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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金主有毒完本——by暮寒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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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图柯一语成谶。六个小时后,韩盛霖手机上齐刷刷排开五条短信,平均每个小时一条,全是家里人发过来的:“梁先生向您问好”、“梁先生说他还在”、“梁先生说他可以等”、“梁先生问您晚饭要一起吃吗”、“梁先生说晚上就在家里住了”。
韩盛霖:“……”大哥我把这房子送你行吗?
显然是不成的。
梁沐性格温厚,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一般就不发脾气。然而这种平时怎么样都好的人搓起火来才最难搞掂。韩盛霖这种畏罪潜逃的行为简直火上浇油,又算罪加一等。
极度无奈心虚之下,韩盛霖只得驱车回返。就在他驾驶途中,理所当然的又收到了第六条短信——“梁先生问您明天早饭还回来吃吗?”。
在踏进家门前,韩盛霖怀着最后一点希望悄声问管家:“老梁还在?”
管家沉痛的点了点头:“先生,您还是去见一见梁先生吧。”
韩盛霖当场仰天长叹一声,到底还是规规矩矩的进了会客室,低眉顺眼的冲梁沐打了声招呼:“哥。”
顾杭,梁沐,图柯都和韩盛霖同年,生日不差几个月,互相之间一贯称名道姓,不至于叫哥唤弟。
韩盛霖上上次这么叫梁沐,还是在他亲大哥死后,别人在身后追着把他往死里整,而一贯好脾气的梁沐却难得强硬的出面把他从头保到底的时候。
至于上次做此称呼……是因为他要跟梁沐打听顾杭为什么怕狗。
梁沐沉着脸看了他一眼,面色并未因为这个称呼有所缓和,只是冷淡道:“当不起。”
他那张常年白净带笑的娃娃脸一板起来,竟然很是含着几分雷霆电闪的威风。
韩盛霖自知理亏,轻咳一下,在梁沐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这件事是我错了。”
“原来是非公理你还能分个黑白。”梁沐端起茶杯来缓缓喝了一口,半搀着讥讽半搀着叹息道:“我原以为你全不在乎了。”
“哪能,哪能。”韩盛霖哈哈的打着圆场:“老梁你就别训我了,老顾前段时间已经怼了我一顿了,这事是我做的亏心。”
他不提顾杭还好,一提顾杭梁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很郑重的把茶杯放回桌子上:“那又有什么用?你逼良为娼,他顺水推舟。就算他和你表达了一下对此事的不满吧——我看你也并没往心里去——可真有什么后果临头,难道不是还要让最无辜的沈洵兜着?”
这话一针见血,说的太重了。
韩盛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低低道:“你说的是。”
梁沐把十指指尖搭在一起:“我只说最简单的。盛霖,你不必在我面前伏低做小。你口口声声知道自己理亏,但你同沈洵道过歉没有?”
——————————
等送走了梁沐,韩盛霖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梁沐走前留给他一句:“盛霖,不要让我再失望了。”声音醇厚,却是戳的他心口直疼。
韩盛霖那悲春伤秋感怀落泪的少年时光已经被接二连三来的现实碾成了一地稀碎,只有几个零落的旧友身上还保存着点他昔日珍之又重的东西。
然而图柯从来二五不着,没心没肺;段翩然和他两相生厌,又早在某一日就突然杳无踪迹,让顾杭和梁沐因此大打出手,给他留下了一地鸡毛;顾杭随着年头渐长,对他也更能游刃有余的把真情和利益两下掺和。就像一杯兑水的白酒,色泽不变,酒味却渐渐淡薄。
作为一个骨子里颇为恋旧的文青,梁沐的情谊是韩盛霖深藏的瑰宝。
但就算再如何瑰宝吧,韩盛霖也要承认,梁沐是个带着天真气息的书生,是个心思坦荡的赤子。他温和,正直,黑白分明。平素的风格无一不在诠释着“宁从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韩盛霖对他一向敬重。
而今天的事情和谈话就像打破一个幻梦一样,强按着头逼韩盛霖看清了那份敬重之外的,和对方,也是和年少时的自己背道而驰的惶恐。
他心中五味陈杂。
当然,他这复杂的心理活动若是被沈洵知道了,也只会有六个字回复:呵呵,自己作的。
世上有太多不由己。生离死别,风吹雨打,还有几个人能从头到尾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可纵使岁月蹉跎雕琢,人间移形换代,难道就能成为底线一退再退的理由?
你自己早已离开原地十万八千里,倒在惋惜为什么时光一往无前,决绝的不留分毫回头的余地?
出于珍惜,韩盛霖一般不愿违逆梁沐的意思,倾听他指出的每一处错误。但同样的,他对梁沐过于君子的风格确实不大赞同。
比如和沈洵道歉这件事……
他和沈洵两不顺眼,当着顾杭面都掐过一波了。无论谁再怎么真诚道歉,估计也只能换回对方的呵呵,相比起来还不如多做点实事。
韩盛霖一个电话拨出去,简短的交代了几句,就基本奠定了沈洵他父亲下半辈子隔三差五入住看守所的人生。
反正衣食住不会差沈洵父亲的,所里的室友也犯不着难为他。这次只算他顺手帮沈洵一个忙,让他爹今后安分点,别再给沈洵惹债了。
要是梁沐知道韩盛霖就是这样道歉,必然会转回头来再和他促膝长谈一番。对这种浪费警力和制造冤假错案的行为表示双重的不赞同。
不过沈洵对此倒是接受良好。
沈洵晚间一按手机看时间,就发现了极为罕见的,来自韩老板的消息。
“强逼你还债是我做了亏心事,和你认真的道个歉。此外,我帮你把令尊送进局子里了,你什么时候想他出来,就和我打个招呼。小小意思,权当韩某人对你真心赔罪。”
“天上下红雨了?”沈洵拿着手机震惊的说。
这歉道的诚意一般,做的事却很够分量。沈洵思量了一会儿,回了个“哦”字,就这样宽大为怀的决定了:如果从此韩老板不主动来招他,他就只当对方死了。
彼此无视,两厢安好。
而在另一边,图柯刚一进门就看韩盛霖面沉如水的挂断了电话,心下一紧,试探道:“和梁哥吵起来了?”
“没有,老梁的事都掰扯清楚了。”韩盛霖愤怒道:“是老顾。我说怎么老梁怎么放着个诱骗青葱少年的顾杭不管,直接奔我来了——姓顾的不是东西,早得了消息收拾包袱跑了!”

第三十一章 论入室弟子的学习技巧

好不容易在家里养出几分散漫骨头的学生刚一到学校, 迎接他们的就是老师如狂风骤雨一般的洗礼。
大概每个学校都有这么一遭惯例:高考在望, 六个月的时间说起来足有半年, 但真带过班,念过书的人都知道,时间要过去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特别是沈洵学校情况复杂, 最后一个高三寒假竟然还不能在学校补课。眼看着假期的消息都让学生们心散神游,这倒数着日子的几次考试若不能给学生收收心,今年高考是不用拼了。
于是情况要有三分严重,就一定要夸张到六分;若有六分严重,就必然要描画成十分;若是真有十分严重, 一众老师们都急的恨不得上房把学校掀开个窟窿, 好用穹隆风吹吹学生们那榆木一样的脑袋瓜子。
老师能怎么办, 老师也很无奈啊。
不过眼下时节,这批高三生们还很难体会到老师那种被放在锅上蒸的急躁, 各自八仙过海, 花样百出的在枯燥的学习生活中敲出一点趣味的边角来。像是从楼上向下扔个纸飞机, 疯狂的在纸上涂出一篇毕加索式的大头像都是小意思。
倒是还有另一个男女老少皆宜的解压方式:八卦。
大概每个班级里都有那么几个万事通, 未必长袖善舞,可一定广交博闻。手上有个两三门吃得开的手艺:男生是足球篮球,女生是逛街美容,一顿饭的功夫里甚至能套出老师家孩子昨天挨了顿臭揍这样的消息。
对这种人沈洵一向是不大熟络的,他甚至都推测不出那些消息是从哪儿传来的。不过再一想芸芸众生,悠悠众口,长了嘴巴的人就都长眼睛。个人心里自以为捂的严严实实,可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个浑身是眼的筛子。
游离世外的沈洵刚一到学校,就被班级里的飞毛嘴加急奉上一条热气腾腾的新消息。
“沈洵,你知道吗,这次考试你考的可好了!”
自己考得怎么样,沈洵大致还是有数的,考场上把整张卷子打量一遍,就知道自己砸不到哪儿去。不过他还是被这话提起了兴致:“是吗?”
飞毛嘴同学乍有其事的一点头,用种严肃而掺杂着“哥俩儿好”的姿态递上消息:“好像是第一。”
“哟。”沈洵正从耽美文库里挑出早自习的东西,一听这话手就顿住了。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且又在情理之中。
不提他这段时间紧凑的复习生活,英语和物理的大幅度进步,单是这次考试时放松的态度就和平时多有不同。
在以往的学习生活中,每逢考试前夕沈洵就会格外紧张。因为学习成绩对他来说不止意味着一个数字,更意味着他那如烛火般明灭不定的前路。
唯一的前路。
他本以为自己要怀着满心的忧切和悲愤,孑然一身的走上许久。没料到不知何时回首,身后再无后顾之忧。曾经那些让他喘不过气的心理压力,如今几乎都烟消云散了。
而这一切始料未及的改变,那个为他扫清了障碍的人……想到对方,沈洵的脸上不自觉浮起的笑意僵住了,然后慢慢沉寂了下去。
他今天也该回来了吧。沈洵低了低头:他一时间竟想不出该怎么面对顾杭,应该怎么询问,挑破这被蒙着一层窗户纸的一切。
“谢了。”沈洵压下心头的万般思绪道了声谢,从耽美文库里翻出一袋巧克力扔了过去。那人伸手一接一打量就笑开了:“大方啊沈洵。”
“大方”的沈洵只是扯了扯嘴角。他转过头去把自己的精力投到书本上后,才电光火石的想明白对方的意思:那袋零食是外国一个很有名的牌子,当然,这些东西还是顾杭叮嘱着让他带上的。
关于成绩的消息很快就在班级里传了个遍,有几个关系不错的特意来和沈洵说了声恭喜,取了取经。
他们班级原先的万年第一是个稳扎稳打的学霸姑娘,长得圆润白净,甚至看起来还有点呆气——就是这一副天然呆模样的娇软妹子,硬生生压了全班同学三年。
她的物理数学未必顶尖,但她稳,没偏过科。
至今班里仍在流传着她的神话事迹:分文理前的最后一门考试,这位神人九门科目全都考了全年级第五,总分一掺和就是全年级第一。
技压四座,不服不行。
能打破这么一条班级记录,沈洵自己也不能说是不惊喜的。只是想到顾杭,那点心中波涛建起的惊喜就被什么不知名的存在打压了下去,最多也只是翻腾起几个泡泡。
如果回去后他得到了那个答案——顾杭只不过是因为喜欢段翩然所以才对他好一点的答案,他该怎么面对对方?顾宅他一定不好意思再住了,就算真厚着脸皮留下,也不过徒增伤心罢了。
梁沐虽然对他提出了邀约,但两个人从前素昧平生,沈洵怎么好意思上门打扰人家?如果真那么做,连他自己都要嘲笑自己的厚颜无耻。
照这么看,似乎只有回大伯一家了。虽然前面刚刚告过别就又回去实在有些尴尬,但尴尬总比不要脸强。
沈洵不觉得自己是个道德高尚的楷模,但他总也有自己的原则。不是他的东西,他不能要。本不属于他的感情,他也不能染指。
他心中千万条思绪纠结成一团乱麻,背后的原新却毫无所学,还伸出笔来戳了他一下:“阿洵?”
“嗯?”沈洵强把自己从那种神思不属的境地里拔出来:“什么?”
原新倒不问他怎么学的,就是缠着沈洵闹了好一会儿:“大哥你是我亲哥,你就顶着个儿的坑我吧,挖个坑就把我填里头了。”
沈洵一头雾水的瞄了他一眼:“这是怎么了,好好说话。”
“我妈要是看了成绩单,估计能骂死我。”原新绝望的学着他妈妈的声音掐起了嗓子:“你个不争气的小二百五,你看看人家沈洵,再看看你自己。天天和人家傻吃傻玩,结果人家考第一!我告诉你,人家精明着呢,天天装着玩背后偷着学,就你缺心眼BLABLABLA……”
沈洵:“……”
别说,天下的妈妈可能都一个模子里按出来的,大伯母训壮壮也是这套说辞。
一想起大伯母,沈洵就回忆起顾杭背着他送给大伯一家的那笔钱……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身边的那么多人和事都无声无息的沾染过了对方的痕迹。在他寡味单薄的十八年人生里,顾杭实在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抹。
沈洵翻出一个本子推给原新:“这样,你拿回去印一遍,这两天晚上都老实点,也别在被窝里偷着打手游了,有那时间就多看看题。你妈妈我见过,人很好,最多抱怨两句,不会骂你的。”
原新一个激灵,粗略的翻阅了一眼本子:“厉害了我的哥,哥你真是亲哥,亲哥人家给你么么哒……”
沈洵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本子里是他按照高考模式整理出来的各类题型知识点,为这足足忙了一整个学期。他整理一遍,其实也就是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原新的程度他大概有点数,还处于脑子一团浆糊,整个大构架没撑起来的阶段,有他这思路清晰的笔记能帮原新不少忙。
“我肯定悄悄印悄悄看,绝对不给别人。”原新就差指天发誓了:“中午就请你吃好吃的。”
沈洵摇了摇头:“改日吧。我今天……不太有胃口。”
————————————
晚上还在路上的时候,沈洵就第一时间向司机询问了顾杭的行踪。
“先生已经到家了。”小郑笑道:“好像有点累,有两份公司的文件都是让我送到家里再签的。”
他回家了?那很好。沈洵深吸一口气,把目光投向窗外,直视着冷淡而黯然的夜色。
他在背后的手已经暗暗握成了拳头,似乎已经打算就这样坚强而冷静的面对那层面纱后的一切真实。无论是令人安慰,或是鲜血淋漓。
在上楼之前,沈洵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到了西南处的小门前转了一圈。果不其然,那个素纹花瓶已经没有再放在那里。
他装作不经意的和佣人问了问。对方茫然道:“因为梁先生交代过,所以我们没人挪动花瓶的位置……可能是先生自己拿进了屋里?”
“谢谢,我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
沈洵敲开了顾杭的房门,对方看起来似乎真的累极了,正半卧在床上翻着一本书,看他进来就招了招手:“小洵回来了?成绩出来了吗?这次考得怎么样?”
“第一名。”沈洵顿了顿,竭力表现出一副喜怒不盈于心的沉稳模样——一不要一开始就把气氛弄僵,那样就没法说话了。他要注意自己,不能用质问的态度……而且他好像也什么资格质问。
顾杭出乎意料的吹响了一声口哨:“大惊喜。”他欣慰的说:“说实在的,这是我这个月以来听到的最好消息了。”
“全凭你教的好呀。”沈洵低下头回避了对方的表情,尽可能装作自然的说着俏皮话:“你看看,我可是你的入室弟子呢。”
“诶呦,这么懂事。”顾杭被他逗笑了,伸手握住沈洵的手腕把他向自己的方向拉了拉:“为师都不好意思不奖励你了。有什么想要的吗?”
顾杭手上的温度很高,他干燥而覆着一层薄茧的掌心按在沈洵的手腕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扣着沈洵的小臂,让他觉得自己和顾杭皮肤接触的地方都热得要烧起来了。
对方似乎很是无意,两厢接触一触即离。但被触碰过的感受似乎就这样烙在了沈洵的手臂上。
沈洵眼神闪了闪,低声道:“那顾老师就坐在高高的稻草堆上,给我讲个老师过去的故事吧。”
他抬起头来,紧盯着顾杭的眼睛,慢慢道:“杭哥,你认识的究竟是段翩然,还是我妈妈?”
在把这个问题出口的一刹,沈洵突然又回忆起了那瓶似乎是被好好收起来了的马蹄莲。
那束花被好好收进了那个不许别人进去的房间里。
“唔……”顾杭长长的应了一声,在那一瞬间,沈洵确定自己看到了对方的目光闪烁了片刻:“其实我没有想这么早就和你说……他的名字是谁告诉你的?梁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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