好找个时间过去看看，白日里也好看清楚丰济的货和价格，与福运楼的相比，究竟差别几何，再怎么说，丰济他也算是一个东家，决明君走到院门前，正好遇见要进门的展林风，展林风见他要出门，问道:“明掌柜要出去？”
决明君点头道:“是，今日休沐正好天晴，随便上街走走。”展林风闻言笑道:“明掌柜你且等等，我同你一道去。”
“东家可是要买什么东西？”决明君问道，
展林风点头道:“我听闻白玉阁来了批新货，想去看一下有没有中意的石头明掌柜，你等我一等，我去取些银票。”
“东家。”决明君伸手拉住他的袖角，又很快放开，展林风顿住脚疑惑的看向他，“今日休沐东家不妨直呼我的名字。”决明君觉得出门上街，展林风再称呼乎自己福瑞楼的身份有些不妥。
“啊，是我疏忽了，我与明掌柜年纪相仿，我痴长你两岁，不如换你明弟，我表字凌轩，明弟，你叫我凌轩兄吧。”展林风觉得这样的称呼更亲切了些，往深里说，他也不想与决明君老是明掌柜这样称呼，仿佛他们之间就只是东家与掌柜的关系，决明君这样的人物，做朋友或是知己都是极好的吧。
决明君有些郁郁，他虽然脸嫩，岁数却不是展林风可以比的。
“不如我就称东家作凌轩，东家直呼我明珏吧。”
“也好。”展林风答应到。
两人出了门，三通城商贸繁荣，街上各色商铺林立，往来的人也很多，许多人看到走在一起的两人，都不禁眼前一亮，再暗自赞叹一番，展林风平日里虽也得，三通城热情大胆的少女们青睐，可是就是多看两眼，绝没有同决明君走在街上的效果这样明显，他不禁又转头看向决明君，果然是温润如玉，翩翩佳公子，自己比他真真是相差太远。
白玉阁是三通城有名的玉石行，经营各类玉石原石和成品，两人刚走到门口，一名头上缠着红色头巾的男子就迎了出来。
":展公子，欢迎欢迎。"
":温掌柜又到了什么好货。"展林风笑着同温掌柜打个招呼，又将决明君介绍一番，两人随温掌柜进了门，门内是大堂，柜上货架上均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玉石，几个伙计正在同客人谈生意，温掌柜带二人上了二楼，二楼的东西比一楼要少上许多，但细看就会发现，原石的品相更好，而成品则更精细。
二楼有谈生意的雅间，温掌柜亲自将二人迎了进去，才吩咐了伙计去将尚品的新货挑几样最上乘的端过来，他昨日向好几个常客都发了邀请函，展林风是第一个到的，展林风喜欢收集一些玉石雕成的器物和玩艺儿，一来二去就成了白玉阁的常客，温掌柜亲自替二人斟茶，道":前日刚到的一套玉石棋，白子是羊脂玉，黑子是巫山墨玉，成色十分好，我想展公子，应该会喜欢，还有一只翡翠玉杯，雕工都是极美的。此外还有一套碧玉和白玉做笔管的画笔，是徽州元三郎的手作，他的东西都是成套的，一年只做三套。"
":温掌柜这里的东西没有不好的。"展林风笑着打趣。他每次来温掌柜都能做成生意。
":不好的，哪里敢拿到展公子面前碍眼。"温掌柜脸笑成了一朵花，展林风也算是他们的大客户了，来了没多久，生意倒是做成了不少。
正说着，伙计便拖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放着两个匣子，一个大一些，一个略小。温掌柜接过，放在案几上将大的匣子打开，里面正是那副棋子，棋子每一枚有拇指指甲盖大小，被打磨得又滑又亮，白子略带着一点淡黄的花纹，黑子却是全黑的，温掌柜将棋子送到展林风面前":展公子，觉得这棋如何？”展林风伸手捏了捏":玉是羊脂玉和墨玉没错，不过。"
":不过玉石的品相稍次。"决明君接道":羊脂玉以籽料为佳，这白子用的是山流水料，还有一些用的是山料。墨玉也并非全是墨玉，混进了黑碧玉，掌柜的我说的可对。"
":这。"温掌柜面色有些发烫，今日来的这人好厉害一双眼睛。
":刚到的新货我也未曾仔细看过，两位不妨看看这件。"他说着，打开了另一只匣子，展林风见决明君竟然辨得如此准确，心中不由暗自赞叹一番，他其实并未看出黑子中混了黑碧玉，另一只匣子中是一只翡翠玉杯，杯身只有三寸来长，通身呈翠碧之色，杯口大，杯身逐渐缩小，杯口雕刻着两片荷叶，荷叶上，脉络分明，十分精细。
展林风刚要伸手拿起，被决明君拦住":凌轩还是看其他的吧，我听说元家三郎制笔的本事是徽州一绝。"展林风被他一声凌轩叫住，有些不解，但仍收回手道":也好，家中的玉杯也太多了些，温掌柜，直接将元三郎的手作拿出来吧，不用再做压轴的了。"
温掌柜笑笑，麻利地将东西收起，自己亲自去将玉笔取了进来，小心地打开雕花木匣，放在桌上，一共有九支，三只最大的由碧玉做管，六只较小的用白玉做管，碧玉管的笔尖用的羊豪，白玉管的则是深褐色的黄鼠狼豪，他也不再介绍笔的好处，只直直的看向决明君，等他开口。
决明君向展林风点点头笑道:“凌轩若是喜欢，倒是可以将其买下，元三郎的手艺和用料都是极好的，展林风会意道":我平时也不太会作画，不过明珏兄这样推崇必定不错，不知温掌柜作价几何。"
温掌柜伸出三根手指，笑应道:“两位公子好眼光，只做这个数。"他指的是三百两银子，以展林风平日里对玉件的喜好，这个价格他开得合情合理。
":一百八十两。"决明君不等展林风答话，径直还了一个价钱，这温掌柜有些为难，这是他出售这套笔的底价，展林风将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他是要还价二百六十两银子的。
":这套笔虽是元三郎手作，但用的玉种却很普通，成色虽好，价格也就是在这里了。"决明君说道:“这样吧，我替凌轩兄做主，一百九十两银子买你这套笔，但要搭上那边架子上那盆梅花，如何。"
温掌柜这下想也不用想":哈，就这个价。"一盆梅花最好的也才一两银子，十两银子可以买两棵大梅花树了，展林风平日里，在白玉阁已花费了不少银子，今日的生意虽赚得少，但好歹客人给留下了，只要以后他不与这人一起来，再将今日的银子赚回来，温掌柜立即叫来一个伙计吩咐他将那盆开的正好的红梅抱下来，又笑盈盈补充道":两位公子再看看其它的？”他看向决明君道展林风道:“明珏兄可要再看看其它部件。"
":呵，改日再来叨扰掌柜吧。"决明君笑应着。
":也好。"展林风取了银票付了款，两人一起出了门，温掌柜叫了一名伙计抱着那盆红梅跟在后面。
":凌轩兄可知哪里有雕石刀卖。"决明君一边问，唇角已是微微扬起。
":雕石刀，明珏兄可是要刻什么物件，我房中有，拿去用便是。"展林风见决明君心情甚好，自己的心情也多了几分舒畅，雀跃笑道:“原来明珏兄喜欢梅花，这几日正是梅花开放之时，不如让小元在明珏兄房下多放几盆。"
决明君忽而笑了出来，摇了摇头道:“我哪里是喜欢梅花，我只是笑那个白玉阁的掌柜，今日的生意可做的亏大了。"
":哦怎么说？”展林风的兴致被提了起来。
":不如回去再说吧。"决明君指指跟在后面的伙计":总不能让他抱着盆花在街上瞎转悠。"
小院里，决明君看着那盆红梅，然后从花盆里几块压在盆中作装饰用的石头中拣出一块椭圆形，拳头大小的，递给展林风，道:“就是他了。"
展林风不可置信的接过。
":看起来同其他的没什么不同。"
":把皮切开便知，是不是玉髓心。"决明君道。
原来，初进白玉阁时，他便注意到架上的这盆红梅，不仅盛开的极繁盛，而且还有灵气相绕，他开初以为是红梅自身的原因，细看之下才发现，红梅蕴含的灵气与盆中的一只压花石有关，这枚石头表面看似与其他石头无异，却有灵气环绕，红梅吸收了石头的灵气才会开的那样繁盛。
展林风坐在院中的石桌前，一下一下用锉刀铲起石皮来，只一会儿的功夫，石皮便被铲下一小块，逐渐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一片极深的紫色，在天光下看时，紫色的石头中好似还有白气流动。
":这是。"展林风将石头送到决明君眼前。
":是紫玉髓心。"决明君接过还包着石皮的紫玉髓心，拿起挫石刀，极快地将石皮一一挫了下来，很快，一块比成人拳头大不了多少的紫玉髓心便呈现在两人面前，紫色的石头十分通透，在日光下闪出紫色的光晕，石头中的隐隐雾气像有生命般在石头中盘桓，常言道玉能养人人，其实普通的玉石并没有功效，只有这样的玉髓心才会滋养生灵。
":东家，恭喜了，这块玉髓心有市无价，千金难求。"决明君说着将紫玉髓心递给展林风，展林风接过，在日光下仔细看了一番，笑道:“若不是明珏你，我哪里认得这东西，既是千金难求，明珏你便自己留着吧。"
说罢便要将紫玉髓心在还给决明君，他虽喜爱收藏玉石，但君子不夺人所爱。
":也罢，这玉髓心若要雕琢成物件，与别玉不同，我就代东家先保管，东家的雕石刀先放在我这里吧。"决明君再次接过紫玉髓心，取一块丝帛包住，又借了雕石刀拿回了房，两人一起用过午饭，展林风便回了前楼，决明君坐在窗前，案几上铺上纸，开始描绘玉件的图样。
待天色将晚，展林风回到小院时，见他的窗户大开着，日光从窗户洒进去，正好印在决明君的脸上，端的是美人如玉绝世风华，展林风在院中再难迈开步子，决明君抬头见展林风正望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展林风只觉得一阵脸热。决明君道":东家回来了。"展林风点点头，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明珏，你这是做什么？”决明君放下笔，笑答道：“我想画几个图样，看将这紫玉髓心雕琢成何物比较好，东家有好的建议吗？”
":哦？”展林风向前，站在窗前。果然，案几上已放了不少画着图样的纸。
":我能看看吗？”
":请便。"决明君将一叠图纸递给他，展林风借由图纸的遮挡，一边平复自己的心绪，一边慢慢翻看起来，图纸中有玉佩，玉环，印章和玉璜。决明君画的图案十分精细，线条也流畅细腻，展林风仔2 细看了一遍，方道":明珏画工精致，这些都很好。"
":东家过奖，其实依着髓心大小，最适宜的是雕琢个圆球型的物件，不过紫玉髓心须每日佩戴在身边，方对身体有好处，所以才画了这些小件。"
":那就是玉佩或玉环吧。"展林风将纸还回去":这玉佩图案如此精美，若能刻出当真好的很。"
":那就是玉佩。"决明君收回图案，又仔细端详一番，展林风见他想的入神，索性回了房，片刻后，去了上午买的那套玉笔，又回到决明君窗前道:“用这个吧，我看这笔做的精致，想来也好用。"
决明君看着自己手中那只不太顺心的普通毛笔，和几根掉落的笔毛":多谢东家，待我画完再还给东家。"元三郎的制笔手艺在汉国是出了名的好。

第7章 胭脂冻玉佩

一连两日决明君回小院就是坐在窗前画图样，展林风先只是在窗前看，后来便坐到屋内替他研墨洗笔，决明君也不觉怎样，他被明辉伺候惯了，倒是对展林风的帮助习惯的很，何况潜意识里，这玉佩也是为展林风雕琢的，展林风来帮忙也是应该，却没察觉展林风看他的眼神已在慢慢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