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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美人完本——by青木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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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都已经陷入坑中了,必须有人要将车轮推出来,竖仆们只有将踏石拿出放在车下请公子均下来。
公子均下来之后,同车的华匀也下来了。他看着笼着双手,看着地上的坑,大道两边都种植有树木,今日的天气不错。树木也长得郁郁葱葱,阳光照下来,就在地上映照下大片大片的阴影。
想要看见,还真的难。华匀看了一眼那边胆战心惊的御人,心里知道御人是担心自己会被责怪。毕竟方才要是公子均真的被甩出去了,肯定活不了命,到时候就得治他的罪了。
公子均此时开口了,“无事,你也不是故意为之。”
公子均长相出众,在宋国国内,私下有人评价这位先君公子的容貌‘美而艳’。宫外传闻,说是襄公夫人王姬也因为公子均的容貌,对他倍加喜爱。
他那一瞥,让御人面红耳赤,险些双眼发直。
“也不知道这郑人怎么搞的。”华匀和公子均抱怨起来,“大道上这么一个坑,怎么没有人来填平?”
“……这事恐怕也只有郑国人才知道了。”公子均淡淡道。
郑国和宋国毗邻,两国之间关系说好不好,甚至有时候还会打上几场,上回郑宋之战,宋国败北,被迫和郑国定下盟约,宋公顺势就将自己的庶弟委质于郑国。
两国定下盟约,甚至是卿大夫之间的约定都委质,战败一方遣送人质,是常见做法,公子均都要感叹国君倒是会抓住机会。
华匀察觉到公子均心情不好,一时也没有说话。前来郑国委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到宋国,前途未卜,心情自然高兴不起来。
后面车上的雍疑也从车上下来,他是雍氏之子,这次公子均被送往郑国,他也在陪伴之列。
雍氏乃是宋国大夫,他只是个庶子,父亲的大夫之位还有家产已经指定给了嫡长子。作为庶子,不能够分得家产,那么就只有另谋出路,比如做其他公子的家臣。
雍疑就是如此,他自己已经委质于公子均,做了他的家臣。主君既然要到别国,作为家臣自然要跟随。
“公子可好?”雍疑急急忙忙走过来,看着好几个竖仆在那里费力的推动车辆。
马车沉重,竖仆们费力的将车轮从坑中推了出来。竖仆们用力过猛,车轮推出来的时候,差点还摔了个踉跄。
“公子,请登车吧。”华匀道。
“嗯。”公子均点了点头。
新郑的风景到底和宋国的商丘不同,道路两边树木整齐,很明显有专人打理,也不知道那个坑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重新上路,心情都各不一样。
公子均来新郑,虽然说有卿大夫陪同,但也只会将他送到郑伯的面前之后,就会离开。以后如何,全都看郑伯是否良善了。身死系于他人之手,这不管放到谁的身上,心情都好不起来。
过了会,对面有辆马车,迎面而来。
“公子前面有人!”御人道。
公子均闻言抬头,听到一阵阵马车的銮铃声响。很显然,驾车的御人是一个好手,銮铃声几乎完全是压着乐韵来的。
前面来的人,恐怕不是身份低微的。
果然前面来了辆马车,见着这边的生人,马上的人踩上了车轼,对这边的人行轼礼。
公子均也站在车轼上。姬周号称以礼治国,宋国为殷商遗民,自然不愿意在礼上输给姬姓。
“吾子可是宋人?”对面的也是个年轻人,戴冠佩剑,相貌堂堂。
“正是。”公子均听到面前的郑人发问,立刻挺直了脊梁。宋国是殷商遗民,原本就不为周围诸姬接纳,前几代宋襄公对战楚国,大败而归,可谓在诸国中丢尽了脸面。
“吾子来的正是时候。”对面的郑人似乎没有讥讽他的意思,“今日正好上巳日,城中有许多国人出来祓禊。吾子可以一观。”
说完这句,这个郑人就好似有什么急事一样,让御人快马加鞭跑远了。
公子均看在那人绝尘而去的背影,和华匀看了一眼。
“既然那个郑人都这么说了,公子何不去看看?”华匀笑道。
公子均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到了城郊处,人就多起来了,到处可见出游的士女。士女相伴赏景,看的车上的人蠢蠢欲动,今日并不是和郑人行人约定的日子,到了夜里还得在城郊外住一夜。瞧着这么热闹,光看着,似乎又有些太亏了。
郑国临近王畿,比起宗周的古板,新郑却好一番热闹的场景,年少的女子们集聚在水边,撩起清澈的河水就向自己的同伴泼去。有些干脆就直接朝那些长相俊秀的男人给泼了一通,那些男子也不生气,若是有意,便上前和女子搭话,若是无意,笑着躲开便是了。
公子均见着这场景有些像社日,但他没有听说郑伯今日到宗庙之中主持社日的消息。他从车上下来,让竖仆们去寻找适合居住的地方。
他下了车,身边的华匀和雍疑看着那些年轻少女明媚的面庞,实在按捺不住,也干脆到水边加入到男女的嬉戏中。
公子均无意和他们一块,站在那里一会,觉得周围人声嘈杂,便去寻一处清净之地。
新郑城郊之外,树木茂盛,风景甚佳。更好的是,郑国和宋国临近,两国也差不了太多。
履踩在枝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渐渐的身后那些男女嬉闹声远了。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偶尔可以听见丛林里头鹏鸟展开翅膀的簌簌声。
公子均伸手扶在树干上,伸手将自己的裳提起,以免被地上的枝叶钩挂到。
过了一个弯,树林里头越发安静了,按道理这地方应当会有男女幽会,可这会却是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
□□静了,会让人从心底生出不祥来。公子均转过身去,打算离开。此时从丛林深处传来时断时续的歌声。
那歌声调子奇怪,唱出来的根本不是用雅言。他狐疑的转过身去,向着声源走去。那声音活泼而又娇俏,带着无尽的活力,仔细听,还能听到有水的声音。
“哈哈哈……嘻嘻……”唱到了兴头上,又是一阵笑声。
公子均拿不准林子里头的到底是人……还是鬼神……
楚国有传说,在山林之中有美貌的少女以赤豹为坐骑,文狸为随从。楚人称呼为山鬼。
但这是中原,哪里来楚人的神女?
他眉头轻颦,伸手拂开一段枝桠,顺着歌声走过了段路,他脚步停下来。隔着枝叶,他能看到在那头有个少女双手撑在身后,她养着头大声笑着,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越发剔透,双眼迎着阳光眯起,光裸的小腿上没有着胫衣,纤细而笔直,在清澈的水中划着。
小腿纤细,肌肤莹润雪白,水中划拨两下,哗啦一声,腿就从水中抬出来,水滴沿着莹润的肌肤顺着腿向下低落,有些甚至流入到堆在下面的裙裾里。
少女面向阳光,美目眯起,她完全不在乎那些束缚女子的礼仪,她扬起嘴角笑起来,洁白的贝齿露出来。修长的脖颈从交合的衣襟中探出。
“……”公子均心慌意乱,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步,恰好一段枯枝被他从中踩做两段,发出咔擦一声。
“嗯?”那少女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是谁?”
声音果然如同方才听到的歌声办娇柔婉转。公子均见着她站起来,原本堆在大腿处的裙裾随着起身的动作滑落下,将原本暴露在眼前的美景全部被裙裾遮挡了。
“我、我……”眼前少女样貌之艳丽,是他头回见着。加上方才见人水中嬉戏,心中发虚,连话都几乎说不连贯。
“我怎么啦?”少女眨眨眼,俏皮问道,“你的名字就是我吗?”
她的罩衣随意的放在一边,黑色的眼里带着好奇和打量。
少女目光看似无邪,可是落在身上,如同有把火在烧似得,让他浑身上下都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抬眼看她,少女嘴角噙笑,她就那么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眉梢眼角没有半分的羞涩。乌黑的长发落下,从耳后垂下,温顺的贴在胸前。
“嗯……”少女笑吟吟的瞅着他,那目光看的公子均面上起热,他想起方才看到的双腿,纤长笔直,顿时身上也热起来。他有些狼狈的转过头去。
若是面前少女相邀还好些,可明明就是他无意闯了进来。
“吾子……”公子均看着她裙裾中露出点点细细白白的脚趾,他有些慌乱的看些一旁的树木。
“吾子可否把足衣穿上?”他道,“此路滑湿,蛇虫多。若是不着足衣……”他说着,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她的双足。
此时少女站在水边,纤足从裙裾中探出,在溪水里头扑腾。
“……”晶莹的水珠在雪似的肌肤上滚动着,顺着弓起的优雅脚背滑落下去。滴咚一下,落入水中。
“你方才说甚么?”少女眼眸中波光流转,她看过来,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窝。
公子均怔怔看着她,所有的话全都堵在喉咙口,半句也说不出来了。
柔软细腻的肌肤浸泡在水中,偏偏少女又调皮的将脚在水中搅来搅去。溪水清澈,都能见着她柔软白皙的肌肤。
“说呀,你是谁?”少女笑吟吟的看着他,侧首问道。她眼中闪烁着小小的狡黠。
公子均站在那里,嘴微微张开,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少女口中说出的雅言柔软的很,偏偏带了些许娇蛮。可他心里没有半许不悦。那双眼睛看着他,他站在那里难得的手脚无措。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少女看着他,笑吟吟的,哪怕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她都没有多少生气的样子。她双手自然垂在身侧,可以窥见从袖管中探出哪一点细白。
她身上女子的妩媚和年少的清纯完美的合在一处,牢牢吸引着男子的眼睛。
公子均想起周人对宋人的嘲笑和鄙视,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她。周人对宋人的鄙夷,他感受的到。
“我没见过你。”少女手指点着脸颊,她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有浅浅的窝,她歪着头,带着好奇打量他,“你是从新郑外的采邑来的吗?”
这是把他当做郑国哪家卿大夫的家臣了。
“吾子,此处水凉,还是先行穿足衣吧。”公子均看着水里那只纤细的脚不停的扑打起水花,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纤足上。
“你都没告诉我你是谁呢。”少女似乎和他杠上了。她看出他面上似乎有为难的模样,猜道,“难不成你还是来新郑办事的?”她说着也不再为难他,脚从水中抽出,带起一串晶亮的水珠。坐回了原来的地方。
她眼波流转,公子均别开眼。也不是没见过女子的,每年仲春,国君就会到宋国的社宫祭祀祖先天地,组织国中男女入桑林之中裸奔追逐,以求来年国内能够再添上许多人丁。社宫之外,也有许多女子热情大胆。
但……
“媛!”他才要开口,远处传来男子略带兴奋的呼唤。
他回过头看,发现在新郑城郊处遇到的那个郑人,正满面笑容的走来,他的臂弯里有一大捧才采摘下来的白茅,白茅柔柔的茅毛轻轻扫在那人的衣襟上。
那男子走进几步,看到那边站着的公子均,脸色一变。他甚至顾不上臂弯里头的新采摘的白茅,直接上前几步,“有男子在,你还不赶快整理衣裳?”
“……”那位被称作媛的少女没有动,她瞥了眼身边的年轻男人,话语里还有些许委屈,“我要的白茅呢?”
“白茅待会阿兄再给你采摘就是!”那男子似乎很急躁,想着把人带走。他说完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公子均。
公子均意识到眼前的两个是对兄妹。比起那些敢于在众人面前袒露身体的女巫来说,少女露出脚算不上什么,他还是背过身去。
背后响起窸窣声,少女自个擦净了脚上的水珠,年轻男人看着她露出的脚踝愣了愣,她自个拿起白细麻的足袜,将脚套进去。根本就不用旁人来帮忙,脚塞进放在一旁的履中,将罩衣披上,只是嫌弃累赘放在一旁的玉组被她拿在手里掂量着,眉头蹙起,很明显是不想要佩戴了。
君子无故不得离玉。但凡国人无论男女都会佩戴玉组,公子均有些目瞪口呆的瞧着那名叫做媛的少女将玉组拎在手里,没有半点佩戴的意思。
“……真是个呆子。”少女穿好了履,回头看了公子均一眼,她神情鲜活的很,但让他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究竟是哪里奇怪,也说不上来。
年轻男人伸手挽过少女,看了一眼公子均,面上已经有明显的不悦,和淡淡的敌意。
这对兄妹走远,公子均看着水岸边的一片水迹,他颦眉想了一会,那个男子那么看他,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那种心怀不轨之徒?
公子均想了老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得那个男人不高兴了。
公子蛮拉过郑媛手里的玉组要给她佩戴上,“我要你在那里等会,我去去就来,怎么就跑到那里去了?”公子蛮是郑伯的诸多公子之一,眼前的少女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取名为媛的那位公女。
“等着太无趣了。”郑媛半点都不生气,见着公子蛮还真的要给她戴玉组,她把身子一扭,露出不情愿来,“我自己来就行了,才不要阿兄呢。”
“我不过是去城郊给你采摘白茅,用不了多少工夫。”公子蛮见着郑媛自己垂首将玉组戴在腰间,他面色缓和了些。
今日上巳日,新郑的国人纷纷出来祓禊,公宫中的女公子们也一道出来看看郊外的风景。虽然公宫中并不限制公女们的行动,但祓禊人之多,场面之热闹,在公宫里头也难得看到几回。
“可是我也没想到阿兄会去那么久啊。”郑媛说着,俏皮的眨了下眼睛。“而且我也没想到会有人来。”
她知道这个时代和电视里头演得不一样,这个时代虽然说礼崩乐坏,诸侯几乎完全不听从天下共主周天子的命令,甚至朝贡都免了。她记得上回周王山陵崩,拿不出像样的丧仪来,还得派出行人到新郑来讨要。那会她都看了好久的热闹呢。但是,出奇的奔放,完全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
对于她这种公女,最多是出行的时候要求傅姆随行。
“对了,你的傅姆呢?”公子蛮左右张望,没有见到郑媛的傅姆,他看着郑媛,“你连傅姆都支开了?!”
公女出行的时候,必须要有傅姆随行。他知道郑媛胆大,但是他没有想到郑媛既然连傅姆都支开了!
“哎呀,傅姆年纪大了,”郑媛伸手抓住他的袖子,左右轻轻的撒娇的摇晃了两下,“我不忍心看傅姆跟着我,所以先让她去歇会了。”
“你也不怕。”公子蛮的脸色缓和了些,甚至唇边有了抹笑意,见着她眉头一松,他又板起脸来,“这事下次不能有了,这次那个宋人……”
他说到这里,脸上原本的那点点笑容又如同雪入深水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啊?那个是宋人?”郑媛很吃惊,“宋人怎么到新郑来了?他们才打了败仗呀?”
此时没有女子不得参政的规矩,甚至国君的后寝中的那些君夫人和侧室都来自不同的诸侯国,代表着不同的势力。后寝的女子们不仅仅可以正大光明的知道各国之间的来往。要是有野心的,也有胆量的,可以私下和那些朝上的卿大夫们勾结起来,为自己的儿子铺就一条青天大道。
只要谋划得当,哪怕之前有太子,都算不上什么。
“……是呀,宋国才败给我们,那个是宋人送过来的质子。”公子蛮见着郑媛真的不知道那个貌美少年的身份,这才松了口气,面上再次露出笑容。
“可是宋国的国君有那么大的儿子吗?”郑媛说着就蹙眉,她生母姚子出自姚国,和宋国同为子姓,是商人的后裔,所以她对宋国有那么些了解。
“不是儿子,是弟弟。”公子蛮见着郑媛已经将腰间的玉组整理好,他和妹妹并肩走着,“那个是宋公的庶弟。”
“那君父怎么能答应。”郑媛娥眉轻蹙,“不是亲生儿子,宋公以后岂会遵守盟约?”她说着眨了眨眼,“难不成他还要借刀杀人?”
她想着宋公该不是和自己的弟弟有嫌隙,这会也没有儿子送过来,干脆让弟弟过来做替死鬼?
反正只是个庶出的弟弟,死了也不心疼。
“借刀杀人?”公子蛮听到这几个字从郑媛嘴里说出来,过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对于妹妹时不时冒出这种话,公子蛮可谓是见怪不怪了,自小他就听到郑媛说出从来没有听过的词。偏偏郑媛自己也说不出出处,久而久之,他也不就过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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