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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迷生存法则完本——by翻云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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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的确谁也不会划船,但荀玉卿用内力在水中一推,这小船便如离弦之箭般疾射了出去,一下子推出了岸,他倒在船头,将酒的红盖揭了,任由这船儿在河水中飘荡。
今天的星星很多,月亮却不够明亮,好似被星辰之光压过了头去。
荀玉卿开了酒盖子,却并没有喝,只是仰头看着璀璨的繁星,忽然问道:“岁栖白,我要是想喝到‘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地步,这两坛子酒够还是不够?”
“那就要看你是能喝,还是不能喝了。”岁栖白平静道,“有些人两口就要掉进河里,有些人喝二十坛,也绝不会想去水里摘星星。”
荀玉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面对岁栖白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笑,就好像他面对卜旎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挖苦一样。每个朋友,都有截然不同的相处方式,岁栖白并不可笑,但是他很可爱,可爱的让荀玉卿心生喜欢。
“你之前喝过酒吗?”荀玉卿问道。
“没有。”岁栖白平静道,“不过我吃过醉蟹,算吗?”
荀玉卿忽然凑过身去看他,忍不住说道:“我瞧你真像个醉蟹。”岁栖白微微皱起了眉头,实在不能理解荀玉卿这句话的意思,但荀玉卿却又极放肆的大笑了起来,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眨着眼睛看他。
“你真是无趣。”荀玉卿提起了那坛子酒,不会比提一只猫一张板凳更轻松了,他抬头灌了一口,极豪迈爽快的,那酒液几乎倾了他全身,雪青的衣裳洇开了水,颜色便深厚了起来。
他忽然故意拿起腔调了,极严肃的说道:“不过你虽然无趣又木头,但对越轨的行为,却好似没有什么太大的排斥?我真是摸不透你,看不明白。”
“我不做,不代表我不会做。”岁栖白也打开了酒盖,他饮酒也是规规矩矩的,微微仰着头,酒水没洒半点出来。他的神态与平日并无不同,似乎也毫无半分醉意,只是双颊微微发红,倒多添了些人气。
“是么。”荀玉卿淡淡笑了笑,他伏在了船头,衣摆如孔雀尾羽般垂落在星河之中,眸中忽然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寂寞来。他将头枕着自己的手臂,低低的笑,又像低低的哭,岁栖白不由得去看他的脸,见脸上并无泪痕,颇觉奇怪。
“你醉了。”岁栖白道。
荀玉卿不置与否:“是啊。”他悄悄把脸儿一侧,藏在袖中,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眨巴眨巴的看着岁栖白,问道,“岁栖白,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至今为止,最喜欢,也关系最好的朋友。”
“我刚刚知道了。”岁栖白道。
“我水性不佳,你水性好不好哩?”荀玉卿又问。
岁栖白不由得挑起了一边眉头,他的神色沉静,极平淡的说道:“还好,必要的时候,可以更好。”
“那我现在要是掉下河去,你的水性肯不肯变得更好?”荀玉卿的双眼晕红,看起来好似快要哭出来了,但他的泪珠儿一点也没有掉,那双眼睛美而润,却封着寒冰,化不成水。
话音刚落,荀玉卿就落入了一水星河之中,他是月,千万星辰拥簇,也是湿漉漉的水妖,丰厚的长发像是水藻,绵绵的散开,好似下一刻就会睁开眼,挖出人的心肝。
岁栖白已经跳进了水里。
他搂着荀玉卿的腰,两人浮在水上,岁栖白的手紧紧抓住了船舷,他生平还从未如此毫无头脑的去做一件事,不由得觉得又好笑,又痛快。烂醉的酒鬼却伏在他的肩头,悄无声息的流下了眼泪。
“岁栖白。”荀玉卿抽泣了一声,低低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家?”
岁栖白没有说话,而是单臂握着船舷,一手搂着荀玉卿,极轻而易举的翻上了船。他们两人这会儿都湿漉漉的,荀玉卿的头发又多,缠在雪青的布料上,像是被岁栖白活生生打捞起来的妖精,他两条雪白的手臂缠着岁栖白的肩膀,使劲儿的晃他,但手软的厉害,没有一点劲,他见晃不动,忽然像个孩子般的大声嚷嚷了起来;“我好想家啊!你都不动!”
天知道这里头是什么前因后果。
“你怎么不说话啊。”荀玉卿低头砸在了岁栖白的肩膀上,大着舌头说道。
岁栖白只是将他搂在了怀里,一手环着他的肩,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一言未发。
“你醉了,我也醉了。”
过了许久,待荀玉卿沉沉睡着了,他道。
第三十九章
喝酒时有多么痛快,第二日清醒的时候就有多么痛苦。
荀玉卿倒在床上,头虽然疼得厉害,却莫名的想笑,痛痛快快的大笑一声,他疑心自己约莫还在醉后,否则这会儿怎么会神神颠颠的,只觉得尽兴畅快。他的头疼得很厉害,可心里头却轻松的很,好似多年以来一直积压着的东西全随着昨夜的落水一同被冲走了。
人家说把痛苦倾诉出来会好得多,现在看来,果真是如此的。
“你醒了。”
岁栖白的声音打门口传来,荀玉卿眼睛中的世界还有些模糊,他只是微微偏过头去,看着岁栖白的影子,还是熟悉的青色长袍,高大的身形顺着烛光投影,莫名的有一种威慑力。
“你喝得太醉了。”岁栖白一边走一边说,很快就坐在了荀玉卿的床边。
也哭得太多了。
这句话没什么必要说出来,因为荀玉卿哭的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无论是谁,但凡声嘶力竭的如同稚童一般大哭大闹时,都不见得很好看,连荀玉卿也不例外。但他哭泣的模样,却忽然摆脱了他平日里那种既冷艳又镇定的感觉,变成了一个极真实的伤心人。
岁栖白并不好奇荀玉卿为何如此伤心欲绝,他见过太多的人,也经历过太多事情,了解有些事是一些人的秘密,那些伤痕在心头难以愈合,稍一撕扯,便要流血。
他虽然不是个很多情的人,却是个很体贴的人,明白如何让人免去尴尬。
“也许吧。”荀玉卿笑了笑,他忽然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长长的吐了出来,极认真的说道,“岁栖白,我现在难受的想把我的五脏六腑吐出来,可我又开心的很,开心的快要飘起来了!”
荀玉卿的眼睛哭得微微有些肿,声音也因为昨夜的嘶吼变得喑哑,但这一刻,他枕着柔软的棉枕,既慵懒,又餍足的看着岁栖白时,却忽然又使得岁栖白感觉到了他的风情万种。
这叫岁栖白想起了昨天晚上,荀玉卿喝得烂醉,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他闭着眼睛,眼角像是贴着桃花般,微微发红,那时候的荀玉卿瞧起来,既不妩媚,也不动人,就好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猫,缩在了主人的怀里头。
岁栖白暗暗想着,荀玉卿却又开了口:“我昨夜喝得那么醉,肯定叫你麻烦了。”
“没关系。”岁栖白道,“我也醉了。”
这七个字不多也不少,说多了好似虚情假意,说少了过于敷衍刻薄,正正当当,竟恰好就是这么七个字。
荀玉卿呆了一呆,自然是明白岁栖白言下之意的,有时候他总觉得,岁栖白的这种温柔,未免太过细致了一些,可在这时,他心里头除了暖意,什么都再容不下了。
过了没多久,荀玉卿突然吃吃笑了起来,在床上直发颤,半张脸藏在被子后头,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没吐在我身上吧?我实在是太醉哩,你没生气我掉下河去,把我打一顿吧?”
“都没有。”岁栖白淡淡道,伸手为荀玉卿掖了掖被子,这时荀玉卿才发现,他其实还端了一碗粥过来,这碗粥既不香,看起来也不引人食欲,可荀玉卿却想吃它想得要命。
在这世上最呆板,最无趣的岁栖白,却做了最体贴,最温柔的一件事。
他撑着荀玉卿的脊背,带人坐起身来,一勺一勺的将白粥喂到荀玉卿的嘴里。
这粥有些咸味,里头还有煮得发烂的肉沫,荀玉卿尽管还在天旋地转,但张嘴总还是知道的。不管他的身体怎么打晃,那勺子总是稳稳当当的递到他的唇边,而入了口的米粥,几乎嚼都不用嚼,便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很快,一碗粥就被尽数喝完了,荀玉卿也总算从宿醉当中缓过劲儿来了,只觉得眼皮胀胀的,说疼倒也不是很疼,可始终有些难受,便揉了揉眼睛附近的穴道,才算好上一些。
“岁栖白,你这一生,有没有什么极想要的东西?”荀玉卿缓缓睁开眼睛,忽然开口问道。
岁栖白看了看他,问道:“你想送我礼物?”
荀玉卿的心思被看穿,也不以为意,只是微微咳嗽了一声,故作严肃道:“怎么会呢,你想要都尚且拿不到的东西,我又怎么有本事拿到,我既然拿不到,那怎么会想送给你做礼物呢?”
这世上的理,有大半起码跟荀玉卿有一腿,否则他说起话来,怎么可能总是那么有道理。
“我没有想要的东西。”岁栖白道,神情毫无波澜,他只是凝视着荀玉卿,好似极认真的回答着。
荀玉卿笑了笑,他道:“我也没有,我不知要做些什么,也不知要做个好人坏人。我总觉得,人活在世上实在是难得很:我要做好人,不够宽容善良;我若想做坏人,却又没那么残忍狠心;想做个武林中人,又怕麻烦缠身;想做个平民百姓,我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你找不到自己的道。”岁栖白低声道,他忽然伸手握住了荀玉卿的手,递到面前道,“这就是你的道,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我要是想赚钱呢?”荀玉卿笑道,“赚许多许多钱,买间漂亮的房子,再买几个下人,天下到处走一走,饱览人间绝色,整日不必为吃穿用度烦恼,可若要赚那么多的钱,好似也很难。”
岁栖白看起来好似在思索着什么,最终他摇了摇头道:“我也不会赚钱,庄子都是苏伯打理。”
他的脸上竟没有一丝一毫对商贾的轻鄙,或是对荀玉卿这近乎可笑的想法的瞧不起。
荀玉卿看着他,突然很长很长的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要是岁栖白生得再俊美一些,为人也更有趣一些,那这江湖里头的人还不个个拜倒在他的青袍之下,怕是哭着喊着要嫁给他了。
天快要黑了,荀玉卿睡了一整天,骨头都快睡酥了,他这便将被子掀开,扯了架上的衣裳,又把靴子穿上,步子还有些发晃,整个人好像都在发飘一样。他正系着衣结,只觉得自己晃来晃去,便把手搭在岁栖白的肩膀上,哈哈笑道:“你找个放风筝的轴子,线那头绑我,咱们再去个风大的地方,你瞧我飞不飞的起来。”
“你太重了。”
岁栖白道。
气氛有一瞬间的冷场,岁栖白却毫无所知,荀玉卿的嘴巴张了又闭,然后深深吸了口气。有时候岁栖白可爱的叫他止不住喜欢,但有时候岁栖白也无趣的叫人止不住发恼。
“这只是一个玩笑。”荀玉卿微微瘪了瘪嘴,尽管他觉得说出来后就一点都不好笑了,但还是决定努力让岁栖白明白,“只是想逗逗你笑,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吗?”
岁栖白冷冷的看着他,约莫是看在朋友的份上,勉为其难的微微弯了弯嘴角。
荀玉卿立刻捂住了脸:“我错了!我不该逼你笑的!你不必勉强!”
话音刚落,岁栖白就立刻变成了平日里头那张极平静无波的脸,荀玉卿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忽然觉得岁栖白这张充满着威严的面孔变得一瞬间可亲可爱了起来,起码看起来十分安心。
朋友之间总是很宽容的,就好像岁栖白陪着荀玉卿浪费这些时间一样,尽管他听不懂荀玉卿的玩笑,却不妨碍他的存在让荀玉卿感到了轻松自在。
“小少爷。”
房门开着,苏伯敲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被当木桩子使的岁栖白,还有搭着他的肩膀,身体微微打晃着的荀玉卿,老人本和蔼可亲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又愤怒。
苏伯当然不会怀疑他单纯又正直的小少爷,但荀玉卿就未必了,尤其是荀玉卿眼下这个模样,要是叫人家瞧见了,怕是什么乌七八糟的污言秽语都要在江湖上流传出来了。
荀玉卿的头发很长也很厚,凌乱的披散着,看得出来刚打床? 掀鹄矗凰难劢俏⑽⒎汉欤盟婆拥愕碾僦凰淖旖敲蜃判Γ⒉皇呛芴穑从幸恢纸腥怂秩淼拿奶凰囊路踔粱姑挥写┖茫碌拇雍眉父龃虼砹私幔床唤舨宦某蹲牛恢皇只共恢艿慕艚舸钭潘昶馨住?br /> “小少爷,该用饭了。”苏伯的眉毛跳了跳,再也挤不出一点笑容来,干巴巴的对岁栖白说道,他好似没眼见般,传完这个消息,便愤愤不平又唉声叹气的甩袖离开了。
两人具是耳力极佳的武林高手,便听见他在外头嘟囔:“不成体统!”
荀玉卿待苏伯的脚步声没了,这才大笑起来,栽倒在床上,他在床上打了两个滚,笑得直不起腰来。
“怎么了?”岁栖白皱眉道。
荀玉卿笑完了,也快要断气了,像一条蛇般趴在被褥上,仰着头看岁栖白道:“你明日再来跟我喝杯酒,苏伯怕就要当咱们俩打算私定终身了!”
“哦。”岁栖白道,“那你吃不吃饭。”
“吃!”
第四十章
岁寒山庄中的梅树全开了。
雪日日下着,地上覆了厚厚一层,连庭院里的小池也结了冰,荀玉卿在岁寒山庄也住了有一些时日了。
这些日子里头,荀玉卿偶尔也与岁栖白切磋一二,岁栖白的过招经验比卜旎来得要多,性子也比卜旎认真,与他切磋,虽时常会受伤,但每次切磋,都好似与一个截然不同的极凶恶的敌人在生死搏斗一般,若说荀玉卿往日至多是个二流水准,那这几月下来,他在一流高手手下纵然赢不得,却也输不了了。
天气越来越冷,有时候切磋反倒是为了驱寒,活动活动身子,只是岁栖白认真的很,每每打一回下来,荀玉卿都筋疲力尽,倒头就睡。
雪还在下。
荀玉卿打睡梦之中醒来,他枕着手,微微打了个哆嗦,只见着窗户未关,寒风呼呼灌入,吹得他面容干燥,便赶紧起身将窗户关上。雪花飘了些许近来,窗户处有些融化的水迹,但不多,约莫是被吹干了。
这一夜睡得不算舒坦,但既已清醒了,也实在睡不着了,荀玉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万幸自己学了武功,否则这天寒地冻的吹一整夜的冬风,当场就得病死过去,别说下不下得了床了,连起身怕都是个问题。
天还是很冷,荀玉卿穿好了衣服,裹上厚实绵软的斗篷,稍一洗漱,便准备出门去赏梅。
就在他准备之时,下人送了早点进来,
岁寒山庄的规矩说严不严,说不严却也很严,人人都在卯时起身,卯时一刻吃早饭。春秋冬夏,日日如此。荀玉卿也因此总是起得格外早,他是客人,本没什么要求,也不需像岁寒山庄的弟子们日日早起练功,但过了时辰就没有早饭可吃,他倒宁愿早起一些。
吃过早饭之后,荀玉卿又洗了把脸,被窝里还是暖和的很,他用手一摸,便有些想缩到里头去,但想起岁栖白微微挑起的眉毛,不由得心中发憷,赶紧把手收了回来,将被子一掀,整理叠好。
这么规律的作息,要换在以前,荀玉卿连想都不敢想,睡不足日到三竿晒屁股的时候,他是断断不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
事实上,荀玉卿以前还考虑过人为什么要吃饭这么回事儿,倒是现在,他反而能理解那种对食物细嚼慢咽的享受感了。
链剑被荀玉卿日日擦拭——这也算是与岁栖白待久了惹上的一个小毛病,人与朋友相处,似乎总会沾惹上他们一些习惯,就好似卜旎的口音,就好像岁栖白的细致。荀玉卿将链剑别在腰间,说不准他突然来了兴致,就想练练武功了。
天还没有太亮,灰蒙蒙的,冬日的天空似乎总不容易亮,荀玉卿轻轻走下了石阶,他的脚步很轻,约莫只比雪花重一点,风声一作,便一点儿都听不见了。
雪花落在他的长发与斗篷上,有些顺着鬓角化开了,水迹凉得惊心,荀玉卿便将兜帽戴上,站在小路上欣赏梅景。风中的香气很浓,大约是因为所有的梅花都开了,大概无论多么浅薄的东西,累积到了一定的量,都会都有改变。
天实在是很冷,通常在这个时辰,岁栖白都不会出现,他有需要指点的弟子,荀玉卿远远瞧过几次他们练武。在江湖之中,偷师学艺实乃大大的忌讳,对某些人来说,比之什么杀人盗窃,罪责还要更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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