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始其琛完本——by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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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鬼王因何故赠我如此至宝?”
夜华未曾伸手,垂睫相触,因心中的猜测语气冷了些。
野狗被他无意识所起的气势压身,低首,
“承蒙殿下于青丘援手,教主方得顺利到手幻灵草,因此备下这玉盒以表谢意。”
“是表谢意,还是以此抵消?”
野狗语塞,
“殿下说笑了。”
夜华周身寒意愈发的浓厚,眸子漫上一片沉黑。
良久。
他指尖轻触冰盒,清贵淡然,
“替我谢过鬼教主了。”
野狗松了一口气,行礼退出。
殿声空寂,先前的如霜气息却倏地转了暖意。夜华手指轻抵下唇,另一只手微微拂过沁凉的冰盒。
差点被他骗了。
那人明知因果一事,断不是一份故意为之的灵宝所能替代,他无非是想表示,不愿与自己多有纠缠。
然而,若真不在意,又何须这般行事。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历来聪慧的鬼王殿下,也会有慌乱出错的时候。
他心中散开一股莫名的喜悦,心间骤起的柔软几乎难以忽略。
蓦地,外间却传来一声清脆儿音,
“父君。”
走进来的却是两人,左侧牵着团子的仙子轻快而行,红莲随步而绽,本该妖娆之态却是一派纯真。
夜华伸手抱住扑过来的团子,抬眼望向乖巧立于下方的女子,“劳烦仙子接阿离下学。”
这是客气话,成玉偷偷吐了吐舌头,也没敢提自个儿刚带着团子去偷了蟠桃。团子却是眼尖,一个张望,就正瞧见桌子上的宝贝,小爪子一声不吭眼见就要摸上,被一指弹开,“护体灵气都不开,你也不怕被冻伤。”
团子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转,这话说是宝贝自己,他可看得出这是宝贝盒子,奇怪,一普通盒子罢了,父君这么在意作什么?想起方才听闻鬼族来人,笑嘻嘻的开口,“这盒子,不会是鬼厉叔叔派人送来的吧?”
夜华不语,扫了他一眼,团子立马捂住了嘴,水润大眼里是分明的淘气,阶下的成玉仙子却来了兴趣,“哎?鬼厉?鬼族鬼王殿下么?”
成玉是人间郡主无故成仙,性子活泼,这各界八卦她亦是多有知晓。
团子自夜华膝上跃下,
“成玉姐姐知道?”
成玉弯腰采下脚边一朵红莲,眸子灿灿,
“自然,鬼王殿下可是如今各界诸多仙子的谈论对象,年少高位,形容俊美,又兼修为精湛,洁身自好。可惜,传言中为人太过冷漠无情,又神秘莫测,难得一见,不少仙子虽意有仰慕,也只敢偷偷议论罢了。”
说着,她又陶醉般的摸了摸手中红莲,
“听闻鬼王所居之所多栽红莲,殿下你说他会不会是喜爱红莲呐?”
这话何止说的是红莲……
夜华抽出乌木笔隔上的一支狼毫,说得直接,
“为人所追者,起码样貌上总是要寻个与自己比肩的,你不妨再多修炼几年。”
这话便是说成玉姿色不如鬼厉。
成玉撇嘴,以手捂心,大受打击,见夜华今日尤为随和,便也起了促狭之意,“鬼王殿下如斯俊美又天赋奇佳,这三界六道,可与之想提的,我看殿下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所谓一鸣惊人不外如是。
团子憋不住的噗嗤一笑,夜华不料她所言,微微一怔,竟似若有所思。成玉本是随口一说,如今见一大一小出人意表的反应,忽的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殿下,小神不才,您不会当真是心悦于鬼王殿下吧。”
心悦于鬼厉?
夜华挑眉,眸色幽幽的望过来,成玉打了个激灵,巴巴一笑,“殿下,小神还有事,就不叨扰殿下了,告退告退。”
她碎步偷偷往后,一溜的红莲散去,团子捂着嘴欢快的转去了侧间摹经,夜华拿起一卷古简,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殿内落针可闻,过鼻的恬淡里似有悠悠桃花香。
那人唇边一叶青绿鸣音,或是立于灶前有条不紊,他转身,偏圆黑瞳疏离冷寂,击入……
自己的心。
夜华心跳忽的怦然而乱,原来,自己,竟是,对鬼厉,动了情么。
第21章 闯宫
自古有灵之所,自然而然,衍生法则,诞生主宰,随后形成阶级,所谓六界之外,皆为佛土,意即指,无论是神仙抑或妖魔,都并非无欲无求之辈。修神者分六,人,冥,妖,仙,鬼,天。域外为修魔,争锋相对万古不改。佛界独出其中,断情绝欲者可入。
自鬼帝身死,天族以龙族为上,天帝为尊,其余各界则无可称帝之辈。妖族以妖皇金乌为主,冥界以阎罗为领,而鬼族除鬼君与鬼王教外,长老席十脉以林氏为首,十席下设继承长老,惯例称“少长老”,如今十席皆定,为首一人,为林氏直系公子,林城。
林城年至两万,仙身巩固,骄矜有加,本在与鬼王教的争锋中数次占得上风,却不料三百年前鬼王突然带回一神秘青年,其身世版本多达数种,却多为离谱,本以为是无关紧要的存在,想不到那自称鬼厉的青年竟然天赋奇佳,修为进速更是不寻常,他苏醒以来,短短三百年间,便连灭鬼界辖内多处作乱势力,不降者尽化为“噬魂”棍下亡魂,令人闻之胆寒,而林城针对鬼王教的数次行动皆被打散,眼见鬼厉继位,于各界扬名,自然为之恼恨。
鬼族惯来不热闹,无甚大事的话,街市往日也是以物换物来的干脆,今日却有些不寻常,各处均是形色匆忙,看态势,竟是都往长街而去。
“听说了么?鬼王殿下跟林少长老在珍宝阁争起来了。”
“不然你以为我这般赶着是作何?”
“听说珍宝阁里,鬼王殿下与林少长老同时定下了一株灵药,双方都不肯相让,正在对持呢。”
“一株灵药罢了,怎担得这二人争夺?”
“这两方都不是善茬,谁敢乱打听,有几处似是而非,像是说与未来殿妃有关,而林长老,我猜怕是故意挑衅多些吧。”
“说得有理,还是快些,这两位可都是不多见的。”
这样的对话不时出现。
长街已是人影暗藏,以往铺着的置物桌也多是空旷,珍宝阁外偷偷张望的不知凡几。
而中央之所空旷,莫敢有轻易近之者,其间众目聚焦处,两相而立,气氛虽不显,却仍有少数人嗅出其间的紧绷。
鬼厉身披墨红锦蓬,漠然而立,周遭围者虽众,亦少有人胆敢直接打量于他。一透明水泡裹着一乳白胶状物在他上方十丈之处,对面林城月白深衣,笑意虚伪。
“想不到这一汪地乳竟能入了鬼王殿下的眼也是难得。”
说话间,他脚下已有土色光束传出,无声无息,急速射向鬼厉所在。
鬼厉神色不变,一指敛于身后,轻描淡写化去他暗袭,
“林少废话如此之多,难怪修为不增。”
郁宸隐于林城身后,低垂着头神色恭敬,耳里听得清楚,心中暗笑。今日巷坊夺物一事是二人刻意拿鬼厉急需为饵,引诱林城出手,本就意在提供对方理由寻滋挑事,一来得理一方在己,落入离镜耳中两相权衡必会对长老席的嚣张有所不喜,分担忌惮,二来让长老席以为鬼厉负伤有恙,放松警惕,而松弛之下,自己暗自夺位的机会就会大上许多。此刻林城既上钩,鬼厉却尤嫌不够,出言刺激,以他对这位自小顺风顺水的少长老之首的了解,只怕这刻已是怒气横生,杀心已起。
果见林城一击落空,眼里变了森然,
“鬼王殿下果然直率。”
无色短镖自他周身环绕,以破空之势嗖嗖袭向鬼厉,唳音凌绝,外力不溢,尖利凝势,角度刁钻,每一刃皆是冲着死穴而去。
呵,真是阴毒。
鬼厉目光一闪,身形不动,青纱如雾薄薄遮了四边,瞬间,乒乓声起,俱是挡下,林城也未寄希望于此仙力能探出他虚实。二人动作轻巧,落于修为稍低眼中甚至不知已逾百招。是时候了,鬼厉目光微动,脚下故意踏错一步,面色使力涌上一丝苍白,假意不支,眼见林城数镖自半空而至,天际却忽而一道巨雷之响,双方一惊,不约而同的停了争斗。
鬼界并非凡间,断无所谓雷公电母,这雷磅礴,定是出了事!
“教主,影堂来报,鬼后封了流影殿,似是意图绞杀白浅上神。”
燕回压音成线,传入鬼厉耳中,他心中惊诧,白浅?她怎会入了鬼界?对面的林城显然也得到了消息,朝郁宸吩咐了几句。郁宸隐晦向这边望了一眼,是要调用长老席兵力了。
“速去调兵,白浅绝不能在鬼界出事!”
“属下遵命!”
……
大紫明宫,流影殿前。
鬼厉飞速而来,噬魂越他在前,接连击倒数位阻拦鬼将,正欲破门而入,眼前一晃,林城手执方戬,眼底狠毒之意浮现,“鬼王殿下是想要以下犯上,进犯流影殿么?”
鬼厉身形骤停,扬手,噬魂嗖的回归,鲜血顺着棍身坠地,刺过来的眼神如刀,“让开!”
林城冷笑,低声传音,
“鬼厉,你应当清楚,今日无论谁生谁死,与你我而言,都有好处。”
若白浅有损,天族与青丘绝不会善罢甘休,届时离镜鬼君之位必有动荡,而若玄女身死,离镜亦失其助益,浑水摸鱼之际,剩下的,就是个人的本事了。
鬼厉清楚,却毫无妥协之意,他手中噬魂已然将气势提至至高点,森森血气凶戾无匹,眸中红意若隐若现,声音几可冰封,“我说,让开!”
林城暗骂顽固不化,手掌横切而下,高声道,
“鬼王以下犯上,长老席所属听命,配合众鬼将,保护流影殿!”
鬼厉面色不变,冷声道,
“燕回,带人攻下长老席,林城由我来!”
说来不过数百,却均是精兵,滔天灵气压迫而出,积于高空缩进如厚不见底的冰原,层层流云受引转为鲸吞,间或电蛇窜出,紫光划破苍穹。云之别本在其缥,此番乌暗浓重,腥气四溢,如同压入深海的遮天庞石,昭示着风暴欲来的血雨腥风。
又一个转身,林城攻势不下,渐变阴狠,鬼厉心下沉了沉,怕是今日不能留手了。他眸中决绝之色闪过,指尖一道金光蔓延,眸中血光愈发璀璨浓郁,额间一道红痕一晃而过,对面林城受他气势所迫,不得已回身防守,险险躲过急速射出的第三击,口中惊喝,“鬼厉,强行提升必将损你经脉,你是不是疯了!”
鬼厉不语,经脉之中灵气躁动不安,又一击而出,林城纵然脚下再快亦回防不及,“噗”
胸前中剑,他心中起了胆怯之意,后空翻退出攻击圈,撂下狠话,“鬼厉,算你狠,我就看看今日过后,你修为受阻,还如何和我长老席斗!”鬼厉不争口舌之利,见他退去,亦不追击,反手仙力,轰开了流影殿的大门。
乱尘散去,只见内里混乱比外间不遑多让。
鬼后玄女举着明珠冷笑,两边的鬼将剑光纷飞,中央围着的女子神色冷厉,清艳无双,正是白浅。白浅握着昆仑扇,面色冷傲,身上已经中了一剑,鲜血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衣。
鬼厉来不及考虑多少,噬魂挥出,玄青色光带击杀一名正欲一刀捅进白浅胸前的鬼将,那鬼将惨叫一声,倒地化为飞灰。白浅扭脸,轻声道,“多谢。”
他一把扶住白浅,查探她体内情况发现除了神力虚耗外未有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局势却容不得二人磨蹭,转眼就是一圈泛着银芒的刀剑袭来。鬼厉一手撑着白浅,一手两指并拢点向半空,噬魂连闪,连斩数位鬼将,鬼厉身上修为未曾恢复,方才又强行散去了仙力的压制,如今反噬袭来,内里灵力不畅,脚步滞涩,身上也连添了几道伤口,鲜血顺着手臂留下。又是一击,堪堪逼退,他仰头,冰冷的眸光射向玄女,“鬼后,你是意欲越过鬼君挑起鬼族与青丘的斗争么?!”
玄女面色阴狠,看了看不知何时已经出现的鬼厉的人马,燕回黑甲覆身,其后列兵,另一侧郁宸银甲覆面,显然已落于下风。林城立于殿外,未有插手之意,孤掌难鸣,她同白浅一丝不差的面容上状似疯狂,“鬼厉,你敢阻我,不怕鬼君回来惩治你么,集结鬼军来我流影殿,你是要背叛鬼族么?!”
鬼厉冷笑,强制压下方才仙气鼓噪带来的昏沉感,
“玄女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了,离镜何时真正把你当做鬼后过。”
这话刺激了玄女,她挥手移来两幅冰棺,拔高声音,
“鬼厉,白浅,今日你二人若敢妄动,就让这天孙和墨渊为我陪葬!”
冰棺里,团子面色苍白,双眸紧闭,看着似是陷入了昏迷。
鬼厉面色瞬变,心思急转,不知鬼后是如何掳来了团子,更瞧不出她对团子做了什么,白浅却上前一步,“你杀啊,你杀了他二人,我就将你杀了替他二人报仇,索性之后我陪着他们一同也无妨。”
鬼厉心里一紧,想不到白浅为了他师尊竟是连团子的命也不顾了,他看向已然惊慌的玄女,沉声道,“玄女,你想清楚,小天孙是天族未来的太子,你若伤了他,夜华必将踏平我鬼族,你承担的起这份后果么?!”
正在僵持间,白浅却已然不耐,昆仑扇在血腥气里变得兴奋,殿外燕回带着鬼军严阵以待,滔天的灵力汇聚成漩涡,时刻准备将这座大殿吞噬,粘稠迫人,让人望之胆寒,这一落,怕是所有人都要跟着陪葬!鬼厉咬牙,第一次有了无计可施之感,富丽堂皇的殿顶已然在神力之下开始晃动,摇摇欲坠!
紧迫之时,一束青光自外间瞬现,没入积云破开一眼空洞,几个来回,便已消散了大半。一个呼吸间便能压制住一位上神的全力,具备这般境界而又能急速赶来的……鬼厉不作他想,劲风扫堂,碎落一地各样物什的大殿上已然多了两个人,此前处于失控边缘的昆仑扇被打偏,直直朝白浅飞去。
鬼厉只觉得眼前一闪,再睁眼,那头夜华目光阴沉的现身,周身寒意大殿一角轰然倒塌,他怀里护着白浅,对面是归来的鬼君离境。离镜抬眼看见白浅,神色惨白,手上一松,丢了玄女,急急奔来,却被夜华一扇打开。
夜华目光扫来,看见鬼厉身上不见血色,脸色却苍白如雪,额角覆有薄汗,脚下确然滴滴答答积了一滩红液,他以往见过的血腥场面比之更甚,却从未有这般触目惊心之感。团子被劫他本就心中满溢的怒意更为高枳。在白浅周身设了仙障,一个移步换形已是来到鬼厉身边,“你怎样?”
阵阵虚弱之感萦绕四肢,鬼厉撑着身躯,不愿在他面前显出脆弱之态,只摇了摇头,“我没事,救团子。”
夜华目光冷的吓人,他伸手喂了鬼厉一颗丹药,度了他一缕内息,看着他盘腿闭目调息,这才转身面向与白浅纠缠的离镜,声音刺骨,他独独一人,玄袍长冠,却似背后站了千军万马,“离镜,交出我儿子,不然本君必将率军踏平你鬼族!”
离镜猛然回神,转身这才看见身后的冰棺,玄女看见他目光上移,扑到他身前,神情凄厉,往事抖落而出“陛下,那是我们的儿子,你可知那白浅是……”
……
墨渊的神体受了白浅七万年的心头血供养方保存至今,今日更是不惜赔上性命与青丘,甚至连天族天孙的命都不顾,这个中情意怕是可不止是师徒之情那般简单,而听其意,鬼君倒似也与白浅万年前曾有一段情,还真是风月无端起。鬼厉看着地上满脸血污的玄女和如遭雷击的离镜,心下梳理着方才得到的诸多信息,抬头看见夜华的目光却是定在自个儿身上,他也懒得去分辨是何意味,那般模样似是根本未曾注意玄女的话。
呵,白浅是他的未婚妻,他都不在意她的过往,自个儿在这忧心什么?可笑。
心底蔓上一股酸涩,鬼厉伸手消去身上刀痕,只觉伤口隐隐作痛,躲开了夜华的注视,未曾注意那人眸中浮沉。
团子被夜华的仙气护着,面色虽苍白,看着却无大碍,只是安静的沉睡在夜华怀里,想来无非是被下了迷术,鬼后再大胆,也不敢真的毒害天族天孙。
林城眼见他出神,手上暗自捏了毒镖,正欲偷袭,却忽觉浑身受制,周身空间已瞬间被锁,一股冰冷之意传遍全身,喉间闷哼一声,嘴角已是抑制不住滑出一道鲜血,肺腑疼痛如被千万针刺。他骇然向内望去,只见夜华抱着团子,目光低垂,忽与他对视,内里皆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