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之子完本——by荷风渟

郑昀曜立即开始收线，随着鱼竿越来越弯，大鱼的背部渐渐浮出水面。
“好，好大的鱼！冬崽快帮他，别让鱼跑啦喵！”胖喵跳到栏杆上，激动得喵喵直叫。
这条大鱼俨然已经超过了鱼竿和鱼线的承受范围，眼看就要挣脱鱼线跑掉，只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大鱼感觉身体一轻，随即重重一摔，落到了甲板上。
船上所有人包括郑昀曜在内，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安德烈激动得一脸通红，喃喃道：“水，水上漂，Z，Z国功夫！”
冬生蹲在甲板上，戳戳刚从海里捞上来的大鱼，面无表情问：冬生对海鱼认知有限，这么大一条鱼要是不能吃那简直亏大了。
游艇上除了郑昀曜和安德烈外，还有两名船员一名船长，他们是郑昀曜通过关系找来的老海员，不过他们的工作并没有普通海员那么简单，工作性质更倾向于安德烈他们那种雇佣兵，区别在于安德烈他们通常在陆地执行任务，他们更擅长在海上作业。
这三个人在业内年龄比较大了，渴望安定的生活，搭上郑昀曜的线以后就金盆洗手，组建了家庭，做起了安分守己的良民。他们常年在海上漂泊文能开船武能杀敌，对海洋和海洋生物非常了解。他们平时就主要替郑昀曜维护一下游艇，偶尔帮着郑昀曜盯一下海上的业务，郑昀曜有需要的时候，就跟他一起出海，或是开游艇，或是充当保镖，工作不算多，薪酬却非常丰厚。
这些人平时糙惯了，开起玩笑来荤素不忌，最开始看到冬生的时候，他们仨还悄悄挤眉弄眼，还没来得及悄悄嘀咕，让安德烈看到给及时制止了。
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安德烈的好意——这个看起来还没成年的小家伙，根本就不是郑先生圈养的金丝雀、小白脸，分明就是个大杀器！能飞，他竟然能够飞！OMG，简直不科学！
没怎么看过Z国功夫片的仨人，俨然已经快把冬生归到蜘蛛侠、超人等superhero一类了。
船长杰克最早回过神来，连忙恭敬的回答了冬生的问题。
杰克说了一长串还夹杂着专业名词，冬生听不大懂，不过最关键的部分听懂了——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鱼类，稀有而珍贵，肉质极其鲜美，无论是生吃还是烹调都是极其难得的美味。
冬生温油的摸摸还在不停挣扎的大鱼，再不嫌弃大鱼长得奇怪了，大眼睛亮晶晶的，脑子里闪过一大桌全鱼宴。
胖喵虽然听不懂杰克的话，但是它太熟悉冬崽的馋样儿了，一看就知道这条鱼肯定很好吃，“冬崽，冬崽，我觉得这条鱼拿来涮火锅肯定特别好吃。”看，它多有先见之明，出国的时候缠着冬生带了好几包火锅料呢！
已经有段时间（？）没吃鱼火锅的冬崽，眼睛刷得一下更亮了。
如果有大厨在这里能听懂阿黄说的话，一定会把胖喵和冬崽骂个狗血淋头，这么珍贵的鱼居然想拿来煮火锅，简直暴殄天物！
可惜这里没有大厨，只有一个有求必应的老郑，和几个被冬生大师镇住的家伙。
有鱼，任性。
郑昀曜开了一个好头，冬生和阿黄都兴致高涨，继续回去守着鱼竿，乖乖等大鱼上钩。
很快，郑昀曜又陆续钓了几条大鱼，块头和品种都没有最开始那条大鱼好，不过都是比较少见且美味的海鱼。阿黄在安德烈的帮助下也成功钓了两条个头不算小的鱼，只有冬生一直没有开张，换了几次鱼饵也不见海鱼上钩，气得他不知不觉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天色渐晚，杰克询问了郑昀曜的意见后，开始掉头返航。
游艇行了没多久，突然间海上风云剧变，天边的晚霞眨眼就变成了浓黑的乌云，和煦的海风隐隐带上一丝不详的味道，漆黑的海面依然保持着平静，却给人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感。
杰克脸色一变，在海上遇到这种骤然剧变的天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当机立断一声令下，他话音一落，游艇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声，指标盘上的指针胡乱转了起来，对讲机里出现了大量的杂音。杰克还来不及下一步动作，游艇突然停了下来，游艇上的灯骤然熄灭，游艇上以及他们随身携带的所有电子仪器包括手机、雷达、应急灯等等，全部失灵。
几乎眨眼的时间，黑暗笼罩住了整艘游艇。
游艇外，乌云遮天蔽日，狂风怒号，掀起无边海浪。
全球屈指可数的豪华游艇，此时如同一张掉入大水中的树叶，在风浪中无助的颠簸起伏，仿佛随时都会倾覆。
巨大的海浪迎头浇下，阿黄被淋得瞬间就缩水了，不过，此时它完全顾不上自己，胖喵牢牢抱着栏杆扭头冲着冬生他们大吼，“鱼，鱼，冬崽，老郑，快把鱼弄进去喵嗷嗷！”

第一六三章 度假

原本眉头微蹙，极目远眺的冬生突然回过神来, 眼疾手快抓住一条试图偷溜的大鱼，随即喊上郑昀曜和一旁的安德烈，三人一起迅速将甲板上的鱼，和快变成喵风筝的胖喵精，一起转移到了船舱里。
“冬崽，我觉得这场风暴不太正常, 不像是普通的变天。”郑昀曜看着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的滔天巨浪，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场风暴确实不正常。”冬生说完, 徒手在虚空中画下十数道符咒, 符成, 低声念咒，这些肉眼看不见的漆黑符咒在虚空中旋转数圈后, 飞到了游艇的各个角落。
待最后一张符咒落下, 游艇好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笼罩, 瞬间隔绝了外面的风暴，游艇里的应急灯闪烁几下，终于亮了起来。
雪白的灯光透过玻璃照到外面，风暴竟然停了下来，海面上不知何时起了雾，浓稠的雾气中隐隐能看到一艘大船驶了过来。
大船渐渐靠近，浓雾中，影影绰绰好像有歌声传来。
难道他们好运的遇到邮轮了？
游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故障，根本动不了，求救信号也发不出去，就算岸上的人发现不对劲，派人来救他们，在茫茫大海上搜索一只小小的游艇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现在好运气的遇到路过的船只，无疑是最好的求救机会。
然而，杰克他们三个没有高兴太久，就发现不对劲了。
透过望远镜，他们渐渐能看清那艘大船的轮廓了——尽管大船看起来还58 很新，但无论是它的样式还是材质都老得可以进博物馆了，现在根本就没有人会使用这种帆船了。
大船越来越近，渐渐露出浓雾遮挡下的真面目。
那是一艘无比巨大的木质帆船，巨大的风帆后面，是一栋足足有三层的木楼，木楼顶上飘扬着一面古老的旗帜，黄底黑边的旗帜上面似乎绣了一个巨大的Z国文字。
杰克他们能认出那是Z国字，但具体是什么字儿就认不出来了。安德烈现在跟着郑昀曜呆在Z国，不仅Z国话说得越来越溜，为了充分领悟喵大仙的命令，他还偷空学了Z国字儿，他一眼就认出了旗帜的字——
明。
字儿是认出来了，但是更深层次的含义，安德烈就搞不懂了。
阿黄抖抖湿透的毛毛，缩在冬生脚边上，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声音有点哆嗦：“冬，冬崽，那，那玩意儿，好，好像是鬼船喵。来了，来了，它过来了！”缩水了依然肉呼呼的胖喵吓得一蹦三尺高，跐溜一下蹿到冬生肩膀上，肥爪爪死死抓住冬生的衣服，一副随时都准备逃命的怂样儿。
大船缓缓驶来，最后慢慢停在了游艇旁边。
大船上竟然站着不少穿着古装的Z国士兵，其中有个头领模样的人，挥舞着一面旗帜冲着冬生他们打旗语。
杰克等人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他们的意图，大船上的人见他们半天没反应，就找了个大嗓门儿的士兵出来喊话，那人反复喊了好几遍，冬生才从他古怪的口音里分辨出他喊的内容——
“尔等何人？速速报来！”
郑昀曜跟安德烈他们一样，全听得一头雾水，“冬崽，你能听懂他们说什么吗？”
冬生点头皱眉道：“他问我们是什么人，他的口音很奇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明朝时期的人。”冬生好歹是考古系的高材生，单单从那艘大船上就能看出不少端倪来，结合那些人的服装打扮和口音，他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这是一艘明朝时期的大船，而且这艘船的来历极有可能跟历史上著名的下西洋事件有关。
“明朝时期？难道我们刚刚遇到时空隧道了吗？”郑昀曜脑洞大开。想当年，他还在读小学的时候也是看过不少未解之谜，立志要做科学家的男人。可惜后来，这个梦想慢慢被现实埋葬，不过，他偶尔还是会关注一些科学杂志，看一些高端前沿的学术报告，看到有兴趣的实验项目还会进行相应的投资。
冬生：“……你想多了，那是一艘鬼船。”
杰克等人听不懂他俩的对话，安德烈却听懂了，看到船上密密麻麻的士（鬼）兵（魂），他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两脚不争气的抖了起来。
“不对啊，冬崽，明朝到现在应该有几百年了吧，那些鬼怎么看起来像刚死的一样的？”阿黄不解道。
几百年的光阴，足以让这些鬼魂消失在时光的尽头，可是它们看起来十分凝实，连没开天眼的普通人都能看见他们，怎么看都透着古怪。更古怪的是，这些鬼魂的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阴气，以至于郑昀曜第一反应是遇到了时空隧道，而不是一船的鬼魂。
刚刚他们经历的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极有可能就是这艘鬼船造成的，冬生虽然用符咒护住了游艇，却没能让游艇正常运转。虽然不能排除游艇本身出了故障，但鬼船在背后搞鬼的可能性更大。
“我过去看看。”冬生面无表情道。
“我跟你一起。”郑昀曜不由分说握紧了冬生的手。
阿黄心虚道：“喵，喵爷留下来保护安德烈他们！”
“好。”这艘鬼船非常奇怪，此去吉凶难断，阿黄留下来也算是留条后路。茫茫大海上，如果对方真的动起手来，阿黄也没法逃，只能留在游艇上跟安德烈等人共进退。
等阿黄想通这茬开始后悔的时候，冬生和郑昀曜已经通过对方丢下来的软梯，爬到了大船上。
大船上的士兵纪律严明，尽管他们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好奇，却没有私下交头接耳，大船上只剩下刚才那个头领模样的人的声音：“尔等何人?来自何方？”
“Z国人。”冬生面无表情回答道。
头领想了想，面露疑惑，似乎不太懂冬生说的Z国是哪一国，他沉声道：“吾乃大明将官徐荣，尔等既知我大明语言，应知大明方位吧？”
徐荣话音一落，周围的士兵全部竖起了耳朵，眼巴巴看着冬生二人。
冬生不答反问：“你们是跟郑和一起下西洋的吗？”
眼前这个衣着、发式、口音都很古怪的少年人直呼郑大人的名讳，让徐荣有些不喜，不过他现在有求于人，不好发作，只得点头道：“没错，吾等确随郑大人一同出海，然，吾等不幸遇到风暴，后又遭遇浓雾，迷失于大海之中，漂泊已一月有余。还望尔等替吾等指路，待吾等返回大明，必有重谢。”
徐荣武官出生，不擅长拐弯抹角，索性开门见山道出了自己的难处。
他以为冬生肯定会答应的，却不料，冬生冷声道：“大明朝覆灭已有数百年，我可以带你们重返故土，但是绝无可能将你们带回大明。”
“你说什么？！”不仅徐荣瞪圆了眼睛，周围的士兵们也难以置信的看着冬生，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谎言，又仿佛只要冬生再多说一个字，他们就会群起而攻，将这个口吐狂言大逆不道之人剁成肉泥。
杀气冲天而起，郑昀曜忍不住暗暗戒备，冬生却毫不动容，信步走到徐荣面前，继续冷声道：“我想我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不仅大明朝已经覆灭数百年，你们死亡的时间比大明覆灭还要早。”
说着，冬生抬起手，徐荣来不及反应，只见他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点在徐荣眉心，丝丝缕缕的阴煞之气迅速涌入徐荣体内，徐荣的身体像缩水了一般，迅速变得干瘪、皱巴，脸上、身上露出大量的尸斑。片刻后，尸斑遍布全身，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尸臭，蝇虫遍布。转眼的功夫，高大挺拔的徐荣就变成了一具森然白骨。
黑洞洞的眼眶中，有两粒豆大的幽火，幽火闪烁不停，带着腥味儿的海风袭来，仿佛随时都能将那幽火吹灭。
船上近千士兵化作绿色的光点，争先恐后涌入骷髅眼中。
士兵消失了，崭新的漂亮大船摇身变成了一艘摇摇欲坠的烂木船。
远处，游艇上安德烈和杰克等人看到这一幕，吓得腿都软了，大海上永远不缺各种关于幽灵船的传说和解密，也不乏各种声称自己看到了幽灵船最后被揭穿谎言的人。过去，水手们对海妖的存在深信不疑，现在，却根本没有几个人相信世上有海妖。幽灵船也一样，随着科技越来越发达，越来越多的异常现象都能够用科学来解释，相信幽灵船存在的人自然就越来越少了。
杰克他们三个常年在海上漂泊，并不是没有遇到过‘不科学’的现象，但像这种‘活生生’的幽灵船绝对是生平第一次看到。
三人很默契的揪了一下自己起满了鸡皮疙瘩的手臂——
我去，好痛，这不是做梦，他们真的看到幽灵船了！不是神出鬼没行踪诡秘的那种，而是载满了一整艘幽灵的那种鬼船。
他，他们今天还有活路吗？
安德烈看到满船的鬼只剩下一个了，信心大涨，一副浑然不惧的模样，安慰他们道：说得刚才两腿发抖的人不是他一样。
原来冬生大师这么厉害啊！
杰克等人肃然起敬，身上的鸡皮疙瘩消退不少，阿黄远远看着那艘鬼船，却没有他们这么乐观。
鬼船上，冬生放下手，冷声道：“你，现在想起了吗？”
骷髅重新幻化做徐荣的模样，一脸无法掩饰的疲惫和哀伤，木然的点了点头。
他已经想起一切，想起来他们是如何遇到海难，如何遭遇浓雾，如何迷失方向，最终在茫茫大海中惨死。
他犹记，离家时，妻子已经身怀六甲，勉强忍住眼泪，为他送行。
他犹记，离家时，大儿子目含泪光，恋恋不舍的模样。
他犹记，离家时，老迈的父母忧心忡忡却还要不停勉励他的样子。
他犹记，离家时，他在心底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给家人富贵安乐的生活。
他，想家了。他想回家，可是他却始终找不到回家的路。

第一六四章 度假

“……魂兮归来不孤独，山水有情慰儿郎。慰儿郎, 慰儿郎，魂兮魂兮归故乡……”鬼船上再次响起了悲凉的歌声，士兵们一个接一个重新出现在鬼船上。他们反反复复唱诵着这首葬歌，反反复复唱诵着他们心底的执念。
然而，浩淼汪洋，家在何方？
转眼, 光阴逝水，国已不国, 家人又在何方？
他们, 还回得去吗？
不, 他们一定要回去！哪怕他们已经葬身鱼腹，哪怕世人早已将他们遗忘, 他们还是要回去, 要回到那个生养他们的地方, 再看一眼，哪怕再看一眼！
执念驱使下，巨大而古老的鬼船缓缓动了起来，向着被浓雾笼罩的前方驶去。
“你们，还想重回故里吗？”冬生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了每一个鬼魂耳中。
歌声戛然而止，船上数百鬼魂同时向他看了过来。空洞茫然的眼睛了，多了异样的色彩。
“阁下，当真愿送吾等重回故里？”徐荣目光如电，死死看着冬生，眼底有着掩藏不住的忐忑和惊喜。
“你还记得你们最后沉船的地方吗？上面或许还有你们的遗骸，如果你们愿意，我还可以把你们的遗骸送回Z国安葬。”冬生冷声道。
徐荣原本以为冬生最多帮他们这些残魂返回中土大地，看一眼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没曾想他竟然愿意把他们的遗骸一起带回去安葬。
古人本就比现代人更看重落叶归根，徐荣和船上的士兵们顿时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七嘴八舌的大喊：“记得，记得！先生，吾等记得！”他们自发对冬生用起了敬称。
他们是阴魂，自然对自己身故之地有特殊的感应，更何况他们的遗骸还在沉船之中，凭借感应要在茫茫大海中找到沉船并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