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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无双 番外篇完本——by清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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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殷昊承出现在非凡门门众面前已经是下午的事了。
柳长老见着他很是开心,除了问东问西,还拿了一封厚厚的书信,说是老门主送来的亲笔。
大门主接了过来,毫不犹豫地往书房一搁。
等他东忙西忙,从厨房里拿了食篮,柳长老又带了一群长老来见他。
「有事?」殷昊承问得直接,所有的事都得速战速绝,因为谁也别想打扰他与钟宁的晚餐。
但云长老一向以不识相著称。「敢问门主,不知道老门主的信里说得什么?」
众人此刻都在心里比了大拇指。就连平日最沉稳的柳长老也露出了非常想知道的表情。
殷昊承将手负在身后,很可耻地道。「我没看。」
师父一向碎嘴,就连写来的信也一样充满废言,从问好,写到那个小店好吃到那个谁谁怎么,再加上名胜风景,还有气候如何的,洋洋洒洒至少也有二十来张,让人连看都不想。
「门主!」要是怀里有条帕子,柳长老肯定拿出来咬了。「您怎么可以?那是老门主……」
殷昊承回道。「师父肯定也给柳长老写了封信,柳长老应该看过了吧?」那封信绝对不会比自己这封薄。
「这个……」柳长老支吾地开口,一会儿才用尽力气地道。「三个月的期限将至,门主真要与钟大夫成亲吗?」这句话,可问尽了众人的心声。
「当然。」殷昊承往四周看了看,一付打量的表情。「柳长老,我这回出门,已经备了各色的物品,没几日就会送回门里。」
云长老急忙插话。「可……门主,那钟宁是男人。」
「我也是男人。」殷昊承笑得霸气。「难道,长老们以为我与师父都满意的人会是不适合的门主夫人吗?」一句话便将众人的嘴给堵死了。
「这……属下不敢。」
「趁着这次南行,我已将喜讯散了出去。」殷昊承还是笑,笑得志得意满。「非凡门许久未曾办理喜事,一切有劳各位长老操劳。」说完,拿着食篮走人。
一帮长老面面相觑。
「柳长老,这可如何是好?」云长老急得就要滴汗了。
「是呀,柳长老,老门主的信到底写得什么?」
柳长老叹了一口气,从袖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只有几个字──由他,顺他,照他的意思行事。
「老门主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柳长老又叹了一口气。「坦白说,我现在觉得应该是我们不明白了。」
*****
这不是钟宁头一次放他鸽子,但是今天不一样。
他们分离了那么久,虽然早上他们一起睡了一会儿,但他以为他应该很想他,就像自己一样。
但他却让他在园子里等了一夜。
殷昊承看着渐渐泛白的天色,知道钟宁肯定留在医庐过夜了,这事绝对与他的心事有关,但他什么也不会跟他说。
这是为什么呢?明明对他有心,却一点也不相信他?
从石椅上起身,将未用的食篮送回厨房里,又拿了一个新的出来。
殷昊承走进医庐,但连杨长老都帮着钟宁,他说,钟宁刚刚离开,去那里并不清楚。
殷昊承抿唇,这差劲的谎言代表了什么?他应该唤出柳长老派在钟宁身边的门众,查查看他下落何方?
抬眸,对上杨长老完全张不开的瞇瞇眼。「等他回来,让他用饭吧。」
那个他是谁,他俩心里有数。
杨长老看着殷昊承离去,缓缓地走进内室。
床上的人靠在床沿,半阁着眼,方才的一切显然都听见了。
「为何不让门主知道呢?」杨长老不懂。「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昨日入夜,见他在自己面前倒下,杨长老差点慌了手脚。
钟宁摇头。昨日他已经在树瀞等待之处留了记号,明日就会过来接他走了。
「你中了毒?」
钟宁点头。「母亲曾带着我寻遍天下名医,都没有结果。」
杨长老叹了口气。「药王谷也是其中之一吗?」原来这孩子的经历竟是这样累积来的?想来竟让人有些心疼。
「是。」钟宁扶着床沿,下了床,对着杨长老把手一揖。「这些日子在非凡门承蒙杨长老关照,钟宁万分感谢。」
「钟大夫是何意思?」这时候该说这话吗?杨长老觉得不太对劲,想了想又道。「是不是先让门主知道钟大夫的状况?我门门众甚多,说不准能找到高明的大夫。」
钟宁浅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些年下来,能做的都做尽了,剩下这些只是磨我的性子,伤不了性命的。」
「可是……」杨长老抚了胡子,他也是名医者,怎么会分不清严不严重?可一边是门主,一边是自己医庐的传人,到底该怎么做,真的为难。
「非凡门门务众多,这只是区区小事,还望杨长老别放在心上。」钟宁望着那张圆圆的脸,又加了一句。「门主那边,待我想清楚后,我会自己跟他说清楚的。」
「好吧。」杨长老总算同意。「今日你先休息一日。」
钟宁拒绝。「我已经好些了,一切照常。」对他来说,能够多当一天大夫都是好的。
杨长老见他坚持,也不再多说什么。
一个早上匆匆过了,钟宁胃口不好,吃得极少。下午,杨长老外出,由钟宁看诊。傍晚,一名门众神色有些诡异地走进来。
「怎么回事?」
门众眼色有异,一脸无奈地回答。「对方是个尊贵之人,要求隔着屏风看诊。」
非凡门最尊贵的人难道不是大门主吗?还是那个堂主夫人急着表现自己对丈夫的忠贞不二呢?钟宁摆手。「无防,隔就隔吧!」
门众取了屏风,隔得连人都瞧不见。
钟宁走进来,忍不住摇头,他让门众将丝线拉到屏风之后,漫不经心地抚着丝线,那头的脉象让他眉头微拧。
来人果然是非凡门最尊贵的人。钟宁吸了口气,轻道。「尊驾身强体壮,不需要看诊。」
「钟大夫确定吗?」
他那低沉的声音,怎么都觉得好听。钟宁回道。「是。」
「如果我说,我是来看你的呢?」
他就怕他这样说。钟宁咬唇,正想回话,忽然觉得自己的双手颤了起来,为了不让殷昊承查觉,急忙松了自己手上的丝线。
听不到他的回话,殷昊承顿了顿。「宁宁,你不想见我,我便不见你。可,这样对我,真的不悔吗?」
他的问句犹如利剑,狠狠地插在自己的胸口。
就因为这世上有太多遗憾,能少件后悔的事,又有什么不好?
我当然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你,也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钟宁凉笑,强忍着四肢百骸漫上来的痛楚,他使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既平静又寻常。「我无情无心,那来的后悔?」
殷昊承紧扯着手腕上的丝线,发觉另一头已经落了线。「是我自作多情?」
钟宁刻意笑出声音。「钟宁武艺不及门主,不得不从。」
伤他,只是一时的痛,但不伤他,将来定会痛一辈子。谁没年少轻狂?谁没在年轻时有过什么?时间久了,定然忘了。他是,他也是。
那头的声音轻轻淡淡。「原来如此。」
钟宁合上眼,听着他走开的声音,他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此时此刻,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从心头裂开的痛是真的。
这辈子有许多时候都在承受痛苦,他还以为自己早就不怕痛了,但这回竟痛得让人想哭,疼痛像是将帅带着兵马,一个接着一个将四肢百骸的筋脉一条一条地扯开来。难怪傅太医会说,病由心生,痛由意主。
一个人要是什么也不想了,还不让人宰割吗?想着身上的千斤万担,钟宁忍不住扶了桌面,桌上的什么滚了下去。
这一声叭啦,牵扯了他的心神,带动了另一方的声响。「宁宁?」
钟宁呀然,气自己的不争气,更气自己居然又错了一回。
那人怎么会走?他当然没走。如果他走了,他就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了。不想让他瞧见自己的样子,只能大喊。「不准过来……千万别过来……」
他干哑的声音像是鬼差揪着他的魂,殷昊承掀开屏风,一个箭步,三两下便将他整个抱起来。「宁宁,你怎么了?」
钟宁连摇头都费力,不敢直视他的眉眼,咬牙开口。「没事,别……管我。」他不想让他见着自己这样,绝对不要。
殷昊承将他抱进内室,就见他双唇紧闭,脸色白里泛青,浑身不止地颤动,让他忽然想起四年前初见时,他也是这样。「这是旧疾?」殷昊承执起他的手。
他为何这样问?钟宁抽着眉头,诧异地望着他。「中毒。」
「你可有药?」
「没。」钟宁在痛得几乎昏过去之前加了一句。「一会儿就好。」但下一刻,他忽然明白殷昊承的用意。「你……做什么?」感觉到他将自己的真气徐徐注入自己体内,钟宁心中充满疑惑。
但殷昊承没回答,只是道。「宁宁,闭上眼,睡一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怎麼的,忽然就寫得很悲了。

第21章 负心违愿(四)

他落了他的睡穴,两人合衣躺在医庐的病床上。
杨长老回到医庐时,正好瞧见自家门主搂着钟大夫沉思,虽然殷昊承从不讳言自己的性向,可,无论瞧见谁和谁睡在一张床上,都会让杨长老有些不好意思。
殷昊承见是他,也没有避嫌的意思,只是将钟宁往怀里拉,让他的脸掩在自己胸膛上。「杨长老有话跟我说?」
杨长老叹了一口气,就算大门主斜躺在床上,压低了声音,但那双眸子却是无比的深沉。 「杨箴有愧门主托付。」接着,便将自己知道的和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殷昊承没开口。所以,就跟四年前自己初次见他时一样,钟宁毒发了。有没有可能,昨天清晨他启门的那一幕,不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杵在门外,而是他痛得一夜未眠?他居然──这么晚才发现。
「门主,钟大夫……」杨长老本来就不是会说话的人,现下更是不知道如何张嘴。
殷昊承坐起,将床上的人合着薄被抱了起来。「我知道。」
除了看着门主将人带走,杨长老已无话可说。
*****
这一夜,钟宁睡得极不安稳。
过去的一切在他眼前流转,犹如走动的风景,无缘的曾经。
梦里面,熟识的人来来往往,每个人他都喊得出名字:母亲、大哥、三哥、朔风、翔意……甚至连父亲都见着了。
但,还有一个人。一个他不愿不许他进入梦中,却重要得不得了的人。
钟宁站在黑暗里,咬着唇,不让自己去想,但冰冷的氛围里,却注入一丝暖意。
殷昊承躺在钟宁的身侧,握着他的手腕,渡了几次真气给他,他一夜未眠,听着钟宁说着梦话,唤了许多名字,说了很多很多耐人寻味的话。
然后,他的梦话停了,断在某个奇怪的地方,接着,他开始咬唇,极用力地咬,殷昊承舍不得,将他的嘴扳开,将自己的指头放在他嘴里。钟宁颌了他一口,终究没咬下,晶萤的泪珠从他眼角滑下,一颗又一颗,接着一道又一地道泛流。
殷昊承舍不得他哭,轻柔地拭着,吻着。
钟宁将醒未醒,缓缓睁眼,殷昊承的绿眸入眼,让他想起多年前自己曾经做了好一阵子的梦。
「醒了?」殷昊承的手还搭在他的手上。
他的温柔和温暖都是真的,一直为他存在着。钟宁望着他,忽然明白为何自己这样全力抗拒、躲避,仍然无果。
「四年前的冬夜,你救了我一命?」
殷昊承点头。「是。」虽然那只是个无心的举动,却意外的续了他的命。
「我以为是梦,梦见自己将死,见了阎王老爷,还有,地岳──其实很温暖。」
原来,早在当年,在无意识里,他已驻进心里──那时的自己,因为活得太苦,求死不能,但他的怜悯却带给了他希望,活下去的力量。从那一夜起,自己便在潜意识里,追寻、渴望着他的温度,直到再遇见他。
你是对的,我果然喜欢你。
但他说不出口,甚至连抱他都不敢,只能用力地握痛手心。
殷昊承望着他,伸手将他抱得紧紧。「你身上的毒,真的无解吗?」
钟宁靠在他怀里,吸了一口气。「此乃至阴之毒,我八岁毒发至今,已经试了许多方子,其实,除了夜里冷一点,入冬后身体有些不适,几与常人无异。」
这是那门子的与常人无异?殷昊承光想,心都疼了。「现下才秋末。」
钟宁轻道。「今年来得早些。」事实上,一年比一年早。
「这样的你,要怎么离开?」殷昊承目色如墨,无光无影。「凤凰盟的暗语确是江湖一绝,但这里是伏龙山境,你认为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钟宁想起他昨日的话──这样对我,你真的不悔吗?「门主早知道我不能相信。」
「我知道的,你又知道吗?」殷昊承说得轻松,钟宁却听得心痛。「虽然你总是躲我,拒我于千里,甚至想要离开我,但,这真的是你的本意吗?」
「当然。殷门主并非我盟能够控制之人,我身为左使,当知进退。」虽然自己为了他玩物丧志,但,可以做的买卖,不能做的买卖,至少还有分辨的能力。
「当知?」殷昊承轻易地将他推倒,扑在他身上,一双深沉如墨的眸子闪着绿光,声音透着胁迫。「你试了吗?你何时试过?」
钟宁望着他,此刻的他又回到自己刚见他时的模样,孤傲霸气,无人能敌。感觉着他的重量与不满,他目光浅浅,淡然一笑。「门主是在暗示我吗?还是……」
殷昊承快速地用唇止了他的声音,钟宁从他热切而狂野的吻里感觉到他的怒气,他在离开钟宁唇畔时,声音低哑。「别再说了。」
一个再字唤起昨日种种,钟宁为此红了眼眶。即便他为自己的任性气极怒极,还是舍不得自己日后为了今日的失言后悔。
躺到另一侧的殷昊承低语。「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你来非凡门三个月见证我是真是假。还差几日,你已定论了?」
钟宁精明地开口。「门主说过,条件我开。」
「你确定我输?你对我未曾动心?一点点喜欢都没有?」
一个又一个的问句,让钟宁只能咬唇。
好长一段时间,两个人睁眼看着床板,没有开口。
等了一会儿,殷昊承忽然失笑。「其实,你手里的白玉不是门主的信物,那只是江湖上的误传。」他的声音轻轻淡淡地,却像落地的珠玉般有声。「那块白玉是给门主夫人的订情物。」
钟宁不敢置信地瞧着他,但殷昊承犹然看着床板,继续自说自话。「我从来不是受人控制的人,也不在意是否遵守门规。自小为了帮师父善后,我气过、骂过无数回,但我从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感谢他的安排。」
「宁宁,我不懂情爱,但,这辈子我定倾尽心力让你开心,过得顺心如意。」他顿了一顿。「你不能为我一试吗?」
钟宁睁大眼,眼眶发热,嘴唇咬得死紧,拼命地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但殷昊承不愿停下来。「你为阿柴做法事那日,我一路跟着你,听着你对阿柴说话。你要阿柴下辈子别再当剑,因为它当剑太沉太苦,你会舍不得。你对万物有情,对故人有义,分一点给我很难吗?」
怎么可能?怎么能够?钟宁的心裂了,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门主,只想跟告诉我这些?」
放在身畔的手被他握住,紧紧。「跟我一起,你才会过得好。」
钟宁苦笑。微微起身,侧过身子,朝殷昊承凑了过去,轻轻地吻了他的唇,在他惊喜的目光中,将一股腥甜的液体送进他嘴里去。
他在离开他唇畔时道。「我的血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
他第一次吻他,是为了伤他的心。第二次吻他,竟是为了下毒。
感觉到身体渐渐沉重起来,殷昊承眸子闪着怒气,握住钟宁右手的左手抓得死紧。「你以为……这可以挡我多久?」
钟宁摇头。「足够我离开伏龙山境。」
殷昊承冷笑。「你确定吗?」
「我希望。」钟宁瞧着他,眸子里的情意像是要溢出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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