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人家完本——by乡村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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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初一愣,想这确是她能做得出的,也就放了心。
他便对她说了明日选花魁一事。
谢吟月道:“果然好主意。谢谢你为我操心!”
方初笑道:“谢什么。你不怪我就好了。”
谢吟月奇怪极了,问:“我为何要怪你?”
方初自觉失言,以扇遮面,咳嗽了一声,道:“我怕你怪我自作主张。”心里却浮现郭清哑说“辱人者,人恒辱之。何必管他!”时的模样,可不是怪他多管闲事!
嗯,还是吟月好,在郭清哑面前,他做任何事都是热脸贴冷屁股。
念头一起,忙狠狠朝地上“呸”了一口。
谢吟月狐疑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方初道:“没什么。一个小虫子飞嘴里去了。”
谢吟月抬头看看灯笼,道:“是这灯笼光芒吸引飞虫。”
方初道:“嗯。凉亭就是这点不好。若是封闭了,糊上窗纱,又不够敞亮凉爽了。只能点些熏香,有些虫子怕闻。”
说着,就扭头唤人点香。
谢吟月摆手道:“不用忙,我待会就走了。”
方初道:“这就走?”
声音里有不舍。
谢吟月解释道:“爹爹今晚到。只怕已经到了。”
方初这才明白,倒不好再留她了。
因想这位未来岳丈的秉性,来了会怎么样呢?
只一想,心下便有些不踏实。
他犹豫一会,才对谢吟月道:“虽然郭家落了谢家面子,却没有使什么卑鄙手段。换做哪一家,也不会随便将画稿和织锦织机让人。况且这事是谢家先对不起人。所以我想。谢伯父来了你最好劝他:莫要再对郭家出手,以免仇越结越深,事情越弄越僵。”
谢吟月没有回答他,只沉默着。
好一会,她起身道:“我试着劝就是了。”
方初心头一顿,知道这话怕是白说了。
因暗叹一声,也不再劝。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来。
“前日你说的那件事。就是夏织造那里,我想了几天,觉得不宜在霞照出手。我偶然间听说夏大人的亲弟弟在河间府做官。今年河间遭旱灾。朝廷下旨拨款赈灾。谁知这位胆子大的很,竟贪了大半。如今河间饥民遍野,怨声载道,朝中御史风闻其事。要弹劾他呢。我昨日见夏大人脸色很不好,怕就是为了此事。若是谢家化为当地商贾。暗地里牵头捐款捐粮,把这事不声不响给平息了,既保全了他又不显山露水的,岂不安全。”他娓娓道来。
谢吟月听了眼睛一亮。点头道:“此策甚好。”
他们有钱,可也不敢乱送,弄得不好“赔了夫人又折兵”。那才得不偿失呢。方初这一计策若运作得当,根本不为人注目。还当是夏织造的弟弟按规矩赈灾呢。
想毕,谢吟月又谢了方初一回。
方初望着她只是笑,自觉被佳人倾慕的感觉就是好。
谢吟月被他笑得脸红了,起身道:“我该走了。”
方初一怔,嘀咕道:“叫你早些嫁了又不愿意。何苦操心!”
他倒不是轻狂,而是想到岳丈谢明理的脾气和手段,心里不由有些发憷。不是怕谢明理,而是怕他做出后果来牵累他,使他在郭清哑面前总也不能理直气壮。
如今他不比那天刚到谢家了,想起郭清哑他就不自在。
这两头都难脱干系,还夹着一个严未央在里面搅合,卫昭心意不明,他可不烦恼!
谢吟月白了他一眼,飘然步入夜色中。
方初忙令人提了灯笼跟上,送她回去。
方大少爷不知道,他的烦恼才开了个头,离结束早着呢!
同一天内,他的岳丈谢明理和舅舅严纪鹏一齐抵达霞照。
谢明理不用说,是为了谢家皇商资格被捋之事来的。
严纪鹏则相反,严家今年福运高照,竟得了莫大好处,他怕女儿严未央安排不密,错失良机,是以急忙快马赶来。
眼下先按下严纪鹏不提,且说谢明理。
他一到谢家别院,立即召弟弟谢明义和管家去书房问话。
弄清缘由后,他将管家赶出书房,然后拍桌子将谢明义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个混账东西!养的好女儿!你怎么能听信妇人之言,为了一个不知哪旮旯来的小篾匠,弄得我谢家丢了皇商差事,还与新织锦织机失之交臂,让我谢家成为行内笑柄!你就要找女婿,也要打听清楚再定,就这么把人家拉回来拜堂,你……你……真气死我了!!!”
听见里面“哐啷叮叮”瓷器碎裂的声音,管家急忙远远躲开。
等谢吟月从方家回来,立即被她父亲单独叫进书房。
半个时辰后,他父女二人移至主屋厅堂。
厅堂内,谢明义夫妇和谢天良、谢吟风都端坐等候。
谢明理昂首阔步,径直去堂上主位坐了。
他蓄着三缕美须,面貌儒雅,然一放脸,却威严犀利。
谢吟月挥手示意管家等人都退下,方才去到父亲身旁站定。
谢明义夫妇在谢明理进来时,都急忙站起,叫“大哥!”
谢天良和谢吟风也站了起来,等大伯落座后,又上前跪拜。
谢明理目光锐利地盯着一双侄儿女,并不叫起,而是沉声道:“之前你们做的混账事我也不再提了,今天我只说一句,也只说一遍:谁若再敢私下对郭家出手,暗害郭家人,一经查明,也不用家法处置,直接从族谱除名,赶出去!”
谢二太太震惊,刚要开口,就被谢明义狠狠瞪了回去。
谢天良和谢吟风更是呆若木鸡,不敢相信地看着大伯。
难道大伯是碍于郭家手上握有新织锦和织机技术,因此想要大事化小、甚至主动向郭家低头认错求和?
这念头刚浮上心头,堂上威严的男人却话锋一转,厉声道:“这件事虽是我谢家有错在先,然郭家小小农户,仅凭一匹织锦就敢向我谢家挑衅,在天下锦商面前逼得我谢家颜面尽失不说,还丢了皇商资格,绝不能就此放过他们!更不能让他们在这一行站稳立足!否则,我谢家将来后患无穷!”
谢吟月肃然应道:“是,父亲。”
第125章 严令(三更求粉红)
谢明理铿然道:“哪里丢的脸面就从哪里找回!从今日起,月儿你可动用谢家一切力量,就在生意场上,用生意手段对付郭家。他想挤进这一行,做梦!咱们就敲碎他这梦,叫他破家败亡,哪来的还滚回哪里去!——”说到这忽然又改口否决——“不,这还不够!最好叫他家离人散、为奴为婢!月儿你记住:要在生意场上堂堂正正地逼死他们!叫大家眼睁睁都看个清楚明白,切不可用阴暗手段。别说我两家有仇,便是无冤无仇,生意场上那不是斗得你死我活?唯有如此,方不落人口实;也唯有如此,才能叫人知道我谢家厉害,不敢小瞧我谢家!若是我们背后使阴招,九大世家目前都得郭家恩惠,难免会激起公愤,岂不是引火烧身?且显得我谢家只会阴毒卑劣手段,纵赢了也叫人不耻。我谢家岂能自毁名声,让百年来树立的口碑丧失!”
说着,目光严厉地看向谢天良。
谢天良已明白大伯手段,激动地叩头道:“侄儿猪脑子,坏了谢家名声,请大伯重重责罚。侄儿毫无怨言!”
谢明义喝道:“你还知道认错?我当日怎么教你的,就不听!”
谢明理冷冷地盯了弟弟一眼,对谢天良道:“你真认错才好。若是再行鲁莽之举,坏了你大姐的好事,我定将你驱逐出族!”
谢二太太急忙道:“不会了,不会了!这事不是……”
谢明义见她还想帮儿子掩饰,毫不知轻重,也不顾对她使眼色了,抬脚就狠踩了她一下。谢二太太吸了一口冷气,总算没再说下去。
谢吟风长长地出了口气,瘫坐在地而不自知。
她就知道,大伯不会轻易放过郭家的。
若放过了,他就不是谢明理了!
谢明理眼角余光瞥见侄女脸上神色,厌恶之意一闪而逝,因又向谢吟月吩咐道:“一定要逼得郭家家离人散、为奴为婢!除此外。还要把那个郭清哑弄回来。给江明辉做妾。”
谢吟风愕然抬头。
一直注意她的谢明理不等她说话,就抢先道:“任她有天高的才能,最后沦为贱妾。从云端跌落尘埃,才能毁掉她心志!毁掉她在锦绣堂树立的名声!也唯有如此,才能解了江明辉的心结。男人嘛,不过就是图新奇!若是不把她弄来。江明辉怕要惦记她一辈子!逼死郭家,再将郭清哑随手丢给他。卖他个面子,便是原来他们有天大的情分,见她在我谢家面前一文不值,再心善的也不过疼个三年两载。也就丢到脑后了。”
他眼中透出恨意,还带着轻蔑——
哼,敢逼他的女婿签下那样的保证书。不知死活!
他要把她踩进泥地里,狠狠碾压!
谢吟月这次沉默了一会。才应道:“是!”
跟着又道:“郭清哑性情刚烈,只怕这事有些难。”
谢明理冷笑道:“刚烈?那是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比死更难过的事。到时候可由不得她!她敢逼一初签下那样的保证书,就得承受这样的后果!”
跟着又道:“不是我谢明理心狠!但凡这事有一丝机会转圜,我谢家自会补救。然江明辉是个人,不是一件东西,是无法还给郭家了,纵然还了郭家也不肯要。你们在锦绣堂当众赔罪任其提条件郭家也不肯接受,既如此狂妄,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谢家一力承当便是!”
谢吟风眼睛发亮,柔顺地说道:“侄女一切都听姐姐的。”
谢二太太也眉眼舒展,笑道:“到底是大哥,行事就是雷厉风行,又磊落光明。这下谁也没话好说我们了。大哥放心,我们也都听月儿安排。”
谢天良也急忙跟着起誓。
谢明理听见他说话,刚平息的火气又上来了,因拍桌喝道:“小畜生!要不是你干的好事,怎会带累你姐姐坏了名声?你还敢说!”
谢天良就低头不敢吭声了。
谢明义夫妇和谢吟风也都尴尬,不敢作声。
谢吟月便将方初准备明日选花魁的事说了。
谢明理捻须点头道:“也好。一初这办法还算合适。”
跟着又沉脸道:“这法子也只能暂时遏制流言,究竟不能堵悠悠众口。依我说,这事既然做下了,我谢家难道还怕人说?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去!你们也别畏畏缩缩不敢见人,该怎样就怎样!就算见了郭家人也要若无其事。难道咱们还比不上那泥腿子有气度?”
这次,连谢吟月也诧异地看着他,不知他什么意思。
谢明理沉声道:“自古胜者为王!之前你没有阻止你二叔,难道不是仰仗这个?后来之所以步步难堪,不过是那郭家凭借手上的一点小东西暂时困住了谢家而已。否则,谁敢说谢家一个不字?”
谢吟月恍然点头。
她之前就想到了:这次的事看似抛绣球选婿是起因,其实最后还是她输给了郭清哑,才走到这一步;若郭清哑没有那织锦技术,郭家再大怨愤也只好认命。
谢明理见女儿想通了,满意地点头道:“你太瞻前顾后了。郭家说江家是靠他女儿发的财,你怎能听之任之?你且听我的主意:即刻起,你安排咱们家的意匠全力为江竹斋制作图稿,让江家多多招揽手艺精湛的篾匠,全力赶制竹丝画;再想法子将江竹斋隔壁商铺盘下来,打通连在一起;再办一场竹丝画展。到时候让全城的百姓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江家跟我谢家联姻后,生意是何等兴旺!也让内行人看看,江家离了郭家,是怎样做生意的!”
谢明义一家听了,都喜上眉梢。
谢吟月却没有接腔,只沉默着。
她不是没想到,而是私心里不想和江家再有瓜葛。
无论是江大娘,还是江明辉,她都很不喜。
谢明理看着女儿,“嗯?”了一声。
谢吟月听见声音,才道:“女儿知道了。这就去安排。”
既然定下了和郭家对阵的计划,她再怎么不愿也只能尽力行事。她心里明白,郭家并不好对付,眼下多一分可利用的机会也是好的。
接着,谢明理又布置安排了几样琐碎事,便要去歇息。
谢明义忙问大哥,明日有什么安排,他好早些准备的。
谢明理摆手道:“不用忙!明天一早我就走。”
谢明义等人都吃惊道:“明天就走?”
第126章 软刀(四更求粉红)
谢明理鼻子里轻哼一声,道:“都安排好了,有月儿和你在,还用我在这坐镇?他郭家还没这个资格让我如此对待!我要去南方一趟。”
若是他留下来,明日外面传他谢明理急巴巴地赶来,好像谢家遭遇大厦倾覆危机似的,那才真丢脸呢!
谢明义忙赔笑道:“那是。郭家算什么东西!”
谢明理傲然道:“捋了皇商差事又怎样?谢家还不是照样做买卖!今年签单还比去年提高两成呢。这才是真本事!对付他郭家,让月儿出手算是抬举他了!哼,小小一个村姑,也敢跟我谢家女儿争斗!”
说完,一掀衣袍,起身大步离去。
谢明义和谢吟月都起身相送。
身后,谢吟风如释重负,目中光彩灿然。
谢天良也咧嘴笑,觉得身上挨板子的地方也不疼了。
等送走谢明理,谢吟月又转来,就江竹斋的事交代了谢吟风一番,要她叫江家父子明日来谢家商议。
谢吟风忙答应了。
谢天良问起选花魁的事,可要他出力。
谢吟月冷冷地说道:“就算要人帮忙,你也不行,你禁足还未满呢。难道就算了?你惹的这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可知方少爷他们今天在郭家,提出选花魁转移流言,那郭清哑直言说不需要,还说‘辱人者,人恒辱之’。她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她这话,严家、沈家、卫家等好几家都不打算出面参加选花魁了。卫昭还邀请郭清哑明日去他妹妹掌管的金缕坊看绣品展示。这脸面打得狠吧!”
她毫不留情面地讽刺,要给弟妹一个教训。
谢吟风勉强笑道:“卫少爷这样帮她,为什么?”
谢吟月没理她。
卫昭那个人,她也看不透。如何答?
再者,她对这个堂妹有些失望,不想多说。
当下,她借口还要和管家商量事,径回观月楼去了。
等她走后,谢明义也严词告诫儿女一番。
谢二太太道:“老爷尽管放心,大哥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天良又不傻。不会再鲁莽了。先前不是我说,大姑娘也太闷了些,有什么也不告诉我们。我谢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怎怨得天良出头?他才多大。就是这主意略偏差一点儿,让那郭泥腿钻了空子,也不算大错。历练多了,才能成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谁天生就精明能干?”
谢天良听了娘的话。深以为然。
有句话不是说“屡败屡战”么,这才是男儿精神。
谢明义呵斥道:“你还说?谁许他私自干的?”
谢二太太心想是我许的。然这话却不能说的,只好含糊过去。
因催促谢吟风道:“好了。天晚了,风儿快回去吧,明辉还等你呢。”
谢吟风忙蹲身道:“爹。娘,女儿告辞了。明日再来。”
又嘱咐弟弟好好保养身体,才上车走了。
回去的路上。谢吟风在马车内静静沉思。
因想起堂姐说郭清哑明日要去卫家的金缕坊看绣品展,不由心中一动。耳边回荡起大伯父谢明理的声音,“你们也别畏畏缩缩不敢见人,该怎样就怎样!……这事既然做下了,难道还怕人说?”
郭清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真的光脚了?
要是她明天也去金缕坊,郭清哑见了会怎样呢?
再要是,她把江明辉也带去了,郭清哑又会怎样呢?
她既为了江明辉差点病死,恐怕不能无动于衷!
大伯父要堂姐收服郭清哑给江明辉做妾,她便在后助一臂之力:常常的制造机会让江明辉跟她见面;她想忘掉江明辉,她偏要她记着他、惦着他、念着他、欠着他,求而不得,终日饱受相思情*欲煎熬;若是她忘了,她牵也要把江明辉牵到她跟前遛一圈,勾起她旧日的情怀。
如此一来,大姐那边才好下手行事。
不然,若郭清哑心坚如铁,如何能收服她呢!
这事非得她和江明辉出面不可。
想着那个安静的少女被自己用江明辉一步步牵制、控制,最后在家破人散、走投无路的时候,放弃尊严和脸面屈从于心底的*,从而委身江家做妾,谢吟风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