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 番外篇完本——by林子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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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宵一哽:“那……还是有点难,人家的独门手艺,做不出一模一样的。”接收到楚澜的揶揄,纪宵连忙补充:“不过我可以早上提着保温壶给你买回去。”
楚澜含着咖啡好一会儿才咽下去,慢吞吞地说:“不用,我家离那边就半个小时公交。”
你来我往,纯属互相试探,段位别提多幼稚了,要是其他人在场,估计会被这两位的太极急得上火。纪宵手指点了点桌面:“那……我先去忙了,你玩着,有事再叫我。”
楚澜:“请我喝咖啡?”
他表情无辜纯真,语气自然诚恳,纪宵哪里还能说出半个“不”字,当然满口答应。他退回制作台内,帮调咖啡的前辈擦杯子。那前辈姐姐看了几天的戏,眼见纪宵和楚澜关系微妙,终是压抑不住好奇心:“那是你什么人啊?”
纪宵垂了垂眼:“好朋友。”
前辈见他不耿直,只好笑嘻嘻地把杯子递到他手中:“好朋友能每天定时定点地来看你?看书怎么不去图书馆?你就说实话吧,阿宵,那是你对象呢?”
纪宵活泛的心思因为这句话雀跃到一个顶点,他摇头,嘴角的笑却憋不住。
“你继续装!”前辈瞪他一眼,“把这个送到后面去。”
以往楚澜的作息一般到四点多就会走,安静的美少年临窗而坐,画面不得不说赏心悦目。他来得规律,甚至吸引了好几个看热闹的小姑娘,每天大言不惭地往甜品店凑,正大光明地坐在楚澜邻桌,一边玩手机一边看他。
这天也不例外,那两个小姑娘踩着点来,没进店门前看见他在才放心地光顾。
纪宵的雷达嘀嘀作响,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小姑娘之一凑向楚澜说话时,他的警报尖锐鸣叫,纪宵险些就没法再装作不在意了。
楚澜对外人很有礼貌,客气中透出一点疏离,但鉴于此人皮相太好,总让人原谅他的爱答不理。他和那小姑娘说了几句话,对方满脸沮丧地坐回原位,同伴激动地上前询问,却只得到无比郁闷的回应。
纪宵再也按捺不住,按了一张纸币给收银台:“我请我朋友一份布丁。”
然后他轻车熟路地端出布丁,淋上焦糖,快步走到楚澜跟前,堂而皇之地问:“魅力不减当年,到处都是狂蜂浪蝶来扑——请你吃。”
楚澜拿勺子把布丁挖下一块,点头:“她找我要电话,我没给……又不认识。”
纪宵的小心思暴露无遗,可楚澜偏偏等他先溃不成军。两个人心怀鬼胎地对视片刻,纪宵破罐破摔地往楚澜对面一坐,压低了声音——他仗着樊繁给开的后门有恃无恐,不怕楚澜再戳他痛处:“商量一下。”
楚澜咬着铁质小勺,表示洗耳恭听。
“之前是我胆小……”纪宵不自禁地开始快速眨眼,坦诚他的紧张,“能不能看在我好歹暗恋你这么久的份上……这段时间,先不给别人机会?”
楚澜奇怪地挑起一边眉毛:“不给别人,给你吗?”
纪宵没料到他这么直接,准备好的腹稿立时成了废话,他抠着桌布边缘,小心翼翼地、讨好地笑,跟楚澜一样直接:“行吗?”
“……”楚澜打量他的目光和表情都颇为嫌弃,纪宵的自信心顿时碎成渣,只想把时间往回拨一分钟,然后再不去自讨没趣。他在心里飞快地思考怎么结束才不尴尬,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感觉自己像个不会说话的智障。
大约有千万年那么长,楚澜叹了口气:“我过两天就要去学校报道了。”
纪宵:“啊……啊?”
楚澜:“不是很会做饭吗?晚上我家没人,正愁找不到饭吃,赏脸下厨?”
后半程的工作都轻松愉快起来,调咖啡的姐姐不再多问,眼里看得一片笑意,破例早放了纪宵的假,让他赶紧滚。纪宵换下围裙,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阳光模样。
等着他的楚澜意犹未尽地感叹:“围裙多好看啊。”
纪宵瞪他,楚澜不为所动。
两个人并肩沿着街道慢慢地走,不说话时总嫌弃时间无限拉长,但又怕一瞬间就结束两人独处的机会。他在街边买了两个冰淇淋,递给楚澜,吃东西就能弥补沉默,纪宵揽过楚澜的肩膀,把他往里推。
这种类似保护的动作他做得顺手无比,楚澜却接受得一身鸡皮疙瘩。
他是谈过恋爱的人,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多照顾女生,于是此前对宋诗咏很是绅士,现在角色调换,自己成了被照顾那一方,楚澜一边迅速地全身发麻,一边又难能可贵地原谅了纪宵。“我脾气是越来越好了。”楚澜想。
他觉得自己彻底被纪宵温水煮青蛙了,从金光灿烂的洗手间的告白、从校道夜色中的坦诚、甚至更早,在他日复一日地叫早和等待中,楚澜便将他的好当成了习惯。
养成一个习惯很容易,戒掉却是难上加难。
楚澜咬着冰淇淋的蛋卷,沾上唇角的部分他条件反射地去舔,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纪宵轻轻地一拉他的手:“诶……你看,姜星河。”
对这个名字楚澜颇为鄙夷,但他满怀好奇,果然在街对面,姜星河双手抄在裤兜里,顺着街沿坎一路往巷子里钻。他走得心无旁骛,比平时似乎多了点不一样的气场——
他走到一个身形修长的青年身边,登时笑开了。姜星河挂在那人身上,那无法无天的气焰顿时消失了一大半。两人黏黏糊糊地走远,头都没回。
楚澜:“那是谁?”
纪宵拿纸巾给楚澜擦手:“他传说中的男朋友吧。”
楚澜不置可否,直到他们坐上地铁,才慢半拍地说:“我觉得那个男的配不上姜星河,姜星河看到他那么高兴,他却无动于衷。”
那时纪宵还以为楚澜只是随口说说,于是含糊地应了一声,提醒他抓好扶手。后来过了一年半载,姜星河来找他诉苦,纪宵想起楚澜这话,惊讶于楚澜看人的目光比他认识的任何一个都要精准。
两个人一点不在乎浪费时间,去超市买了新鲜肉菜,慢慢走到楚澜住的地方。
楚澜家庭条件好,纪宵是知道的。饶是如此,在被楚澜领进那个以贵闻名的别墅楼盘时,他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阿澜,你家是资产阶级啊。”
楚澜笑了一声,掏钥匙开了小花园的门。纪宵一条腿迈进去,倏地从不知哪儿窜出一团金色,风驰电掣地滚到他面前,他一愣,旁边楚澜直接蹲下张开手臂:“布丁乖,来哥哥抱。不要闹,这是哥哥的朋友。”
那团金色扑到楚澜身上又蹭又舔,纪宵这才看清是只半人高的金毛。他生平喜欢养宠物,无奈从未得逞,这会儿满腔对犬类的热爱都泛滥了,径直也蹲在楚澜旁边,试探着揉了揉金毛的头。
他没有恶意,楚澜指了指旁边一袋狗零食,让他拿来喂。有奶便是娘的金毛迅速地认定纪宵是他的同盟,欢快地上蹿下跳,又是直立行?0 哂质且∥舶椭乱狻?br /> 楚澜开了大门:“这是我妈的亲儿子布丁,两岁多了……之前她说我在学校,没人陪她玩,就自己买的,带回来以后我跟我爸都失宠了。”
纪宵试图把布丁抱起来,宣告失败。他碰了一鼻子灰,跟着楚澜进屋,换了楚澜拿给他的拖鞋,认真地打量起了对方的家。
对于纪宵而言,这的确看上去像一个“家”。窗明几净,花园里的绿植茂盛,茶几上摆放有水果,阳台上吊着兰草,摆了一个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茶桌兼一整套功夫茶具。布丁摇头晃脑地往地毯一趴,开始舔爪子。
客厅颇为凌乱,楚澜迅速地把沙发上的几件衣服挂去了衣架,然后解释说:“我爸的,他估计今天又起晚了……那边是我妈的茶具,我不会弄。”
厨房收拾得整洁,但毫无烟火气。楚澜靠在门口:“我们家没人下厨……平时要么去爷爷那蹭饭,要么吃外卖。”
纪宵熟能生巧地已经开始淘米,问道:“那阿姨怎么办?”
楚澜:“她跟我一起蹭饭和吃外卖。”
纪宵:“……”
他对着桌上刚买回来的菜,想起方才楚澜分不清各类青菜的局促样,由衷地觉得在这样的家里长成现在的性格,也不知该说长歪了还是顺理成章。
这天纪宵做了两人份的家常菜,荤素齐全,还煲了个排骨汤。楚澜夸他手艺好,布丁在旁边端正地坐着讨吃,两个人谈笑甚欢,这一切都让纪宵陷入了令人眩晕的幸福。
他自小没有“家”的概念,只知道寄人篱下与相依为命。坐在楚澜家里,环境很陌生,氛围偶尔也生硬,可纪宵没来由地心安,仿佛所有的事都十分自然地发生,楚澜留他吃饭,把他送到小区外看他上车,对他说再见。
纪宵回到住处,发了条微信给楚澜:“谢谢。”
对方过了很久,才回复道:“后天早上十点我飞香港,来送吗?”后头跟了个两颊泛红的害羞EMOJI。
纪宵一头栽在床上,受到十万点暴击,萌得肝颤肺摇。
第26章 离别
送别楚澜的场景并没有纪宵想象中的那么难受,楚澜行李很少,办了托运之后就剩一个背包。李文茵陪他去香港,对外宣称是要替楚澜料理内务。
楚澜一点儿也不客气地跟纪宵说:“她就想找个机会去购物。”
他其实没怎么跟楚澜说上话。樊繁也在,对楚澜千叮咛万嘱咐,唯恐他被资本主义社会勾去了魂,不然就是担心楚澜因为个性得罪同学,比李文茵还像楚澜的妈。纪宵目不忍视,趁着最后的时间争分夺秒地看楚澜。
大约他的目光太过赤|裸,楚澜有所察觉,朝他挥了挥手机示意待会儿联系。
他进安检前,樊繁嘤嘤嘤着和李文茵告别,一口一个干妈喊得好像这是生离死别。她们在那互诉衷肠,纪宵见楚澜无奈地站在一旁,蹭过去悄声说:“抱一下嘛。”
楚澜一拍他的背,然后拒绝了他。
纪宵挂在眼梢的笑意立刻消弭,他委屈地望向楚澜,一反此前逆来顺受绝不顶撞半句的常态,声音软得仿佛一块海绵,随意都能捏出各种形状:“你一走我们大概要寒假才能见面了,总不能老让我睹物思人。”
楚澜先疑惑他哪来的“物”,想起看日出时纪宵拍的照片,脸上红红白白地变化,思绪飞到外太空,不知想了什么,最终耳朵也通红了。纪宵随口一句话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他顿觉不好:“诶,我随便说的,你……你差不多该走了吧?”
他往后退,预备随时对楚澜说出准备好的“后会有期”,连挥手的弧度都了然于心。
楚澜揪着背包带的手放开,突然往前,直挺挺地抱住了纪宵。手掌贴在他脊背,下颌在纪宵肩头停留了须臾,旋即放开,然后楚澜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妈妈进了安检。
纪宵全身僵硬,他和樊繁目送楚澜消失在磨砂玻璃后头,才发现他压根不记得和楚澜之间的第一个拥抱——这一切都太过突然,他还来不及回味就结束了。
“诶,阿宵。”回程的车上,樊繁突然轻声道,“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捅破窗户纸啊?”
纪宵懵懂地摇摇头,樊繁又说:“阿澜很笃定地跟我说他有提示你的……你再好好回忆一下他跟你说过的话?”
好在他对和楚澜的每个独处瞬间都铭记于心,楚澜说过的每个字他能重复个囫囵吞枣。回程的车上,纪宵将那天真心话大冒险失败、两人在寺庙大殿外枯坐的半个小时细细说给樊繁,从女生脸上看到了讶异。
纪宵挠了挠后脑的短发:“……怎么了吗?”
樊繁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扇在他头顶:“他那算告白你知道吗!‘今晚月色很美’这算告白你知道吗!你不是文科生吗!”
纪宵挨了她这一下,表情依然茫然又无辜,樊繁与他大眼瞪小眼,隐约猜到了根源,试探道:“你不会从来没看过夏目漱石吧?”
纪宵:“不看。”
樊繁:“……”
她不曾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不解风情的文科男生,看纪宵的目光仿佛他和楚澜不是一个物种。直到把纪宵看得内心发毛,战战兢兢地问“夏目漱石怎么了”后,樊繁翻了个白眼,拿出手机摁出一个页面,然后咣当一声砸在纪宵身上。
半分钟后,她听着纪宵发出的惨烈嚎叫,事不关己地扭开了脸。
事已至此就算是天皇老子都帮不了你,人啊,还是要多读书。樊繁想着,顿觉纪宵的绝望看着趣味十足。
而这一切,楚澜浑然不知。他从落地香港开始,仿佛迈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
楚先生在当地有个大学同学,姓郭,是证券公司高管,听闻楚澜要来念书开始便十分热情,从接机到送进学校报道都亲力亲为,弄得楚澜十分不好意思。
宿舍条件别提多好,当初五中难得的四人间已是国内很多老牌大学比不上了,这边竟是两人间。自行选择室友时,楚澜一个人都不认识,只填了希望室友也来自内地,再加上有诸多手续要先办理,楚澜便跟着李文茵去了酒店。
李文茵此行的目的是购物,入住后约了同行郭先生的夫人,手挽手逛街去了。楚澜深知自己亲妈的本性,在这种事上从不与她计较。
他一个人待在酒店无聊,拿出手机,纪宵居然没发来任何信息,他戳开朋友圈,一直到他出发前看的那里,纪宵仿佛人间蒸发,其他人倒是活跃得很。
楚澜在群里报了个平安,发了张宿舍设施给昔日同学,立刻被列位体会着“八人宿舍、公共澡堂”的学子们讨伐,众口一词地仇恨起了资本主义。楚澜优哉游哉:“没事,祖国终究是要统一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姜星河掏出S大的公共浴室,连发五个大哭表情:“我要想办法去我男人校外的出租屋蹭床了,这条件还不如五中呢。”
周扬:“这算什么,北方学校都大澡堂,我去的是老校区,宿舍还有耗子!头天晚上我都觉得它从我被子上跑过去,吓死人了!”
他心有戚戚,旁边去了沿海的某人这才幽幽地补充:“听说C大男生宿舍条件都不错,比不上楚澜那儿,但是秒杀你俩绰绰有余了。”
姜星河与周扬首次结为同盟,非常想把这两人按在地上踩得与天际线平行。
楚澜:“你什么时候去报道?”
纪宵和他平静地聊起来:“下周五,我和辛恩一起去,她爸爸陪同。”
周扬大笑着耍贱:“翟叔叔怕女儿被你这只大灰狼拐走吧,你倒是好好表现!”
看来强调了两年多的“我和辛恩并不是一对”原则,周扬并没有当回事。纪宵唉声叹气,琢磨如何接话,翟辛恩倒是先发了一个“汉代石俑去死吧.jpg”,严肃地表达了对周扬的鄙夷。要是站在面前,估计她就会动手了。
在石俑表情包下,周扬没回应时,先弹出一条消息,楚澜顶着Q版大金毛的头像说:“纪宵不是大灰狼,是大狗。”
群里各位抚掌而笑,赞叹楚澜不愧是常年被老师当堂讲评的优秀作文作者,比喻如此传神,以至于很快姜星河还找出了纪宵和金毛的对比图:“像,真的很像,你看那水汪汪的委屈眼神,和宵宵完全一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也算组织起了小团体,在高中后一刻不停地联系着,以免同学情谊在互联网发达的时代却日渐消亡。微信变得流行起来,人手一个智能机,纪宵却没来由地记起,当初楚澜拿着他的手机玩涂鸦跳跃。
他动了心思,戳开楚澜的小窗:“我那天在应用商城看到小黄人打豆豆的版本了。”
“小黄人打豆豆”是楚澜对那个游戏的称呼,高二时无意用纪宵手机打发时光玩过一次,后来不可收拾地爱上。无奈楚澜以前用的黑莓现在用了苹果,一直没能找到,听纪宵这么说,他立刻去搜,满足了一个小愿望。
楚澜玩过三局,纪宵又发来一条消息,却是图片,一本书的样子,写着“夏目漱石文集”。
楚澜:“……你这是干什么?找我咨询买书吗?”
他这次并非装傻,一是没想起自己当初那句随口的引经据典,二是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楚澜的记性并不足以支撑他事无巨细地回忆说过的每个字。纪宵顿觉挫败,支支吾吾地遮掩:“对啊,那不是……神烦说我没文化。”
楚澜:“对,你是该多看点书,被应试教育毒害了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