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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无双 番外篇完本——by清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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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捏捏眉心。「只是瞇了一下。」
「要是被总管发现,看你怎么好?」数落了那人一顿,守卫粗声粗气地道。「快下去吧。」
*****
入夜时分。
洛云带着庄福和几名仆众进了书房。
洛云道。「趁着爷回京,里里外外清干净。」
「属下知道。」庄福点了点头,转头对仆众们吩咐。「都听见了?」
仆众们齐应。
一干人等退到远处,洛云与庄福两人走到墙边,推开长屏风,露出一面长壁。接着,两人同时伸手在左右相似的位置按了一下,长壁陷下,一道宽广的铜门浮现。
洛云向前握住铜环,左转了几转,右转了几转,门启,一条向下的阴暗通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洛云看向庄福,庄福点头,手一伸,两名举着火把的仆众走了进去,顺势将走道里的灯心点亮。
洛云领着一行人缓缓而下,走了一段路,空间忽地放大,宛如地下厅堂般摆设齐全,有桌有椅,还有三间小房。
洛云连坐都没有,走向其中一间。
其他人则被分到其中两间,房间一启,一股夹着□□及血腥的气息漫了开来。见着床上的斑斑血渍,那些仆众虽然皱了眉头,却没有露出惊恐之色,像是挺熟悉一般地清洗擦拭起来。
约莫清理了半个时辰,洛云才从房里出来,门开门合之间,隐约透出一阵清香。在庄云的带领下,细细查了每个角落,这才满意地领人离开。
黑暗里,一人背靠着墙站着,另一人贴着他背着走道。
不过就是半个时辰不动,也算不上什么困难,但对钟宁来说,却难如登天。
明明是心系之人,离得这样近,连对方的气息、气味都感觉得到,却碰也不能碰,靠也不能靠。
钟宁是跟着洛云等人下来的,在即将到达密室时,突然被人推进这道阴暗的凹陷里。这世上能够行进得让自己毫无知觉的人不多,特别是那人有着一双揪心的绿眸,处处设身处地地为自己想。
在他的护卫下,钟宁连动都不敢动,他低垂着眼,对着殷昊承的胸膛,小心翼翼地闻着他的味道,感觉那微乎其微的温度。
半个时辰长得磨人,短得伤人,钟宁忍得极辛苦,虽然失落,但幸好他没将自己揽入怀里,否则他一定会发现自己如雷般强烈的心跳。
殷昊承的视线望着石壁。护在自己身下的是他这辈子心心念念的人──钟宁身子僵直,紧咬唇瓣的样子让他不舍,但另一方面,他也为了他的固执感到心痛。
四个月不见,对他的感觉绝非只有想念。如果可以,真想象自己跟师弟说得那样豪气,将人打昏、点穴,直接带走。但,留住了人,留不住心,何用?
他昨夜不冷不热的态度表明了一切。
从相识到现在,表面上都是自己主动,但事实上,钟宁才是做决定的人。除非他愿意为他留下,除非他愿意为他放下他那愚蠢又自以为是的见解,不然,终其一生,他只能跟在他身边,守着他,护着他,当他身边的空气,当他周遭的风景,一次又一次的路过、顺便、偶遇……天知道还有什么杀千刀的说法。
宁宁,我该用什么方法说服你呢?
等待洛云离去的时间飞快,还来不及让钟宁露出破绽,也来不及让殷昊承想出方法。
人声渐远,灯火熄去,铜门合上,一层又一层的声音让紧绷的两人呼了一口气,只有自己才知道,这份放松为的不是洛家庄的人,而是对彼此的牵绊。
咽了咽喉口的不适,钟宁若无其事地轻道。「门主又路过?」
殷昊承没说话,只是退后一步,拿出怀里的火褶,微微的火光亮了起来,映在方才的厅堂上,带了些许诡谲的气息。
跟着他的步伐,启了第一间房,里头有张大床,一面偌大的铜镜,对象齐全,虽然仆众们才刚打理完毕,却有股让人不舒服的气味。
第二间房亦然。这回钟宁只站在门口看,连进去都不想。
第三间房一启,一股清香漫了出来。这房的摆设与其他两间大同小异,除了有床,有镜外,还有一组桌台。看着桌台上那细细如红星的火光,该是熏香还是什么的,钟宁在殷昊承的映照下,瞧见熏香面前挂着一幅人物画。虽然心里有底,但瞧见画里的人,钟宁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是一张与自己相若的脸,唇红齿白,面色如玉,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眨呀眨的,像是会说话一般带着款款深情。
不同的是,画里的人双颊带粉,犹如稀世珍珠般光彩耀人,画外的人面色带青,一付不久人世般孤苦无依。
「母亲待人至忱,虽然甄妃处处为难,但母亲对待所有的子弟却没有不同。要是她知道……」一想到萧玉琛居然对母亲抱持着如此下流的想法,甚至为此伤害众人,钟宁气得咬牙。
「幸好,她不会知道了。」
钟宁睁大眼。「你说什么?」
「初见你的那晚,你浑身湿透,带着半身泥泞,第二天早上,我在附近发现一座新坟。」
曾经发生过的事,那些被遗忘的部份,一下子全部涌进脑海。钟宁胸口泛疼,嘴唇颤着。
「杀手或许是甄太师派去的,也确定了方皇后的死讯,所以萧玉琛才会在这里设下香龛。」
闻言,钟宁连站都站不稳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道。「是,没错……她的确过世了,就死在我面前……是我亲手将她埋葬的……那一天下着好大好大的雨……母亲浑身是血,不知对我说了什么,待我将母亲背离,她已经在我身上断气……」没有时间悲伤,甚至连掉眼泪都没有,他找了地方将母亲埋了。
殷昊承看着他,想着他当年的那句──那就好,我还有责任未了。「你认为她死前想的只是找回失踪的五皇子?」
钟宁不解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方皇后最担心的──是你。」殷昊承轻道。「因为你太为别人,从不为己。」
钟宁凉笑。「门主又知道了?」
「我的确知道。」殷昊承将手里的火褶给了钟宁,自己将画取下,收妥。「走吧。」
钟宁点头,强压下心绪,将火褶在四个方位绕了又绕。
殷昊承看着他。「钟左使不想回到洛家庄?」
「韦曦是朝廷命官,我不能与他照面。至于绍霙,我演了场戏,我不在房里,他肯定会被人为难,但以他的身份,当不致于受苦,只要韦曦一到,绍霙就能脱困。」
殷昊承在心里叹气。这人到底有没有自觉?现在是什么处境,还有时间为别人想吗?
钟宁接着道。「这地道的密室空气流通,想必除了洛家庄,应该还有别处通往外面。」
殷昊承将手里的画递给他,顺手将火褶接来,循着火褶上方细微的烟雾,两人很快找到了另一处的暗门。
钟宁在墙上找着两处凹陷,依法按下,果然出现一道铜门,但照着洛云的方式在铜环上转了又转,却不见门开启。
殷昊承等了一会儿,走向前,运了内力将铜门扳开。待钟宁走过,又将门合上。
这段道通与通往洛家庄的不同,既潮湿且阴冷,显然很少使用。
殷昊承的外衣理所当然再度披在钟宁身上。
两人走了一段路后,火褶熄了,站在原地的殷昊承与钟宁听见水声。
越往前走,水声隆隆,而且地上也越加湿滑。但钟宁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殷昊承注意到,他在这全然黑暗的世界里似乎过于自在。
但无论是谁,现下都不是逞强的时候,殷昊承开口。「天亮再走。」
说完,大门主摸了个凸地坐下,钟宁怔了一下,缓缓地屈下身子,坐在一旁。
四周黑暗至极,什么也瞧不见,钟宁空洞地望着前方,直到他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握住。没有温热的体温,却有一股极暖的气息源源不绝地漫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八樓了。我要加油。

第29章 困心衡虑(四)

「现下春分,我身体已经好很多了。」
殷昊承隔着自己的衣袖,将自己的真气渡给他。「既是好很多,就是没好。」
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态度让钟宁莫名地感到生气,右手握拳,待殷昊承松手,他飞快地将左手抽回。
他还是他,如此绝然。殷昊承道。「只剩两年。」
他知道了?肯定是师尊说的吧?钟宁屈着膝盖,用手环着。「那是最糟的情况。」
殷昊承更正。「该说,一年八个月。」
是又如何?「殷门主记得真清楚。」
不理他的嘲讽,殷昊承接着说起自己离开的那四个月。「此次去北秦旧部,找着了耶律慧的族人。此族善使毒物,虽然在二十年前便被大梁军队灭了全族,但旧址还在,也还有不少族人隐在北秦。」
他到北秦果然是为了自己。钟宁抿唇。「门主……可有打听出什么?」
「是有一丝线索,但详细情形要找到我师父才能确认。」
「是吗?」钟宁回得清淡,像是一点都不在意一般。
但殷昊承却感觉到他的两难,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希望与失望中徘徊,一次又一次地希望,一次又一次地失望,换了自己,恐怕也好不到那里去。
「倘若无果,钟左使打算如何?」
还能如何?钟宁失笑。「再找,继续找,反正还有一年八个月。」
「那──」殷昊承顿了顿,轻道。「我们呢?再等,继续等,直到一年八个月?」
没意料到他会转到这上头去,钟宁睁着眼,泪水从眼角滑了下来,他该庆幸地道黑暗,什么也瞧不见?「殷门主说笑吗?那来的我们?」
「的确。」殷昊承吸了一口气,回道。「即便你心里有我,却只想在暗地里对我好,在现实里,永远将我推得远远的。」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要摧心一般地磨人。「钟左使,知道吗?你蹉跎的正是原本属于我们,共有的时间。」
他的话让钟宁的心都碎了。
虽然那么小那么轻,但殷昊承还是听见了钟宁啜泣的声音,他的心跟着哭泣,泪水在他心里泛流成汪洋。「易地而处,你会对我放手吗?」
怎么可能?钟宁合眼,截断泪水。「我想过。但,我说服不了自己。」明明这样喜欢一个人,却无法长长久久陪在他身边,还要用一辈子来伤他的心。他要怎么才能说服自己做出这样的事?
闻言,殷昊承失笑。「果然。」这是他为自己的着想,也是他们之间难解的局。
钟宁抬头,望向他的方向,想在黑暗里瞧清什么,忽地,一丝光线竟从石壁上微微透了出来,伴随着越来越大的轰隆声响,黑暗中似有什么倏地扩张开来。
「不好!」顾不得一切,殷昊承伸手抓住了钟宁,正想往回头跑,石壁已在两人面前碎裂。
偌大的水流冲来,将两人打在石墙上,还来不及反应,水已经充满了整个通道。
殷昊承清醒,在水中寻到钟宁,死命扯着钟宁的手,钟宁因为他的力道清醒过来,两人一同往方才的破口游去,不知游了多久,终于到了水面,边呛着水,猛吸着空气,还没有歇一下,殷昊承已经拉着他往岸边游,将钟宁推上河岸,殷昊承一会儿才爬了上来。
钟宁仰面,喘着气,望着清晨的太阳,这样一个惊魂的夜晚,心头百感交集,耳边忽然传来轻唤。
「宁宁……」
曾经有多少次拒绝过这样的呼唤,现在想来却让他泫然欲泣。他还以为这辈子再也听不见了。爬到殷昊承身畔,半合的眸子微微张开。
钟宁感觉到殷昊承的异样,担心地望着他。殷昊承一见到他,咧起嘴角,如同他俩还在伏龙山境一般,笑得极好看。
好久没见他这样笑了,钟宁心头酸酸的,小小声地道。「我没事。」
殷昊承听了,看了他好一会儿,彷佛在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然后才道。「那就好。」他在声音结束的当口闭眼。
钟宁下意识握了他的手,这才发现殷昊承的身体好烫。「殷门主?殷昊承!快醒醒!你那么高,那么重,我怎么搬得动你?」
*****
钟宁的确搬不动他,只能一点一点地拖着殷昊承移动。
从他的脉象,钟宁知道殷昊承已经病了好一阵子。
打从秋季到现在,长达半年未曾好好休息,加上心境低落,风邪上身,还是强撑着赶到洛家庄来。
昊承,我该拿你怎么办?我们应该怎么办?
钟宁一直不让自己去想,但现在,他不得不想。没见他的日子,他还能忍住,但这几天,他就在自己面前,对他的想望再也拦不住了。虽然推拒着他,但他心底一直有着渴望,对他,他的一切。
所以,当他再也不与自己说那些甜言蜜语,再也不肯拥他入怀,钟宁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心──接着呢?那些他说过的话,那些他承诺过的事,是不是……再也不会实现?
光是这样想着,钟宁的心就痛,思绪乱了。他该做些什么来挽留他呢?他的挽留对他而言,还有意义吗?他是不是……已经……对他失去耐性?是不是渐渐无心?
如果……如果……钟宁想着自己的骄傲,自己的自尊,还有很多很多,他在意的,不在意的林林总总。那些曾经被他当作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事,在他面前,居然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只要……只要……只要他肯将心思再度放回他身上,只要……只要让他再对他说一次……那些,他曾经应该珍惜却没放在心上的话,就算让他在此刻死去,他也没有悔恨了吧?
但是,要踏出这一步,又是何其的难呢?钟宁想着这十年来逝去的每个人,每个脸,还有他们留在自己心中的痛。对于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是多少人的性命换来的,他比谁都明白,他也爱惜自己的生命,也想要再活久一点。但,他能给殷昊承什么?
一年八个月。
我可以这样自私吗?放纵自己爱你,占有你,然后,理所当然地将你遗弃?
钟宁还没想透,他已经又为自己病了一回。
看着他这样拼命,这样不把自己当一回事,这真的是自己要的吗?
自己这样推拒,对他真的比较好吗?
河岸很长,路也不好走,何况还拖了个人。
蓝毓秀不愧为非凡门的第二把交椅,没多久功夫便带着众人赶到。将殷昊承与钟宁带回他们在京城的分堂。
听说洛家庄已被韦曦查封,一干人等全被收押,被掳来的人也都安置妥当,但在查封期间,洛家庄竟莫名地淹了水,这才查到这里来。
既然有非凡门的门众在,自己的门主当然自己领回家。
虽然钟宁不再是非凡门的一员,还是安排了屋子让他休息。
钟宁没有任性的本钱,即便再担心殷昊承,也不得不接受蓝毓秀的安排,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狼狈,也洗去那张掩饰一切的脸。只是,当他再度站在殷昊承门口时,蓝毓秀却挡住他,不让他进门。
「师兄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蓝毓秀难得如此绝然,就连岳腾都很惊讶。「少庄主怎么这么说?别说钟大夫医术卓绝,多个人看看门主也不错,就说他是……」
蓝毓秀立马截了他的话。「那又如何?钟左使已不是我门的大夫,师兄的病情与他何干?」
钟宁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
蓝毓秀又道。「两情相悦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世上有多少人求之而不得?倘若是我,就算只有一日,我死而无怨。但钟左使珍惜过吗?眼睁睁瞧着师兄做尽蠢事,一点感动也没有吗?」
钟宁站在那里,红了眼眶,却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觉得他说的骂的对极了。这些话,他不只问过自己一百次一千次。
见他不回嘴,蓝毓秀直接道。「若只是想要伤人,又何必再见?」
钟宁抬头,悬在眼框的眼泪就要掉下来。
但蓝毓秀一点心软也没有。「请回吧。」
「少庄主……」岳腾抓抓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对江清夜望了望。但后者只是摇头。
同一时间,有人推门出来,一身玄衣,绿眸闪闪,嘴角微扬。「都别说了。」
蓝毓秀看着他,叹了口气。
钟宁则是张大眼,眼巴巴地望着殷昊承。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觉,再见殷昊承,与他相识后的种种在自己眼前掠过,他的坚持,他的退让,他的包容让他觉得自己好傻好傻,自己是这样渴望着他,却这样愚蠢而又固执地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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