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温柔完本——by明起明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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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新自言自语地讲了快一小时,从宁容养的花讲到最近G市新开的糕点店铺里卖的糕点很美味。陆成轩懒得听李维新胡扯,干脆走到花房外的树下等待。
宁容不做声,却一直在听李维新讲话。
末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花房。
“宁先生,今天就到这里了,我下周四再过来。”
“不用了。”
“啊?出什么事了吗,难道因为陆先生去世,你要离开这里?”李维新惊讶道:“宁先生,你身边不能没人照顾,一定要慎重考虑啊。而且,陆先生现在不在,我当初开的那些药,你可不能乱吃。”
宁容抬眼平静地看着他,无声笑了下,点头应下。
李维新望着宁容唇边那抹笑默默闭上嘴,半天才回神离开别墅。
宁容的药都被陆成轩管着,不会让他胡乱吃。如今看来,陆成轩这个罪魁祸首一死,宁容反倒不需要那些助眠安神的药物。
陆成轩想,心病已去,宁容肯定会越活越好。
李维新离开后,宁容回了房,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飘窗边发呆。陆成轩之前发现宁容很喜欢待在那里,他猜可能因为那个角落既安静又有安全感,能让宁容感到一点放松与自由。
陆成轩让人在那里铺上厚厚的长毛垫子,宁容每次坐在就像只蜷着身体晒太阳的名贵猫咪。陆成轩时常站在二楼的拐角处看宁容眺望天边的样子。
此时,宁容身披落日余晖侧首凝望窗外的天,无波的双眸中映着火红的晚霞,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少,思考人生呢?”陈飞匆匆而来,语带嘲讽地出声,打断了宁容的思绪。宁容回过头,表情漠然。陈飞不情愿地说:“你别这样看我,若不是当初大哥有嘱托,我才懒得来见你。”
一旁的陆成轩很是无奈,陈飞这家伙真是欠揍。可惜他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济于事,暗道陈飞火爆又一根筋的性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宁容瞥了陈飞一眼,没搭理他。
“我说,宁容,大哥才刚死几天,你就一副彻底解脱的样子!”陈飞低声吼道:“当初宁爷离世,是大哥力挽狂澜避免帮派被吞并,又给宁爷报了仇!你这亲儿子又做了什么?你别忘了大哥是怎么死的,又是为了谁死的!”
陆成轩很想扇陈飞一巴掌,可惜他现在根本碰不到对方。宁爷从来不让宁容涉及帮派事务,为宁爷复仇、重振帮派的事本来就是他陆成轩肩上的担子。而出事时完全是陆成轩自己的选择,更与宁容没有一点关系。
陈飞吼了一大通,宁容依旧面无表情,只问:“你来做什么?”
“……妈的!”陈飞闭了下眼,骂了一声,终于说明来意:“大哥曾经交代,如果他遭遇不测,让我护送你离开。”
陈飞说陆成轩给宁容准备了常人几辈子挥霍不完的金钱,为他准备了新的身份,甚至还为他选好了开始新生活的地方。只要宁容点头,陈飞将护送他离开。他将从世上消失,以新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帮派事务过去种种都与他无关。
宁容可以自由平安地活下去。
“陆成轩什么时候交代你的?”
“很早以前了。我们在道上行走的,哪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提前给家里人铺好后路。”陈飞叹息道:“宁少,大哥与你之间我知道一点,很多事情他的确做的过分。但有句成语是怎么说的来着,至死方休。如今大哥亡故,你再恨他也没用了。你不如想开些去过潇洒安稳的日子。”
这是陈飞此行的目的,将陆成轩的嘱托带到。
他最后说:“宁少,你准备下,我周末送你离开。这次我回来还要追查内贼究竟是谁!”
陈飞来去匆匆,把话撂下就离开了别墅。
陆成轩可以想象他死后外头现在乱成一团的形势,陈飞定是在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处理他的身后事——对宁容未来的安排。
陈飞走后,宁容还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靠在窗边,视线落入窗外的天际中。
陆成轩不确定宁容是否会接受,因为他并没有答应陈飞。
许久后,佣人走过来,小声说:“宁少,打扰了,有您的电话。”
陆成轩如今成了鬼魂,不用再顾虑面子问题,宁容接电话时,他便站在一旁听着。
“您好。”
“小宁,是我。”
“……”宁容握着话筒没有说话。
陆成轩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是那个被他弄出国几年的何元智,宁容当初心仪的对象。
“小宁,能听出我的声音吗?我是何元智,我回国了!”何元智在那头说话,情绪很是激动:“我现在就住在G城的城市酒店,我听说了你的事,你还好吗,小宁……”
“……”
“听说陆成轩那畜生把你关起来了!”何元智咬着牙狠声道:“老天开眼,他终于死了!小宁,让我带你离开吧。”
陆成轩紧蹙长眉,攥着手。若不是他死了,定会一枪打死姓何的兔崽子。
电话另一头,何元智还在说:“小宁,姓陆的当初设计逼迫我家,我那时不得已才独自出国。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带你走,未来照顾你的生活……”
“是谁给你这个电话?”
“啊?”何元智正说到激动之处,被宁容的问题问得始料未及,怔愣道:“是一个陌生号码,对方说你被陆成轩关起来了。”
“嗯。”
“我刚才说的你考虑得如何了?”何元智顿了顿,柔声道:“小宁,这几年来,我从没忘记过你。”
“我考虑考虑。”
“好,小宁,我等你。”何元智说:“我还会联系你的,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带你离开!小宁,我这次不会再错过你了!”
入夜时分,天幕中漫布星子,明暗闪烁,充满静谧的美感。
宁容深陷在梦的陷阱中,整个人裹在被子里蜷成小小的一团。
陆成轩想,宁容正做着美梦,可以肯定的是,梦境中肯定没有他陆成轩,否则宁容不会在梦中舒展眉眼,藏在枕头后面的小半张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
陆成轩坐在床头凝望着宁容的睡颜,这副舒心样子是否说明他已经决定同何元智离开?
当初宁容心仪的对象对他念念不忘,从中作梗的陆成轩终于死了,时隔多年,两人再续前缘。
陆成轩控制不住自己疯长的想法,如今变成一缕幽魂真不如一死百了。除了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
宁容答应自己的安排也好,同何元智离开也好,陆成轩只求他后半生平平安安,幸福快乐。
无论如何选择,宁容都将挣脱这所禁锢他一年多的囚牢。
陆成轩心中酸涩,忍不住用手指轻轻隔空摩挲睡梦中宁容柔软的发丝。
这是他的宁容。
至少曾经是他的宁容。
陆成轩默默躺到宁容身后,张开手臂从后方把人笼住。
阴阳相隔,他触不到宁容。
陆成轩闭上眼睛,贪心地想:让我再抱抱他,让我再抱抱他吧。
宁容从殡仪馆回来后,每日正常吃饭睡觉,打理他的那些花花草草,举止同过去没什么不同。他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陆成轩跟在他身边,明显感到宁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不再像此前那般如同失魂木偶。
陆成轩活着时,几乎每日都会来这里与宁容待在一起,哪怕几小时都好。陆成轩身在别墅,这里自然是焦点所在,周围有不少人暗中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如今陆成轩不在了,剩下这些毫无价值的人不再受关注。别墅内安安静静的,没人前来打扰,似乎成为被众人遗忘的孤岛。
宁容倒很享受这种氛围,早晨起得挺早,洗漱后便穿着睡衣下楼。
佣人们见宁容这么早下楼来露出惊讶的表情,毕竟之前他有段时间精神不济,整天待在房间里,早餐都是由陆成轩端进卧室里喂他吃的。
宁容从小到大举止优雅,吃东西时不会发出声响,可以想象宁爷当初是将他朝贵公子路线培养的。宁容学得很好,任谁都会夸赞他一声“翩翩佳公子”。只可惜,宁容浑身上下的矜贵高雅并没有成为逃脱陆成轩的利器,反倒变成了陆成轩最爱的附属品。
宁容低头喝粥的时候,几缕发丝垂下来遮住眼睛。他的发质很好,乌黑柔软,富有光泽,很像小动物的茸毛,摸起来非常舒服。陆成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想,前些日子他才在海边替宁容修剪过,没想到又长长了。
陆成轩下意识伸手想替宁容整理一下,宁容此时也伸出手。
两人的手指在空中相互穿过,凭空交错。
陆成轩指尖一顿,随即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宁容随手将那几缕恼人的发往后拢,垂着眼慢慢将碗中剩下的粥喝完。
吃完早饭,宁容倚在一楼阳台的摇椅上看了会儿书。他双目落在书页上,但陆成轩觉得他其实是在发呆。
许久之后,宁容轻轻合上书,恰好有位佣人经过。
“宁少,请问有什么吩咐?”
宁容将书搁在膝盖上,看向花园中青灰色的石板路说:“替我将行李收拾好。”
“宁少,这……是准备离开了吗?”
“嗯。”
“是,我这就去办。”
当初陆成轩把宁容关在这里,曾经派人将他过去的私人用品一并安置过来。宁容的衣物、书籍、笔记、照片以及许许多多的小物件都被完好地放在别墅中。
除了伤人利器及联络工具外,陆成轩并不排斥宁容接触他自己的东西。
陆成轩觉得宁容其实没打算带走什么,收拾行李不过是为即将离开画上句点。
这里的一切对宁容来说,都代表着想要挣脱的过去与无休无止的噩梦。
不出所料,宁容的随行之物仅装了只不及膝盖的小行李箱。陆成轩看了内容,是几本旧书及两件换洗衣物。
宁容随便看了眼,颔首示意后便继续看他早上捧的那本书。
陆成轩难得有大片时间与他待在一起,自然乐得清静。
不过这份清静仅持续至傍晚时分,因为何元智再度来电。
“小宁,今天过得如何?”何元智在那头询问了宁容的身体状况,很快切入主题。“我昨天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何元智。”宁容握着电话,表情平静地说:“算了吧。”
“什么?”何元智惊讶得顿了两秒,忍不住提高声音:“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如果不和我走,你准备怎么办,等那帮黑社会的来处置你?”
“何元智,我爸爸也是你说的黑社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元智忙道:“我只是为你担心!你想想陆成轩的所作所为,他那帮兄弟又能好到哪里去!我听说陆成轩是死于内斗,他这一死,那帮恶徒能放过你吗?小宁,你若不离开,我真不知道他们会对你做什么!”
“我已经决定了。”
“小宁,你别挂电话!陆成轩到底下了什么迷魂咒,你不是一直想逃离吗?”何元智叹息道:“我记得出国后曾经试图联系过你一次,那时你不是还想彻底脱离他的控制吗,为什么现在陆成轩死了,你反倒不愿意走了?”
“我有自己的打算。”
“小宁,别傻了。是陆成轩给你铺了后路吗?这么多年过去,你难道还相信他说的话?”何元智哑声道:“他当初答应放你走,结果还不是食言了。你想过他给你铺的后路是什么吗?”
“……”
“你想后半辈子始终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何元智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传来,他试图说服宁容:“他会放了你?陆成轩就是个心理变态,就算死了也要一辈子控制你!”
“你不必多说。”宁容坐在沙发上,细白的指尖轻轻地敲打着话筒。
“小宁……”何元智忍不住大声道:“我真的见不得你如此自甘堕落!”
宁容闻言轻轻地笑了,声音变得有些冷。“何元智,既然你说我自甘堕落,我倒想问问你,我那时打算离开的事,是谁透露给陆成轩的?”
“你……你怎么……”何元智没料到宁容竟然早知道真相,支吾道:“小宁,我不是故意的,都怪陆成轩,是陆成轩威胁我的!”
宁容仿佛听见什么可笑的笑话般,冷笑道:“以我对陆成轩的了解,如果他真想要你的命,你根本活不到今天。”
“小宁,你千万不要相信陆成轩的鬼话,他是为了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才会如此诋毁我!”
“何元智,我想你是误会了。”宁容慢悠悠地说:“当初我没有拒绝你并不意味答应。我那时只是有些事不太确定,同你一起出国留学是想出去走走。”
“小宁!”
“你出卖我的事不是陆成轩告诉我的。我知道,是因为这件事的知情者从头至尾只有你一人。”宁容说:“所以,何元智,我不会和你走的。”
“宁容,你会后悔的……”
“我不知你为何突然联络我,若是有人撺掇你,叫他直接来找我。”
宁容挂断电话,半倚沙发支着肘,白.皙的面孔上表情依旧淡漠,而猫眼般的双眸闪动微光,不再像过去那么死气沉沉。
陆成轩前晚隔着火光看宁容便觉得有些陌生,今天这种感觉更为强烈。宁容与何元智通话时冷静冷漠得出乎意料,陆成轩甚至不太确定宁容是否真的病了。
宁容的病源于陆成轩的囚禁,陆成轩曾经想过很多次,假如他那时放宁容离开,两人之间是否会有不同。
陆成轩醉酒强迫宁容之后,对宁容的占有欲达到了极致,但他那时还没有生出囚禁的念头。他只是无法接受宁容与何元智相携离去。
陆成轩断了宁容出国的路,宁容不得不留在国内继续读书。宁容那时避见陆成轩,直接搬到刚上大学时置下的公寓居住。
陆成轩哪里是宁容想避开就避开的。陆成轩不逼他,直接买下隔壁公寓,同宁容做起邻居。陆成轩霸道惯了,既然认定宁容是他的人,就全心全意地按照对待媳妇的方式对他。宁容拒绝数次无效,只得忍受他登门。
其实陆成轩那时上位不久,帮派内部事务繁多,还有数股势力不安分,他真正见宁容的时间并不算多。他试图把握与宁容相处的模式,让自己的登门不构成打扰。
陆成轩那些日子坚持回公寓来住,有时哪怕看看宁容那边亮起的灯光也好。
此后一年,宁容上他的课,陆成轩忙他的事业,倒也相安无事,关系不再像最初那般僵持。宁容没课的时候,甚至还下厨给陆成轩做过一两次饭。
那段时间,宁容和陆成轩难得相处和谐,似乎回到两人单纯作兄弟的时候,谁都没有再提醉酒强暴的事。
但陆成轩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这一切都只是表面上的平静。
宁容虽然好好地待在他身边,陆成轩却总觉得他随时会离开。陆成轩那时想,自己真是在道上待久了,过上期盼已久的平淡日子反倒开始东想西想。
转眼之间到了宁容的生日,他热爱大海,陆成轩思来想去,干脆约他出海,宁容也答应了。
那天天气不错,他们乘游艇出了海。波澜壮阔的海上,抬眼便是一望无际的海平线,海风拂面,阳光正好。蔚蓝的天幕中,不时有海鸥从头顶掠过。此情此景令人心情轻松愉悦。
他们白天坐在甲板边钓鱼,到了晚上,陆成轩让人把钓上来的鱼烹饪好,与宁容一同享用。他们没去餐厅,随意坐在甲板上吃着晚餐,期间还喝了些红酒。
这大概是一年以来,两人相处最融洽的时光了。
宁容喝了酒,白.皙的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粉色。他说:“陆成轩,你还记得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吗?”
陆成轩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一眼注定他生了心魔。
“记得。那天早上父亲领我见你,说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兄弟。”
宁容低头夹起一小块鱼放到嘴里慢慢地嚼着,像只享用美食的猫咪。他吃完后,牵动嘴角轻轻地笑了,月色之下,那抹笑异常好看。他侧头对陆成轩说:“陆成轩,其实我在此之前见过你。爸爸曾对我提起会培养几个孩子,我很好奇所以跑去偷看,当时正好看到了你。”
陆成轩微微惊讶:“我从未听你说过。”
宁容笑着继续道:“那天你们在靶场练枪,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比谁的枪法准。一行人训练结束后到场边比划,不知是谁提议拿路过的一只流浪狗当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