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始其琛完本——by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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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华与白浅婚事渐近,此话听着便意有所指。
夜华不置可否,旁边的鬼厉忽得站起,步向了狐狸洞的出口。
“你去哪?”
鬼厉顿了顿,
“后山参须将熟。”
话音刚落,就被一丝金光扯了袖子,转身,那方的太子殿下笑意俊美,“我同你一道。”
第15章 惘然
墨云渐次堆积如山,其间冥冥浓色阴森,九曲之地历来凶险,百年一开历练之所,其内灵宝天植亦是颇多。峰峦叠翠蔓延无际,银带长河纵跨境界,燕回一身冷肃玄甲,其后一列罩于幽蓝光束的轻兵悄无声息。
“报副教主,玄龟入眠,此刻是否?”
燕回点头,
“挑出十人随我前去。”
片刻轻行已至一方水潭,花团锦簇,幽香轻吐,中央一朵碧蓝剔透,状似海棠。
燕回面现喜色,足尖轻点,身形飘近,眼见手指即将接触,一道朱红剑芒倏忽而至,“刷”
他侧身躲避,目光如电射向后方,
“畏首畏尾,何方鼠辈!”
那处倏然有褚色乍现,桀笑声启,
“鬼王教大费周折折了苍岚,原来是为了这‘归元棠’。”
光华散去,现出一红发男子,脚下架云。
燕回心下一沉,是少五长老苍藤,来者不善,他冷声,
“苍藤,你竟然不顾规矩,跟踪我鬼王教偷入九曲!”
苍藤垂袖,目露精光,
“此地并无鬼君的人,这些场面话多说无益,我倒是很好奇,归元棠补其本元,该不会,是鬼教主……”
“教主如何,还轮不到你长老席操心,你此刻退去,我便不将此事上禀鬼君。”
“燕回你这话真可笑,当我是三岁稚龄么?我今个儿既是来了,自不会惧你半分,归元棠,今日,你怕是取不回了,动手!”
他话音刚落,身后兀然现出一列精兵,燕回身旁数人立即散开迎击而上,气氛一触即发,凶厉之气与金戈声刹时盈满树央。
苍藤手执火色长鞭,破空挥舞至燕回胸前,劲气灼热,燕回反身,堪堪躲过,另一边鬼王教带人主修水系,苍藤则带了主修火系,火克水,一时颇为受制,僵持不下间,水潭却突起庞然水雾。一黑影遮天蔽日而起,目如铜牛。片片龟甲泛着森冷,压迫之力即刻覆满整林。
苍藤目光一闪,收势而起,身形已是消散,
“玄龟已醒,看来鬼王教此番是无功而返了,退!”
燕回咬牙,也未继续纠缠,
“苍藤,此事我鬼王教定不会善罢甘休!鬼王教下属,退!”
……
退至百丈外,燕回面上表情立整,不远处,另一列人马飞速而来,“禀副教主,‘护魂芝’已顺利到手。”
火虽克水,水则克土,那苍藤百密一疏,竟丝毫未察觉他若当真要取那归元棠,怎可能带一列水系而来,而“护魂芝”灵兽属大地之力,恰为已方所制。
愚蠢。
燕回望着苍藤离去的方向,冷笑,
“准备出界。”
“是。”
……
翠羽林林,晕华阙阙,目光所及皆是一片晴好。
青丘林间的树木多比人间长的高大,动辄就是数千上万年的树龄,路途深处不乏树精在打着瞌睡或者兴致勃勃的跟鬼厉打招呼。树身一圈圈刻着的岁月比着鬼厉都要长久。
这几日林子里的精怪对鬼厉的气息都已经熟悉,知道他是帝姬的客人,又见他生的好看,便总有化了曼妙身形的小妖前来搭讪,眉目间流转的,除了天真烂漫,不乏羞怯难言。
谢过了第捌个递给他药果的,额,此番是个兔子精,鬼厉僵着的嘴角也不由染上一抹哭笑不得。这平日里自己独身也就罢了,碍于这是青丘的地盘,他身负气息自是收敛如玉,半丝嗜血狠厉也无,可这次身后明明跟着天族太子,气息冻成这样,还是有不怕死的姑娘来送东西。
鬼厉感觉到背后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那人开口的语气透着一股子凉气,“鬼王殿下当真是温柔多情,想是传言多有差错,让本君倒是一直误以为鬼王殿下是个冷心冷面的人。”
“……”
“呵……”
倒不是夜华生的没有鬼厉惹眼,只是一来青丘的子民都知道天族的太子是帝姬的未婚夫,二来夜华身上的气场实在太冷,放眼六界也没几个这般冷重自持的,难得哪个姑娘敢去叫一声“姑爷”。而鬼厉本就相貌文质,况仙身既成,又心无旁鹜,而今刻意将身上的杀伐气息收起倒显出整个人唇红齿白,气质虽冷淡却分外勾人。青丘民风历来大胆热烈,这番情态着实正常。
这林间的气息明澈干净,郁翠遮幕多有阴凉,原本因司命仙君的话而胸内烦闷的鬼厉也渐而平稳了呼吸。他扭头看着正在专心找着什么的夜华,思绪动荡难安。
一言红鸾星动,情愫于心,司命星君言中之意再明白不过,当时夜华脱身公务而来,为的也正是白浅,而今,怕是天族内,快有喜讯传出。
婚约为盟约,本就是顺其自然之事,鬼厉不觉指间被丛刺刺破,指尖沁出一滴血珠,他惊醒,不着痕迹的消去血滴。
察觉到他的注视,夜华冲他扬了扬手上的一株鸽血般的红草,是刚刚从一凶兽的守护中夺来,见他不识,低低地笑了一声,也不解释。
回到狐狸洞就不见了夜华的身影。
鬼厉取了一部分草药摊在阳光下筛去杂质,预备做明日的药膳,他体内的内息已恢复大半,只是血气不好补回,故脸色较往日略添了青白。一个晃神间,就被睡醒的团子差点扑倒。
他单手抱起团子,掂量着最近的药膳倒是让这小娃娃又重了几分,瓷滑双颊愈显润泽。团子把玩着他的黑发,眉目间有着刚睡醒的迷糊。
斜斜昏黄打在团子脸上,细微的绒毛衬得其愈发乖巧。
鬼厉猝然想到了一个遗忘数日的困惑,拍了拍团子的小脸,“团子,当时在东海,你是如何发现我的行踪的?”
是天生神胎,自个儿的敛息术也不应那般轻易的被看破。
团子揉了揉眼睛,想起先前父君也问过,眨巴着眼睛,声音拖长了更显得奶声奶气。
“经过的时候,大致模糊感知到了。”
孩童的答案不清不楚,明显不在鬼厉的预料之内,他颦了眉头,本以为是他身上有什么法器之类的,却是,无甚来由的,感觉么?
以感知辩其方位者,要么是境界高出对方甚多,要么便是与对方气息相近甚至同出一源,而当日自己不察,近日接触,若刻意收敛,团子也并未察觉自己身处何处。
怀中童子不过三百岁,天赋再强也断无可能超越自己,如此说来,他的气息竟是和自身贴近么。只是,自己与他并无亲缘关系,怎会?
鬼厉心里奇怪,指尖一缕朱色,果见其盘绕团子掌心,多有亲近。他恍然,这大抵就是团子自第一面起就对自己颇多亲密的因由了,气泽为近者,自是比旁人多生亲近。他低眉望向团子,却忽的想起团子的母亲是凡人,心里大略有了猜想,许是自己曾为凡人的缘故,这才有了这番巧合。
得了可以解释的缘由,他也就释然了,天下之大,总归是有巧合的,神族气泽修炼取万物各自为配,如一张药方,一两错则药别有二果,然凡人气息多于轮回,若说相近着实不是什么太不寻常的事情,虽说自个儿转为仙体,或许也残留了些许。
放下了这个疑窦,鬼厉长指捻起一株药草,眼底些许放松,“团子,我教你辨认草药如何?”
“唔,好。”
……
昴日星君算着时辰,慢慢地收了光辉。暮光里,青丘上方燃起了一缕缕的炊烟。
夜华手上仔细择着什么,袍角沾地,衣如凉墨,目光淡薄。
“殿下。”
他手中动作未停,
“查到了么?”
空中声音顿了一瞬,
“不得确切。”
夜华取出玉碗,望着明红溢漫,
“说。”
“鬼教主似乎并非生于鬼族,只知三百年前在鬼王宗历练方归,收拢与人间历练的一众鬼族年青俊杰成势,得前届鬼王鼎力支持而继位,其年岁颇小,似有外力之故。”
夜华皱眉,
“这些四海八荒多有传言,我让你查的,是他回归之时的所谓重伤是何缘故。”
“这……据探子查报,非是重伤之故,似是功力紊乱所致。”
功力紊乱……
“有诛仙台的痕迹么?”
“未曾听闻。”
夜华沉默,那处复又补充,
“新近得了消息,鬼王教副教主燕回亲自带人入了九曲,听闻出界后直接带人与苍藤于西海打斗,差点惊动鬼君。”
“何故?”
“似是苍藤半道上夺了某样灵物所致。”
“可知是何物?”
“探查不出,但据林城处探子回报,似是鬼教主身上有伤。”
夜华扬眉,后似是了然,低笑一声,
“倒是聪明,知道了,退下吧。”
“是。”
屋内只剩了滋滋作响的陶罐声,虫鸣骤然密集倾斜入屋,夜华背门而立,风姿如松。
鬼厉身上伤势根本用不着九曲之物,他故意设此局面,恐有迷惑之意,如斯思虑,怪不得,不过区区百年,便是声名鹊起。
只是,并无诛仙之痕么……
一时间也摸不清自己心底是松了口气抑或失落多些,夜华轻吐,若不是他,便也无甚必要追究了。
……
廊下枝繁盈绿,世途难明为情字,司命端坐于仙殿,手中一笔勾勒。
凡为神者,其命格皆不列诸于案,那青丘玄衣者,分明未达上神阶位,何故命格晦涩竟是难以显露,而太子殿下不觉,似是,动了情。怎会?
抛却其他,那人与夜华倒是意外的合衬,而观二人相处,应是尚未察觉有逾矩之嫌,只怕身在情局,以二人慧智,也不消多久便能看清,届时,又该如何?
……
晚膳做的简易,鬼厉面前却多摆了一碗颜色醇红的汤,闻着似有若有若无的苦甜清香。
夜华神态自若,缓缓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团子碗里,也不看他, “下午的那株草名唤‘碧血’,于鬼族的血气调养最为效益,”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
“碧血为引搭有多株别物,当是适口的。”
当他是孩子么……
有些愕然,下午那株草他就算不识,也看得出并未成熟,这碗里的药力却一探便知是成熟的,“你催熟了它?”
鬼厉难以置信的望过去,保持天然状态催熟一颗仙草至最完美的药况所需仙力不多亦不少,夜华先前损失的尚未补全,如今又耗费……
夜华没有回答,动作不紧不慢的往旁边团子的小碗里添着菜,轻描淡写道“这些功力于我并无损伤,你的血气不足,需尽早调养,喝了罢。”
一时间滋味莫名,鬼厉不再接话,一口一口饮了面前的汤。
饭桌上寂静无声,只听见簌簌作响的风刮过门扉,想必是要吹皱了外间,一席湖面。
自古最难懂者,为心。最难见于明者,为情。
第16章 素衣
蝉音细微,一池清波无痕,一叶草舟稳当,其中躺着一位闭目仙君,倏忽,一破空声惊破一方静谧。
那仙君纹丝未动,慵懒开口,
“折颜你无不无聊,次次都玩这等把戏。”
一湖潋滟皆是失色,如火尾羽似扇消散,一人已立于舟首,“怎得来此偷闲?你那成玉仙子可是到处找你。”
闻言,那仙君睁眼望他,
“是么,那我一会寻她去,倒是你,来这天宫作什么?”
折颜垂袖坐在他身侧,
“前几日妖界动荡,连宋你可别说你不知晓。”
原来此神君正是天帝第三子,连宋。
连宋见他提政事,面色懒懒。
“这事你有兴趣也应当去寻我那侄儿夜华,妖皇又不是美人,我对他那一界可没什么关注的。”
折颜“呵”了一声,
“妖皇不是美人,可你那侄儿身边却有个天下难寻的冰山美人。”
连宋听出他此意深长,
“怎么?我那侄儿去了青丘,还自带了金屋贮娇不成?”
折颜却不答,
“妖皇一贯墙头草,此番却实打实的助鬼王教拿了实惠,你觉得他突变的态度,是何缘故?”
连宋手指绕起一圈乌发,眼角风流之意淡去,
“鬼王教?鬼厉?”
折颜诧异,
“你知道他?”
连宋面色一沉,翻身坐起,
“鬼厉同夜华在一起?”
折颜凤眸流转,
“怎么?难不成你竟对那小辈有意?见不得他同旁人交好?”
连宋不言语,忽得化作流光离去,
“替我告知成玉,我有事下界,不日即返。”
折颜伸手取出一壶玉酿,心底清明,看来,似乎有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呐……
狐狸洞里拢共不过夜华和鬼厉二人,二人最近又时时静坐室内调息,这偌大的空间,除了日日来送文书的仙官,也就余了偶尔来问安的迷谷老儿,团子年岁不过百年,还是孩子心性,难免会吵嚷着想去人间。
夜华虽有些皱眉,却也不想过分拘着他,想着这周遭城镇据是属于青丘境地,虽二人身上有伤,也不会过分遭遇出乎意料的情况,也就允了。
凡间的集市总归是热闹,叫卖的小贩吆喝声不断,食物和脂粉的香气在整条街上弥漫,道路两旁栽种了些宽叶的树木,一缕缕的光线几近垂直的落下,形成错落的光影。
团子喜爱山脚下一家甚为出名的糕点铺做的板栗酥,眼巴巴的望着前面排的长队的样子煞是可爱。
鬼厉看他喜欢,自然多买了些。
世俗虽不似仙境灵动,却自有一番滋味。
品尝着酒家里据说是用山泉打底熬得汤汁,鲜香之气名传不虚,信神者淳朴,用料足厚。鬼厉和夜华虽都不耽口舌之欲,却也多喝了几口。
酒家门前站着酒娘,顾盼之间眼神满是风情,身上的衣服料子普通,做工却细致,五彩丝线绣的山雀活灵活现,随着酒娘招揽客人的动作双翅欲展,端的好看。
一旁路过的布衣女子看的眼热,又似与酒娘熟悉,几句客套之后就开口询问这是哪家的手艺,酒娘掩口,因被人夸赞而笑容满面,
“还不是街口那家老师傅,说个新鲜的,她月前收的一个学徒,说是从外地来的,见过神仙的衣服,她便仿照着小姑娘说的样式做了相似的,料子也是选的绸料,模样却是顶好的,近来的商旅啊都喜欢着呐。”
凡人做的神仙的衣服?
团子来了兴趣,鼓着包子脸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鬼厉,被热切看着的人偏首无奈,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目露询问的看向夜华。
夜华无语,团子素日的聪明真真没有白费,近日来是愈发的知道该找谁了。
为自己心里对鬼厉越来越莫名的纵容叹息一声,
“走吧,去看看。”
街口并不远,一间干净的布料店迎门接待着来往的客人。铺子虽小,客人却不少,有的仔细挑选着自己手里的布料,有的低声询问着挂着的成衣的价格,还有的,正在问老师傅何时有空,替自己做一身冬装。
柜台处站着身着湖蓝布裙的芳龄少女,手指拨着算珠,余光瞥见玉琢的团子蹦蹦跳跳的进屋,心中顿生喜爱,她微微弯身,明眸弯着,笑问,“小公子,你是来买衣服的么,我家师傅可是不做小孩子的衣服的呀。”
团子歪歪头,比了比平日鬼厉浅淡的微笑,暗自觉得还是鬼厉叔叔好看,却也一派乖巧的神情,“爹爹带我来看神仙穿的衣服。”
姑娘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他口中应是指刚上的新款,正欲问他他爹爹在哪,余光就瞥见一双黑色云靴缓缓踏了进来,抬头,就撞入一双淡然无波无澜的眼睛,似沉了夏夜丛野漫天的星海,一时心神摇晃。
夜华皱眉看着已经呆呆看了他半响的女子,他身后的鬼厉低头掩去嘴角的笑意,没想到夜华即使掩去了形貌,还是这般无法令人抗拒。
夜华身后似长了眼睛,转头看他,他无辜回视,以往漠然如冰般的黑瞳里此刻褪去了冷漠,美好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摇曳。
夜华轻咳了一声,看见对面的女子惊醒之后瞬间通红的脸,“客,客官,您来,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