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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始其琛完本——by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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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碎而灵灭,偏偏,还记得那个人该在哪。
又偏偏那个人,走遍别界,从不敢期望可有一丝残魂留恋于他。
……
天河回溯万里,暗河河底于四海之下曲折蜿蜒,蚀浪滔天,汪肆浩渺。随即一侧烈焰连边,翻卷的火龙自狭仄旧巷呼啸而出,轰然湮灭。黑云压界,金戈不停。 四海之内风云翻涌,乍起的水波席卷四边。九霄被层层不绝的印为赩光,似是泼上了连天的血光,天河尽头,连宋长袖一挥挡下即将冲下的一片江涛,冷声道。
“锁妖塔如何了?”
应龙腾起在云层间穿梭,复而落,
“锁妖塔立于妖界之前,可阻妖界肆虐半月。”
连宋不再吭声,手中水君令,泼天大浪。
远处墨渊与桑籍并肩为战,轰然之声时刻炸响。
连宋目光投向远处凌霄。
那里,央错面前铺开四海八荒地貌,有条不紊,指点山河。折颜振翅浴血,余光在西海之上一扫而过。
不知自个所给锢神之解是对是错。
……
阊阖瑟瑟,蔽于角楼一角,犀牛角高亢嘹亮,千军万马兵临城下。
染血的兵甲破开朱门,只见碧青蛇尾在皇位上攀爬,妖娆的蛇女恭敬弯身,“青姬大人。”
改朝换代一朝臣。青姬眼都不眨,手下是昏迷不醒的新任皇主。帝王气泽位居东方,龙虎气运近在眼前。
青姬一掌劈下,青白面容倒映于她竖瞳之内,残忍无情。
玉掌与漆黑弯刀相接,呲出火花。
她猛地抬头,与一双毫无神采的金铁双眸相遇。
金乌踱步于室内,三足鸟盘旋于屋顶,未等来人间帝王之势。他心生不安,正欲传音青姬,不料三足鸟先一步落于门外,“魂已归。”
他缓缓收回将踏未踏的左脚,眸中闪烁不定。少绾不知何时倚门而立,“妖皇可莫忘了,事成之后,许我魔族之地。”
鬼莲之身已成,只待极北唤魂了。而极北,乃是魔封所在,妖族之地。
金乌在心中冷冷嗤笑,面上却道,
“自然。”
……
诛仙殿的馥郁浓雾一刹那收拢,鬼厉直视石室门,似是突破那重重阻隔看得见其内舒展的鬼莲之身。
云端之上,飞廉风旗一停,兀地惊声,一手颤巍巍直指东方。
“三殿下,快看!”
连宋闻声望去,眸光霎时一变。
东海沿岸,以极东为边,大片大片的鬼莲如血繁盛而凌乱无序的占领着山崖河谷,溪流传扬入九霄,清幽浓烈之香嗅如冰如雾,极为清冽又极为粘连。
墨渊神色不动,心底陡然一沉。
幽冥之地,地灵之处,东海连至整个东方,若水寒潭。
枯萎七万年之久的鬼莲如涅槃一般重新回归了神族的视野,如湖水蔓延,不消一日便已为九州大地披上一层红裳。
白浅随手捏下一片莲瓣,置身鬼莲之海,恍惚间似是望见了当年那个艳绝六界的美人。
莲绮留下的神魂唤醒了这世上所有枯萎的鬼莲。
唤魂养灵。
而她要唤的,是她深爱之人又深愧之人的魂。

第74章 完结


丑时寅时交接,清明星点不显。
过了阴气最重的时段,连宋歇了一口气,藏在袖间的手津津的发干。天河离月殿甚近,通体剔透的玉树枝头如盖。无需触摸,便知那生凉之物与当下相仿。但这股凉,停不了多久了。
冥妖的着战重心逐步往以北防线靠近,回收线看似拉长,实而过半的仙君此刻皆已赶往北地。这是为了一面拖延天族之兵,一面又可在极北出现疏漏之时极快增援。极阴之力所需磅礴,莲绮之魂唤千万鬼莲,取其九幽之力。待到那鬼莲之力被悉数抽取……
连宋远眺正正之北,心中计算着依照夜华所言该何时前往,不意余光撇过一抹七色流光急急落地,“折颜?”
……
极北之地有山,名仰,乃人迹罕至之所,近乎死寂。属妖界镇守之地。
直插云霄的巍峨山脉,积林苍苍,半山腰以云作边,雨云层层下积,如鳞甲重重。入古林,古树参天,缝隙不接,偶漏几缕光,在叶间递次相传,闻不得半丝声响,似是连一样活物都没有。
直至一众悄无声息的迈入这片山脉,浓厚的阴气凝成清明的第一滴雨。
山脚下,隐了数万鬼兵,燕回立于山口,闭目安神。上山顶的路并不算多,分散的兵马如玄驹,五步一守,将整片仰山山脉团团包围。中央这一路,自然是鬼厉。擎苍与归令一前一后,山林间明里暗里藏着妖鬼的气息。
路很静。
通往成败的路总是寂静的。
转轮王罩于黑雾流动的长袍下,鞋头长出鬼首,如骷髅双瞳一般黑洞洞的一张一合。阴魂难藏,给这幽静之境添上了一抹荒败。金乌肩上蹲了只三足鸟,不舒服的扫了眼怨气深厚的亡灵衣,与转轮王对视一眼心中隐隐不安:依理而言,鬼厉乃鬼族叛乱之因的重中之重,无论他是否有动,他的方位应是早已为数位上神看住,若非他闭于鬼界不出,所攻最猛之处必然是他。如今鬼莲已活,冥妖鬼三界齐齐带人赶往仰山,这动作瞒不过正处于交战中的另一方。一路相赶,神力的波动再无痕也难以躲过天族的探查。为何这一路竟是风平浪静?那云端之后隐藏的诸般天将为何始终未曾动手?
转轮王的传音极为阴冷,似含着千万根钢针,
“为自个死了的情人有重活之机,想来即便是天帝亦有私心的时候。”
金乌眯起眼,冷不丁听见鬼厉开口,
“妖族如此人丁兴旺,妖皇居功至伟。”
不见飞禽走兽,不过树树皆妖,草草为精。大妖的气息故意收敛,却遍布山野,多的可说密集。金乌听出他话中意指妖族树大招风之意,心中嗤笑到底是个凡人出身,尚未得位便要在这要紧关头敲打了。他心中轻视更甚,面上却笑得恭敬,一语双关道,“殿下也知我妖界本就镇守北方,仰山灵厚,是故族人不少,况此事事关重大,多调人手也便宜。”
失了那么多的妖灵竟还是比马大的骆驼,单单这一路便已多出青丘为首的仙灵颇多。
鬼厉暗自思量,似笑非笑,
“妖皇有心,本君本还忧心聚地阴所收之灵若不够可就不美,如今看来是多虑了。”
金乌心头一突,面色愈发谦卑,试探道,
“殿下百年筹谋,为臣者自当完备。天族想必亦是畏惧殿下修为,竟一路紧随不敢出手。”
鬼厉步子未停,扫了一眼金乌。金乌周身一凉,无端有种无所遁形之感,只听得他道,“妖皇高看我了,我身上亦不过区区七万载的修为,唤魂一事多有凶险,假若有差池,还需妖族替我拦上一拦。”
金乌肃容,
“殿下说得哪里话,我妖族自万年前便忠于帝君,自该如此。”
鬼厉缓和了些许,
“妖皇肯冒如此之险跟随我族,自是因忠于我父帝,断不会容忍在节骨眼上出差错,本君今日倘或成功,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父帝定不会让妖皇做得。”
金乌落后于他,只见他微微侧脸,眼尾修长,不知从何而生有股心悸之感。然而到了今日,鬼厉唤魂乃板上钉钉,他怕什么?思及此,他心稍定,慌忙道,“请殿下放心,妖族必护殿下唤魂万全。”
的确是,必护万全。鬼厉目光若有若无的一顿,未再多言。前方擎苍逆光,眸中闪出一丝淡不可见的杀意。
复几步,径路狭窄似肠,葳蕤遮蔽如荫。上至顶,不过容数人之地,紫冥无光,祥云不织,甚远之处,有杀伐。左转而右转,晦暗如蒙的日光抛落,擎苍稍顿,闭目感知,俄而转头道,“殿下,到了。”
鬼厉身披斗篷,眸中点点红光,闻声驻足。
天分东西,地分南北。南为上,北为下,极北之地的仰山,便是地之灵气聚集之所。
最适宜的,唤魂之所。
鬼厉无声停下,抬首扫了一眼四周。八十一傀儡行动有序,擎苍上前一步立于山顶之尖,与归令一上一下守住各个方位。鬼厉解开斗篷,内里一身皂袍,瞳光冷凝,仰头遥望千尺祥云后渐渐显现出成片乌泱,“大殿下既是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鬼莲的幽香在他音落刹那荡开,血色无边蔓延在整片山崖,映衬出九天丹红如火。
变故陡生于他抬手的瞬间,一声厉喝自九天轰隆而至,
“捉拿判将!”
风吹,瞬息风云变色。龙吟自高空坠落而下,音波震碎古树,溅起蓬蓬粉尘。擎苍反应极快,大喝一声,“保护殿下!”
漫山遍野藏着的鬼族倾尽全出,不过片刻便已是足以遮天的仙力波荡,而不远处,层层天兵与仙族蜂拥而至。金乌站在十丈之外的另一处山头,身后布满妖族,额上三足熠熠生辉,来不及挥手已有重重天兵从天而降,隐于一旁的转轮王面色一变,“你还真是够显眼的。”
金乌心知天族早晚动手,头都不回,
“若是鬼厉出事,你我心血皆烟消云散,你还看什么热闹!”
转轮王冷冷一笑,青白五官在他这难得一笑下竟显出三分邪性,随之没了身影。
央错的目光落于漂浮阴魂之上,目光微闪,兴兵令下,
“阻止鬼厉!”
这一声惊破,灵力如海骤然相撞。湛卢与轩辕在天际齐齐划过,剑锋直至顶峰。翻江倒海的神力扑杀而来,一个碰撞间山石迸裂,灵力波传出千里。
不消片刻,已惊动无数仙灵。
鬼厉百米内为人所护,不得人近。他面无表情,身后虚幻化出鸿庞之影。薄如蝉翼偏有色浓如血的庞然重莲徐徐升起,光晕如水波阵阵,乌发墨裳犹如一体,将他整个人衬得无边渺小如一叶扁舟,牢牢不动。墨渊凌空下望,神识穿过峰峦山脉,只见沿东之岸的鬼莲株株摇曳,一行一片宛如潮浪,似有人拨琴奏笛,引蹁跹惊鸿弄舞,又如一双无形大手毫不停歇的轻抚而过,引起一眼瞧不见边的血浪连天翻卷。
以鬼厉为中心荡起漩涡,似是汲取又似是呼唤。
墨渊的心提了起来,一个起落,手上动作斩过封顶,接连之招落于金乌之前。一剑凌厉破响,逼得金乌不得不退步回防。
他眼神愈趋狠厉。心知肚明,唤魂,开始了。
清明的丁点料峭已然与此刻难以比拟,初春未暖却似已步入严寒。极端的阴寒如飓风席卷,当空凝结出粒粒冰晶。霜色如潮水漫延,几个呼吸间已碧白一片。鬼莲出身九幽,九幽的阴冷是以神魂聚成。莲绮之魂唤出九幽之力破了这山脉五行之衡。琼玉斜打,纷扬漫天。风旗在云端施术,反倒送来了呼啸北风。
“聚地阴,出!”
鬼厉顾不得关注周遭,双手变换,半空中骤然浮现出六位阵法,天光刷得熄灭。或方正或周圆或数角,阵阵不同,于同时散出千万条光线,缓慢相连,由小及大,逐步在他头顶形成一个晦暗无光的漩涡。数不清的光点自六阵之中飞掠而出,密密麻麻步步混合。光点由亮及暗,渐趋混沌乌黑。兽吼魂啸惊天动地同步响起,如魔音灌耳。狂风乍起,暗云早布,整个天地间似只有他这一处能看得清。
他神情清冷,黑袍如流动之墨,眸色似是比无光之天还要黑上数分。
墨渊执剑将金乌逼离山头,掠过一眼竟觉他这幅神情无比熟悉。他心头莫名咯噔一声,却来不及思索。
时间说长不短,未加掩饰的凌空震荡惊起波涛之声,可始终未惊动扭曲空间中间被护住的那一方平顶。
鬼厉身姿未动,身后鬼莲已全然绽开,隐隐现出一女子身影。擎苍画戟入手,溅起数尺火花,跃回鬼厉身边。鬼莲连番旋转,颜色逐渐变浅,肉眼可见的地灵之气从四面八方传来。渐渐聚拢成虚影。金乌挡下数波攻击,往那处看了一眼,禁不住勾出一抹阴狠笑意,一个晃神被墨渊迫至后退。
蛮荒,神域,四海,幽冥,似是受其召唤,又飞出无尽光羽。
央错居高临下,将山脚之境尽收眼底,轻叹似自言自语,“鬼莲之力已全聚了。”
似是应和他所言,冥冥有音起,鬼莲千瓣展,虚晃慢摇,女子的眉眼愈发清晰,却毫无神采,唯有一汪秋水内灼灼魂火指引着聚地阴的方向。
“抱歉。”
无光的眉眼凄然,短短的两个字之后鬼莲摇晃散去徒留虚影,似是她的存活便是为了这一句。这一句太轻,鬼厉眉宇间倏地露出一抹怅然,又迅速散去。
狭长的一方天地,所在诸人不约而同的停手。山脚下的兵戈交战声,数百尺之上的神力呼啸声俱轻若罔闻。
满山皆寂,通体皆霜。
鬼厉耗费了大量修为,额头有冷汗沁出,单单一双乌眸已近乎纯粹的夜色。所有人的目光统统落在他处。确切而言,是落于他身后那一影无知无觉的魂灵之上。
自古红莲业火焚魂,敌不过这一衣莲红。
天地二魂承载诸般神通,承载其主执念,却只有人魂才承载其身神智,为其灵所在。苏醒过来的,是承载着莲绮执念的鬼莲,而并非当年那个爱入骨髓的女子。
央错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在那张熟悉的容颜上停过,下意识的忆起鬼厉说于夜华的东西,湛卢剑分毫不带犹豫的刺穿了一只大妖的身躯,聚地阴内的属阴妖灵乃金乌择选而出,凶戾残暴而无神,自出生起便为金乌所控,是镌刻于魂灵之内的铭文,生生世世为其所控。鬼莲之身以此为养,铭文便将随其而入,借由鬼莲重入聚地阴,以控帝魂。
他神色头一次变得冷冽。
金乌不该,不该利用她的魂来意图控制她心爱之人!
不过须臾,剑光连闪,已是再起硝烟。
金乌被逼出甚远,突觉不对:依东皇钟那日,墨渊等人应当是以为鬼族意图利用鬼莲重唤极阴,使鬼厉成为新的极阴之主。然而今日这一遭,自鬼莲之身重现的这一刻,央错定然能看出这鬼莲之身是用于修补鬼辛之魂的,那为何他们从始至终未有惊异之色?
谁告诉他们了?
可显然轩辕剑并不打算给他太多时间。莲绮之魂倏地睁开双眼,鬼厉随之闭眸,身后冉冉而复起六阵,内里原本无序的混沌光点受到指引进而缓缓勾勒出一个人形。
那是谁的人形不言而喻,这一刻的交战似已达到极点,一掌移山,震耳发聩。
擎苍大喜,反观天族将领却脸色泛白。
央错面沉如水,正欲再次出手,却忽而脚下一滑,如遇泥沼。金乌身为至阳之鸟,浮于半空中稳不住身形,只得落地。除却墨渊者,一应于半空交手者皆是如此,猝然凝滞的灵力骤然散去。一时簌簌扑地落水,形容狼狈,堆叠不及者,被甩出千米之遥。
墨渊四顾,只见本已浑浊沾染五行灵力的云海倏地翻卷搅浑,不加形容的搅弄风云之感。很快,一半泼墨无忌一半纤尘不染,紧密无缝浑然天成,只中央隐约极为清透的灰暗。世道之基石,自开天辟地分出阴阳。万物皆可属其一。他似是隐隐约约听到一声轻而嘶哑的幽咽。好似喉头里被堵塞良久之后难以自抑又拼命忍住之后的兽声。
轻如天地间再淡而不闻的幻觉。
他不可分心,知晓这景是因何,一点点逐步降落在央错之侧。
一股无法形容的沉重感自鬼厉身后冲天而起,非要说,便似手无缚鸡的纤弱稚龄强行背负起一座入霄之山。而这股压力,随着魂影的愈加清晰而让人喘不过气。
极阴之帝脉,哪怕是身死为魂,威压之下,也绝无能比之处位更高者。这世上真正能直面天鬼二帝之战的人从来不出五指之数,便连墨渊亦是首次清楚父母神倾力所创的二帝,其力究竟可达到何等地步。
如此,才可承天道,才可护六界。
亦因而,不得循私情,不得背苍生。这样与生俱来凌于众人之上的力量,若再无神祇,便必将独一无二,生死留一,留下者受天道桎梏。
何其幸,又何其悲。
这大抵便是父母之神造出极阴极阳而自始至终未将墨渊纳入其中之因。
而夜华,成了下一个被选中的继任者。他当真要让他唯一的弟弟,失去鬼厉么?
指甲一瞬间刺入掌心,墨渊浑身冰凉,强制逼自己收回多思的心神。
魂聚,护灵,醒志。
哪怕在场诸人乃至数位天将皆知此番是为何而来,这一刻仍甚有一种难以置信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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