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始其琛完本——by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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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妖不具神智,力大无比,但不易成年,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隐藏了如此强大的一只。
来不及多想,鬼厉已经挡在夜华身前,一计青光打在噬魂上,红光被压制,只觉一股大力自噬魂棍身上传来,击在胸前,口中一口血吐出。
电光火石之间,夜华眼睁睁看到鬼厉在他面前吐血,面如金纸倒在他怀里。
“鬼厉!”
一则金钟罩于二人身上,山妖一击击打过来如泥牛入海。夜华急忙探入他体内,发现只是突然受重击引动仙力紊乱,并无大碍,微微松了口气。
把鬼厉平稳的放在地上,夜华扬手出了金钟,身上金光乍现,青冥剑已经在手,光芒凛然,寒气四溢。
含怒出手,自是不比之前。山妖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在金? 夜华收了金钟,紧张的抱起地上的鬼厉,往青丘飞去。
落于地上的玉盒被炎刃虎打开,里面朱红的果实完好无损。
大块头的猛兽望着夜华消失的天际,心中惊恐退去,咧开了嘴,眼中是人性化的疑惑掺了喜悦,不曾想还是一对道侣,实力竟这般强大无匹,却顺道替自己除去了那只令人厌恶的山妖。它满足得抱起了玉盒,回了山洞。
山谷寂静,微风晃了一丛月觅。
第18章 乍起
房门轻推了一条缝,本是清淡的空气中悠悠浮着一股令人垂涎三尺的浓香。
团子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晃悠着两条小胖腿,看着夜华坐在鬼厉床边,手里端着一碗肉粥,神色淡淡却很是坚持。
床上半盖着锦被的鬼厉抬头苦恼。
那一击虽重,却只是看着的凶恶,于他体内修为并无太大的阻碍,更何况,他伤的是胸口,又非手……
着实不需要,夜华亲自喂食……
玉碗里的粥冒着香气,眼见着慢慢温热,端着碗的人毫无妥协之意,旁边不安分的团子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鬼厉叹了口气,认命地张开了嘴,一勺热粥很快就到了自己嘴里。
咂咂嘴,夜华手艺真的不错。
团子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父君可从来没有给自己做过东西吃。
喝完,有了些许困意。
夜华见状,微微给他掖了被子,散落枕边的长发也被拢好,鬼厉已经闭上了眼睛,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听见夜华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云端传来,“你身上,似乎有极深的神力,你不过千岁,怎会如此?”
模模糊糊想了想,随口敷衍,
“不知道,许是我天赋过人罢。”
又是不知道,夜华缓缓关了门,牵着团子出了屋。
他体内那股仙力,似有几分熟悉。
不过几百岁的年龄,怎可能有如此庞大的神力,观其内状,竟似有转为上神的迹象。
几百岁的上神……
夜华望向远处云侧的目光深邃无波,手指微微碾着走廊上的一株海棠。
他体内想必有人曾为他输入大量神力,而经由某样异宝转为仙力为他所存。
只是这般大量输入,必然会导致其境界不稳,然则鬼厉体内却全无半点不适,其境虽速,亦算稳当,只是心界与体质皆不达,龙身防御极高,当初自己三道雷劫亦重伤差点陨落,何况鬼厉?日后历劫恐有性命之忧。思及这,他心中微微一窒,复又压下,这才忆起上神之境不易,醍醐灌顶并无多大助益,即便鬼厉仙境圆满,也未可轻易破之。仔细测来,鬼厉体内似是强行压制的封痕,若无外力催促,应暂无大碍。
只是,怎么可能?
夜华眉头颦起,脑中似乎闪过什么,却又无法忆起,能暂存中转神力的,只有神身,但是……
他步入书房,满案玉简整齐。
七万年前鬼族之乱战况惨烈,墨渊麾下大将深入追击,全族尽灭,他治下遗留十二先锋,忠心耿耿,历来为天帝重用,后擢升为天将掌管天河兵马。
“三百年前,天河主将犯下天条,天帝宽仁,准其自刎于天河,修为散尽,堕入轮回,永世不得为仙。”
案卷金字粲然,折射稍显刺眼,夜华手指按压这一行字,心头疑虑。
天历之上所记载,大部分他皆是知晓,并无太多出奇之处,只这十二天将之事是他下界之时所出,不甚清楚。堕入轮回不可为仙可谓重惩,寻常天条绝不至如此,何况十二皆惩……
他往后翻,却再无记载。
奇怪。
……
人间帝王的宫殿修的巍峨辉煌,隐了身形在紫竹苑上空的鬼厉打量着这数百年后的人间宫殿,倒是与数百年前没什么大的不同。
刚到这院里就撞见被罚下界的元贞握了白浅的手言语殷切神情欣喜,鬼厉不由得看了一眼夜华,却见他脸色淡淡,似是一点也没觉着自己的未婚妻被别人握着有什么不妥,却仔细的握了自己的经脉,确保自己体内伤势无碍方才放手。
天气过分燥热了些,鬼厉暗暗使了仙术,方散去耳后的热意。
司命的声音里隐隐带笑,
“殿下,是否要提醒帝姬您来了。”
夜华侧头看了他一眼,眉眼清淡,司命轻咳一声立即收了表情,肃穆的落下了身形,打断了二人的叙话。鬼厉眼见司命被夜华一个眼神震慑,弯唇轻笑,正正对上夜华投过来的目光,“笑什么?”
“没什么……”
“呵……”
夜华抬手,似是想做什么,犹豫片刻,终归还是放下了。
司命的警告终究没派上什么用场,白浅化了元贞的劫连带着毁了东华帝君的命格,此番下界便是为了补救。
屋子里,端坐着的宫装女子面色悲戚,额间一朵凤羽花灿烂美艳。鬼厉看的明白,按往日资料便知这是青丘的另一位帝姬,凤九殿下。凤九与司命争得热闹,既是她担了这情劫的另一位,这命格便也无需大改了,鬼厉一眼瞥见,司命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笑的越发真切的在袖里拨拉出了一沓戏本子。
白浅先行回了紫竹苑,凤九去陪了东华帝君托生的皇帝。夜华却不提回青丘的事,他们三人便隐了身形坐在了正殿的屋顶,等凤九回来。
司命倒是真的把话本的事放在了心上,翻着戏本子找虐恋情深的段子,也未注意一旁的夜华鬼厉气氛古怪。不多时,凤九一身红装飞来,容貌已恢复了原身,倾城之色传言不虚。
俏丽的狐狸美人面上满是烦恼,水盈盈的眼睛美如夜湖。夜华无端地回头看了一眼鬼厉,看着他对上自己的目光,楞了一下又转头避开,低垂的长睫掩住了他的眸色,半侧的精致无端端凉入人心。
方才,他搂了白浅的那下,被他看见了罢。
夜华收回了目光,手无意识紧握,心上似蒙了一片月翳,自己在想什么?白浅是自己注定的妻子,何况,他们之间还有团子。他爱了她那么多年,怎么会如今这般在乎起鬼厉的感觉?
他指尖爬上苍白,神情不觉惘然。
“殿下,等他爱上您的时候您就对他百般践踏,您看这句‘我此生都不会再爱上你’还有这句……”
司命带着撺掇意味的话传入这边,夜华望去,看二人讨论的仔细,“你们在说什么?”
凤九答得欢快,
“司命在教我如何完成这个情劫,太子,我念给你听。”
不待夜华拒绝,她就沉了声音,语气染上了凄清,
“我此生,最后悔的,便是遇见你。”
疼痛和决绝在话语里演绎的精准,司命正准备夸赞凤九的悟性高,就看见夜华伸手捂住了头,眉头微皱,“太子殿下?”
凤九的那句话直直的传入夜华的耳朵,像西天梵音撞钟倏忽侵入脑海,夜华只觉得脑海一处剧烈的疼痛,耳边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夜华,我张小凡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爱上你,这诛仙台上,若有来生,我只愿你我生生世世,再不相遇!”
那个声音里顿开的痛楚和绝望清晰深重,如同利剑生生刺进夜华心里,一刀刀一阵阵剜着血肉,心间骤然炸开的冰冷让他此刻犹如置身九天冰窖,从心窜处的剧痛猝然无声。
这个人是谁?
这个声音,好熟悉……
鬼厉反应极快,身形一闪就抓住了夜华的手臂,
“夜华,夜华!”
他的声音失了一贯的冷淡和平静,却听见夜华口中低低的喃语,“张小凡……”
他在叫,张小凡?
他怎么会知道张小凡?
怎么会?!
抓着他的手臂蓦的失了力气,鬼厉眼见夜华松眉而渐渐冷静下来的脸,只觉得突如其来的恐慌自头顶淹没。他睫羽颤动,眸中明明灭灭,手一松,转身消失了身影。
夜华缓缓睁开了双眼,仿若听不见耳边司命和凤九焦急的呼喊。
浓黑墨色被一道血红流光划破,云海被劲气撞击翻滚,却在之后深沉的愈发暗淡。
东方始有清明,早市有了寥落的人影。
……
未时,一身玄青色长袍的鬼厉在人群中脚步凌乱,内息躁动不安。来来往往的人群看见这个容貌超脱世俗的精致,却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男子,都不由得回头看。
有地痞打扮的混混见他容貌清丽,衣衫沾了尘土,身上似一丝内力也无便以为是哪家的公子落难,心里起了龌蹉的心思。一招手,一群人上前拦住了鬼厉的去路,嘿嘿□□。
鬼厉心下恍惚,突兀被人拦住去路,一抬头就看见对方目露淫亵,心下厌恶和凶戾之气顿起,他手心暗自捏诀,青光乍现,下手丝毫不曾留情。
远走的人背影纤细,身后留下了整条街的鲜血和尸块,身首分离,滴着鲜血的头颅上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悚然惊怖和后悔不迭。躲在一旁的人因方才的血腥一幕面露恐惧,也有人拍手称快终于有人杀了这伙无恶不作的盗匪。
……
不知道走了多久,夜空已被霜华铺满,银光冷寒,如长剑反射的刺痛。
这处林子寂寂无音,路径幽深黑暗,尽头不经意的明灭,似有无尽的魍魉魃魅在窥探。
今晚是月圆之夜。
鬼厉冷静下来,环顾一圈,微微摇了摇头,不想几个时辰的胡乱驾云,竟是到了此处。
他抬头看了看无遮无拦的月盘,脑中浮出下午染得血腥,轻叹口气。
300年前,青云覆灭,他于鬼界身转仙体,剧痛加身,昏迷前调动全身仙力封印了自己的记忆,而后苏醒,察觉自己记忆不全,心生迷茫之际,救了他的鬼族鬼王现身,言他被情所伤,自愿忘却前尘。他二人做了交易,此后他忙于诸多事务,便再无暇多思。封印为己亲手所下,气息种种皆无旁人插手。既是如此,他爱的人,自然不会是多年前便视之如妹的碧瑶,亦非天灾之日为救自己而昏迷的陆雪琪。鬼厉心中明白,能逼得自己亲手封印,那这场所谓的情怕是,伤的彻底。而他既选择了如此,便意味着当往事如同前生,忘得干净。
自那日起,世间再无张小凡,鬼王宗亦无鬼厉,而鬼族,多了生于人间,所谓历练归来的血公子。
只是不曾想到,会从夜华口中听到那三个字。
张小凡,这个名字在自己的记忆里都已渐趋模糊,现如今的鬼族怕也无人知晓。毕竟,他入鬼族之际便已是鬼王宗的鬼厉,鬼王有意替他抹去张小凡的过往,除少数人等,无人知晓他并非天生神胎。
“怎么会呢……”
鬼厉笼于一片朦胧之内,困惑不安。
夜华那般情态语气,无可辩驳,定是识得百年前的自己。而自己既是对他全无印象……
他咬唇,有殷红的血色冒出,染血瓷白。
心中隐隐浮出一个猜想,却不敢作真。难不成,自己当初,爱的竟是一个,男子么?还是说,夜华或许只是单纯识得他。
那样的语气……
还有,那块玉佩……
当初自己决定来青丘时,燕回一众的异常反对……
鬼厉猛地抬头,漆瞳冷冽。不管如何,他不应当再与夜华有所牵扯了。
他转身,朝着林间深处走去,脚步决绝。
那里,一口千年古井静默如初。
人间满月井,于月圆之夜,传言,能印出人心底最爱之人。
第19章 分别
“怎得想起寻我来陪你采药你那位寸步不离的师弟呢”
手中晃着不知哪里摘来的青涩果子,玉冠整齐的人随口问道。
俯身仔细辨着一丛鹅黄绿蕊的湖衣青年却不意僵了僵,若无其事的直起身,“惊羽你胡说什么,我二人虽交情好,也无须事事同行吧。”
林惊羽撇撇嘴,悻悻然,
“算了吧,自从当年你捡了他回来,我还以为他才是你打小的玩伴呢,你算算一个月你我能见上几次”
身量顷长的男子转过脸来,圆眸清亮,唇色殷红,稍显稚气的面庞却已是芳华初绽,手在背后捻了捻袖角,答得心不在焉,“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
林惊羽谨记着青云的做派,忍下了翻白眼的冲动,正欲出声就听见后方传来轻而稳的足音,瞥了一眼明显多了慌乱的张小凡,笑言,“得,曹操到了,我还是识趣点,不惹你二人厌了。”
言者无意,闻者有心。张小凡脸色骤变,口中斥道,
“胡说什么!”
林惊羽却已是身形一飘,去了挺远。
“胡说”
张小凡还未叹息总角之谊脆弱不堪,躲之唯恐不及的冷淡男音已近在咫尺。外人听来,大约觉着这人声音里都自带一股稳重,定是谦谦君子无疑,他却自觉在心中听出一分寒意。
张小凡分明觉出背后强大的压迫力,未转身,手就被人拉住了,耳边响起清清淡淡的话,“师兄昨日说要在屋内勤读心法,怎得今日就来了后山”
干笑一声,
“屋内闷热,我……”
“躲我”
不料他一言都不愿听就直接戳穿,抓着自己左手的力气重了。张小凡抿唇不语,被转过来一个用力压到了旁边树上,四目相对,同色的衣袂撞了一瞬。
夜华看着自那日与魔教争斗归来后便躲了他好几日的人,压下了想要吻上去的燥意,噙了些许无奈,“我哪里惹了你嗯”
他二人互明心意不过月余,平日须谨慎着避着青云上下,因此人还没好好抱过几次,这无端端便闹起了冷战。
张小凡不自在这种被困的姿势,心想总要有个了断,索性对上他目光道,“夜华,你既于我无意,又何必多行风月你我二人自此,便做回师……唔”
一言不合就被封了唇,话尾最终消失在津液互换中,夜华掐着他的腰,舌头强行撬开唇齿,吻得凶狠。这是弟子采药之地,不知何时就会有人经过,张小凡心中惊慌,死命推开了夜华。夜华踉跄,二人唇角坠下一缕银丝。张小凡扯了袖子擦去,怒视不管不顾的人一眼,转身就走。
“满月井,你看见的人是我对么”
身后轻声却顿住他的脚步,方才还是冷意四溢不过片刻便成了漫开的喜悦。张小凡敛起睫羽,也没什么不敢承认,“原来你知道那口井……”
夜华贴近他,声音低沉,
“我去问了师姐,这才知道的,你别气,我亦不知晓那口井为何对我无效。”
那井,夜华落进他眼里,对方却只望见了,一盘月华。
那月,真是美。
张小凡忆起当时夜华茫然的模样,闭眼复睁,平淡道,
“我并未气恼,这几日不过是在思索罢了,那井非是无效,或是你未有心爱之人。”
夜华听出他的拒绝之意,心中难免慌些,去扯他手被避开,寻不到因由解释,只得开口,“小凡,你可否信我”
张小凡咬唇,抬头,半壁火烧,燕雀啁啾。
……
满月的光华秋意疏冷,落在林间的二人身上,似披了一层素纱,存不下半点暖意。
鬼厉背对着夜华,睫如蝶翼,深衣若夜,波纹不动,覆于长袍之下的身躯悄然紧绷,而其眼底冰冷,隐于袖间的长指蜷曲。
面前的古井,青苔湿冷,水波印着天月,晕撒出的清寒望之便似入心。鬼厉看着水面印出的自己的脸,暗自压了压心中汹涌,转了神色,晃身。他唇珠色浅,挂了一丝极淡的笑,眉梢漠然,出声的语气却是比月前尚还疏离一分,似与对面人不过萍水相逢,“殿下修为果真精湛,一夜的功夫便寻到了这里。”
夜华唇紧抿,似是对他的不辞而别隐有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