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爱情完本——by虞青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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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看起来就不是什麽正经人士,即使衣着跟坐驾的颜色都很内敛,周围的氛围却铺张得充斥着钞票的油印味和廉价的香菸味,他的步伐也沉重的让人莫名的想退後几步,陆于霏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是黑道,还是个有点资历的黑道。
他默默得把青年转交到男人手上,哪想到男人只是让前座的司机接过去抬上车,连看也不看青年一眼,陆于霏自然没有说话,也不觉得有什麽置喙的必要性,正要转头牵他的单车,却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说是抓这个动词不好,应该说是他被男人被扣住了手腕,炽热的触感瞬间从手腕的肌肤蔓延到心脏,再跟着血液打到身体的各个角落,陆于霏反涉性排斥陌生的人触碰,几乎是反手把男人的手给甩开,他机警得向後一蹬,那双漂亮的凤眼从上方俯视得角度看过去,锋利得划开十八岁青年独有的青涩和萌动。
男人被他甩了一遍也不觉得丢面子,他在陆于霏抗拒的目光之下再次握住他的手腕,这次的力道阻止了陆于霏想要再次甩开他的念头,他把陆于霏的手腕翻过来摊开,放了一张名片在他的手里。
「多谢。」
男人低沉的嗓音如同他身上的菸味般久久飘散不去。
青年告诉他,那个高大的男人叫洪先生,是干黑道的,对情人出手很大方出入他掌管的娱乐场所都不用收费,最重要的是男人很忙,一个月根本不会叫到他几次。
说实在,青年真的长的很出色,清醒的时候,眉目尤为浓丽,放在人群中极为扎眼,只要他不用怪腔怪调装嗲的时候,看起来就跟普通大学生无异,完全看不出来私底下跟男人有那种关系。
陆于霏不太搭理他,他就越来劲,机哩瓜啦个没完,陆于霏後来实在是烦了,乾脆问了他一句:「你身上怎麽老是伤,他打的?」
青年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瘀青的嘴角,有些难为情道:「不是啦,这是我自己用的,他才不会打人……」
陆于霏後来才知道,青年有在用药,常常嗑了药就惹事,反而到陆于霏打工的酒馆喝烂醉的时候还比较安分,青年有时候有事没事就会打电话找他,甚至还跑到大学去央求他带他去逛街,由於青年每次都会给他一大笔钱,陆于霏虽然觉得麻烦,但就纯当自己是万事屋,还有外快可以赚,顺便积积阴德。
有一天青年又玩太嗨,直打了将近二十通电话要他过去接他,陆于霏看在钱的面子上从了,他在一家乱七八糟的夜店接到人之後,青年已经醉到意识不清,横躺在沙发椅上,他叹了一口气把人挂在自己的肩膀上半扛半拖了出去,打了一部计程车把醉鬼送回金屋去。
然而青年醉得不省人事,根本问不出他到底住在哪一栋哪一层,陆于霏在社区的警卫岗踟蹰了一下,决定还是把他金主的名片翻出来,也好过把醉汉带回宿舍。
为了不让金主起疑,他还特地从青年口袋里挖出他的手机,但连续打到了第四通,才有人接起电话,陆于霏简单讲了一下状况,说他们正在小区的外面,希望有人可以放他们上去。
「上来吧。」
平平同样是男人的声音,隔着电话听起来就是不一样,陆于霏下意识有些紧张,心跳也加快了不少,肾上腺都开始飙升的感觉,有点类似小动物误闯到陌生人的地盘而产生的警讯。
他在警卫的协助下找到了金主的单位,刷了加密的电梯卡,就单枪匹马闯进了富人社区。
男人像是已经等待许久,注视着陆于霏把熟睡的青年放到沙发上,他看上去丝毫不太关心青年究竟有没有喝出问题,陆于霏甚至觉得从他们进来之後,男人根本没有看向青年任何一眼,反倒是一直有股微烫的视线如温火般熬煮在他的身上。
陆于霏把人放下後就马上离开,走到玄关时,男人抽出了一张钞票给他,陆于霏凤眼一横,浅浅得瞥了他一眼,看也没看钞票就抽身离去。
自从那晚之後,陆于霏就再也没有看过青年出现在他打工的酒馆,也没有再接到他的电话,倒是那个男人有开车路过一次。
即使只是靠在他的豪车上默不作声得抽菸,男人的存在感依旧太过强烈,这一次他没有穿风衣,甚至连西装都没有穿,就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袖口放荡不羁得反摺至手肘,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臂,和奔腾在古铜色肌肤上的一只猛兽的刺青。
陆于霏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男人身上过分喷发的力量,不仅仅只是壮硕的体格,肌理分明的线条,而是一种几乎足以被量化到肉眼可见的威迫感,以及即使陆于霏站在离他至少五公尺远的距离都彷佛已经被他洗劫一空的侵略性。
他一个浑身散发出并非善类氛围的男人,往店门口一站,酒馆的生意自然不必做了,陆于霏在老板的眼刀霍霍下,半推半就得走到门口询问对方的来意。
「今天子棋没有来……」
陆于霏话才讲到一半,洪先生便抽出衔在嘴唇中间的香菸,漆黑无澜的夜色,男人的声音几乎是从深不可见的地底中吞噬上岸:「我不是来找他。」
陆于霏已经有点记不清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感受,就好像心底有一股力量正在脱蛹而出,渺小的,困顿的,拚命的,迫不及待的力量,那股力量甚至没有化做任何一句语言,然而陆于霏却听的懂它在说:往前踏出去。
他踌躇了一会,还是没能往前踏出一步。
洪先生既不意外也不介意,指缝中的香菸被他无情得弹落坠地,在他的鞋底下潇洒熄灭:「去你店里拿最贵的两瓶酒,上来。」
作者有话说:
☆、八十四
自此开了先例之後,男人偶尔就会开着豪车路过他打工的小酒馆,每次都要两瓶酒,雷打不动,多的不要,次的不拿,再顺路送他回宿舍。
路途中,他从来都不要求陆于霏做什麽,就好像接送一只无关紧要的小猫小狗,放他下车後,连头都不带摸,次数一频繁,陆于霏耐性耗尽,乾脆跟他说他要的酒卖完了,看他还想怎样。
哪想到男人只是轻轻扯开嘴角,英俊的五官如同佣染开来的墨画,张扬又历练,就像他本人的气质一般,即使蛰伏在黑暗的地表,浑身上下却都是关拦不住野心,真是迷人,迷的陆于霏一眨眼都不想从男人的身上挪开。
男人笑道:「那我不买酒,我就花一样的钱买你的时间。」
鬼使神差的,陆于霏又坐上的他的宾士车,过不了多久,他就在男人介绍下到一家会所当起了高级应侍,他在新的工作环境逐渐经由旁敲侧击累积出有关洪先生的资讯,这个冷酷又霸道的像头公狮的男人,逐渐从一个表面的形象慢慢拼凑出一整幅立体的样貌。
他晓得了洪先生是赤诚会的干部,他工作的场所蜘蛛楼则是洪先生代为管理的一家私人会所,而蜘蛛楼的主人则是赤诚会长的独生子楚少的私人产业,据说当初设立蜘蛛楼的目的是为了装修成一座艺术画廊,不知道什麽缘由,辗转交到了洪先生手上经营,才更换跑道成了供富人一掷千金的娱乐场所。
除了蜘蛛楼以外,洪先生代为经营的还有一家模特儿经纪公司,叫尚红,里面就像一座华美的衣柜,打开来要什麽样的衣服都有,个个奼紫嫣红,妖娆娇嫩,之前那位年轻貌美的青年子棋,就是洪先生曾经逗留过的一件衣服。
某一天下雨的夜晚,消失匿迹的子棋又带着浑身的伤,满脸鲜血的出现在他眼前。
他徘徊在陆于霏回宿舍的道路上,无法克制得发抖,精致姣好的脸孔如今只剩下风云残卷的憔悴,他边哭边扑向陆于霏,口齿不清得央求陆于霏救救他。
陆于霏说要带他去处理伤口,青年却吓得花容失色,拼命阻止陆于霏带他上医院,他抓着陆于霏的衣襟,又哭又抖得抽气,模样狼狈又丑陋:「我完蛋了,我这次真的死定了,我只是想要钱,我真的只是要钱啊,我需要钱啊……」
「要多少?」陆于霏咬了咬牙还是问了,毕竟他之前从青年身上拿的实在不是等价的薪资,而且这些钱说白了,还是青年靠出卖肉体挣来的。
青年茫然得转了转眼珠子,像蜡烛的芯火在风雨中飘摇:「五百万?不知道……」
陆于霏从青年口中断断续续听出了大概,青年为了钱,暗自从货源坑了一批毒品准备私自贩售,没想到却东窗事发。
「洪先生呢?怎麽不去找他?」
青年惨澹一笑,脸色苍白的好似鬼怪:「找他?我还不如直接了断了算。」
陆于霏只好到便利商店买了简单的消毒水和纱布帮青年做了处理,青年也知道陆于霏没办法帮助到他,就浑浑噩噩得走了。
陆于霏回到宿舍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一闭上眼就彷佛看到青年死不瞑目得被灌在水泥里扔下海,他越想越糟糕,明明理智上告诉他多管闲事没意义,但当时才刚从高中毕业的他心思多透亮,没参和一点杂质,又岂会知晓不同情绪混杂在一起的不同滋味。
洪先生接到他的电话,只短短说了一句:「过来我这。」
陆于霏就过去了,就好比飞蛾扑火,好比人只要活着就会犯错。
错误有很多种形式,有些错误避免不掉,有些错误不该发生,而有些错误让人不觉得它是错误,就像对飞蛾来说,那接近天堂的光束,就像对他来说,那伪装成白日梦的梦魇。
洪天淳给他的薪资多到不只旁人眼红,连他自己拿了都不觉皱紧眉头,很快的,他连工作都不用做,同样可以拿到一样的钱,甚至更多,他还是像原本一样穿梭在蜘蛛楼,不同的是他不用再回学校的宿舍,洪先生把他的房子腾了一个空间出来给他。
陆于霏住进去後才知道这栋高级公寓是洪天淳的住处,他原以为是男人放置新衣服的地方,之前他骑单车载子棋回去的地方就是这栋公寓,洪天淳却只是抿唇一笑,问他:「你想要一栋房子?嗯?」
陆于霏坐在洁净透彻的落地窗前,眺望着前所未有的高度往上看的夜空,黑暗让他的瞳孔很放松,他却酸涩得眯着:「他也住在这里过?」
男人却道:「没有人跟我一起住过,只有你。」
陆于霏就笑了,眼睛却涌上一层湿意,人人都看过蜘蛛网,却没有人看过蜘蛛结网的第一条丝线。
网之所以密,全因为积年累月,不要小看一条丝线,终有一天能缠缚成比水泥还坚硬的钢条,谁愿意被网住,只因为这轻微的绵延不绝的苦楚让人产生一种更美好的幻觉,忍耐的过程竟也可以变成向往。
至少在蜘蛛吐丝的那一刹那,陆于霏是期待的。
洪天淳後来曾经问过他,为什麽要帮助子棋,陆于霏枕在男人的手臂上,一双凤眼慵懒得勾着男人视线,他想了想:「因为我也很想要钱,如果我是他,我可能也没办法想太多。」
男人捏了捏他微肿的嘴唇,暧昧得道出他一辈子都不曾听过的看法:「我倒觉得,是因为你心地善良。」
陆于霏听进耳里,却久久无法参透肺腑。
作者有话说:跟洪先生的过往就到这里~
下章就看霜霜的反应了
☆、八十六
「那你希望我怎麽样?」陆于霏向来自诩成绩优异的高材生,但姜城霜这个问题,他真的黔驴技穷了,究竟要做的怎麽样的地步,才符合爱上一个人的标准,他不明白。
「我没有希望你怎麽样,你只要像你原本的样子就可以了。」姜城霜苦涩得叹息:「我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曾经有过那麽一个男人,独占了过去的你一段时间,霸占了你的记忆和你的心,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回到过去,早在高中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向你告白,抢在那个男人前面把你占为己有。」
「城霜……」陆于霏早就习惯两人私底下相处的时候,姜城霜即兴而起的孩子气和天真无碍的玩笑话,但其实这些玩?7 暗闹亓慷疾荒艿认惺又骸副鹚嫡庵稚祷埃阆衷诓痪陀形衣穑课谗嵋驳暮孟裎蚁衷诓辉谀闵肀咭谎?br /> 「学长,你听我说,」姜城霜执起他的手,轻柔得翻过来,用拇指摩娑他手腕上的脉流:「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去结婚的话吧,我是认真的,以前的我或许很不成熟,天真又孩子气,但我现在长大了,好歹已经是二十八岁的大男人,请不要再把我说的话当作戏言,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我的妻子看待,是真的妻子,要住在一起活一辈子的终生伴侣,我想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陆于霏晒沐在他诚挚又忠臣的目光之下,一瞬间心如刀割。
「什麽妻子,我又不是女人……」
「不只是妻子,学长对我而言还有更多别的东西。」姜城霜柔软道:「你是我每天起床第一眼唯一想看到的人。」
陆于霏瞅着他富有魔性的英俊眉眼,嗤笑了一声:「这又是哪里抄来的台词?」
「From the bottom of my heart.」姜城霜无辜得眨眨眼,执意把陆于霏的手往心窝的地方放置。
陆于霏看着他可怜兮兮,卑微到泥土里的模样,跟刚才误会他和前男人重新发生关系,几乎要把他生吞活剥再转世投胎的模样完全不是同一个人,陆于霏有些憋屈得想,到底是谁性格火爆?以前大家提起姜城霜,除了脸靓身材正以外,都会竖起一根大拇指,赞他性格好,脾气温和,能围在陆于霏这个炮桶身边一整天都还不会被炸飞,那不是只有脾气好就能办到,还得自带被虐属性。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每次两人吵架哪次被整惨的不是陆于霏,他又打不过姜城霜,骂也骂不赢的时候,就只有等着被身教一轮的下场,还被虐属性,姜城霜没有虐待人的癖好他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其实他自己也有错,明明知道姜城霜就是死心眼的个性,又固执到不行,想他能为了再见到他一面,拚死拚活都要用他的烂成绩考上南市第一学府,这种锲而不舍的性格,要他不成功也难。
在事业上,他问鼎华人模特儿界,而在感情上,他不只把他缠到手,现在还扬眉吐气得坐稳一家之主的位置。
相识十二年,交往七年,茫茫人海中,又能找到一个谁陪伴他这麽多年,既然城霜在意,在意到不惜像个孩子一样无理取闹,他为什麽还要守着一个破烂的过去,腐败在肚子里。
「小城……我和洪先生,并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关系。」他轻轻抵住姜城霜欲语还休的嘴唇,嘘了一声:「听我说,并不是我还对他有所依恋,当初就是我自愿要离开他的,不管怎麽说我跟他的情人关系早就结束了,这个,你难道也不相信吗?」
「我相信你,当然相信。」姜城霜把陆于霏揽回肩头,头贴着头,一起靠在床头上:「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我应该直接去找你把你接回来的,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和挑衅,还有你跟他待在同一个地方,同一间房间,我就受不了,真的是要抓狂了,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姜城霜沉声问道:「既然你都说了,那我可以问吗?」
陆于霏点点头:「问什麽?」
「为什麽不告诉我,就单独跟他见面?」姜城霜最最不能忍受的症结点,就是陆于霏有事情瞒着他,没次吵架的缘由八九不离十是这个原因:「这个要求应该不为过吧,我不准你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和他见面,这应该合情合理吧。」
见陆于霏居然还有迟疑,他打从心底觉得委屈,这不是常识吗,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老婆背着自己去找以前的男人,而且学长不只是独处,还彻夜不归,这绝不是他有疑心病,也不是他小心眼,正常有点脑子有点醋意有点占有慾的人都会觉得这不对劲吧!
陆于霏一眼就看穿姜城霜满腹的闺怨牢骚,他暗忖了几回合,最後放弃似的叹了一口气:「我去见他,是有理由的,但我不想跟你讲。」
「什麽?」姜城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麽,他又错愕得重复了一遍:「什麽!为什麽不跟我讲!他威胁你了吗?什麽事不能跟我讲!」
陆于霏马上横他一眼:「你看,你看,我只是说一句你不爱听的就摆脸色了,你让我怎麽继续讲下去?」
姜城霜立刻揉松他的脸颊,视死如归般得发誓:「我就是重活一辈子也不敢给你摆脸色,宝贝,跟我说好不好,我保证乖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