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剑完本——by封刃作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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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只听得到窸窸窣窣的翻页声。
那枕在了玉生烟双腿上的人像是已经睡去了一般,许久之后,才从她的口中传出一道轻笑。这个屋中,除了她和玉生烟,还有一个跪在了地上的黑衣人。傅晚晴卷着披垂的发丝,对着那一直在等待回应的黑衣人,懒声道:“那些偷偷潜入了烟霞岛的人,随他们去吧,就算他们有天大的本领,也找不出任何的宝藏来。”
“还有一件事情,是和千碧岛有关的。”黑衣人偷偷地觑了眼玉生烟,面上流露出些许的犹豫神色。“千碧岛的左使也出来了,咱们原本从碧水教手中收来的铺子,又被他们给弄了回去,兄弟们还有些受伤了。”
“无碍,让兄弟们慢慢养伤吧。”傅晚晴轻哼了一声,顿了一会儿,她又说道,“那些正道侠士无人肯渡他们入沧海,命人准备大船,载他们入海。他们既然急着去送死,我们也没必要拦着。”
“是。”黑衣人点点头,领了命令离去。
碧水教的左使韦贤,可不是什么贤人,他比楼可心那个女人厉害多了。傅晚晴眯着眼,正想询问玉生烟,瞧着她脸上那淡淡的神情,又打消了念头。她坐起身,抽出了玉生烟手中的手册,问道,“你想不想回到碧水教去?”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玉生烟扫了她一眼,淡声道。
“想的话咱们就去碧水教,不想的话——”傅晚晴顿了顿,明艳一笑道,“我们还是得去碧水教。”
“随你。”玉生烟淡声应道。
“白道联盟光靠年轻的一辈,是动不了碧水教丝毫的,不知道老狐狸们暗中在布局些什么,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白道联盟分崩离析的那一刻,怎么可以少了我呢?”
傅晚晴一直都在谋划着拆散白道联盟,这种心情比除去碧水教更为急切。
十一月,冬夜。
海上泊着一艘巨舰,灯火幢幢,使得天上的星月之辉黯然失色。五桅的风帆逐渐张满,这艘巨舰就像是离弦的箭,朝着黑漆漆的沧海中行去。波涛涌起,四面都是哗哗的浪涛声。这艘巨舰是从钟氏兄弟从哪里找来的,江湖人并不知道,他们只明白这艘巨舰要将他们带向一个希望与绝望并存的远方。
船舱里,酒宴歌席,暖融融的春意将冬日里的料峭寒意给尽数驱逐了。
“就像是重新到了春风一笑楼里,钟兄弟,你们这是哪里找来的大船?船主人呢?怎么不出来让大伙儿见见?”
“船主人,他大概有事忙去了吧。”钟石秀嘿嘿地笑了一声,他转头看了顾毓一眼。
一颗脆皮花生落入了口中,玉生烟皱了皱眉头。她拉住了傅晚晴的手,问道:“这船是顾毓找来的吧?”
“嗯哼。”傅晚晴轻哼了一声,目光在那些舞女的身上穿梭。
这是一艘行在了波涛起伏的海上的巨舰。
可是江湖人已经沉浸在了歌舞中,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境地。
如果此时此刻巨舰沉了会怎么样呢?这些所谓的江湖年轻俊才,都会葬身在鱼腹中。傅晚晴的眸中流光百转,她的手轻轻地敲在了案几上,合着那歌舞的节拍,口中微微地哼着曲调,像是也沉浸在了这遍地春风与温柔的世界中。
玉生烟的眉始终是紧蹙着,她抓了几颗脆皮花生丢入了口中,那眉头拧地更紧了。
几家欢乐几家愁,总是这样。
一件事情,不能够教所有的人都一起开心。
郭举坐在了沈胜衣的身边,她根本不知道这人在说些什么,她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瞪着那对面的钟氏兄弟,以及坐在他们中间,不停被灌酒的顾毓。醉颜酡红,似是桃花初绽,含情凝睇,有千般风情,可那不是向着自己,而是向着钟氏兄弟的。
“郭兄弟,你的手掌上流血了。”沈胜衣蹙着眉,淡淡地说了一句。
被捏碎的酒杯,划破了掌心,映入了眼中是那嫣红嫣红的血色,郭举敛住眸中的愤怒,将手藏在了身后。
玉生烟推了推那目光迷离的傅晚晴,冷淡地说道:“你的郭小兄弟手上流血了。”
“流血而已,死不了人的。”傅晚晴轻笑一声,指着那些舞袖偏飞的女子们问道,“她们的舞美不美?”
玉生烟冷笑,掩住了眸中的一抹机锋,她点了点头应道:“美,很美。”
傅晚晴点了点头,她伸手勾住了玉生烟的脖颈,像是醉酒人一般,目光迷离。“都说碧水教的玉大教主过目不忘,能不能为我一人独舞一回?”傅晚晴毫不在乎玉生烟那越来越冷的面庞,她窝在了玉生烟的颈间,呢喃道,“那些人的风姿远不及你。我看她们的时候在想,若是你在翩然舞动,那该有多好。不过幸好不是你,因为除了我,谁也不能够看。”
玉生烟沉默了许久,轻声问道:“你真想看?”
傅晚晴点了点头。
玉生烟霍然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席,而傅晚晴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眸中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傅晚晴手一抽,便是一条白色的缎带落在掌心。在江湖人那不解的目光中,追随着玉生烟而去。
江湖人只是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又沉浸在那欢歌曼舞中。
傅大小姐行事向来诡谲,何况还加上了一个魔教教主玉生烟?
只有沈胜衣的眸光悠悠的投向了外头披垂着随风舞动的帘子。
月光从那窗棂间投入,照亮了那狭小却不逼仄的船舱。玉箫在傅晚晴的手中打着转,凑到了唇边便是呜呜咽咽,如泣如诉的一曲。玉生烟眉目清冷,宛如月中仙子踏波而来。她随着箫声舞动着身躯,却不似酒宴上的那群女子所舞,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
她们两人俱是一时兴起,等到一曲终了,相视无言。
玉箫落在了地上发出了砰地一阵响,傅晚晴唇角掠起了一抹笑容,其中似有点点的苦涩在。她问道:“玉生烟,你会什么?你不会什么呢?”
玉生烟捏着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她淡声道:“你希望我会什么,希望我不会什么呢?”
傅晚晴一怔,笑道:“我希望你什么都会,这样子的你才配作我的对手;可是我又希望你什么都不会,这样天底下只有我傅晚晴一人站在那位置。”
“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争什么。”玉生烟长叹了一口气,“你要第一,你拿去便是。我不会与你比剑,你只管跟江湖人说我玉生烟败了。”
傅晚晴的面色变了,她的双眸一下子变得深邃,双拳紧紧地握着,她恼怒道:“玉生烟,你这是在侮辱我。”
玉生烟很不明白傅晚晴的这种心思,所谓的第一,这不过是个名头,要来有什么用?她傅晚晴如今已经站在了江湖上人人倾羡的位置。这是为了维持她的骄傲么?
傅晚晴看懂了玉生烟眼中的疑惑,她抿了抿唇说道:“玉生烟,你的眼中什么都没有,可我不是这种人,世间有很多东西是我想要追逐的。我要与你比剑,我要战胜你,是对名声的追逐,也是对剑道的追逐。总有一天,你的怀袖剑会对我出鞘的,我们要比试上一场。”
玉生烟摇摇头,道:“不会,我不会对你出剑。怀袖剑出鞘,只为……”
“只为什么?”傅晚晴追问道。
玉生烟垂下了眼睫,眸中划过了一丝黯然,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怀袖剑出鞘,只为诛心!傅晚晴,你是没有心的,怀袖剑怎么会对你出鞘呢?”
傅晚晴没有心,她像是一团火,看似很热,其实比昆仑雪还冰寒彻骨。
这一点傅晚晴自己心中很清楚,玉生烟的心中也清楚。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玉生烟低喃了一句,她的眸光从傅晚晴的身上挪开,落在了那满地月光上。
“你很想离开我身边么?”傅晚晴冷着脸问道。
她从玉生烟的话中读出了一种远离的情绪,只要一深想,心中就像被针扎了一般刺痛。
玉生烟淡淡地应道:“这不重要。”
“呵。”傅晚晴低低一笑,她一拂袖,踩在了玉箫上,转身离开了船舱,只留下了一句,“对,这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三个月期限一过,我就会与你比剑,到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你不愿意,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好师姐死在你面前吧!”
傅晚晴在生气。
玉生烟弯下腰捡起了那支玉箫,揉了揉干涩的眼眸,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029章
巨舰在风平浪静的海上前行。
海雾被风吹散后,列入眼中的只有那大大小小的岛屿。
冷峭的寒风有些刺骨,玉生烟站在了船头,双眸眺向远方。
傅大小姐与这玉大教主向来是形影不离的,江湖上的人已经习惯了她们成双入对的出现,只是忽然间剩下了这教主一人孤零零的站着,实在是让人疑惑。
傅晚晴在舱内饮酒作乐,玉生烟是知道的。
傅大小姐可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自己对她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心中暗暗地想着,唇边不由自主的溢出一道满怀怅然的叹息声来。
傅晚晴很容易就生气了,可是她的气来得快散得快,只有这一回,持续了两天,或许还会更久。
一只孤零零的海鸥掠过了水面,玉生烟忽地向一只离弦的箭般掠了出去,只见到白影一闪,她又重新回到了船上,手中则是握着一支小巧精致的金箭,那箭头上刻着一个“傅”字。她低头哂笑了一声,手一挥,那支金箭就被她扔到了海水中去。
“玉姐姐。”一声低低的叫唤传来。
玉生烟转身,看到那神情迷茫的郭举拎着酒葫芦靠着栏杆。“傅姐姐在生气,你们之间怎么了?”
“没事。”玉生烟淡淡地应了一句。
“玉姐姐,你似是不想搭理我?”郭举饮了一口酒,轻笑一声,问道,“饮酒么?”
玉生烟淡淡地摇了摇头。
“砰——”地一声响,郭举手中的酒葫芦碎了,酒香与腥咸的海风搅荡在了一起。
一柄剑,一柄很快的剑,不是刺向郭举的,而是只冲着玉生烟的心头去。
持剑的是一个穿着淡蓝色道袍的中年男人,他冷凝着一张脸,眸中满是憎恶。点沧派的弟子中,不知道几时多了这么个道长来?郭举的反应很快,她一翻身已经抽出了软剑,如同游蛇一般,将道人的剑缠住。道人手一挥,从袖中掠出了另外一柄剑刺向了玉生烟,那剑笔直地向前去,仿佛不达到目的就不会退回去一般。
想要杀玉生烟一柄剑是远远不够的,那个道人很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
他有一双手,有一双腿,可以发出四柄剑。
他的剑很利,他出剑也很快。
玉生烟动了,她离开了原先站着的位置,被这迎面而来的长剑逼得后退。只要她出剑,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可是她玉生烟,却是一个不肯轻易出剑的人。她的一双肉掌,难以与削铁如泥的宝剑相比。道人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帮手,那个帮手此时已经缠上了郭举。
几乎所有人都在那船舱中醉生梦死。
冷寂的甲板只有刀光剑影。
长剑就像是一条扭动着身躯追踪敌人的毒蛇。
玉生烟已经从船头退到了船尾,她的眸光落在了那扬起的风帆上。
“玉姐姐,你拔剑啊!”郭举回身大喊了一句。
玉生烟眸光沉了沉。
怀袖剑是用来诛心的,诛他人的心,还是自己的心?
怀袖剑最后一次出鞘,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石碑上青苔滋生,大雨冲刷了枯黄的落叶,也冲去了那红色的血迹。
“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枉造杀孽,你记住,不到情非得已,不许害人性命。怀袖剑下无生人,出剑必见血,你也不许随便出剑。”
“你生性淡泊,按理说不该卷入江湖纷争中去,可是世事难以预料。”
“这么多年来我饱受折磨,你不要有任何的忌讳,动手吧,使得我早日解脱。”
“我不求你什么,只求你护好可心,她,她是一个苦命人,她的性情会害了她。”
……
从回忆中抽身,人已经掠到了风帆上,手中紧拽着上头的绳子,而那道人的剑已经指向了心口。玉生烟双指夹住了一柄剑,她一侧身,薄薄的剑刃削落了一缕发丝,被她咬在了口中。这时候道人脚上的那柄剑已经从下往上的传来啦,玉生烟一掌拍向了那柄剑让它与另一柄斜冲上来的长剑撞到了一起,叮咚一声响,两柄长剑笔直地落地。背后掠来了一阵阴冷的风,强烈的杀气铺天盖地而来,那人从郭举的手上逃脱了。
玉生烟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依然是没有出剑。
“我真不知道你是在坚持什么!”一声低斥传了过来,随后响起的是一阵惨叫。玉生烟瞧着自己跟前的道长面容扭曲就像是见了恶鬼一般。
道人无法收回自己的剑,在刹那间,他就做了决定,如同一道光影般朝着海面上掠去。他的轻功很好,可是他快,傅晚晴的动作更快。那一柄长剑带出了一线锋芒,便听得道人一声惨烈的叫喊,他的一双腿被齐齐地砍下,血淋淋的掉在了船板上。
在船舱中的人终于被惊动了,一出来,就见到了这血腥的场面。两个中年道人,一个被齐齐地斩断了双臂,一个没有了双腿。傅晚晴的笑容很冷,她伸出手慢慢地擦拭着长剑上头的血迹,她轻笑一声问道:“点沧派的弟子?”
那道人痛得冷汗涔涔,听到了傅晚晴这般问话,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大骂道:“傅晚晴,妖女!身为傅盟主的女儿,你不思对敌就罢了,还与魔教教主厮混在一起!你置侠义山庄之声名于何处!这玉生烟,乃是魔教教主,你们不是去对付魔教教众么?为什么不现在对这妖女下手呢?一群色-欲熏心的乌合之众!胆小鬼!”
傅晚晴拍了拍手掌,笑道:“骂得好,骂得真好。”她扫了那群面露犹疑的江湖人,娇笑一声,问道,“你们没听见这道人的话语么?怎么不动手呢?”
“这……这……玉姑娘是好人,她不过是上一任教主的女儿罢了,除了这个身份没有什么不是的了,咱们是侠义之人,怎么能够滥杀无辜呢?”
“对对对,玉姑娘是无辜的,她并没有做甚么对不起咱们江湖人的事情。”
“一群混帐!废物!”道人恶狠狠地骂道。
沈胜衣瞥了傅晚晴一眼,淡淡地说了句:“这两个人不是我点沧派的,不知是如何混入这巨舰中。”
“这是谁派来挑拨离间,谁派来捣乱的?”当下便有人暴喝一声,啪啪几声响,那巴掌已经毫不留情地甩到了道人的脸上。“什么人!是谁指使的?你要是不肯说,就把你丢进海里头去喂鱼!”
船上很是热闹,在那嘈杂的喧闹声中,傅晚晴已经扼住了玉生烟的手腕,将她往舱中拉去。她不笑了,她的脸上阴沉沉的,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前乌云密布的场面。“你不肯出剑是不想杀人么?你不杀别人,可是有很多的人想要杀你!既然你这么不愿意,为什么不直接废去了自己的武功呢?这样的话别说出剑,就连出掌伤人的机会都没有!”傅晚晴一把将玉生烟推到了榻上,讥诮一笑,道。心中窝着一团火,再不发泄,她迟早要陷入疯狂之中。
玉生烟手撑着被褥,淡淡一笑道:“这是个好主意。”
“你!”傅晚晴指着玉生烟,手一直在发颤,她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疏离冷淡,她玉生烟永远是这幅样子!
不知不觉间,自己将这个人看得太重了,傅晚晴心中升起了一股危机感。她很快便敛住了怒容,展现出一抹灿然的笑容来,她跪坐在了玉生烟的身上,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是拂过了她的一缕断发。在玉生烟的耳侧,还有一道极为浅淡的血痕,傅晚晴俯身舔了舔,最后咬着她的耳垂,笑道:“我不希望你受伤,当然不是关心你,我要与你比剑。你玉生烟就算死? 怒火从傅晚晴的眼中一闪而逝,她冷笑一声道:“你明白就好,希望与我比剑时候的玉生烟,是个完完整整,没有一丝损伤的玉生烟!”
“我不会与你比剑的。”
这大概是傅晚晴从玉生烟口中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那喷薄欲出的怒火已经压不住了,傅晚晴在玉生烟脸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直到口中盈满了血腥味,而那人一动不动,甚至是连哼声都没有发出来。生气与挫败之感一并涌来,傅晚晴一抬眼,就看见玉生烟专注地望着自己,那种眼神,像是有一股神秘的蛊惑人心的力量,使得她心中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