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都纪事完本——by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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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未央宫又不缺寝殿,何以至此。余笙矮下腰,不摸头了,捏捏她的脸蛋,“小七啊小七,表姑三岁就自己睡一屋了,你要黏你阿娘到何时?”
反正童言无忌,唐潆腆着脸皮答说:“黏我阿娘一辈子。”
皇后轻笑一声,不置可否,眉眼却极是欢喜的。余笙轻拍她脑袋:“不害臊。”这么小的年纪,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将来怎么得了?
绕过一条游廊,忍冬将余笙引去偏殿就寝。
宫人手提宫灯,暖黄的灯火伴随一路,映在地板的木纹上,像泛起了层层波光。皇后牵着唐潆,小小的手掌包在掌心中,让她感到温暖,感到坚定,感到侥幸。唐潆忽然问她乳名的事,皇后不以她无知而不肯答,笑了一下:“有的,母后也有乳名。”
“初生伊始,昙花一现。”皇后垂眸,看向唐潆,“昙花稍纵即逝,其意不好。你阿婆,便唤我‘花奴’。”
皇后年幼时,也是隔三差五地生病,只是到底比唐潆好些,乳名解灾,皇后犹觉不够。报国寺的了尘大师闭关多年,不知几时出关,她是想带着唐潆过去,到佛祖灵前寄名,聊以镇厄。尚未有盼头的事,她向来喜欢藏在心里,是以并未告知唐潆。
“花奴?”唐潆歪歪脑袋,想了想,昙花乃月下美人,花奴这个名字念起来口齿生香。她望着皇后,由衷赞道,“儿喜欢这个名字,阿婆取的?想见见阿婆。”
唐潆被皇后牵着,这一瞬,她清楚地感觉到皇后的指尖凉了几分,连声音也低沉下去:“你阿婆……故去多时。”
☆、第18章 歹意
顺天府府衙前车马川流不息,黔首络绎不绝,几乎要将大门挤破,堂鼓砸破,讼状堆叠如山。冲云子所在道观前亦沦为断壁倾圮,门可罗雀,景况凄凉。
顺天府尹刘兆和御前执笏奏对:“冲云子,宵小也,善弄鬼神之术,百姓多有受其蛊惑而不自知者。一卦一符水一法事,竞价百金而不得,牟暴利乱法治,当诛。”
颜逊上前一步,跪下,沉痛道:“臣附议。冲云子欺上瞒下,奸佞狡诈,臣察人不清,险酿大祸,望陛下降罪!”
百姓既受蛊惑,何以近日纷纷醒悟,哑巴亏也不吃了,非要打官司?唐潆在屏风后听政,实在叹服颜逊雇佣水军的能力,听听这略带哽咽的腔调,演技信手拈来。若搁在前世,活脱脱一个表演系科班毕业投身商海的影视公司网宣部主管。
刘兆和是颜氏的门生,估计学业未成便出了师,说话不甚圆滑。“百姓多有受其蛊惑而不自知者”,此话一出,将天子拉低至与平民同样闭目塞听学识浅陋的层面。颜逊则三言两语揽下罪过——非陛下错也,臣之过!
皇帝自称圣人,既是人,孰能无过?皇帝能,后世史书如何评说是后世的事,皇帝一日当政便一日无过无错,大圣人矣。是以,皇帝眼里,颜逊侪类,有时极是讨喜。
借律法之刀诛杀冲云子是颜逊之意,废子必弃。皇帝对冲举之术半信半疑,冲云子祥瑞之兆口说无凭,赤色玉石“死无对证”,所谓丹药更是故弄玄虚。与其来日为人检举,东窗事发,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颜逊与刘兆和叠罗汉为皇帝搭的台阶,皇帝定然愿下。他自黼座上起身,走下御阶,虚扶颜逊:“其人五官不正,非善即恶。然邪术玄法登堂入室,借此蛊惑天下人,安能就此责难于颜相?”言下之意,朕看面相就知道冲云子不是好人,朕是天子,此乃朕的特技,汝等凡人,领悟不了是应该的,不怪你。
谨身殿内,除却屏风后听政的三人与宫娥内侍,仅皇帝、颜逊与刘兆和三人而已——掌起居注的中书舍人暂且不提。三个男人,无剧本台词,同场飙戏,分外娴熟。被迫熏染了数年厚黑学的唐潆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人生在世,果然全靠演技。
演技么,唐潆前世兼职演员,可谓与生俱来。只是,她小,无实践机会。将来,也未可知。想到这儿,唐潆不由看向唐琰,他已入朝涉政。唐琰素来正襟危坐,一丝不苟,沉稳庄重。也是这沉稳庄重,在他与弟弟妹妹之间划下一条楚河汉界,泾渭分明,朝臣频频交口称赞,弟妹却愈加疏离生分。
唐琰年逾十四,半年前已出宫建府,生母寿王妃再伺机久留于礼不合,建府之时便奉诏还家。是以纳娶一事是由帝后张罗——说是如此说,皇帝孱弱如斯,政务繁忙,他无暇分/身,实则皇后一人细心比对适龄丽人的出身、品性、容貌,务要为其实与自己情分甚浅的过继子唐琰择一佳妇。
天子无家事,儿女的婚姻亦是深涉政治利益的大事,非一朝一夕可理清。唐潆看着唐琰,心中哀叹,只盼这婚事尽早定下来,她不愿见母后日夜操劳伤身。唐潆惦念皇后,皇后一人于未央宫亦是如此。
孩子一日日大了,儿时许多玩具陈设大大咧咧摆出来,不合适。扔是不扔的,宫殿宽敞,何愁寻不到地方放置。需分类挑拣,好生贮藏,日后,也是难得的回忆。
东西杂且细,皇后以为不多,拾掇出来两个大木箱,内侍合力抬走,木箱渐渐消失在眼前。皇后的目光仍停留在殿外的拐角,不知为何,心里生出许多不舍与萧索,好似这几年的回忆也随木箱尘封而去。皇后回头,望了眼焕然一新的寝殿,安静,阒然,宫娥内侍碎步轻盈。她不由失声一笑,是了,小七不在,她若是在,闹闹腾腾的,怎会觉得落寞?
忍冬急急自她眼前走过,去唤内侍:“你们且停停,这个也需收了!”忍冬晃了晃手里的泥人,那泥人漆色褪落,十分破旧了。
内侍放下木箱,回身来寻,皇后却道:“将它留着。”皇后看着泥人,眼中无限温柔慈爱。内侍见状,告退离去。
皇后自忍冬手中拿过泥人,向床榻走去,忍冬随侍她身后半步,不解道:“殿下,小殿下若是喜欢,再寻个新的便是。”
泥人置于枕边,只余小半张脸苟延残喘,甚是滑稽。皇后将泥人放好,才向忍冬笑道:“你不知,小七入睡前总抱着它。有一回,我悄悄取走,她分明睡着,也自眼角滑出几行泪来,将我的手当作泥人紧紧攥住不放,才渐渐安稳。”皇后想着,越发觉得好笑,唇角弯弯摇头道,“浑身傻气。”
皇后知,唐潆不舍泥人,只因它是自己赠给她的第一份礼物,意义非凡。孩子念旧,重情,是好处,却又是致命的坏处,思及此,皇后的眼底,显露出几分担忧。
忍冬明了,点头,又禀道:“殿下,民居已命人盘下,雇几个奴仆婢子将院落收拾妥当,便可入住。”
皇后颔首。未央宫,余笙自是不能久留的,她这几日已搬入太医院暂住,姑父本是太医院的医官,虽辞官多年,人脉交情尚在,姑母又是出云大长公主,自会有人照拂。余笙与薄玉结契之事,并非无转机之法,只是需耐候时机。
春欲尽,日迟迟,牡丹时。
温馨美好的氛围却因一人而打破,颜逊自远处昂首阔步而来,春光满面,皇后出殿,看见他,唇角的浅笑消弭殆尽,眼神也变得异常冰冷,向忍冬淡声吩咐:“退下吧。”忍冬的目光闪闪烁烁,欲言又止,终是恭声告退。
二人相继步入耳殿,屏退左右,紧闭门窗。
颜逊虽是国舅,也从无随意出入中宫之理。元皇后颜祁尚在时,颜逊是颜祁的胞兄,兄妹情深厚谊,皇帝独宠颜祁一人,许了她不少特权,颜逊借机蹭利,不时以家中二老思念独女之名代为探望。元皇后薨逝,中宫移至未央宫,除此外,几乎再无变动,特权因此遗留。
书案上置有纸册,页脚起了褶皱,应是有人经常翻阅所致。每一页,官宦小姐、世家仕女的生辰、家世、嫡庶、品性、容貌,寥寥数笔概过。礼部新录的适龄待嫁丽人名册,颜逊捧起来,径直翻到褶皱最深的几页,其上,被人划过几条朱砂笔迹,颜逊仔细细致地看着。
皇后坐在榻上,只静静品茶,不发一言。
皇后属意的人,皆是出身并不十分高贵醒目,但又非独门独户,与颜氏或多或少有着些许挂碍。譬如工部郎中颜选之女,颜选姓颜,上溯祖宗辈与金陵颜家到底有几分瓜葛无人可知。颜选的父亲家境贫寒,久试不第,又无颜还乡,便想走举荐之路,他曾书数首干谒诗,欲拜于颜氏门下,勉强在远得不能再远的远支族谱上挂了个名,得以入仕。儿子颜选,官拜五品工部郎中,官阶不高也不低,仍需投靠颜氏。
算是政治联姻,然而,远远不够。
颜逊翻过那几页,寻到一页,摆在皇后眼前,指了指:“殿下是颜氏女,莫是不知颜氏缺甚?”颜逊为右相,颜逊之弟颜伶为户部尚书,六部中颜氏亦占据要职,区区一个工部郎中,半点外力也借不得,要它作甚?颜氏既要扶持临川郡王争储,未雨绸缪,逼宫兵变亦在计划之中。
燕京中一万亲卫军,够了吗?不够,京畿附近五万上直卫,仅御令可调遣,又无颜氏安插其中。两位伯父颜宗任与颜宗回分掌十万定州卫、十万凉州卫,凉州与海州毗邻,受薄玉统辖的十万海州卫掣肘,剩下一个定州卫,若定位于急援,长驱北上,需经雍州。上直卫,颜逊无意动它,昭然若揭惹人生疑,颜逊的心思,在雍州卫。
皇后淡淡瞥了一眼纸册,雍州卫副指挥使袁康之女,她抬头,看向颜逊:“此女庶出,恐入不了陛下眼。”
颜逊大笑,居高临下地看着皇后,咄咄逼人:“过继与正室即可,殿下莫不是最熟稔此路?”颜怀信膝下只二女,一个颜祁,一个颜祎,颜祁体弱,中宫位恐不长久,遂将颜祎过继为嫡女,才嫁入皇家。
颜逊的言语中充满了鄙夷,目露凶光,眼角也高高向上吊起:“成败皆系于你,若事败,我绝不留你性命!四年前,你与我密谋,择一宗室子扶持,视其为傀儡,待陛下大去,暗中操控新帝,进而蚕食皇位。你独居深宫,宫人几经更迭,以为可瞒我耳目,暗度陈仓?”玉石一事,余笙不受责罚,反入太医院任职,那夜宫中究竟发生何事,颜逊无从得知,猜测下来,也与皇后脱不开干系!
颜逊欺上前,与皇后仅一拳之隔,二人虽非同父同母,长相上却犹有相似之处。皇后看着他的眉眼,一寸一寸地看过去,心里的厌恶一层一层地翻涌,几欲作呕。她不怀疑话中真伪,颜逊此人早已利欲熏心丧心病狂,连亲妹妹也不惜荼毒残害,况乎她?
对皇后以生死性命要挟,颜逊已然熟能生巧,“卑鄙”二字,颜逊由身到心都坦然接受,即便如此,他在面对皇后时,仍是心虚。他深知,女肖其母,皇后与她的生母是一脉相承的心性坚贞,金钱权利都抵不过心中秉承的所谓道义,因其母,阿爹退隐归田不涉朝政,那女人是阿爹的软肋。颜逊不屑,他没有软肋,他欲登九五,君临天下,无人可阻挡他的脚步!
皇后挣扎,犹豫,思索,不安……种种复杂的情绪针扎般在心中隐疼,听见响彻皇城的暮鼓声时,又化为一片柔软,一涓溪流。她望向窗外,金乌西沉,红霞满天,不久后,还未长到她腰间的小七,会笑意盈盈地朝她跑来,搂住她,拿脑袋蹭她,甜糯糯地唤她“母后”,桃花眼弯作两道亮晶晶的月牙。
皇后忍下所有情绪,拢在曲裾中的手曲握成拳,指尖死死地掐着掌心,她平静道:“我自尽力而为。”
☆、第19章 盟友
设醺炼丹之事以冲云子之死告终,受此影响,颜党近来偃旗息鼓,收敛许多气焰。忠王子嗣承爵,亦寻到折中方法——睿王嫡次子过继,承爵,之藩并州。唯一美中不足又意料之中,是那与颜逊御前廷争的火牛居士王子元被寻一事由,贬谪地方任一小县官,仕途无望。
春末,各地春旱消息上报,拨款赈灾,其余,无大事耳。
燕京七景——钟山狮子峰、报国寺雁回塔、蒹葭汀、将军冢、长亭雪中雪、洛水河堤与不二斋春日花圃。此七景素来为天下人神驰,燕京人闲暇时的大好去处。然,其中二景属“心向往之而身不能至”:长亭,皇家御苑中,等闲人不得辄入;不二斋,翰林大学士商赞闹中取静之地,唯高流名仕可赏玩。
巷弄狭窄,车马不能进,萧慎令奴仆外候,自去。入内,闻潺潺流水之声,竹桥下引溪灌溉,太湖石数峰,嶙峋怪哉。溪畔草木数株,森森冷绿,蓊蓊郁郁,呈蔽日之势。沿曲径,穿游廊,隔窗见梨树,风来欲雪,虫鸣阵阵,如在山林。既出,君子兰、芍药、绣球花、虞美人等,蜿蜒四壁,姹紫嫣红。田舍翁居之,卧其间,招蜂引蝶,怀抱酒壶,双颊酡红,蜂尝入之,近辄醉。
萧慎摇扇大笑:“好花,烈酒,怪人矣!”
商赞摘下遮阳的斗笠,掸走瘫在酒坛上醉生梦死的蜜蜂,向萧慎招手道:“来,过来浅酌一杯,楚王昨日遣人送来,才拍了封泥,候着你呢!”
商赞自然不是睡在花丛中,一矮榻,一藤桌,被花圃遮掩,远处看不见。
萧慎过去,商赞让位给他,也不绕弯,单刀直入:“只你我二人,可从实招来乎?”
萧慎屁股还没坐热,闻言笑答:“石泉兄太是心急,容我歇会儿。”说罢,手扣酒壶,倒了一杯,饮尽,慢慢悠悠地回味余香。啧,楚王的酒,人间极品,玉液琼浆!
商赞在旁瞧着,真是恨不得抄俩铲土的铁锹撬开他这张铁嘴,泛舟游湖回来,他茶不思饭不想夜不寐,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暗度陈仓之计是谁主谋,竟可得萧相躬身辅佐?且,若有此计,只怕数年前已在筹划,朝野中几无一人知悉,非心思缜密行事果敢之人可胜任之。
天下才,商赞首推萧慎颜逊,萧慎既非主谋,颜逊也排除其中,必有第三人,被自己看轻。
萧慎并非故意吊人胃口,实在是此事凶险艰难,多一人知便多一分险,即便商赞,也需仔细考量。幸而,商赞其人,好魏晋风流,最恶汲汲营营之事,告诉他,与告诉一花一草一木一石无异。瞒,瞒不过,骗,骗不得,招吧!
萧慎在商赞好奇心爆棚的目光中缓缓道:“此计,乃皇后谋,某从中斡旋暗助。”
商赞真是懵逼了,整个人当场石化,如果往他脑子里灌入现代网络词汇,估计还能拍案而起,怒指萧慎:“妈的智障!当我傻啊,你咋不说是颜逊自导自演呢?滚犊子!”
信息量有点大,商赞年过六旬,需慢慢消化。萧慎自斟自饮,跟吃了炫迈似的停不下来,一面夸赞楚王新招的酿酒师手艺好,一面拔冗用扇柄抬了抬商赞的下巴,免它脱臼。
许久,商赞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颤声道:“小……小颜后?她……她为何如此,你怎可轻信?”商赞觉得此乃天方夜谭,颜氏人人狼子野心,皇后为颜氏女,竟不替颜氏谋,好比狼窝里平白无故冒出乖巧可爱的小白兔,这不逗么?
萧慎显然对他的诧异有所准备,淡然搬出说辞:“石泉兄,可还记得乙丑年那场科举大比?”
乙丑年?唔……商赞扳手指头算,哦,二十三年前,二十三年前怎么了?商赞无辜地看向萧慎,嘴角往下一撇,很委屈,人家年纪老迈,记忆衰退,还能记得自己是谁已经不错了。
一大把年纪还卖萌!萧慎无奈,又给了他一个提示:“裴之遥。”
如雷贯耳!商赞拍膝道:“女科状元裴之遥!连中三元,先帝对其不吝溢美之词,锦心绣口才思敏捷的才女裴之遥?”
商赞很激动,然而萧慎快要给这老而无妻无子清心寡欲的老头给跪了,重点不在这儿啊大爷!知道你只爱花花草草不追八卦奇闻,可也不该连乙丑年那桩牵连甚广夷三族的风月案都不知晓。萧慎本想长话短说,眼下也唯有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
乙丑年科举会试,裴之遥以漕运抵京,报国寺借住。先帝体恤寒门子弟,遣科举主事探望。是日,主事巡报国寺,入诸娘子共住禅房,裴之遥貌美,素衣青衫不足以遮其姝丽。主事见色心起,诱之,然裴之遥性冷高洁,拒之。又几日,主事酒醉,趁夜潜入,欲迫之,诸娘子惊起,愤而驱赶,受主事以革除功名利挟,屈之,遂瞒。
裴之遥不从,整衣出,击登闻鼓上报天听,官官相护,笞责,弗允。裴之遥不馁,禁宫前挥墨泼毫,痛陈朝政十弊,手书一纸,争相传阅誊抄,其文采斐然冠绝京华。得帝召,乃告之主事不轨,帝怒,辄令彻查。左相颜怀信主审,行贿、狎妓、奸/淫、欺君,数罪并罚,主事夷三族,余下者数十,皆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