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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无双 番外篇完本——by清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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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早逝,成为新君的他不过二十出头,身边的豺狼虎豹环伺,幸好,兰儿不怕,她总是跟在他的身畔,为他而战,还为他生了这世上最美最好的三个孩子。
那时候,他应该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但,这份幸福到那里去了呢?
萧伯源伸手,想要握着什么,耳边再度听闻某人的呼唤。
「伯源……伯源……」
萧伯源倏地起身,从梦里惊醒的他终于听清楚是谁在呼唤。
「兰儿,兰儿,是妳吗?」
他狂乱地跑下床,被放下的帷幔缠住手脚,重心不稳的他狠狠地在地上滚了两圈,略显雍肿的身子禁不起这一摔,好一会儿都爬不起来。
「兰儿……兰儿……」
听闻他的呼喊,内侍苏公公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皇上,皇上,是否那里摔疼了?要不要紧,奴婢赶紧叫太医过来。」
但,萧伯源只是摔开苏公公伸来的手,连爬带走地在殿里绕圈,口里念着方皇后的闺名。
见状,苏公公叹气。「皇上,别喊了,皇后娘娘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担心的。」
萧伯源闻言,抓住苏公公的衣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兰儿在那里吗?」
苏公公为难地道。「皇上,这个奴婢真的不知,奴婢只是猜想皇后娘娘要是知道皇上为她如此伤心,肯定也会难过的。」
萧伯源放手,哭丧着脸,瘫软在地上。「不,她不会,她早就对我伤透了心,再也不想回来了……」
「不会的,皇后娘娘个性慈悲,她不会计较的。」
「她不会吗?」萧伯源抬头。
苏公公点头。「她不会的,皇后娘娘一向以国为重,她知道你都是不得已的。」
听了这话,萧伯源总算肯从地上起来了。「苏贵。」
苏公公应了一声。
「今年寿宴,让玉瑾一起过来。」自从发生那事,他已经十年都没瞧过那孩子。萧伯源自言自语地道。「这是兰儿留在我身边唯一的孩子,为了兰儿,我该对他好一点。」
听到皇上终于宽赦大皇子,苏公公点头称是。「奴婢遵命。」
萧伯源挥挥手,缓缓地坐在龙床上。「还有……」
苏公公抬头。
但萧伯源想了想又道。「还是算了吧。下去吧。」
苏公公早就习惯他优柔寡断的心思,福了福身子退下。
看着窗外,萧伯源苦笑起来。
*****
同一时间,皇宫的暗处,两名人影隐在微弱的光线中。
听完萧伯源交代苏公公的话,其中一人忽然转身走了,另一人听闻,连忙跟上。
大梁初起时,国势积弱不振,宫舍当然也只能筑在前朝的旧殿之上。
前朝亦然。
前前朝亦然。
这一世又一世,一代又一代,兵荒马乱中,毁了再建,建了又毁,多少密室,多少密道藏于其中。
就算是参与修筑的工匠也弄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任谁也不敢妄自进入其中,为了怕出事,多数掩起了事。皇子们、宫人从小就被教导不许进入地道,但,总有一两个不听话的。钟宁就是。
因为母亲和兄长们长年不在宫内,自小便要学会打发时间的七殿下,在因缘际会中发现了皇宫的密道,接着,他花了许多年的时间,探索、摸熟、甚至挖通了这地下宫城,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王国。
虽然许久未来,记忆犹新。
殷昊承紧紧地跟着他。
接连着几日与钟宁从密道进宫,对于钟宁能在这个几乎见不着光的地下通道畅行无阻,殷昊承感到由衷的佩服。他想起日前在洛家庄里的地道中,钟宁也是一付自若的样子,但这样的他,却让他担心不已。
总觉得如果不马上将他拉住,他就会消失在黑暗中似的,也许,他正在消失?光这样想,殷昊承不由得伸手握了钟宁的手。
感觉到他的手温,走在前头的人先是立在原地,接着将身子一倾,把脸倚在他的胸膛,任殷昊承将自己搂在怀里。
重回皇城非钟宁所愿,人事全非的疼楚日日吞噬着他,但为了大局,他不得不来,不得不假扮母亲,想方设法让皇上记起过去──即使那份美好早已因为皇上变心而变了质料。
母亲地下有知会同意他吗?钟宁不知,他唯一知道的只是往前走,不停地往前走。为了征服黑暗,他只能让自己化成黑暗,融入这皇城之中,化为无形。
然而,就在这一刻,原本不该有感的自己,却因为手里的温度清醒过来。
这么多年来,在钟宁心底深处一直有着一处连他也弄不清的黑暗深渊等着将自己吞噬,但是,殷昊承的出现却为他照亮了一切,让钟宁在黑暗中瞧见专属于自己的光亮。钟宁伏在殷昊承胸口汲取着他的温暖,细细地感觉他的一切,深刻地明白为何自己离不开他。
「昊承。」在这个阴暗的氛围里,钟宁的耳语极为清淅。
殷昊承应了一声。他的胸膛并无湿意,但他知道钟宁的心正在落泪。在这个仅靠感官的世界里,殷昊承深切地感觉到钟宁心里的悲伤。
「这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钟宁说道。那座皇城虽然外表光鲜亮丽,却比起这个阴暗无声的地底更加深沉,让人难以忍受。
「整座皇城的空气都是臭的。」钟宁蹭着他,接着,想到什么似的。「对了,有个地方,你一定得去看看。」他赫然起身,拉着殷昊承在黑暗里横冲直撞。
即便他跑得那么急那么快,却是一路畅行无阻,什么边边角角也没有碰到。
转了又转,绕了又绕,殷昊承虽然看不见东西,却有越来越往上走的感觉。果然,待光线袭来,缀着几千几百颗星子的黑幕突在他面前拓开,往前一走,在那极薄且险的走道边缘下,竟是偌大皇城。
殷昊承往四周瞧,发现他们置于一个又窄又小的露天圆台,或者该说他们正站在皇城的最上方。
钟宁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这里是钦天阁的上方。」
站在这样的地方,会让人产生被吞噬的错觉,被皇城,被黑夜,被那些藏不住的臆想侵蚀殆尽。
「天上月圆星不亮,地上人多心不平。」
他的声音很冷,殷昊承想起他们在伏龙山看星星时,钟宁说话的声音像在唱歌。
殷昊承看着他,想拉他的手,却发现他手里不知何时竟然拿了什么。
钟宁索性将东西交给他。那是个线轴,红色的,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
「小时候,为了在地道里探险,我总是随身带着线轴。有一回,玩得开心,线轴不知何时断了,我在地道走了又走,睡了又睡,等我找到出口,竟是这里。」他语重心长地道。「这是整个皇城最美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以为看得见就是拥有一切,但根本连碰都碰不到。」
皇城的星空太远,宽广无垠得像是虚假的一般。
「我好想念伏龙山的星星,天空很近,而且──很温暖。」
钟宁合上眼,听着远处的风声,想着与殷昊承一同看的星空,他的那句──我的就是你的。须禺,他睁开半只眼,看着殷昊承一会儿,语带责备地道。「听到这里,门主一点表示也没有吗?」
殷昊承为他的蛮横失笑,宽大地将他揽在怀里。「暖了?」
「差强人意。」这是他最爱的温度,终其一生眷恋的人,倘若失去他给的一切,自己肯定活不下去了。
殷昊承没生气,反而笑道。「看来下半辈子,我得再努力些,想方设法让夫人真正满意。」
钟宁笑起来。「有了我的鞭策,不愁不成。」
殷昊承看着他,回到京城后,钟宁变了,明明就是同一张脸,一模一样的笑容却感觉不到他的真心。
这些年,钟宁与靳十清肯定计划了什么,在那个计划里,钟宁对于将要扮演的角色感到不安,甚至厌恶。但无论殷昊承怎么套,怎么问,他都不打算告诉他。
该是摊牌的时候,殷昊承一直知道自己筹码有限,但为了他们的将来,他不得不赌。玩着线轴,拆了一段,一头绑在自己小指上,一头绑在钟宁的小指上。
看着小指上的红线,钟宁笑容转为淘气。「你信这个?月下老人的红线可是女人才信的玩意儿。」
「为何不信?」
「当然不信。」钟宁转着手上的红线。「红线要靠自己来绑。」
殷昊承轻道。「该绑的我早就绑好,也绑牢了。」
的确,都已经成亲了。「那为什么?」钟宁扬扬小指。
殷昊承也扬扬自己的指头,缓缓地道。「怕你迷路。」
钟宁望着他,那双绿色的眸子里满溢着感情,还有无尽的担心。他提醒他。「我对皇城了如指掌。」

第39章 降心相从(二)

「我知道。」殷昊承望着他,语气决然。「但我还是会担心。」那双绿色的眸子牢牢地盯着他的表情。
钟宁还是笑着,只是淡薄。「担心什么?我是那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吗?」
你不找麻烦,只是制造。殷昊承不跟他玩文字游戏,直白地道。「宁宁,若你心里真的有我,为我活着。」
钟宁不语。相识至今,他对自己只有包容,百般疼宠,数不尽的退让,从来不曾说过如此的重话。「这是什么意思?」
「如同你听到的那样。」殷昊承已经下定决心,非但要说,而且要一次说个干净。「倘若你与我成亲,对我的好,对我的顺从,只是为了让我在有生之年有个美好的回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对他来说,所谓的美好回忆,是一双人一起细细品味,而不是一个人老泪纵横。
钟宁抿唇,咬唇,定定地望着他。许久才道。「夫君为我启了一道难题。」
「夫人想要临阵脱逃吗?」殷昊承反问。
但,他没有得到回答。
两人一前一后,从来时的地方去。
可,与来时不同的是,殷昊承不再牵着钟宁的手。
*****
殷昊承在躲他。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也是钟宁完全料想不到的情况。
一改过去的缠人,没有说不尽的甜言蜜语,殷昊承再也不碰他,不与他同床,不跟他拥抱,不牵他的手。
白天不与他同行,夜里宁可吹着夜风,寐在他的屋顶上。
眼睁睁看着一个最爱自己的人,曾经朝夕相依,曾经山盟海誓,明明离自己这样近,却摸不着、碰不到,让钟宁几近疯狂。
夫人想要临阵脱逃吗?
每每想起他的问句,钟宁总是胸口一紧。
他知道殷昊承为了自己的犹豫生气,他想要借机让自己许下根本办不到的承诺。
但,他不想再说谎。
事已至此,退无可退,就算咬牙切齿,他也得走下去。
事隔十年,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们再也没有输的余地。
*****
他又躲回他的壳里了。
打从相识开始,他就是这样。
一个劲儿地往前走,一次又一次地一意孤行。
即使成亲,即使交心,他还是他,未曾改变,被他感动时,便自以为是的给些什么,自顾自的说些安抚人的话,然后时间到了,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殷昊承想起钟宁住进自己园里的那一晚,他在园子里忆起过往,在园子里跑上跳下,那时的他跟现在有何不同?他依然只瞧着眼前,看着过去的人,根本瞧不见自己。
他知道钟宁心里苦,知道他有许多不得已的理由,必须不顾一切地往前走。
但,他是否知道,有个人一直在他的身边,不计一切地陪着他?
为我活着,那么难吗?
有我陪着,真不好吗?
殷昊承的嘴角露出苦笑。
躺在屋顶上的他看着夜色,屋里的人早无声息。
很想进屋去看他一眼,虽然现下是春末,他并不需要自己渡真气给他,但如果可以,真想握握他的手。
夜风吹着,殷昊承这才明白京城的风更冷。
*****
风声四起。
先是盛文轩的京城快报里刊载了皇后方兰馨的伄文,引起全城哗然,然而,不到一天的时间,盛文轩竟莫名地被官府查封了。
接着,素有京城第一茶楼之称的太白楼,因为办了赏兰会,落得关门大吉。
之后,是太平书坊的知名说书先生,因为说了一段方皇后平乱的历史故事,被补入狱。
看些看似无关的事,一件又一件的发生,让那些长久以来,早已无感的百姓们人心惶惶。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街坊间居然传起洛家庄发生的事,虽然没人胆敢直指皇室,而且流传的版本也一改再改,但无论怎么改,怎么传,都离不开当今天子忌惮功臣,诛杀妻儿的事实。
京城的百官一向灵敏,一点风吹草动都要揉一次鼻子,割一次草,何况是这样的大事?
甄太师好不容易才将洛家庄的事摆平,让二皇子与此事脱勾,当然不会傻到将这消息送到萧伯源那里去,甚至还出了不少人手帮忙在大街小职灭火,但韦相爷不同。
他早看出洛家庄那事有问题,可萧伯源一心护短,明明死了那多人,只是弄个二皇子闭门思过便了事。
虽然他也不是喜欢硬碰硬的人,但,难得他不找事,而是事情找上门,如果不趁着眼前,让这丑事多翻几翻,扯下更多人下水,他才不姓韦。
明知人心险恶,刻意放了几个人在京城里惹事,想方设法地让事情越闹越大,然后,韦相爷这才一脸愁苦,忧国忧民地在当今圣上面前大放厥词。
萧伯源这些日子原就因为夜夜惊梦,吃不下东西,如今听了韦德的话,当下便红了眼眶。
韦相爷看到萧伯源为此动容,心中暗喜,又多加了几句。「想当年皇后为国为民,竭尽心力,如今下落不明,怎能不让人感到心酸呢?」
「韦卿说的是。」萧伯源扬了扬手。「这些年皇后不知去向,朕深感苦闷,虽然民间所言有误,但当年若不是朕,也不会累皇后至此。」摇摇头,又道。「皇后平日不喜铺张,为了替皇后祈福,就取消朕的寿宴,改为家宴吧。」
就这样作结?韦相爷一瞇,忍下心中不快,笑笑地道。「皇上肯为皇后祈福,实乃我大梁之幸。」反正无论结尾是什么,马屁一定要拍就是。
萧伯源点头。「至于玉琛,削了他的珠,叫他待在家,肯定已经要了他半条命了。韦卿,放了他一马吧。」
「皇上圣明。」韦相爷嘿嘿两声,聪明地闭上嘴巴。
继续护短吧,最好你能护一辈子。
*****
「听闻皇上取消了寿宴,改办家宴。」
正在喝茶的钟宁应了一声。
「那人对甄妃感情淡薄,又觉得心有不安,只能移情到萧玉琛身上。就算是韦德出手,也不可能讨到太大的便宜,家宴对我们而言,已经是大大的省事。」
树瀞点头称是。
钟宁又问。「上回要你注意的事可有发展?」
树瀞回道。「如左使所言,的确有人来探。」
从韦曦手里逃掉的漏网之鱼,也许能够成为钓大鱼上钩的饵。「慢慢看着,别打草惊蛇。」
树瀞点头,顿了顿道。「需要知会殷门主一声吗?」
钟宁在听见殷昊承的名讳时,略合了眸子。「不用。」
再瞧了钟宁一眼,树瀞喊道。「左使。」
「下去吧。」钟宁睁眼,注意到这三天来,一直在树瀞身边跟东跟西的阿漠竟然不见人影。钟宁连问都没有,直接开口。「趁现在多休息,不想休息的话,就去把那人找回来。」
树瀞语塞,无言可对,当然退下。
偌大的屋里只剩钟宁一个,他跳上窗台,看着自己的手,试着两手相握。
但冰冷握着冰冷就只是冰冷。
果然没你就不行。
怎么办呢?昊承,我们怎么办?
*****
蓝毓秀往上一跳,落在屋顶上。
有过几次经验,他已经知道要找师兄,就得到这里来。
躺在屋顶上的殷昊承,睁开眸子,瞄了他一眼,看起来就是一付没劲的模样。
「师兄,你不会不知道吧?」蓝毓秀心有不甘,声音也大了起来。「你那夫人竟然找一言充当打手。」
没待殷昊承回答,想透的蓝毓秀叹了口大气。「不,你当然知道,一言不可能瞒你。但,这是惹祸上身,现下晓风阁没事,是因为还在非凡门的护荫之下,但要是一言夏天离开,他又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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