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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堕深渊完本——by桃山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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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微把杜淮霖手里的院校宣传单拿过来,卷成筒状举到他跟前:“这位家长,采访您一下,参加家长会感受如何?”
杜淮霖表情严肃地配合:“孩子成绩好,当爸爸的面上有光。”
奚微被他逗得前仰后合。操场上有低年级地男生在踢球,球正飞在他脚边。男生冲他喊了一句,奚微抬起脚,把球踢还回去了。
“再有一个月就毕业了。”奚微看着操场上活蹦乱跳的学弟,感慨道:“要是考上A大,就不能天天跟你在一起了,怎么办?A大又离得那么远。坐飞机也要三个多小时呢。”
“能怎么办?只好放假的时候见面了。”
“什么,不是才三个多小时吗?你可以趁周末坐飞机来看我啊!”
“这么理智气壮?”杜淮霖的声音带着笑意,“真是恃宠而骄。”
奚微知道他不生气,故意问:“那你愿不愿意宠我啊?”
“再宠,你就该得意忘形了。”
奚微喜滋滋地说:“唉,忘就忘了吧,是谁说的,我要是在他面前还不能随心所欲的话,那是他的失败来着?”
“……你真是被我惯坏了。”杜淮霖拿纸卷敲他的脑袋,“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还有一个月高考了。等你考完试,我也有个奖励要送给你。”
“是什么?能提前剧透一下吗?”奚微提起兴趣。杜淮霖却卖个关子:“不行,你都没告诉我让我来参加家长会的事儿,我也得保密。”
“随便你,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他们正好走到一棵盛放的木棉树下,一簇簇火红的花朵,沐浴夏初的细雨后格外明姸。奚微说:“这棵树可有年头了,是咱们学校的镇校之宝。往常这时候该谢差不多了,今年可能是天气热得晚吧?还这么多花儿。”
他突然想到什么,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咱俩还没一起照过相呢,在这儿照一张行吗?树太高了,照不全,离远点儿。”奚微拽着他走到合适的距离,把手机举起来。杜淮霖有点儿别扭,问:“这时候是不是该喊茄子?”
“喊茄子太没创意。”他回头,映入满眼的红,“不如喊人比花娇。”
“……”杜淮霖自然喊不出口,但他脸上的笑却抑制不住,在手机里定格。两人合照完,奚微又缠着杜淮霖给他照了两张单人的。
“等我再开学,咱们就去A大门口合影。”奚微摆弄着手机,有些好奇,“说起来,杜叔你年轻时候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我平时很少照相,只有些出席商业活动的照片。要说年轻时候……多年轻?”
“比如像我这么大的时候。”
杜淮霖带着怀念的笑容:“那可真是非常久远了。”
“手机里有吗,能给我看看吗?”
“十几年前有能拍照的手机?”杜淮霖失笑,“家里有相册,回去给你看,不过看了你可别笑。”
奚微当时还没理解这句“看了别笑”是什么意思,回家杜淮霖给他翻开相册后,他才明白过来。
里面有不少是他和余敬还有其他人的一些合照。杜淮霖本人除了比现在更年轻点儿,几乎没什么变化,他说的“别笑”另有所指。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杀,杀马特?”奚微憋得脸都红了。
十几岁的余敬,活脱脱一个驻马店失足少年的模样,五颜六色的长发,化着浓妆穿着皮裤,身上一堆链子,摆着酷脸凹造型。
“那个年代这打扮算前卫潮流,来源于什么日本视觉系吧?你余叔向来是走在时尚尖端的男人。后来还玩过cos,可惜我这没照片。”
奚微拍了拍胸口,把手机拿出来:“不行这张实在太经典了,必须留个底儿。下次再见余叔的时候,得让他给我讲讲当年的光辉事迹。”
奚微一张张往后翻,手上的速度却逐渐慢了下来。他放下相册伸出手,一寸一寸,着迷地描摹他脸部的轮廓:“为什么时光对你格外优待?你看起来好像永远都不会老。”
“有个秘密没告诉你,其实我是吸血鬼。”杜淮霖难得和他开起玩笑。
“那你也把我变成吸血鬼吧。”奚微穿着衬衫,他解开领口的扣子往下拉,露出脖子,优美的线条绵延至肩膀,“是不是咬这儿就行了?”
杜淮霖伸手将他揽过来。奚微身上依旧是那股好闻的果香,却不再如当初那般青涩,带了些成熟的甜美。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舐他的耳垂和侧颈,温润滑腻。
奚微轻声呻吟,同他耳鬓厮磨,梦呓一般:“把我也变成你的同类,我就能永远陪你……”
杜淮霖胸口一窒。
“永远”,他知不知道,这个字眼有多沉重?
时光再如何优待,它的公平之处就在于,它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等速流逝,并不因相爱或不舍而在谁的身上慢下分毫,容其等待。
他们不仅是父子,还是相差十九岁的恋人。
哪怕他们不因世俗而分开,时间也会将他们分开。虽然这一刻为时尚早,他却已经开始患得患失了。
正因为如此,他反而不敢承诺这个“永远”。他只能先假装无视,无视“终将失去”与“注定离别”的奋起直追。
至少在那之前,至少这个五月温柔静谧的夜晚,他们正在拥抱,亲吻,储备抵御严冬的温度与力量。
第三十四章
最后一个月的冲刺,奚微卯足了十二分的力气打拼。即便成绩优异,他也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掉以轻心。累的时候他就会偷偷翻出那本写着人生目标的笔记本,就如风鼓动着船帆,又有了前行的动力。
高考前三天,开完动员大会,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空落落的教室里,程驰和奚微依依惜别:“你考场在五中是吧?我在铁中。唉,可惜不能随爱卿一同出征了,爱卿你加油啊!考完一起滑冰去,我答应当你老师的。可算有个能碾压你的项目,还不得让我得瑟得瑟。”
“好啊,给你这个机会。”奚微笑着拍了拍程驰的肩膀,“你也加油。”
程驰壮士断腕,易水萧萧般的悲壮:“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道别。难得一阵清凉的风吹散夏夜灼热的暑气,奚微深深吸了一口。出校门看见杜淮霖,他惊喜地跑过去:“今天怎么有空亲自来接我?”
这些日子杜淮霖忙一个项目,每天很晚才能到家,都是派的司机接送奚微。
“这该是最后一次接你了吧?”杜淮霖说,“以后再想来接你也没机会了,当然不能错过。”
“是啊,毕业了。”奚微怅然,“虽然日盼夜盼,但真盼到这天了,还是有些留恋感慨。”
“离别嘛,总会让人感到惆怅。”
“但是有句挺酸的话怎么说的来着,离开是为了下一次相见?”奚微说,“这么一想,分离也不那么痛苦了,反而让人有所期待。”
杜淮霖笑,从兜里掏出个小盒子:“这个送你。”
“什么啊,你不是说考完才有礼物吗?”奚微接过来。
“这个不算,这是给你求的护身符。”
“你还信这个呀,太唯心了。”奚微嘴上这么说,手里动作却没停下,兴高采烈地打开,里面是个红色绣金线的小袋子。
“是上清宫的符?”奚微很惊讶。
杜淮霖点点头。其实他并不是个迷信的人。可今天下午路过上清宫的时候,他突然心念一动。
每年高考前夕,上清宫都人满为患——据说这里求升学特别灵验,家长们带着诚挚的心意,为孩子祈祷一个好前程。
他叫司机停车,独自走进去,替奚微求了个护身符。
“快高考了,人挺多吧?”奚微拿起符捏了捏,“袋子里有东西?”
“不能看,看了就不灵了。”
“那等我? 纪暝俅蚩!鞭晌⒅V仄涫碌匕逊骱茫亟乜诶铩?br />“这三天我得沐浴焚香,清心寡欲,为考试做准备。”奚微上了车,一本正经地说。
“……好。”
“你这就答应啦?”
“高考这么重要,我哪儿儿敢不答应。”
奚微撇了撇嘴,趁其不备偷亲了他一下。
杜淮霖腾出一只手来摸摸脸,笑道:“不是说好清心寡欲吗?”
“我可以亲你,但是你不能亲我。等我考完了你才能亲回来。”奚微霸道地说。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杜淮霖无奈地笑笑,正想说话,奚微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皱了皱眉:是奚莉莉。
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没怎么联络过,唯二两次还都是奚微打给她的。这么晚了接到她的电话,奚微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把电话放到耳边,听筒里传来陌生而焦急的声音:“是奚微吗?我是你梁阿姨呀。”
“……梁阿姨?”奚微歪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梁阿姨名叫梁莹,是跟奚莉莉相识多年的朋友,偶尔会来他家找奚莉莉,奚微也认识。只不过自打他们搬家后就没怎么见,奚微一时有些陌生。
奚微和她说了几句,面色凝重地放下电话。杜淮霖问:“怎么了?”
“我妈摔伤了,现在人在医院。”奚微有点儿为难地垂头。
“哪家医院?我可以派人过去。”杜淮霖说,“你什么想法,要亲自去吗?”
奚微思前想后,有些为难地说:“我……我想还是得去看看。”
杜淮霖能理解他的心情。奚微的善良就体现在这种嘴硬心软的温柔上,他的母亲再不称职,他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置之不理。
“你别急。哪家医院?我送你过去。”
“这么晚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我自己打车。”事关奚莉莉,奚微下意识不想让杜淮霖有所牵扯。
“不行,正因为这么晚了,你自己去我才不放心。”
奚微只能把医院的名字告诉他。杜淮霖方向盘一转调了个头,风驰电掣往医院赶。
他们进了病房,奚莉莉头上缠着纱布,梁莹正守在她病床边儿,看见奚微忙站起来,歉意道:“哎呀这都怪我。这不是逛商场的时候正巧遇着你妈,咱姐俩挺久没见着都有点儿兴奋,光顾着说话了,没注意脚底下扶梯,莉莉这一不小心踩空就咕噜下去了……“梁莹连珠炮似的说了半天,才注意到奚微身后还站着个身材高大英俊,气质沉稳的男人。她漫不经心扫过去,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情不自禁多看了好几眼。
旁人,尤其是女人对杜淮霖的瞩目司空见惯,奚微早就习惯了。他心里正着急,追问道:“伤到哪儿了?”
“啊?哦……莉莉这一下摔得,脑袋磕了个口子不说,脚脖子还崴了。莉莉不让我告诉你,我是抢了她手机才给你打的电话。你也别怪我啊莉莉,你说这么大的事儿咋能不跟你儿子说呢?真要出点儿啥事儿咋办?”
奚微看了眼奚莉莉,奚莉莉也扫了他一眼,默默地歪过头,闭目养神。
奚微听得出梁莹的弦外之音。执意要给他打电话,估计是怕惹麻烦吧,人之常情。他礼貌地朝梁莹道谢,梁莹说应该的,就是还没来得及去办住院手续,办完才能做进一步的详细检查。奚微点点头,说那你先在这儿陪会儿我妈,我这就去办。
梁莹目送杜淮霖替奚微开门,两人离开后才转向奚莉莉,一脸了然地对她说:“我说你现在出手咋这么大方,一身名牌,刚才那男的,是奚微他亲爹吧?看那气质打扮,啧啧,有钱人。你说你苦了这么些年,可算是苦尽甘来啦。你也真厉害,都这些年了,咋找到的?”
奚莉莉睁开眼,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说什么呢?”
“跟我还装什么傻呀你!当着奚微的面儿我没好意思提,有钱人家的私生子说着也不好听嘛。”她看奚莉莉表情不对,犹豫道:“……难道不是?那我记错了,不是他?”
“不是谁?什么意思,你以前见过他?”奚莉莉打起精神,坐直了身体。
梁莹见她这个反应,也有些不知所措:“他,他刚一进来我就瞧着眼熟,后来仔细一想当年咱俩在锦绣上班儿的时候,我好像见过他似的……我,我不确定啊,可能是我记错了,毕竟这么些年了都。”
“……锦绣?你在锦绣见过他?”奚莉莉惊讶。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是那件事儿你不记得了?也是,当时你刚从别的台下来,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的,可能没印象了……”
“到底什么事?”奚莉莉确实不记得了,可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杜淮霖时,那一闪而过的,觉得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时也没往深了想,兴许是长得像哪个电影明星?反正她记不清的事儿多去了,不差他一个。
可梁莹居然也说他眼熟,这不能不让她在意。
“这个……”梁莹眼珠一转,突然笑靥如花道,“哎呀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根本记不清了。你都不知道,那肯定不是啊!我随口那么瞎猜的,怪我嘴快。奚微这孩子长大了,瞧这出息的……”她忙不迭掩饰了过去——看着奚莉莉的表情她转过弯儿来,自己认错人了,杜淮霖并不是奚微的父亲。可两人举手投足给人感觉又很亲密,她也是风月场出来的人,往那个方面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气氛已经这么尴尬,再提当年的事儿也没意义,梁莹又东拉西扯了几句,借口还有事,有空再聚,脚不沾地儿地离开了。
她也算从小看着奚微长大的,谁成想长成了个同性恋,还傍了大款?这孩子挺正常的也不娘呀,那大款看着也一表人才的。真是……她呲牙咧嘴地呸了一声,觉得有点儿恶心。
梁莹人虽走了,可她的口无遮拦却如醍醐灌顶般点醒了奚莉莉。
奚微的性取向她影影绰绰有点儿眉目——家里来来往往衣着暴露的姐妹不少,他从来就没表现出过一个青春期男孩子该有的兴趣来,直至杜淮霖的出现证实了她的猜测。她一直以为奚微运气好攀上个金主,从来也没往别的方面想过——主要连她自己都记不清奚微是谁的种,嫖客又哪儿可能找回自己的儿子?
她思来想去,一直以来被她刻意忽略的疑点被这个猜测放大了——即便对小情儿再上心的金主,也不至于连他妈妈的衣食住行都大包大揽吧?
可如果奚微真是他的种,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奚微从来没跟自己提过?他们俩到底……是不是那种关系?
她甚少思索这么复杂的事,脑子里像搅了团浆糊,本来被磕伤的地方更疼了。她忍不住扶住脑袋,奚微推着轮椅进来:“你怎么了?”
“没事儿,头有点儿疼。”奚莉莉说。
“我推你去做脑CT。”奚微把轮椅搁在床边,扶着奚莉莉下床。
“……他呢?”奚莉莉问。
“正在给你联系特护病房。”奚微没什么表情。
轮椅吱吱呀呀,衬得夜间稍显寂静的走廊格外空旷。奚莉莉垂着头,小声问:“快高考了吧,几号来着?”
“你还记得我要高考呢?”奚微嗤笑了一声,听起来更像自嘲。
“好好考吧。”奚莉莉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语气干干巴巴。
“……嗯,知道了。”奚微轻叹一声,到底也没能说出什么重话。
“你俩关系……处得怎么样?“奚莉莉犹豫了一会儿才问。
“挺好的,他对我很好。”奚微不想跟奚莉莉多谈杜淮霖的事,淡淡回应。
奚莉莉咬着刚做过保养的指甲。好奇心一旦开了个口子,就有如蚂蚁嗅到滴落在地上的蜜,引诱她去一探究竟。
这太荒谬了……可万一是真的呢?她该如何去证实?直接问?绝对不行,事情还没确认的时候,不能打草惊蛇;偷偷搞来那男人和奚微的头发,还是什么东西,去做DNA验证吗?也不可行。她一共都没见过杜淮霖几面,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只知道他姓杜,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一无所知,根本近不了身,这个方案实施的难度太大了。
她笨拙地啃着指甲,绞尽脑汁——梁莹不肯细说,但是她们当时都在锦绣……对,锦绣,当时全市最高档的夜总会。她年轻貌美的资本在那段日子里达到顶峰,在怀了奚微后又跌落低谷。
当时的姐妹都劝她打掉,哪儿有干这行带个孩子的。她却没舍得,一念心软留下奚微。离开锦绣生了孩子,她的职业生涯再也没什么起色,生活一落千丈。
当年她在锦绣认识的不是只有梁莹,只要能再找个人求证一下,杜淮霖那段时间去过锦绣,那他如今出现在这儿就绝对不是个巧合。
她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当务之急,是先把杜淮霖的照片搞到手,让对方去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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