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为侵完本——by叶微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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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奕扬被拖着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谢隽廷早已转过身,只剩周凌朝他笑了笑。那个笑容很温和又带着一种属于谢家人的自信,有安抚人的作用,似乎是知道程奕扬正难过担忧今天一连串的事情发展太快,看似没有联系但又相互交织,就算程奕扬脑子转得快,一时半会也没能拎清楚。
但他还是跟着谢棠走了,才下楼梯几步,他听到周凌说了一句话。
“把人要过来的理由就说为了调查柏律死因,毕竟……”
后面的话程奕扬没再听清,但前面这些信息就足够让他不淡定。
把人要过来,指的肯定是柏礼无误。
程奕扬顿住脚步,眉尖微蹙。
“又怎么了?”谢棠不耐烦地推着他,“走啊,快点,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程奕扬发现再也听不到上面有什么动静和身影,估计那俩人已经进去,只好先忍下了心底的冲动。
谢棠一上车就哈欠连天,把椅背往后一打,懒洋洋地靠在上面。
“你昨天干嘛把我送到我哥那去,简直就是给我找事,要不然我就不用给他使唤了你知道吗?”
“得了便宜还卖乖,”程奕扬淡淡的,一句戳穿,“你们不是平等交换么,你帮了他,然后在他那儿你也得到好处。”
“哟,”谢棠睨他一眼,嘲讽地说,“看不出来啊,你还喜欢听墙脚。”
“是你自己不谨慎,让我不小心听到。”
“程奕扬,我跟你一样,跟谢隽廷都是平等交换,你没有资格嘲讽我。”
“我跟你一样?!别开玩笑了……”程奕扬一跺脚,车速突然飙升。他正想说我跟谢隽廷没有任何关系,但谢棠不屑地哼了一声,先质问他:“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听从谢隽廷的话谋害谭沐?脑子里哪根筋坏了凭你也敢跟柏家、谭家作对?”
程奕扬没有冲动地喊出“我没有听他的,那是我自己的意思”,相反,听到对方这么说,他虽然有点意外,但面上依旧沉静,“谢隽廷是这么跟你说的?”
谢棠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昨天晚上,我问他,为什么跟你走那么近……”
程奕扬突然皱起眉,嘴角微沉,“你竟然拿这种问题去问他?”
“怎么,谁规定不能问,他可是我哥,说起来你才是外人吧,”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程奕扬,“你刚刚那话可真是奇怪!”
程奕扬避重就轻,“他怎么回答你的?”
谢棠看他变脸这么快,拿眼尖子剜了他一眼,不过还是回答了,“他就跟我说,你在给他办事,然后我又问,干什么活儿。”
“他就告诉你,我在帮他对付谭沐?”
“不是。”谢棠突然安静了一下,发现没了声程奕扬就转过头看他一眼,意外地发现谢棠神色竟突然沉了下来,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耐心地等对方先说。
“他当时只说,如果我想知道,就必须参与进来,否则就不能对我说。”
“你答应了?”
谢棠点头。
程奕扬哂笑一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上了贼船?可惜,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不后悔。”谢棠突然压低了声音,那语调听上去很是疏离,“谭沐早点死,我们就可以早点把谭家的生意的吞掉,何乐而不为。”那一瞬,他的侧脸看上去十分冷漠,没有一点往常的人情味。
“你说得对,我在他那儿得到了我想要的。”
程奕扬装作不经意地一问,“他到底答应了你什么,让你这么心甘情愿?”
“我就不跟你说,”谢棠已然恢复了原本的痞样,还不忘调戏一把,“反正交换内容不是你,你在我心里已经过气了。”
他慵懒地架起了二郎腿,“要不,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死心塌地帮他干活,然后我再告诉你,我的交换条件。”
程奕扬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刚刚挺拼的,居然把她吃剩的药渣子都尝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就是我的职业素养。”吊着眼角得瑟完了谢棠就把脸垮下来,“程奕扬,以后你必须专业一点,办事一点都不利索,到处都是蛛丝马迹,还要我来给你善后擦屁股,谭沐疑心很重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之后还得编个药检不过关的理由。操,刚刚那一口差点让我吐出来你知道吗。”
典型的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程奕扬只笑笑并未再接话,脸色一点点严肃起来。
他现在捉摸不透谢隽廷的意图。
到底是为了拿回谢家的孩子,还是发现柏律没死想把人掘出来报复,抑或是给点颜色让柏家和谭家看看威逼他们以后规矩点?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谢隽廷还是洞察力惊人,自己在谭沐这里动的手脚竟然都被他发现,还派了谢棠过来善后。
在柏宸和谭沐都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竟然是谢隽廷最先发现,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十分合理,毕竟谢长官最擅长的就是调查、取证、挖掘真相,没有假象能真的瞒他很久。
程奕扬凝着眉目。
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第四十章 双生子
40
柏律从不提及自己的身世和过往。谢隽廷没主动问,但还是能感觉到柏律很不屑柏家这个夫人。可谭沐明面上掩饰得特别好,逢时过节她都差人送礼还说希望律少爷回家走走,尽心尽力地演好一个大气的娘家。人都送出去了,算计起来到底碍手碍脚,只能暂时歇着。
谢隽廷不喜欢跟女人打交道,尤其对方还是个擅长虚与委蛇的人。但这事必须求人,哪怕他是谢隽廷也得做。
一进屋,他也不想寒暄一句,直接就道:“夫人,把人还给谢家?”
“还给?我没听听错吧,”谭沐笑了,可低眉垂目间并无半点和蔼,“隽廷,我知道柏律死了,你很难过,但哪怕再难过,也不能拿柏礼当成是他。这哥哥哪怕长得再像,但也终究不是,我们柏家可不欠你这个人,何谈‘还给’?找替代品都找到我这来了,是不是做得太过?”
最后一句话语气低沉,俨然长辈训斥晚辈的口吻。
谢隽廷的声音平稳而冷淡:“夫人,连外人都知道,你对这两个私生子并不喜爱,没必要做出不舍的样子。”
谭沐高傲地抬抬眼,“哪个正牌夫人喜欢私生子?我不喜欢,这一点错都没有,但所有人都看到了,我身为柏家夫人,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这兄弟俩,我哪一个没有提携?让柏律和你们谢家联姻,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吧,柏礼那个体弱多病的,我还养了他这么多年,他们父亲死的那么早,如果不是我一直帮衬,就这俩兄弟能活到现在吗?”谭沐轻哼一声,“没有柏家做他们后台,早就惨兮兮,八年了,我还以为他们应该已经被忘了,这才把柏礼调过来,没想你还是注意到了,谢长官,你的眼睛可真是无处不在啊。”
先前碍着柏宸和谭尹,她一直束手束脚,只能憋着气让柏礼苟活到今天,好不容易逮个机会把人搞到自己手下,指不定一个月就能弄死,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把人弄残,的确会更放心,”他盯着谭沐,“毕竟这样更好控制,是不是?”
谭沐藏在袖子里的左手突然颤了颤,但面上还是一副雍容的贵妇人模样,“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不比以前,我这个长辈是不是也应该叫你谢长官,再给你鞠躬?”她突然冷笑一下,“我看你是审犯人审惯了吧,怎么对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也一副要动刑的样子?”一边说还一边摇头叹息,“你们谢家办事越来越没礼数,就跟你那个木头美人的母亲一样,中看不中用。”
谢隽廷厌恶外人对母亲评头论足,雾灰的眸色瞬间就阴沉不少,连带着整个人的气场都不对盘了。他从不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有些小事插科打诨都不碍,可一旦触到了他的雷区或底线,就绝不会留情。
周凌怕自家少爷那狠劲的一面被激出来,这场谈判可就废了,赶紧上前圆场,“夫人,我家少爷的确是习惯了,有时候说话……就这样,并没有不敬的意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谭沐摆摆手,一派温和宽容,“我当然不会跟年轻人一般见识。”
“好了,我实话跟你说,他的残疾和烧伤都是火灾弄的,根本不关的我事,那次大火我也受了伤,而且不止一处。”她拨开自己的衣袖,右手臂的确烧伤了一截,但显然,经过了良好的治疗和植皮,她恢复得差不多,但柏礼就远不如她。
谢隽廷根本不想在这种谁比谁更惨的话题上浪费时间,“必须把人交出来,我要问他,柏律的死因。”
“那谢长官能不能顺便审出那次纵火案到底是谁做的?那天电闸坏了,查不了监控,后来我问他,他又什么都不知道,跟傻了一样,真是废物。”
茄壑樽拥酱ψ粢獾叫祸镣⑹稚夏敲督渲福嵝Φ溃骸靶幌壬烧媸歉鲎ㄇ榈娜耍芈啥妓懒苏饷茨辏鼓钅畈煌F涫蛋桑馊怂啦荒芨瓷故窃绲惆谕殉隼幢冉虾茫衷诘男患遥缤芬餐κⅲ共幌褚郧埃惺禄挂幢鹑肆成龆韵蠖济环ㄗ鲋鳎衷谀愦罂梢粤硌耙桓觥!?br />说话看似恭维实则尖酸,哪怕现在的谢隽廷她要忌惮三分,但在嘴上她还是占尽便宜。
不过谢隽廷显然不会被这些话激怒,冷淡地说,“柏律的死立了案,我必须查清楚,希望夫人能够配合。”
“柏律死了这么久,当年都没立案,现在来立?”她终于敛起了脸上的假笑,“我年纪大了,知道现在的规矩跟以前不一样,但有些事情我还是懂的,结不结案最后还不是由你说了算,都是走过场罢了,你想查就查,不想查随时都可以结束。谢长官啊,你又何必为难我呢?”
谢隽廷嘴角微沉,“难道对你而言,把柏礼交给谢家,是一件很为难的事?”
谭沐当然不想交人,可对谢隽廷到底是忌惮三分,只好赔着笑,“我巴不得把他送出去,眼不见为净,可是……”她放在膝头的手突然握起来,装腔作势地说,“实在是不方便啊……”
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把高深莫测演得淋漓尽致。
周凌只好说:“夫人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出来,我们可以帮忙解决。”
相较于谢隽廷的软硬不吃,周凌就显得和善多了,谭沐就喜欢别人对自己恭恭敬敬的。
“家丑不可外扬,我说了以后,谢长官可一定要替我保密。”
闻言,谢隽廷皱起眉,他一点都不喜欢承诺,也不会对他人承诺什么。好在周凌抢在他前面说,“放心吧夫人,以我们少爷的身份,没人敢追着他问什么,您尽管说。”
“好,那我就相信谢长官一次,”谭沐微微仰起头,看着谢隽廷,一字一顿道,“他肚子里,已经,有种了。”
话音一落,谢隽廷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谭沐似乎对此很满意,轻笑道:“家丑不可外扬,我可没有骗你。”
机灵如周凌,现在却都没再说话缓和气氛,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谭沐在心底冷笑,哼,让你们一个唱白脸一个□□脸软硬兼施地逼我交人,没想到吧,小贱货肚子里已经揣个种,看你们还要不要这种被人搞过的替代品!
这可是个重磅炸弹,可她没想到谢隽廷转眼就恢复冷淡,还说:“我知道了,谢家会保障他和孩子的安全。”
没有如愿以偿地看到对方露出失落失望的表情,谭沐颇不甘,阴测测地想着这俩小贱人到底有什么狐媚本事,怎么都有人来护着,还保障他和孩子的人身安全?哼,不是要把人带回去做替代品的么,肚子都揣了别人的种,这还怎么下得去嘴,不嫌恶心么。
谭沐面上不显不露,慢条斯理地问:“谢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人弄到自己眼皮底下放着吗?”
“因为他太骚太贱,看看,这就是天性!你说,柏家出了这种丑事,除了我来担着还能有谁?要是再不给他一点约束,还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更丢脸的事情来,败坏柏家名声。”
谭沐把自己说的正义无比,就连周凌都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反问一句,“知道他有孩子,还让他跟下人一样做粗活?讲到底,他也是柏家的少爷吧。”
“我养他们兄弟俩这么多年,稍微让他们干点活怎么了?我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有这么娇生惯养呢,再说了……”谭沐的眼神突然变得狠毒,“我有说过,允许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这话一出,连和和气气的周凌也皱起眉。
谭沐却一点都不介怀,还言之凿凿地说,“别怪我狠心,我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像这种生出来就没人疼没人爱还不知道自己爹是谁的杂种,根本就不该出生,生下去也是受罪,还不如早些喝碗孟婆汤,去投个好胎。”
“我给那两个麻烦精担了多少事?只有他们欠我的份,没有我欠他们的。”
周凌彻底闭嘴了,什么都不想说。
这就是为什么谢隽廷不喜欢跟女人打交道的原因,倚弱卖弱,根本没法讲道理。如果对方是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男性,他早就狠了,哪会废话这么多。
他反感女人,还反感人在自己面前演戏。这两样谭沐都占了,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耗光,冰冷的厌烦之色已经浮现在眉宇上。
周凌感觉不妙,正想圆场,可还未开口,谢隽廷就微微抬肘不动声色地拦了他一下,周凌低头,会意,不再说话。
“柏礼是否怀孕,我谢隽廷管不着,但这个人,无论如何,谢家要定了。”他的眼神变得有点危险,言语间直接施压,“夫人,你只需告诉我,到底同不同意。”
“当然同意,为什么不同意?正好脱手,”到底是识时务的,她知道现在不能跟谢隽廷明着抗衡,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挑说,“作为长辈,不管你听不听都必须劝你一句,这件事你可考虑清楚,他肚子的种,和他这个人,的的确确都是大麻烦,你再仔细想想,到底要不要接手?”
谢隽廷不想废话,站起身,对周凌说,“叫我们的保镖和司机过来接人。”
他又转向谭沐,略微点了下头,“谢谢夫人配合。”
并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达到目的后便只想立刻离开。
谢隽廷和周凌都起身,往门外走去。
可谭沐在他们身后又补了一句,“你把人带走我是没意见,但我不能保证,柏宸不会找你闹。”
谢隽廷脚步一顿,但什么也没说,似乎也并不担心,继续往前走。
在人离开之后,谭沐就彻底沉下脸,把自己桌上的杯子哐当砸掉了。
水和玻璃渣泼了一地。
佣人战战兢兢地缩在门口,一时也不敢上前收拾。
“把柏礼用过的东西,碰过的东西,全部烧掉!给我烧点!连着后院那座石雕一起,砸了!”
“夫人,您记错了,”一个女仆壮着胆子上前,提醒一句,“石雕是少爷送的啊,前一阵才落下,跟柏礼没有一点关系……”
可话音还未落,谭沐就一巴掌挥过去,打的女仆左耳嗡嗡作响。
“你敢忤逆我?!”
女仆用手捂着脸,骇然地看着她,再没人敢说一句话。
当初柏律把哥哥藏得很好,谭沐一直在搜查都没能找到,直到柏律自己失势自顾不暇,她才好不容易把柏礼从国外逮回来,原想着慢慢处理了小贱种,但柏宸卡在那儿,阻碍了她肆意下手,为此母子俩还狠狠吵过几次。她不想把母子关系破坏地太过,但怎么都无法容忍柏宸还把人留在身边,只好寻了个折中的法子把人送到谭家,她虽早不在娘家,又只是个二小姐,谭家的大权并不在她手上,但总归是一个姓,还是有势力在的。
她想着各种法子变相折磨柏礼,但到底鞭长莫及,几年时间都没能把人弄死,只留下了一些伤残,不过贱人就是贱命,上个月柏礼自己触了谭家霉头,被毫不留情地扔了出来,柏礼可能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突然被赶了出来,但谭沐一问那边就知道缘由。她先前就觉着男人能怀胎已经足够恶心人,现在可好,正是这下把柏礼害惨,活该!
逮着这个绝好的机会她立刻把人弄到自己眼皮子下,她当然不会下毒把人弄死,这查出来她还要拿自己命赔,不值当,她下的是烈性的堕胎药,就算运气不好没能让人流产而死但怎么也能痛去半条命,她让女佣把这药当补品送过去,柏礼虽不明真相但也知道提防,靠装疯卖傻这招胡乱打碎那个药罐子还把自己划伤,这才暂时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