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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苏客完本——by源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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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近七十的管家听他说完话已经是泪如雨下,只道老爷夫人走的早,苦了小少爷。
他说这就是我的命运啊。
他跪在王上案前,行了标准的王臣之礼,并不看站于侧的朴中元,“王上,请您务必不要被雾霭遮蔽了眼睛。金侁将军一生立下军功无数,何时有过反叛之心。如今王上远贤臣,定将为百姓私议。您真正的敌人不是金侁将军,而是朴中元。”
他被羁押于地牢,他最后对王黎所说的话,只是一句简单的,“王上,开京城起风了。”
金侁违抗了王黎的命令,又驳了苏客的意愿,战胜之后回到开京城。他领着已经为数不多的共赴沙场的兄弟在开京城门口等了一刻钟,也不见苏客来迎接他。
他又折损了一些兄弟才得以进到开京王城。
他经过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妹妹中箭倒下。他一步跨上阶梯,家中仆从悉数被斩。他一步一步走在自己生命中最后的战场上,每一步都是所亲所爱之人的尸骨鲜血铺就而成。但就是那一刹那,一抹温润白色撞入眼帘。
双手被反绑于身后的苏客挺直了脊梁立于高墙之上。他穿着被羁押之时的白色长袍,却已经是布满血迹和污渍的颓废模样。都说他生得极好,俊逸的面容上伤痕累累血迹斑驳,也依旧是让开京女子倾倒的模样。
青色的发带散落,一袭长长的黑发倾斜而下,衬着白玉般的面容,纵然身处囹圄,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依旧是透彻的明冽干净,又含着流转笑意的温柔模样。
“将军,让我说些什么好。”他不再像书信里一样亲昵的叫他叔叔,他弯着眼眸冷清的调笑,“不用顾我,如此就好。”
苏客总是对金侁说,如此就好,如此就好。纵然即将就要死去,他还是觉得金侁这般的人,能够遂着自己的心意就好,哪怕是要路过他的尸身,如此也好。
他在旁人说话之前先一步挣脱了狱卒的桎梏,一步上前,就随着开京的风从高高的城墙之上坠落。
“苏客!”
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几经挣扎终于活着回来的金侁,在那种情况下也没落下一滴泪的金侁,他看着苏客像是折翼的雨蝶坠落在墙角,突然升腾起来的湿气使他看不清楚身居最高位的那位的表情。
他走近苏客,那人的身躯砸落在地上,修长的左腿扭曲成一个活着的人类无法到达的角度。他把苏客的左腿摆正,扶起上身就感觉到后脑勺还不断有温热的血流出来,甚至是他已经失了血色的薄唇,都依旧缓缓地流着猩红的血液。
死了那么多人,死了金善,甚至是死了苏客,都没能救下金侁。
直到金侁作为鬼怪在城郊的荞麦花田里醒来,他回到王城杀了朴中元,见了自家妹妹金善的遗躯。他想王黎总还是会给金善办一场风光的国葬。
他带着死去的已经僵硬的,甚至是不会笑的苏客,回到他醒来的那片荞麦花田里。
“你说你,如若不要管我的事,安心做你的世家公子,又何至于此。”
金侁用剑在荞麦花田里挖出一个坑,把苏客放进去,再捋平他身上的白色长袍,顺直他黑色的长发。在盖土之前,金侁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客的面容,不知是中了邪还是怎的,他低下头在苏客尚且沾染着猩红血迹的唇角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就当是告别吧。
九百年后的鬼怪金侁,他把地狱使者苏客抱了满怀,声音暗哑低沉引人落泪。
“你是誉满开京的公子苏客。”
“你是我的苏客啊……”

☆、正式入住
〈三〉
“嗯……你说我是苏客……”他坐在沙发上,前辈坐在他身侧,对面是刚刚抱着他几乎就要哭出来现在还眼睛红红的鬼怪先生,“有什么证据吗…如果只是一样的脸,恐怕还是很难让人信服的。”
“需要什么证据?你就是苏客!”鬼怪先生稍微迫切的拨开泡了茶端过来的柳德华,紧盯着苏客像是怕他跑了,“你就住进来,和我……”
“苏客犯了什么大罪?”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另外一只地狱使者一只鬼怪和一只人都愣住了,他却淡定的把柳德华递过来的茶杯推开一点,抱歉的一笑,“我对茶不太过敏,抱歉。”
他说完,一看鬼怪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便弯着眼眸笑了,“不是说了吗,生前犯了大罪的人死后才会成为地狱使者。你说我是苏客,那苏客生前犯了什么罪?”
苏客犯了什么罪。
苏客自幼天赋异禀,能文能武又生的极好,放在九百年后的当今那就是活脱脱的别人家孩子。他短短的十八年生命历程,救人无数。最后的最后,也是为了救人而殒命的。
他一心向善,生性洒脱。
所以呢,这样的苏客,他能有什么罪。
他看着鬼怪先生渐渐冷寂下去的眼睛,不禁打了个抖。明明刚刚还很热情的人,突然就这么冷淡了,果然不仅是人和地狱使者,鬼怪也很善变。
“说的也对,你应该不是他。”鬼怪先生突然笑得有礼而疏远,“那么,两位请回吧。”
“可是已经签订合同了。”前辈一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我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的自信模样,一伸手啪的抖出一张纸。
下一秒纸张凭空燃烧起来。
“^_^”这是吹了吹指尖并不存在的火药味的鬼怪先生。
明白以前辈的脸皮厚度一定会毫无压力的入住,并且刚刚被烧掉的是复印件。他挑挑眉头意识到一个有点残酷的问题,自己没有付钱,也付不起钱,因此也没有合同。
“哦!所以说以后就剩我一个人睡公园了?!”他额呵呵呵的一脸苦笑。
“睡公园?”旁边反坐着椅子一手拿着马克杯的柳德华新奇的看着他,“你们茶馆生意不太好啊。”
“当然了……”他正想说以前本来可以睡办公地的,但是因为有一次不小心被地狱监察组的人发现了,才不得不去公园睡觉,没想到鬼怪突然又转了性,一甩手很怜悯的看他一眼,“算了算了,你住这里吧,记得按时交租。”
他本来想拒绝,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经济状况和承受能力,如果真的住下来,之前所设想的后果估计真的会成真的。但是前辈一把拧住他的手肘,附上貌似很和蔼的前辈笑,“住这里吧,嗯?”
最终他还是不得不屈服于前辈的淫威。终于能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并没有让他感受到兴奋,洗漱过后在房间里摆放自己的东西的时候他一直在心里打着算盘,什么时候就会因为付不起房租而被赶出去。
得知那个短暂的期限时让他几乎就要哭出来,结果穿着一身黑的前辈突然瞬移到他面前,他不得不从泪奔颜立马换成笑脸,结果就是眼睛切换失败成了高兴的满含热泪的模样。
“哦!二十二届金差使,你怎么哭了,因为有自己的房间太高兴了吗?”前辈并不能领会他那双眼睛的真正情绪,但是很明显前辈也觉得这个跟他即将要说的事相比并没有那么重要,“那个鬼怪啊,不是说你长得像他熟人吗,你就装成那个人,我们就可以永远免费住在这了!”
“……”他用袖子擦擦睫毛上沾染的泪水,伸手推着前辈直到把人推出房间。站在门口卡住房门不让前辈进来,他一张脸上表情复杂,思量再三还是开口,“前辈,我们虽然穷,可是要穷的有志气啊……还有,以后请一定要敲门再进来!”
说完他砰的摔上房门,一转身靠着房门蹲坐下来就想长舒一口气,因为他第一次正面反抗有时候幼稚的稍微弱智的前辈。结果一口气没抒完一抬头就看见前辈穿着黑色西裤的大长腿。
“我错了前辈!”他抢在前辈开口算账之前说到,内心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一定不要为小事所拘泥,“明天的早饭我做!”
前辈右手握着拳挡住嘴角上翘的弧度,点点头又瞬移出去,“很好。”
房间里的大床是木质的,上边铺着雪白的床单和被子。他蹲在床边满含感激的侧脸贴着柔软的床,伸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柔软的羽绒被,激动之情已经不能用言语表达,只是微微颤抖着双唇快要泪奔。
天知道,自从十几年前被地狱监察组的人从办公室赶出来,他就流转于各个地狱使者管辖地区的各个公园长椅,最终发现汉江公园的环境最为宜人,虽然冬凉夏暖但真的是湿度上佳。
并且还经常能看见人类情侣在公园里告白分手,经常是一言不合就是晨间剧的发展。但是偶尔看见一对小情侣趁着夜色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他总是双手紧紧的捂住眼睛,还闹的面红耳赤。
有一次被管辖那里的前辈看见了,那位前辈看看人类小情侣又看看他,满脸感叹,“人家就是接个吻又没有少儿不宜,你这样干嘛?看你的样子死的时候还非常年轻啊……真是,现在这年头像你这么单纯的地狱使者不多了啊。”
啊,说远了。
虽然汉江公园的环境适宜,气候宜人,但是也没能拯救他被长椅折磨的四肢僵硬的命运,差点就要得颈椎病又要花一大笔钱去人类的医院治疗了。
在自己的思维发散到人类的医院如何贵如何坑人之前,他拉回了理智。
他笑眯眯的脱下鞋袜,小心翼翼的撩开羽绒被,打算在不影响床的整体美观的情况下,舒舒服服的躺进去。别笑话他,他只是太久没有睡过床了,再说自己就要为这个房间倾家荡产了,在那之前他觉得索性享受一下比较合算。
“哦哟~”瞬移进来的鬼怪先生显然没有很好的控制自己的着陆地点,柔软的感觉让他发出一声惊叹。躺在床上的鬼怪一看自己身下的床,再一看正站在旁边小心翼翼拉着被子,此刻满脸懵逼又莫名委屈看着他的地狱使者,“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我……”他心想自己已经租了这个房间,但是一转念未来这个人将会成为自己的债主,于是无限委屈的看了一眼被压的皱褶满满的床单,强忍住想哭的冲动,“没有……你有话起来说啊……”
“我是想说,你……嗯,你是不是太在意这个床了?”鬼怪一手插兜一手做出了即将要演讲的标准手势,做完这些他发现这个年轻的地狱使者居然没有在看自己!而是在一点一点抖着被子上的皱褶?exm?难道我现在这样不帅吗?没有那个廉价的床吸引人……啊不,地狱使者吗?活了九百年的鬼怪莫名不爽。
他心想自己就算穷也不能表现的太磕碜,不能丢了地狱使者的脸啊,暗地里悄悄给自己打气,就算是身为薪资低还加班,辛苦工作整整一百年也不能在这城堡里长住的地狱使者,也不能在活了九百年不管是看起来还是实际上都非常有钱的鬼怪面前丢了面子。
等他抬起头看着鬼怪,却发现对方忍笑好像忍得很辛苦。
“咳咳!”鬼怪看着面前的少年满脸不解的看着自己,假装咳嗽,他在想怎么说话才能让这位小小的地狱使者避免尴尬,“我是说,作为地狱使者……你的内心活动,是不是稍微太丰富了一点……嗯,我能听见你心里的声?div align="center"> 簦阌Ω靡材芴业陌伞!?br /> “……”这是羞愤欲死的年轻的地狱使者。
“……”这是发现避免让年轻的地狱使者尴尬避免失败的鬼怪先生。
“……我听不见。”他纯真的摇摇头,伸出左手给对方看手上戴着的尾戒,“刚刚当上地狱使者的时候能听见,但是声音太多了很头疼,所以攒了很久钱买了这个,可以屏蔽的。”
“哦,不错嘛,还是买得起银戒指嘛!”鬼怪先生努力的想要年轻的地狱使者不那么尴尬。
“……不锈钢的……因为没钱,只能买不锈钢的。”这是更加尴尬的年轻的地狱使者。
“……那什么,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鬼怪终于发现无论自己做出多大的努力,这位年轻的地狱使者都避免不了因为贫穷而带来的尴尬这个要人命的事实。他终于打算放过尚且稚嫩的地狱使者,自己也回房间休息。
等终于躺进被窝里,他一眨眼关了房间的灯,再一眨眼,房间两边的各色蜡烛燃起徐徐的颤抖着的光,一阵风从屋里吹出去,对面的窗户咿呀作响,终于被风推开来。
他在二零一六年秋季首尔的月辉照映下,睁着一双多情而温润的桃花眼,直到泪水从眼眶漫出,从眼角滑落,最后没入黑色的发间,他才闭上眼,假装自己已经沉沉的睡过去。
他是苏客。
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就是苏客。不是因为鬼怪曾经在他耳边那么深情的叫过苏客这个名字。而是他第一次见到鬼怪的时候,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徘徊的那一句。
“你曾是那公子苏客,你曾誉满开京城。”
他不承认自己是苏客,只是不想鬼怪知道,苏客是犯了多深的罪孽才失去了所有记忆,成为了地狱使者。
毕竟,那个活了九百年的鬼怪,叫着苏客的名字的时候,可是深情的让他整颗心都在颤抖啊。

☆、第一夜好梦
〈四〉
金侁回到房间里,却没有马上休息。
他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刚刚从书房取来的一只木盒。上好的雕花檀香木制的盒子,在他的手里悠悠的散发着绵长的香气。
盒子里装着九百年前的苏客给在战场上的他送去的一封封书信。金侁用了上好的香料,也没能阻止那些纸张变得泛黄而古老,毕竟已经是漫长的九百年过去了。但是无数次的凝视那些信,已经让金侁把那一个个字,甚至是笔画,都一点一滴刻在心里。
在他好不容易接受苏客已经离开,而他不得不年复一年,每分每秒记住那天那天发生的事之后,他在苏客的墓前盖了一栋小木屋,住了有一段时间。
世世代代帮助他的柳家亡人,都被他安葬在遥远的加拿大魁北克,他们都有金侁亲自题的石碑。只有苏客,他一个人长眠于九百年前的开京城郊,他的身上已经开满荞麦花。金侁也给他立了一块石碑,却是只有简简单单的“苏客”两个字。
而今天,九百年后的今天,金侁又见到了和苏客一样面容的地狱使者。说的只是有一模一样的面容,但说到底,究竟希不希望那个年轻稚嫩的地狱使者就是苏客,金侁自己也搞不清楚。
他希望能够在这漫长而又让人绝望的生命中能够再见到苏客。但是他却不希望苏客是一个地狱使者。因为他了解苏客,他不知道当初那样一个朗月清风般的少年能有多深的罪孽,足以让一个人忘却过去所有成为地狱使者。
苏客能有什么罪孽。
明明他金侁已经担负了所有苏客可能沾染的罪孽。
金侁记得那少年总是一袭长袍,黑发高束,说他有世家公子的严谨,那一把长发却又不成髻,就随风乱拂。
金侁记得苏客十六岁那年春天,如其父的苏府总管表示希望苏客能够结亲,为苏家延续香火。老总管言辞之恳切,苏客无奈之下只能答应。开京百姓都记得那天开京待字闺中的小姐们是坐着如何漂亮的轿子去见苏客,又是坐着一模一样的轿子从苏府出去。
苏客不在家。因为那天将军金侁战胜回京。
苏客在将军府跟金侁下棋,输了一局又一局。
金侁颇为得意的调笑,“都说公子苏客举世无双,还不得栽在我手里。”
“你别取笑我了。”自十四岁第一次出世,苏客就背负盛名,但是他一直觉得负之有愧,更何况如今从常胜将军金侁嘴里说出来,他只觉得满满的都是取笑,闹的他微红了脸。
当时正值春盛,开京的樱花开的灿烂。苏客看见将军府的佣人们撑着一块白色的布料平铺在樱花树下,有男子拿了长棍敲打着树枝。
那是真正的漫天的樱花雨啊。
但那是苏客第一次见此情景,他只觉得这举动无疑是破坏了春景,但这是在将军府,他也不好喝止。但是眼睁睁的看着却又实在糟心,他记得眼眶红红直想跳脚,碍于颜面好不容易忍了下来,转头一看最在对面的金侁,急匆匆的笑起来便走到他旁边,“你还不制止他们!”
他说的有些急了,一直忘了分寸,语气急躁,好在金侁并没有在意。
“这花终究要败,不如打了下来做樱花酒。”他也站起身来,与苏客并肩,蓦地发现苏客与他竟然只相差一个头的距离,再不是当年那个只及他腰高的小娃娃。他暗自叹息时间易逝,一看苏客还是十分不忿的模样,渐渐笑开来,“那樱花酒啊,辛辣而回甘。待今年的荞麦花开了,我就与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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