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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始其琛完本——by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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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撞入自己眼底的神情倔强脆弱,目光无落点的放在湖水之上,无泪,甚至还带了半分笑,以往温润乖巧的声音出了口,却是难以掩饰的压抑,对着来寻他的自己说,“夜华,你能不能抱我一下?我想娘了。”
大概就是在那一刻,夜华觉得哪怕日后天崩地裂,背弃天地,他也无法放开这个人了。
他小心翼翼护着的,连半分心情都不敢透漏的人,凭什么被旁人所伤?
可如今,
夜华猛地转身,手已然攥得泛白,刺云阔袖因过分用力在空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弧度,声线冰冷如万年不化的冰山雪池,其间凉意几乎如刻骨疼痛,又夹杂了明白无误的嘲讽,“鬼王殿下这是作什么?若是在旁的女人身上得了不悦前来寻旧情人安慰的话,那殿下怕是来错了地方。”
安静如初。
夜华等了半响,痛意比方才更甚。他无声一笑,准备踏步离开。
一步未移,腰被人怯怯环了,力道虽弱却似让他全身都失了力气。
他闭目,声音疲惫,
“这次你又想要什么?恩?”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便是了。
听到他话的人僵了僵,却加重了手臂的力气,低声似是难过,“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夜华不动:那你又告诉过我什么呢?
睫羽上下轻触,冷淡的话便出了口,
“鬼厉,若你今日只是因为愧疚而来,大可不必。你大概不知,四百年前,我本就是下界历劫,你既是我命中注定的情劫,那无论过程是什么样子的,都是我注定承受的,与你,无干。”
鬼厉却似只听见了第一句,白气过了耳垂,
“若我不是呢?”
雪又重新开始下,打湿二人的肩膀,片刻便落了满地。
夜华心头不知是何滋味,不想问却仍是无意识出了口,
“那你告诉我,你今夜是为何来这里?”
鬼厉听出他话之中不甚明显的等待之意,眼眶酸涩不堪。
这个人,一直都在等他。
哪怕恨,哪怕难以面对,哪怕不知所措。
从来不曾改变。
鬼厉牵起了唇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低低耳语,
“纵被无情弃,吾亦不愿休。”
这等词岂是乱改的?
何况,被无情弃的人,合该,也是自己吧?
夜华心里气笑却无可奈何的浮出希冀之感,可又怕又是一场如三年前一般的空欢喜。
身体动了动,腰间却被更紧的搂住,也就索性停了下来看他到底要如何。
哪怕到了这般境地,他还是无法,推开他。
两相静默。
一只手极快挑开夜华衣扣,尚不待对方反应就开始四处游移,渗入凉意的手指滑过温热的胸膛,又毫无章法便往身下探去。
夜华被他动作惊到,闷哼一声急忙按住他的手,语气惊怒,“你作什么?”
鬼厉口中气息靠近夜华耳垂,极低又热,
“你问我要什么?我什么都不要,除了你。”
脖颈已是嫣红一片。
谁教他的这些?!
夜华气怒,侧头对上他圆眸。
一汪人影,盛着的非是如动作一般的轻佻,流过的却是极深的不安与害怕。
他也会害怕么?
夜华不察,细嫩的手指却不停歇的掠过胸前。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把鬼厉拉到自己正前,一字一顿,“鬼厉,你可要想好!”
一吻封唇。
水泽入了唇齿,淡咸。
三百又三,他还要再错过这个人多久?
当初他连一句问都不敢,后来他连一句解释都不做。
前尘今事累加,哪怕只在当下,也好。
天罚过了,万朵寒酥,自积云之上无声而落,碰到了檐首,撞过了梅梢,滑下肩,遍地玉鸾成毡。
可沾了指,竟也比往日暖些。
夜华打横抱起鬼厉,屋门应声而开。
未燃油脂却有幽幽莲香,芙蓉帐暖,被掀红浪。
夜,似短非长,总是珍惜之时。
小灰安静的窝了一会,乌溜溜的滚圆思索片刻,转而去了旁处:鬼厉今晚,多半是不得空安置它了。

第42章 →_→醋罐子翻了


皑色破黕,似云昏入世,落入了视海,道不出的静美。
雪纹垂了影,绮窗没了大半的光,照在相拥而眠的二人身上。腥膻未散,又混了清淡香气,屋内地面大片的水渍难褪,凌乱破了衣裳,靴子东一只西一只。西侧摆着一木质浴桶,剩了不多的水,却也袅袅泛热,化开了点点白浊。
足见床上二人折腾到了多晚。
夜华偏头望了一眼,挥手幻化出一片珠帘,屋内又覆了暗淡。他垂首,在鬼厉哭得红肿的眼睛上轻啄,心头荒芜三年的地方,似是终于长出了新芽,满满当当装着的皆是无缘由的温柔。
张小凡自草庙村被屠之后便几乎再未落泪,那年虹桥琼树,他仰脸的水光半分未坠。记忆里最后一次看见鬼厉这般模样,大约还是上次自己突兀出现在鬼王宗之时。
铅水落,如奈何桥下黄泉路,水意腐蚀,一滴一心。
而昨夜生疏至极的笨拙,竟也能让自己全盘失守,溃不成军。
这个人,从树林之内开始,就何止是那一次劫数。他在一日,便是一日不休。
逃不过,恨不得,便只能无能为力,沉沦下去。
夜华伸出一指,揉上熟睡抿起的细润醺绯,片刻又放弃了以神力替他抚平伤口的打算,眸子望着那被咬破的一处红肿,竟觉得意外的满足。
大抵情浓之时到底身不由己,何况鬼厉自被抱起便是难能一见的乖巧,手里偷偷拽了一片衣角,还以为他未曾注意到。
那是许久不曾有过的,独属于青云之上的神态。
他还以为,这一生,都再也见不到了。
窗外雪霰纷兮,无声无息叠了满沿。鼻尖散着格外清冽的莲香,这屋内白白燃了三年的灵火,如今夜华却是头一遭觉出,是暖的。
百道天罚难躲,月月难得恢复,这一月却比往日好些。
金箭之刑被鬼厉担了一半,神智乃至体内俱是清明得多。其实并非合适之机,却还是无法抗拒。
床笫之间,本还顾忌着鬼厉亦是受了伤,只要了他一次就罢手,却在替他清理时,被怀中人成为鬼厉以来难得的依赖神□□惑,忍不住又要了他一次,进出之间失了分寸,可总是收敛再加之鬼厉已是神体,自然是不会受伤的。
夜华抬手抚额,似填了大团的白叠子,软绵到只余喟叹。
把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些,想着失而复得纵然描述不妥却也有着几分滋味。他本不愿让他得知此事,可鬼厉如今的反应却让他不由去想:若是早些知道,这三年会否少去些煎熬。
张小凡纯然不怪,鬼厉却是迥然不同。可说到底,他沾满血腥,心底却仍是干净的。而心对已,于感情一事之上是再惯于逃避不过。
从初入鬼族的凡人到如今权倾鬼族的鬼王教教主,从再次相遇到如今,他从鬼族离开的那一刻便知道,即便穷尽此生,他也无法真的放开怀里的这个人。
哪怕他们之间还有太多事不够清楚。
可他既是来了,又如何能放手?
他低头啃了鬼厉唇一口,惹来那人因被打扰而不满的低哼,不由温柔了唇角。
仿若如初。
却也不过仿若。
屋外有清越之声,旋及转出一股低鸣之意。突兀响起,熟睡的鬼厉眉头微有褶现。夜华目光一凝,不动声色的点了他的昏睡穴,看着那人眉峰松开方轻轻起身。
小心地把门在身后关紧,夜华弯身行礼,
“孙儿拜见帝祖。”
生息不显,梅落无声。
站在院落里一身五爪金龙袍的,正是天帝。
天帝在石桌旁站立,面容平静,巍峨之感便如仰首面山。那是承继之力,撑天道而借于天道,源于万物,动于芸芸。
他看向这个自己最满意的继承人:即使面对自己的无故来袭,依旧冷淡持重,手侧微动便不着痕迹的阻止了自己望向身后门的目光。
他所护之物,可不会是一间屋子。
同样是不顾一切,桑籍却始终不如他,也不知是否天命之内总难逃情,竟是一个又一个。
已经没了一个桑籍,不能再失去一个夜华。
天帝无来由的忆起一个同样堕于情的好友,无波了万年的心湖竟也起了微澜。
若是夜华
可他终究不死心。
“你不必紧张,昨夜他一进结界,吾便知晓。”
夜华目光直视天帝,不具丝毫怯意,
“昨夜即未阻止,那帝祖此次来,是何用意?”
天帝面色复杂,听出这话里的警惕和防备,长叹一口气,“夜华,在你心里,可还记得我始终是你的爷爷?”
爷爷么……天胄皇族,何曾有过这般民间的说法?
夜华垂下眼,声音恭敬而疏离,
“孙儿怎会不记得。”
只是,记得,不代表,当真。
那记忆之事,他终究是怪他的。
天帝自是明白,虽说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要问。
“值得么?”
夜华清楚他问的是什么,微微一笑,
“值不值得,孙儿甘之如饴。”
天帝静默,稍后,他缓慢开口,
“他是鬼族鬼王,只怕,还将是下任鬼君,帝后之位绝不能予他!”
夜华抿唇,掷地有声。
“他若过不了帝后业火,那孙儿,便过不了帝君之劫!”
……
门微启复阖,撑了仙障,未带入一片琼华。
夜华脱靴上床,小心地将未醒的人揽过来,解去他的穴道,将他滑落于枕的一缕长发绕于指上,瞳如落墨,似灭非明。
……
……
回想方才,夜华手指轻轻描摹着鬼厉五官的轮廓,脸色阴晴不定。
他不信,若当真是昏迷不醒,他绝不可能碰白浅!
可那日的气泽分明入了白浅的体内,又如何是自己的孩子?
怀中的人俄而动了动。
他下意识低头,指上传来被勾住的轻麻感。
不知是睡了多久,鬼厉眼皮动了动,身体伸展开,他一动,股间就传来一阵奇特的被撑开过的感受,还有一股子清凉、若无的桃花香气以及淡不可闻的灵药滋味。半迟钝的闭目思索,之后猛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正噙着笑意望他的如辰剪瞳。
夜华见他醒来,便也顾不得多思了。
侧头在他锁骨轻吻,意犹未尽的啄了啄昨夜情动之时留下的痕迹。
鬼厉回想起昨夜自己主动相邀的模样,瞬间脸色爆红,来不及反应就做了一个极为丢人的动作。
以悍然之姿拿下长老席凶名远播的鬼王殿下,将自个儿塞进了一床鹅黄锦被内……
夜华抵唇看着睡了一夜才反应过来的人,怕笑出声惹他更为羞恼。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重新放回自己怀里,贴着他耳朵呵气,却还是遮不住的调戏之意,“这时候知道害羞了?嗯?”
鬼厉拿不定主意应该摆出什么表情,面对无数断肢炼狱都面不改色的人此刻却不住打鼓,烧灼之意攀上耳后。
强装无事?面色漠然?
夜华摸了摸他头,语带暧昧,端的是正经的衣冠禽兽,
“给你上过药了。”
上药?何意?
那股清凉……
其实昨夜夜华要的着实不狠,只是他始终是龙身,身下又是自个唯一想要之人,终是难免到最后失控了些许。以男子之身承欢本就有悖伦常,夜华私心里又不愿动用治疗之术,鬼使神差间便动用了伤药。
即便神身自愈极强,这样明面上的占有仍是让他心生欢喜。
鬼厉内心哀叹,忍住想要一巴掌抽死自己的冲动,觉得自己在夜华面前大抵,是没什么形象了……
他动了动,身上寢衣便不免滑落,胸前大片的赭色吻痕落入夜华眼中,眸子便暗了下来。
不过,此刻显然最要紧之事不是这个。
他低头吻了吻床上人的眼睛,把人揽到胸前,把玩着手感极佳的螺黛,漫不经心的开问,“你怎得知道我受了金箭之刑?”
他倒是先提了出来。
鬼厉本就是因此事而来,本欲质问,抬眼却撞进满是宠溺的眼神,气势立马就弱了半截,“我碰到了司命仙君。”
司命?
夜华心头疑惑,且不说鬼厉如何会碰到司命,司命可不是多嘴的人,这人,怕是做了什么罢。
一瞬闪过诸般猜测,缓缓问道,
“哪里碰见的?”
鬼厉答得倒是未加思索,
“青云山上碰见的,他说他去那里查近日冥界失魂之事。”
夜华敏锐的抓住了重点词,
“青云山?你去哪里作甚么?”
十年未过,又不是祭拜的时候。
“.……青云招生,我去看看。”
如今青云有资格招生的……陆雪琪?
夜华眸光低垂,手上松了他的发,
“你跟陆雪琪做了什么?”
不然司命怎会突然告知他?
鬼厉不知夜华为何骤然想到这个:他连现身都不曾,怎可能做何其余的事?
“我什么也没做。”
他答得毫不迟疑,可这个答案跟未回答基本是一个意思。
夜华冷哼一声,松开揽着他的手就要起身。鬼厉心里一慌,坐起身拉住了他的手,语气藏了一丝委屈,“我真的什么也未做,我没见,不对,我……”
他想说自己未见陆雪琪,话到舌尖却发觉他着实是看见了陆雪琪,下一句还未出口,手上已被甩开。
夜华见他支吾,心头酸涩,口中的话不由自主的冷下来,“一年前,鬼族鬼王殿下突袭长老席,灭了林氏整整一脉,起因却是那林少长老调戏了他身边的人,整个四海八荒传得沸沸扬扬,冲冠一怒为红颜,鬼厉,这样的传言你当真不知么?”
冲冠一怒为红颜?!
鬼厉三年内全部心思都在如何攻下林氏一事之上,况他自人间起便不再关心外人如何看待,今日倒的确是头一遭听闻此事。
却没想到夜华禁足期间竟还对鬼族的事这般了解……
他这一呆愣,就错过了夜华等他解释的时机,再张口,
“我救她……”
夜华语气冰凉,深不见底的晦暗,
“我不想听你如何救她。三年同族,美人在侧,红袖添香,如今她走了,你还要追去青云,是么?”
鬼厉抬头,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他何曾有过美人添香?
声线还有着□□后的低哑,
“你不信我?”
夜华后退一步,袖子甩开,传出讽刺的低笑,
“呵……我如何信你?”
这个名字仿若他心中的一颗禁雷,哪怕他明明是清楚的,却还是在听见鬼厉去了青云之时压抑不下心头骤起的怒意。
何况,观鬼厉神情,他定是见到了陆雪琪。
鬼厉低着头,手握成拳,扯着的薄被几乎要被他撕破,
红袖添香?
又是谁在他不在的那些年里红袖添香?
屋外狂风打在石桌之上,撞击而出的声响重而闷急,隔了仙罩的软烟罗哗啦啦作响,六出自门外积了数层,不看也知遮了整屋,他仰头,周身的凉意散发出来,屋内便似披了一层寒霜,“你若不信,随你便是!”

第43章 缠绵


耳内入了音,雪虐风饕。也不知这屋内是施了哪方的术法,牖户闭,门扉掩,明着是四壁无孔,却不过片刻的功夫,又是一室清雅。
与这间主人身上常年的冷淡却也相符。
摆设谈不上繁复,不过床椅之外,紫砂成套置于缃石桌,隔了一帘之外的外侧,同色的案,一摞简牍。
与当年的竹屋,一般无二。
壶内的茶汤是热的,自指尖传来好似烫到了心脉之上。鬼厉赤脚踩在地上,珠滑的寝衫也不见多少凉意。青丝自然垂落,自袖子里伸出的手腕比着一般女子尚还白上不少,却丝毫不显娇弱,反倒有一股凌厉。
紫砂不夺茶香,且胎厚,实来也并非灼烧。
他将整个手掌贴上了壶身,慢慢觉出细微到脊髓里的难过。
两步之遥,绣枕暖被。夜华双眸未睁,呼吸交错之间中带有短促,显是自行调息之状。
三年三十又六月,一月一百罚。
恢复不易,不过凭着己身精纯而得以运转,昨夜又在不适当之时纵欲,今晨一番刺激加之一口气硬生生非要赌下去,竟是意外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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