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妮儿完本——by欣欣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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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陶不知道他来的目的,但从洪管家对待自己的态度,大略能猜出一二,她那个便宜姐姐陶大妮要说真有些手段,一个奶娘能让主子惦记上已经难得了,还能这么念念不忘,着实是了不得本事。
既他对姐姐还有些情分,自己就沾沾姐姐的光吧,想着一弯腰鞠了躬:“陶陶给王爷请安。”
洪承都傻了,嘴巴张了老大,就没想到这丫头怎么一出又一出的幺蛾子,这算什么请安,王爷何等尊贵,莫说这么个小丫头,就是朝堂大员见了也不敢如此放肆,刚要数落她两句,却见王爷脸色仿似缓了缓,不像要治罪的样儿,薄唇轻抿吐出两个字:“陶陶?”
陶陶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如此好听,本来再寻常不过的名字,从这样的美男嘴里叫出来,立马变得不一样了,连她自己都觉高大上起来,表情不自觉便有些谄媚:“是,我叫陶陶,我姐没跟你说过吗?”
洪承的心好容易放下了,这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儿,秋岚这件事儿,没人敢在爷跟前儿提,一个字都不敢,况且秋岚的身份有些尴尬 ,不是王府的侍妾也不是丫头,而是二院里养的□□,虽入了爷的眼,管了些爷身边的事,正经名头却没有。
也之所以人没了,爷心里才有些过不去,不然,哪会过问一个奶娘的妹子,还特意走这一趟,生怕这丫头不知事儿惹出祸事忙道:“什么你我的,爷跟前儿哪来的你我,都是奴才。”
陶陶忽然想起大管家刚才来是让自己进王府当奴才的,当了奴才尊严都没了更别谈什么自在了,即便美男再养眼她也不乐意,遂低下头不吭声。
洪承这个急啊,这丫头刚还挺机灵,说话那个脆声,跟早上自己来的时候简直不像一个人,怎么这到关键时候又成闷葫芦了,这丫头怎么就不明白,她往后一辈子的祸福可就是爷的一句话里头呢。
刚要再提点她两句,却见爷一个冰冷的眼风扫过来,忙躬身肃立不敢出声。
晋王这时方才正眼瞧眼前的丫头,刚一进来就见这丫头拿着剪子搁在脖子上,以为她要寻短,才喝了一声,这会儿见她的样儿,不像是想不开的,而且,这丫头真是秋岚的妹子吗?这眉眼儿做派没一点儿像。
这丫头长得实在不怎么样,晋王挑剔嫌弃的目光从她枯黄的头发扫到她的脸,眉眼儿也寻常,肤色有些黑,远不如她姐白皙精致,穿着一身半旧的袄裤,人太瘦显得衣裳有些大,逛逛荡荡的,再往下是一双大脚。
南边儿女子骨架小,多受前朝的影响,有缠足的风俗,秋岚就是一双小脚,这丫头却是个大脚丫子,还真是一无是处。
也就一双眼还有些神采,胆子也大,刚直眉瞪眼盯着自己看的时候,让他想起母妃宫里养的大白猫,每次自己去的时候,都会跑过来瞪着两只圆滚滚的猫眼看着自己,自己伸手摸两下,便会躺在自己身边儿,眯着眼叫两声儿撒娇,真是有些日子没去母妃宫里了,明儿得空去给母妃请安吧。
这么想着,脸色越发和缓,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冷了,有些和风细雨的感觉:“走吧。”转身往门外走。
陶陶松了口气抬起头挥挥手:“王爷慢走,回头您有空再来串门啊。”
晋王脚刚迈出去,听见这话又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不想跟爷回去?”
陶陶理所当然的摇头:“我是个没规没矩的野丫头,就不给王爷添乱了。”
陶陶话音刚落,就见美男一张俊脸沉了下来,冷的跟腊月的天儿似的,陶陶心里暗暗赞叹,还真有这么帅的男人,连板着脸都能帅的天怒人怨,可惜啊,再帅也没用,地位太高,身份太贵,这样的权贵,可不是她这样草头老百姓能欣赏的,能看两眼就是运气了。
晋王冷冷看了她一会儿,吐出四个字:“不识好歹。”然后拂袖而去。
洪承瞥了陶陶一眼快步跟着走了,爷说不识好歹都是好的,这丫头简直就是糊涂蛋儿,根本分不清哪头炕热,爷都亲自开口了,进了府自然会安置妥当,说不得就留在身边伺候了,这简直是想不到的造化,可这丫头硬是不乐意,倒把爷气的够呛。
洪承没想到还有更气人的,他刚跟着爷出了院门,就听咣当一声大门在后头关上了,还听见闩门的声儿,这是防贼呢,生怕他们硬拽她去王府不成。
洪承偷瞄了爷一眼,见那脸色都有些发青,知道动了真气,小声道:“听说秋岚的妹子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有些傻,爷就别跟个傻丫头计较了。”
晋王冷哼了一声:“傻丫头,我瞧她精着呢,她倒有骨气,不想进王府当奴才,好,爷倒是瞧瞧她这骨气能撑多少日子……”
☆、跑什么?
柳大娘瞄着这边儿的马车走了方才过来,刚进院就见陶陶吓了一跳:“你,你的头发……”
陶陶把手里剪下来的头发丢到一边儿:“剪了。”
柳大娘:“咱们女人头发最是金贵,可动不得,又不当姑子剪头发做什么?”
陶陶却不以为意:“剪了利落,好打理。”说着三两下总到头顶梳了个马尾,对着院子里的水缸照了照,自我感觉很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气质,要不是知道这里是古代,她想剪的更短。
而且,自己怎么也得谋个生钱的营生,既要谋生就不可能天天躲在屋里,得出去,在这个男权社会里,一个小丫头出去只怕什么也干不成,剪了头发,回头找套男装换上,出去走动才方便。
再说,这丫头的头发跟干草似的,不剪了怎么办,想起衣服还得麻烦柳大娘:“大娘可知哪儿有卖衣裳的?”
柳大娘:“卖衣裳,你说的是成衣铺子吧,成衣铺子倒是不少,只是都离着远,咱们这边儿大都是外地逃荒来的,混个饱肚子都勉强,哪有闲钱置办衣裳,有得穿冻不死就得了,且那些成衣铺子里多是好料子,听我们当家的说,就是一条腰带都不少钱呢,二妮儿,你听大娘一句话,便手里有些存项,也得省着花,说句不中听的,前头你姐活着,还有进项,不愁来处,可如今大妮没了,你又无亲无故的,王府你也不去,就得自己算计着些,这没了活钱儿,手里的可是花一个少一个,总的替往后想想不是,要想做衣裳,扯上几尺布,做袄做裤儿有什么难的,交给大娘,一晚上就给你赶出来。”
陶陶想的也是找柳大娘帮忙,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这会儿她自己提出来,便顺着话头道:“其实也不一定做新的,不瞒大娘,我明天想出去瞧瞧,看看谋个营生,若是扮成小子出去总归方便些。”
柳大娘一拍大腿:“原来是为这个,可巧了,前儿我给人浆洗的那家,给了我一包袱旧衣裳,我正说改改给我家两个小子穿呢,我挑两件给你就是了,虽说有些旧,可没打补丁,也穿得出去。”
陶陶忙道:“那就谢谢大娘了。”柳大娘摆手:“邻里邻居的本就该照应着,更何况,你让我白使水,还能在这院子里晾衣裳,大娘可占大便宜呢,两件儿旧衣裳算什么,回头大娘得了空,给你扯上几尺花布做个袄,年上的时候穿,好看又喜兴。”
陶陶脑子里浮起自己穿着花袄傻笑的形象,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有些扛不住,忙道:“大娘,我姐刚没了。”
柳大娘方才想起:“可不是,瞧我糊涂的,忘了这茬儿了,那大娘回头给你做素净些的。”说着想起什么小声道:“要依着大娘,去王府谋个差事,可比什么不强,王爷那样的贵人,都亲自登门了,可见心里有你姐才会如此,你进了府断不会受委屈,总比在外头自己谋生计的妥帖。”
见陶陶不吭声,知道这有不爱听,柳大娘心道,这丫头虽说比以前机灵多了,可这个轴脾气却一模一样,她自己想不通,自己说什么也白搭,叹了口气便不在劝了,可惜了这样的好机会,转身去井台上浆洗衣裳去了,琢磨着明儿叫自家男人把井台砌一层新砖儿,再寻两块平整些的青石板放在这儿,再洗衣裳就方便多了。
陶陶不管柳大娘怎么计量,收拾了收拾,等落晚就睡下了,转过天儿,天刚亮柳大娘就来了,烧了一锅热水,把菜包子跟一大碗棒子面粥温在灶台边儿上,就去井台上洗衣裳了。
陶陶起来打水洗了手脸,三两口把包子塞到了嘴里,仰脖把粥灌了下去,抹抹嘴,瞧见那边儿放着一套旧袄裤,知道是柳大娘给自己带来了,去里屋换了,低头扥了扥,有些肥大,却还能穿,这丫头不知怎么混的,瘦的跟麻杆儿似的,虽说陶陶一直致力于减肥,可真瘦成这样也不行,毕竟健康还是最要紧的。
柳大娘颇细心,不禁送了套衣裳,还拿了顶帽子,也有些大,戴在头上遮了半个脑袋,眉眼儿都看不清楚了,加上她本来有些黑的肤色,绝对没人看出她是女的。
陶陶对着水盆照了照,异常满意,昨儿就问清了路线,家里有柳大娘在也不用锁门,格外放心,打个招呼就出门了。
出了院门左右看了看,她家的院子在胡同最里头,门前的胡同不算窄,能进来马车,听柳大娘说这里因在城西,又临着烧死人的火场不远,但能有几个钱的都不乐意住在这儿,嫌晦气,先头没多少人家,倒是有座钟馗庙。
后来逃荒来京的外地人没地方去,便在庙旁边存身,有人瞧见是个生财的道儿,循着庙墙盖了些院子,租给这些外地人落脚,租金不贵,又能挡风遮雨,人就越发多了,日子久了倒成了气候。
官府的人见人口太多,便登记造册,虽说谋生不易,天子脚下也比别的地方机会多,这条胡同也取了名儿叫庙儿胡同。
陶陶听柳大娘说的时候,觉的颇为熟悉,这古今原来没什么变化,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有一批这样活在城市边缘的人,靠希望跟梦想支撑着苦巴巴的日子,就像柳大娘就盼着攒够了钱,能把她一家子租住的那间屋子买下来,也算在京里正经落了户。
庙儿胡同多是大杂院,像陶家这样能置下一个独院子的极少见,从柳大娘一家子的生活状态,陶陶完全能想到陶家刚来的时候什么样儿,若不是陶大妮进王府当了奶娘,估摸陶家的日子还不如柳大娘呢。
这个院子可以说是陶大妮用命换来的,每每想到这些,陶陶便有些不寒而栗,故此美男虽美,奈何王府却堪比阎罗殿,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离远些好。
自己这么个小丫头,在那些权贵眼里,还不跟蝼蚁似的,动动手指自己的小命就完了,还是自力更生自给自足吧,她不信有人的地方还能饿死。
想着出了庙儿胡同,顺着柳大娘告诉她的路线,拐了三条街便望见了城西的市集,街不宽,正经的商铺没几个,大都是摆零摊的,针头线脑,胭脂水粉,小孩子的玩具,拨浪鼓,泥哨子,虽都是小玩意,却也是琳琅满目,格外热闹。
陶陶从第一个摊子挨个开始考察,卖的什么?价钱多少?买卖好不好?怎么吆喝?如何还价儿?
等到了对头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早上的两个菜包子跟棒子面粥也差不多消化没了,觉着饿了,见那边儿有个面摊儿,支开两张桌子,还空着一张桌子,便过去坐了,要了碗面垫饥。
卖面的是老两口,瞧着有了年纪,腰都有些佝偻,卖的就是最简单的面,面条煮熟了,浇上一勺事先打好的咸卤就得了,咸卤是用咸菜疙瘩打的,有点儿咸味儿就成,在这里吃饭的都是卖苦力的穷人,能填饱肚子就好,没人讲究口味,虽不大好吃,陶陶还是勉强自己吃了。
吃到一半儿对面又坐了个人,陶陶先头顾着吃面没抬头瞧,不想,对面的人一口面喷了出来,喷了一桌子不说,还喷到了自己碗里,陶陶哪还吃得下,抬头瞪向对面。
却见对面坐着一个十三四的小子,喷了一桌子还不算,还一劲儿的往地上吐唾沫:“呸,呸,这什么鬼东西?难吃死了。”
旁边的小厮忙去端了水来凑到他嘴边儿:“爷,爷,您先漱漱口,漱漱口就好了,奴才就说这里的吃食入不得爷的嘴,可您非要尝……”
那小子漱了口,才道:“爷哪知道这么难吃,见这么多人吃的津津有味,以为好吃呢,谁想是这个味儿。”说着看向陶陶:“你瞪着爷做什么?”
陶陶略打量他一遭,心知这不定是哪家的纨绔子弟,跑这儿来瞧新鲜景了,这样的人自己得罪不起,便不再理会,站起来把面钱给了,转身要走。
不想这小子却一爪子搭在她肩膀上:“爷问你话呢,你是聋子还是哑巴,没听见爷问话啊?”
陶陶最烦别人搭她肩膀,想都没想,左手按住肩膀的爪子一推一带就把这小子撩在了地上,旁边的小厮吓得脸都白了,厉声道:“你,你放肆,还不放手。”
陶陶还真不是有意的,完全是下意识行为,有个当警察爹的后果就是从小被当男孩子一样摔打,因为她家老爹的危机意识,逼着她学了自保的防身术,经常跟老爹过招儿,所以身体的反应已经成了下意识的本能。
只是这家伙看起来身份不寻常,自己莫不是刚出来就惹了祸吧,正想该如何应付过去,不想这家伙倒一咕噜爬了起来,两只眼盯着她,那目光看的陶陶有些瘆得慌:“你,你看我做什么,是你先动的手哦……”
那家伙却笑了,围着她转了两圈:“敢把爷摔在地上,你是头一个,你叫什么?住哪儿?往后跟着小爷混如何?管饱吃香喝辣的……喂,你跑什么?爷也不是鬼,别跑,你别跑啊……”
☆、不怕傻啊
不跑,我傻啊,这家伙一看就是个大写的麻烦,自己不跑让他抓着等着倒霉吧,虽说陶陶初来乍到,可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千万惹不得,且知道往人堆儿里头扎最有用,就这小子穷讲究的劲儿,断不会跟着些扛活做小买卖的凑合。
也不知这家伙跑城西的市集做什么来了,是想看看底层老百姓过得多苦?体现一下自身优越感吗?陶陶撇撇嘴三拐两拐钻到人群跑了。
后头那小子追了几步,就撞到了一个叫花子,那个臭啊,熏得他捏着鼻子往后退了老远,身后跟的小厮刚要抓那叫花子,不想叫花子极机灵,一猫腰从小厮手臂下头钻了过去,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小厮不敢追,这城西的市集多是外地人在此谋生,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他可不敢把爷一个人留在这儿,真有个闪失,自己一家子都不够死的。
心里暗恨小安子,这狗奴才天天就知道跟爷胡说八道,要不是他在爷跟前儿说什么城西的市集热闹,卖玩意儿的多,爷也不会冒出这个荒唐的念头来,最麻烦还吩咐不叫带人,就让自己一个人跟着出来。
他这一路都是战战兢兢的,他们十五爷可是金贵主子,富贵金银窝里长起来的,哪来过这样乱七八糟的腌臜地儿啊,回去看自己怎么收拾那狗奴才。
心里咬着牙,嘴里忙着劝:“爷,出来大半天了,仔细娘娘要问,咱还是回去吧。”见主子根本不搭理自己,伸着脖子一个劲儿往人群里找,嘴里念念有词:“爷就是看他胆子大,有意思,比宫里那些侍卫强,想让他陪着小爷玩罢了,跑什么啊,真是的,四喜儿,你去扫听扫听这小子是谁家的?把她找来陪爷练拳脚。”
四喜儿忙道:“我的爷,您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这里可是城西。”
“城西怎么了?让你扫听个人罢了,你管城西城东的。”
四喜咳嗽了一声:“那个,爷,这城西不比别处,都是外地逃难过来的,没地儿去才在这儿落脚,做些下力气的苦差儿混口嚼谷儿填肚子,都没正经落户,天南地北哪儿的人都有,您叫奴才往哪儿扫听去啊,刚奴才连那小子长得什么样儿都没瞧见,况且,这样儿不知跟底儿出身的人,哪有资格伺候爷啊,爷要是觉得那几个陪您练拳脚的小子不合心,回去奴才就叫人把他们换了,再挑几个机灵的来伺候着。”
“哼,挑多少来也没用,一个个胆小如鼠,爷的拳头还没打出去呢,就倒地上了,哪儿是陪我练拳脚,哄小孩子玩儿还差不多。”
四喜儿心说,谁敢真跟爷动真格的啊,不是找死吗,刚那小子是不知道爷的身份,要知道,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爷动手啊。
见爷一副不找见人不回去的意思,四喜儿眼珠转了转,心说这祸既是小安子惹出来的,没得让自己给他擦屁股,想到此低声道:“爷,小安子家就住在这边儿,熟门熟路的,没准儿能扫听出来,不如咱先回去,让小安子打听着,找着人就带到您跟前儿,是治罪还是陪您练拳脚都成。”好说歹说的哄着出了市集上车走了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