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始其琛完本——by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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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
央错抬头,声色如溪,带着淡淡的潺潺之意,
“可父帝希望那鬼厉是,还是不是?”
这话问得直白干脆,天帝怔忪了半响,语坠伶仃却并未回答,“错儿,底下的神仙常常说你软弱,可其实,你是最像我的。”
是么?
央错正正瞧着上方居于六界之尊位的人,再无出声。
是非对错,真相虚妄,留下来供人消遣的有多少是附会,又有多少是扭曲?
都言连宋随了天帝的风流,可连宋却实则,是情深之人。
他似是无声牵了一下唇边,出口的却是,
“儿臣告退。”
第49章 命
洗梧宫悄无人声,数十热热闹闹的芷罗倒也别有逸致,零露瀼瀼,仙娥不扫显出几分泫然欲泣来。
夜华去了一趟庆云殿竟是扑了个空,闭目感知发觉整个天宫都没团子的气息,便唤来仙侍,“小殿下呢?”
仙侍被他眼底的焦急之意吓到,颤颤巍巍道,
“回太子,小殿下昨日留了传音说菩提祖师找他去听课,连帝君叫他去的瑶池会都推了,说是过两天才会回来。”
菩提?昨日?
怎会这么巧?
斜月三星洞距离天宫路途遥远,且祖师历来难见影踪,平日授课也不定期,若当真是他的课,恐怕一时半刻还真的不好找……
他指心微动,一道流影窜入地下。
“他,可曾出现什么异状?”
这话问得犹豫,仙侍不解仍小心答道,
“不知殿下指得是什么?小殿下一切正常,与平时无异。”
无异么……
若团子当真是鬼厉的孩子,鬼厉身上血脉苏醒,那他也应当出现了问题才对。
思索间,后方突地传来鬼厉的声音,
“你在找团子么?”
夜华定了定神,本欲告知却又停了:此刻一切还未得到证实,最好还是别告诉他了。
他转身朝鬼厉走去,口中应道,
“恩,不料团子竟是恰巧出门了,你不宜留在这,我们回去吧。”
鬼厉瞧出他神情有异,以为是夜华还不知自个知晓团子是他儿子之事,想着选个时机还是挑明了才好,也未多言,“恩。”
一路出了南天门,惩治一下,天宫待着的神仙都听得明白,自然瞧见他二人也不会奇怪,遇见了总是要作个辑的,“见过太子殿下,鬼王殿下。”
三拜之约并非不可查之事,天帝既是探出来自然会放出消息,可架不住这种算得上家事的消息不能正儿八经的颁旨明令,听得真真的那句却是“内子”与“缔约”,多嘴的也不少。回天复命的仙君好容易得机会看见二人,张口就来的祝贺声比惊雷还大上三分,“恭贺太子与太子妃缔结婚约!却不知能否讨杯喜酒?”
这一声称呼可比着冥界里刺耳的鬼声还要来的惊吓。
安静冷漠的人一下子就愣了,旁边的夜华却淡然颔首,
“届时自会通知仙君。”
不知打哪来的仙人大喜过望,连连称谢的走了,周遭本就在磨蹭的目光的便更多了,正主都开了口,之前还在观望的仙人纷纷上前准备恭贺。
一道道热切的目光比着万千妖兽还令人胆战心惊
鬼厉顾不得质问,拉着夜华的手化了一道流光眨眼逃出了九重天。
这可真是再真诚不过的逃了。
自他入了鬼族以来,这般狼狈倒还是第一次。
云下碧波,水石粼粼,霏微淡薄而流水沄沄。
“太子殿下似乎瞒了本王一些事?”
这话凉意颇重,明显混着被逼逃窜的恼怒。
夜华脸不红心不跳,将那日的情形叙述了一遍,只不过将说话的人安到了墨渊头上,装模作样的开脱,“墨渊上神做惯了战神,说话难免不多思,回去让白浅姑姑教教他就是了。”
鬼厉又不蠢,这话半句也不信,可依他对夜华的了解,这事再说下去便要到自个私自闯无间上头去了,便也明智的换了话。
脚下淋漓不尽的雾水并着钟灵俊秀,也是看不腻的美景。
他眯眼撷来一枝青嫩,似是随口一问,
“不是说我应当受天罚么?难不成又要到月中?”
鬼厉既为鬼辛血脉,那本就是神胎,被莲绮取出之时便已是先天灵体,只是用了封神之术掩盖了他的天赋罢了。先前夜华便一直奇怪这数万年里,四海八荒哪里有一步登天成仙的道理?
七万年莲息养护累积,再加之诛仙台戾气袭身之际破开了他体内部分封印,被归令带回鬼族调养这才激出了他的一半仙身。这样一来,鬼厉与素锦的恩怨便是根本未清,由他毁去素锦灵体,便是自然的报应因果,自不会受到神罚。
夜华清楚的很,啄了他一下,温声道,
“司命骗你的,素锦不过一丝灵体在无间,本就是必死,你毁了去也不过是搅乱了地府,自然担不得刑罚。”
鬼厉不信一般“恩?”了一声,夜华心神一缩,却只闻他笑道,“那你不是吃亏了?若早由我去,你也不必受了这三年惩罚。”
夜华暗自松了口气,紧跟着眼底便阴了,憋着的气总算是找到了由头开口,“你才是胡闹!那无间是何等地方?你都敢闯?!”
他话想再添个几句,便被一片温软堵住了唇,模模糊糊的小声,“我错了。”
柔柔软软的三个字,合着人身上极为清凉的香味。
投怀送抱从来都是难以拒绝的行径。
夜华暗叹一声,认命的抱紧了他。
……
蝉鸣高远,瑶池边上作广袖打扮的成玉元君正伸长了手去够中央的莲蓬,后方突起一声,吓得她险些落入水里,“偷我家的东西这下被我逮到了,我说你,监守自盗可是要被投入人间反省的!”
成玉袖子沾了水,气冲冲的回头朝使坏的人嚷,
“这是我自个栽的,哪就是你们家的了?撑死不过占了一寸土罢了,忒得小气!”
连宋也不答话,扬眉冲她笑得俊逸,心中却是思及今晨在天帝处旁观的争执。
成玉被他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脸色泛红,风声轻慢,正是好时候。
连宋望着她脚边不安收敛的红莲,絮语只得自己听得到,“你也是,我的命。”
……
青云山脉。
新起的宗门因扶持之故短短数月倒也颇成规模,点缀在一片屏风九叠之内,山溪绵长自顶峰一路宛转,羊肠错杂,浮岚暧翠。
团子自昏迷中清醒的时候便觉出旁边的人是陌生的。陆雪琪沉睡三百载,算真正的年岁不过花信年华,虽得了神力多有提升却仍旧未修得仙身,即便团子因血脉苏醒之故仙力受滞,但论装睡调息,三百年的功力自然不会被轻易看破。
她得了夜华的一滴心头血,身上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龙气,旁人难以察觉,可团子乃夜华亲骨肉,一脉相承的气息又岂是说说而已。
此刻闭着眼睛作熟睡状的团子纠结又震惊:难不成父君何时竟是在人间给自个寻了个后娘不成?!那父君在帝爷爷殿前跪得那般情真意切是跪着玩玩?!自个想了鬼厉叔叔这么久难道是白惦记了?!
晴天霹雳。
小小的孩子心酸不已,默默想抬手安慰一下自己,下一瞬就发觉自个忘了自己还在装昏迷的事实,果不其然的听见一句如雾如冰的女子关怀之语,“别害怕,这里是青云门。”
三爷爷若是知晓想必是该嫌弃自个蠢了……团子无奈的在心里摇头晃脑,假意懵懂的睁开了眼睛,一把童音又嫩又乖还带着点点虚弱,“姐姐,是你救了我么?”
陆雪琪宽袖落在胸前,容色清丽,看着虽不近人情眼神却是温柔的,话语也是放得软些,“你是何人?怎会落到我青云门后山?”
团子犹豫了一下,陆雪琪身上有夜华的龙气却无法判定是是敌是友,虽说他确认陆雪琪对他造不成威胁,可仍旧谨慎,“姐姐,你认识夜华么?”
夜华?
陆雪琪眸光倏尔顿了,半响奇特打量他,
“夜师弟?那你可认得鬼厉?我是他二人的师姐。”
师姐么……
团子这才忆起央错是曾对他提及过夜华下界历劫却意外拜入修真门派的事,想来便是这了。
陆雪琪目光古怪,问得迟疑,
“你是,夜师弟的孩子?”
团子点了头,陆雪琪眼底的神色却更为凌乱。
夜华是天族太子一事她已是知晓,关于他有一个儿子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却不想这个传言中的天孙竟是长得如此像张小凡……
女子的心思总归是细腻的,她心头有着猜测却难以置信。
团子点了头,心头虽不解为何她如此吃惊,却乖巧的未再出声。陆雪琪见他面色苍白心生怜惜,正欲开口询问他怎会落于此地,门外却突兀传来一声惨叫,“啊”
凄厉惨叫混着血腥味冲天而起!
陆雪琪面色一变,转手挥出一道冰蓝混着金光的灵罩,凝声对着团子道,“你呆在这里,千万别出来!”
团子尚未出声就瞧见光罩上时隐时现的龙纹,瞳孔微缩:这个女子身上携有父君的神魂!
他还未来得及多思,方才出门的陆雪琪却又被一股大力击入了屋内,唇边染血沾湿了胸前,滴落在床前,却立即起身挡住了团子,天琊海蓝深邃。
木屋四分五裂,浓重泛腥的灵气,嘶哑混着喉血的嗓音,“我还是第一次知晓你叫陆雪琪,真美的名字。”
稍后,又带了奇异和莫名的兴奋,
“原来这里竟还藏了个小天孙,倒真是喜从天降。”
陆雪琪俏脸凝重,天琊分成数剑朝来人射出,挡住从天而降的数道毒镖,一镖射向身后光罩,被她以身挡住,左肩开了个血洞,软倒在地闷哼一声,脸色刹那间惨白。
团子尚未到接触六界事务的年纪,自然不认得来人,却瞧出他气血两亏,可他自己不过三百岁,此刻亦是仙身滞涩,绝非此人对手。
可他体内的气息不宜被发觉。
女子咳出几口血,正欲起身便被扯住了衣角,团子细微压成线的传音入耳,“姐姐,我需要借你身上的龙息一用了。”
第50章 只此一人
吐着薄凝露香的琉璃花樽换上了自人间带回保存的百枝,廊下挂了铃草,内殿不留多少人,开了门,诛仙殿外杂乱的声响仿若隔了数里。
“你上次还未告诉我,你答应了擎苍什么?”
夜华冷不丁的开口,鬼厉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想起那日被他在床上逼问不知是该羞还是该恼,可自身偷入无间理亏在前,自然心虚的多,只得含糊道,“没什么。”
“还想瞒我?”
夜华这声音一沉,便多出不少压迫力。
鬼厉心知他是抓着这次机会不放,踌躇间便听他又开口,沉声郑重,“青云是灭于天火,魂体俱灭,四海八荒我从未听闻有哪个神仙能救。”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夜华紧盯着鬼厉,已知自个的猜测是八九不离十了。
鬼厉背对着他看不见神情,少顷,
“我知道。”
这三个字他说的随意,夜华心头猛地提了起来。
鬼厉继续叠起一件外衫,淡淡道,
“可是,你也无法确认没有办法,不是么?”
夜华失了声。
世间万物都讲究“往复”二字,所谓碎魂,不入地府,便是逸散在各处,即便湮入尘灰,亦是魂体。
除了堕入忘川被灼毁,或是被天道之力压入阿鼻。
其余者,皆有可能被唤回重聚。
这便是守护与修补之力,天历宫封存的不为人知的典籍内,也的确有关乎于唤魂成功的记载。
只是鬼莲已尽数凋落,不然折颜当年亦不会说出没有救碎魂之法,而如今资料典籍多数遗失或封存,若非鬼厉之因,夜华也不会闲来无事去查,大多数神仙更是甚少听闻。
夜华心头清楚,擎苍所指能救多半便是利用鬼厉身上的鬼莲血脉。擎苍要的,便是鬼厉觉醒!
他眸子寒了下来:他绝不会让鬼厉成为第二个鬼帝!
再抬头,对上鬼厉投过来的目光,不在意的语气似乎说的并非自己一般,“夜华,若无当时这个交易,我如今便也站不得这里了。”
说话的人轻巧,听的人却无法轻易置之。
夜华一把将他扯入怀里,涩声道,
“若是假的呢?”
假的……呵,
鬼厉抬手抱紧他,似是含了笑又似是承诺,
“诛仙台太冷了,我也不会再跳第二次了。”
夜华收紧手臂,偏头含住他耳垂,稍后低低道,
“鬼厉,我们结三拜之约吧。”
从此之后,生生死死,我都在。
耳垂上一片湿滑,鬼厉头放在他肩窝里眨了眨眼,觉得酥软,半响撇嘴躲开,“那你为夫还是我?”
夜华一怔:他不是早就默许了么?
鬼厉也没让他再开口,凑上去啃了一口,随即软舌便滑溜的探了进去,一触即分,耳边传来凉淡又轻缓的声音,“你喜欢夫君这个称呼?”
夜华一时吃不准他的态度,转眼一影长衫却已滑出了门,“走吧,还有很多事要交代,”
“夫君。”
这话顿了顿,后面的两个字小声的似是根本未出口,一闪而过的不自然,轻飘飘的两个字,夜华此刻心头就剩了一句话:大概这辈子就要死在这个人手上了……
鬼王教乃鬼族初始便有的第一大教,其主素来便是族内鬼王之尊,源远流长,教风严谨,无论是杀伐征战抑或待人接物皆是有着传下来的规矩,今朝却是犯了愁。
按理而言,教主之妻自是鬼王妃,可鬼王教过了数十个万年之久可无人记载过,若这教主娶了个别族男子该如何称呼?更为犯难的是,那男子不是旁人,却是未来的天地之主,天族自出生便定下的太子,夜华殿下。
若说是鬼王妃,反倒平白矮了一层似得。
杀生心酸的蹲在殿门外,大巴掌一拍把来询问的堂主拍在了地上,没好气的出声,“教主不过是回来处理个把事务,明日就要去人间,你吃饱了撑的?思考这些个有的没的问题!”
堂主苦了脸,却又不敢同他争辩,悻悻去了。
鬼厉不知底下人的心思已是八卦到如何称呼夜华上,只寻了杀生来交代,“我明日便要去往人间累功德,燕回近日心忧碧瑶,难保处事有差,这教内诸事你与野狗分理,有事以灵蝶寻我便是。”
杀生眼见夜华旁若无人般饮着方才鬼厉喝过一口的青顶,姿态闲适。心头愈发的不痛快。他脑子素来只长了一根筋,纵然知晓当年一事皆是误会,却是实打实的目睹这三年来鬼厉日以继日的打压长老席,短短三年夜不成寐,私心里便总是觉着若不遇夜华,鬼厉本该过的更好些。
他心里头酸,出口的话就不过脑子,
“教主,郁宸长老那,您不去打个招呼么?”
这话暧昧之意算不得明显,可夜华转瞬就听了出来,意味深长的望向顿了一瞬的鬼厉,开口道,“夫人,你可还要何物需要收拾?”
夫人?!
这般亲昵的称呼似是平地一声雷。
杀生登时怒目圆睁,眼瞅着就要冲上去,被鬼厉一手压下,冷声道,“出去!”
杀生委屈,观他面色不悦,也未敢再言,应声出了殿门。
殿门被袖风合上,鬼厉还未说些便即刻被夜华拉入怀,莹白柔润的耳肉被舔过,有酥麻的不适感,夜华染了清凉的话从耳侧而入,似是引得脉搏都加快了几分,“夫人,解释一下?”
鬼厉按住他往里衣深入的手,躲开他轻啄的吻,眼神乱瞟,轻咳一声,“我若要离教多日,本也应去给长老席作个安排的,有何可解释的。”
夜华低笑,含住他唇瓣,逸出的话模糊不清,
“避重就轻倒是学得娴熟,你若不说,我也自有办法让你说。”
说罢,他猛地将鬼厉拦腰抱起,按住挣扎的动作,转去了里间。
贵重的丝罗锦被被压在身下,手指一勾,烟青纱帷落下,片刻里面便响起让人脸红心跳的声响,连那幽蓝的冷清珠光都似染上了几丝暧昧。
春宵一刻值千金,日上三竿不听朝。
距离诛仙殿百里之外的一处庭院,一只八脚蛛面带苦笑的看着又一次毁于一旦的药庐,唉声叹气。
那位天族太子的手段,若是凌厉起来,比之鬼厉也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