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生存法则完本——by翻云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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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梁上,把整件事儿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从先前的退缩委屈、愤怒忧心变成了极为自信满满,只觉自己心胸宽广的很,纵然岁栖白对他冷言冷语,他依旧是好声好气,浑然不计较,善良到留下救人。
岁栖白平日里头为武林做了那么多事儿,这会儿也没见什么名声极好的名门正派,什么高风亮节的大侠前来救他,反倒还是自己这个偷东西的小贼过来做好事不留名。
荀玉卿在心里哼哼了两句,听着下头好似没有了动静,便瞥了一眼下去瞧了瞧,屋内似乎只剩下了岁栖白一人,没有了柳剑秋的踪影。刚刚想的太过入神,柳剑秋什么时候走的竟都没有发觉。
他轻盈的从梁上翻过身去,好似只正在挑选路线的猫,四肢着地,黑发一挽衔在口中,衣裳上的白纱全被收了起来,落在腰侧两边微微抖动着。在狭小的房梁上慢慢挪动了会儿,荀玉卿四下一瞧,确定柳剑秋已不在房中了,这才安下心来。
“你没有走?”
岁栖白的声音忽然响起。
荀玉卿的身体微微一僵,他整个人几乎都伏在梁上,便格外明显出被带子收紧的腰线,挺翘的臀部,还有衣摆侧旁勾勒出的双腿纤长而柔韧,看起来整个人有些像蜘蛛,而且是最毒的黑寡妇,吐着丝,结成网,勒紧任何昏头转向冲上来的猎物,将他们牢牢困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所以岁栖白的目光连一点多停留的时间都不舍得施舍,急匆匆的收了回来。
他早已落入荀玉卿的蛛网,已不必再让自己更凄惨一些。
刚刚挪动了位置,荀玉卿的动作有些大,叫岁栖白发现并不奇怪,可不知怎的,他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尴尬。
“关你什么事。”荀玉卿嘴硬道,他忍不住瞧了岁栖白一样,轻声道,“你不要我管你,却要来管我的闲事。”
岁栖白看了看他,忍不住道:“你不是说,不管我愿不愿意,都要管我么?”
“是又怎样?”荀玉卿道。
“我也是如此。”岁栖白答道。
荀玉卿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不是还怪我么?”他实在无意在这危险关头演什么苦情剧,也知道岁栖白要他离开定不会是因为什么故意赌气,但仍为岁栖白这句话感到些许欢欣喜悦。
“你不过是偷了一样东西。”岁栖白淡淡道,“总归罪不至死,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你去自寻死路吗?哪怕你另有目的,我也会与你提起此事。至于怪不怪你,早先也许有些,如今也全都没了,你不必在意。”
他果然心中还是记着的,自己当初在蛇窟说是为他而来这句话。
“你虽说不怪我,可你的语气听起来,却像是‘我怪你怪的要死,恨你恨得要命’,我实在听不出哪怕一点儿不必在意的意思。”荀玉卿苦笑道,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瞧见岁栖白瞪大了眼睛看他,好似是在看什么珍稀动物一样。
想来他这一辈子,都没有遇上敢这么与他胡搅蛮缠的人。
“你是正人君子,我是卑鄙小人。”荀玉卿淡淡的,极快说道:“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我活也好,死也罢,都不关你的事情。反正我救你,只不过是心血来潮,我来此的目的,跟你没有分毫关系。”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岁栖白,嘴唇微微动了动,苦涩道:“岁栖白,我们二人若是从来没有见过面,那可该有多好,我何以为你牵肠挂肚至今。好端端的,还要委屈自己来看你的脸色。若非我知道自己只是犯了一件小事,偷了样东西,还当是我杀了人家满门的大罪孽。
这话说得满腹怨气,倒好似是岁栖白小气的不是,说是抱怨也可,说是委屈也成,只是听着味道不对,岁栖白听得神情古怪,只觉得荀玉卿此话说来,好似饱含着他自己也全然不知道感情。
为你牵肠挂肚,为你委屈自己……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等久了约会的女郎与情郎撒娇的话语,总之无论如何,不适合出现在两个男人身上,尤其是不适合出现在荀玉卿对岁栖白说话的情况下。荀玉卿显然也觉察到了自己话语之中的不对味,但此时此刻,骑虎难下,也只好假装不知了。
“你且在这儿逍遥快活吧。”荀玉卿故意岔开话题道,“反正被柳剑秋捆在这里,日日听他说些你侬我侬的情话,倒还不如落在我手里,你的价值还要更高一些,我拿你去岁寒山庄换银子,你也早有自由,不必与你的青梅竹马天天柔肠百转。”
荀玉卿发誓自己真的只是想调侃两句,可是话是一出口就打了转,反倒变得自己好似拈酸吃醋了起来,话更不对味了。
岁栖白的神情看起来更加古怪了,就好像是看着荀玉卿活吞了一只青蛙那样的古怪跟微妙。荀玉卿反应极快,当即对他怒目而视,冷冷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与你说话你拿耳朵听就是了!”
这已是强词夺理了。
今日也不知道是犯了哪家的太岁,说出来的话好似无论如何都不大对劲的很,荀玉卿说完这句话,干脆就把嘴巴紧紧的闭上了,一句话也不说。他打梁上落了下来,解下塞在腰间的白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过身瞧了瞧岁栖白的伤势。
看了半晌,也只知他胸口受了重伤,眉宇之间仍是困兽般的狠厉与警惕,眼下微微有些泛青,可见他这几日精神紧绷的很,并未休息好。
“你好好休息。”荀玉卿缓缓道,“瘦了就不值钱了。”
荀玉卿的手轻轻落在了被褥上,扶着岁栖白的脖子,一手压着他的肩膀,叫他安然的躺了下去。岁栖白并没有反抗,他看着荀玉卿为他掖了掖被子,就好像是个刚过门的新媳妇,手脚勤快,温柔体贴的很。
“你……”
岁栖白的声音微微一顿,他看见荀玉卿的表情,对方看起来依旧温顺恭谦,但眸中闪着冷光,好似下意识掖着被子的手就要掐到自己的喉咙上来。
那两个字打舌尖一挑,吞了下去,岁栖白叹气道:“你小心些,我等你。”
荀玉卿这才微微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停更一天,后天番外。
第79章 番外
岁栖白番外——涤罪
这世上,大概很少人会有这样的经历。
本当喜悦欢欣的生辰,却同时也是母亲的忌日。
岁栖白从未见过他的母亲,自然不觉有何等的伤心,更何况他对生辰并无太多的期待,因而每到生辰,面对别人怜爱同情——甚至是祖父叹息与沉重的目光,他的心中始终是有些无奈的。
祖父岁轩光对他寄予厚望,兼之岁栖白又是唯一的孙子,既少不了体贴入微的关怀,自也少不了严苛要求。
祖父虽对岁栖白严格,但他的父亲却大有不同,岁栖白的父亲岁寒山是个风流诙谐的男人,好舞文弄墨,对武家的事倒不太上心,也不太喜欢岁轩光的教法。依他来看,人生活得自在快乐才最重要,小小一个孩子,每日皱着眉头,忧国忧民,哪来那么多天下大事好想。
单因岁栖白日后是否继承岁寒山庄此事,他就见祖父与父亲吵过不下数十回。
其实岁栖白自己倒并不太在意,他明白祖父对他的期盼,也觉得日后行侠仗义没有什么不好,更何况,岁寒山虽要他自由自在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事实上岁栖白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寻常男孩子喜欢的风筝木马,泥人滚灯,他也未曾感觉有过什么趣味,父亲出外带来的小布老虎跟各色口哨,他也不觉得比练剑更有趣。
大人真是奇怪。
年幼的岁栖白偶尔会想,明明父亲也选择对祖父妥协,接任了岁寒山庄,这许多年来也没有怠慢过,又何必为自己是否要担起这份重任与荣耀而不肯退步。
后来他长大了才明白,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无奈,也会为各种各样的事而妥协。
但这其中,是半分不由人的。
岁寒山庄原先并不叫岁寒山庄,而叫做岁家庄,后来在岁栖白五岁那年,改成了岁寒山庄。
岁栖白五岁那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说他遇见了柳剑秋,又比如说,他得知了生母的些许消息。
大人好似总是如此,总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清楚,因此便肆无忌惮的嚼着口舌,没什么恶意,但透着事不关己的冷漠。
岁栖白因此便知道他的母亲是个极普通的农家女子,曾叫岁寒山救过性命,她一人孤苦无依,便以身相许,而岁寒山又叫家中催婚逼亲的紧,无意什么麻烦的名媛闺秀,二人因此成了亲。
不是什么九天下凡来的仙女,也不是什么神秘莫测又武功高强的江湖侠女,只是大字不识得一个,朴素老实的平凡女子。
岁寒山虽不爱她,却给足了尊重跟关心,两人倒也和美。
其实岁栖白那时候不过五岁,并不懂什么情爱,便以为天下夫妻大多都是如此,相敬如宾,寡淡和气。
直到他遇见了柳剑秋。
遇见柳剑秋是在秋季,岁栖白从山头看下去,下方有一片枫叶林,日落西山时夜风一吹,就好似团团燃烧的火焰在空中飞舞。
柳剑秋在那些火焰里走了出来。
五岁的柳剑秋长得粉雕玉琢,脸蛋红扑扑的,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小姑娘,跟眉目里都刻着稚气跟锐利的岁栖白全然不同。
柳老爷曾经帮过岁寒山一把,他如今遭了劫难,便带着妻儿来岁寒山庄暂居几日。
岁栖白还记得抱着柳剑秋的那个女人高个而有些清瘦,蜜色的皮肤,眼睛大得出奇,长长的睫毛,只是看起来不像个中原人,层层包裹的衣裙在她身上有些怪诞。
那个女人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她搂着柳剑秋像是抱着箱珍宝,又下意识的藏在柳老爷身后,好似那是什么极高大的屏障,极温暖的被褥,能阻拦风霜雨露,为她挡去一切灾难。
柳剑秋无疑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孩子,岁寒山买得那些玩具,他几乎都能玩个来回,并且能够给予大人极惊喜的,极稚气可爱的懵懂反应。相较于从小就如同僵尸一般无悲无喜的岁栖白,山庄里的女弟子更喜欢柳剑秋一些。
寻常小孩子或许会觉得柳剑秋夺走了属于自己的目光,有些讨人厌,但岁栖白从未这么想过。
当柳剑秋捧着一荷叶的炒莲子小心翼翼的走到他面前时,他只是慢吞吞的想:这就是父亲说的朋友吗?
最后岁栖白只记得莲子很甜,甜得几乎有些泛苦。
后来柳家夫妻还是死了,剩下柳剑秋一人孤苦留在世间,岁轩光便找了位老友收留他,那时两人已有十来岁了,分隔两地后仍时常鸿雁传书,感情颇为亲密。
男孩长到十来岁,差不多朦朦胧胧的,情窦初开,已对男女之情有了些许极模糊的概念,又不好同长辈说个清楚分明,便私下悄悄的,两个熟识的少年说一说。
那时岁栖白已经知道,这世上的夫妻,除了相敬如宾,还有甜蜜美满,更有爱而生憎的。而山庄里生出情爱的痴男怨女,也常有蜜里调油,生气撒娇的情况出现,他有时远远瞧见了,也无甚感觉,这反而让他更坚定了爱剑之心。
岁轩光与岁寒山的争斗,也在岁栖白选择涤罪后停止,年长的老人大获全胜,得意洋洋的像个顽童。
岁栖白已不知父亲那时候看向自己的目光是欣慰还是悲伤,他只知道握住涤罪的那一刻起,他整个人仿佛都随之沉重了起来。
最终岁寒山还是跟岁栖白说了些话,他说:你这孩子从小就很聪明,你选择涤罪,继承你祖父跟爹爹的名声,以后的路怕是要走得很辛苦。你记住,咱们家的名声,并不是什么极大的权力,反而是极重的负担,正因江湖上的英雄好汉相信你,你更不可以做错哪怕一件事。
涤罪涤罪,洗涤罪孽。
可人哪有不做错一件事的。
但事关人家的清白名声,岁栖白绝不能做错一件事,杀错一个人,否则这涤罪,迟早饮得是主人的血。
与江湖上的人所想的不同,岁栖白从未骄傲自大过把自己想成是怎样不得了的人物,他有时候总会想起岁轩光教他用剑时的叹息,岁寒山沉重的目光,还有一个午后,祖父在竹林里教他看竹子,轻声问他:“世界上没人管的事情太多了,咱们要是不管,谁来管呢?人生天地间,别人觉得你多管闲事也好,你只管自己去帮那些需要帮忙却无人理会的的人,无愧于心也就是了。”
小小的岁栖白还不明白,他只知这世上非黑即白,人人纵有苦衷,人人却也都有罪孽,孰轻孰重,如何评断,全看世情。
多年不见,柳剑秋变得端方如玉,俊美非凡,是极文雅的谦谦君子,岁栖白却愈发生得好似一株古怪嶙峋的竹,孤高傲然,清心寡欲。
后来,岁栖白把撕下君子面具的柳剑秋逼落悬崖,江湖人人都赞他深明大义,赞他大义灭亲……但他也知,背地里许多人是觉得他这人冷情冷心,如一具活生生的僵尸。
人本就是这样薄情又过分多情的生物。
岁寒山倒是因此特意赶回来关怀过他一阵,岂知只看见了无悲无喜,全不在意的岁栖白,到底是父子情深,岁寒山留在山庄内许多日,岁栖白慢慢的也从失去唯一的朋友这个打击里走了出来。
涤罪光滑如洗,皎洁似镜,岁栖白偶尔看着它锋利的刃面倒映出自己模糊不清的外表,心境平和如水。
他所斩过得罪孽,所沾染的鲜血,从未有过尘埃,也从未蒙上半分不义。
这世上若有人选择了理与法,自然是要摒弃情爱纠葛的,情与理之间若是纠缠在一起,自然是很麻烦的。
行走江湖多了,什么都见过了,岁栖白对人世间的真情既未绝望,却也并不抱太多的期待。
岁寒山曾与他解释男女之情究竟是怎样的情况,那句话有些深奥,岁栖白始终不太明白。
他说:人这一生总会遇见一个人,你看见他,便知道就是他。
其实岁栖白觉得岁寒山说得并不对,应当是你总会反反复复的遇见那个人,然后你在某个瞬间,就会知道就是他。
当那只湿漉漉的水妖落进水中的时候,岁栖白落在冰冷的水里,星辰细细碎碎的,轻飘飘打水面上被挤碎,他搂着荀玉卿的腰肢,对方目光中的水波,忽然落入了他数十年来不起波澜的心河。
涟漪一层层的荡开,毫无休止。
柳剑秋是枫叶林中的一团火焰,终究烧尽。
荀玉卿是封在冰霜之中的火焰,永生永世也不会熄灭,贴在岁栖白满腔热血的身上,美得像是一个梦。
岁栖白忽然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的舌尖仿佛又涌起了那一日莲子的清甜,喉咙的余甘。
直到数日后,他尝到了真正的锥心之痛。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想写秦雁的,想了想还是丰满一下大爷的人设,毕竟是个出场后二十多章都没上线的男人
也难为你们惦记他这么久了。
第80章
意无涯的手向来很稳。
一只握剑的手若是不够稳,那一剑烟波的名气也不会在半退隐之后依旧如此大的惊人。
江湖上新人辈出,更新换代的极快,人若失去几年消息,再出江湖提起名号,除非当真是振聋发聩,否则未必会有人搭理分毫。因此,即便是再不好名气的侠客,也绝不想自己就这么好端端的叫人遗忘,除非死,或是再不复出了,否则鲜少会有如意无涯这般为了妻儿杳无音信的存在。
“我从来没有想?4 场内共有八个面具人,一个山猪头怀中还搂着花容失色的莺绿,玉秋辞带着块格格不入的青铜面具,站在众人当中,慢慢的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他们二人相识多年,即便不看音容样貌,光是身形,便也能看出人来。
荀玉卿一路都贴心的不曾询问,意无涯心里多少是有些感激的,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应当怎么说出自己如何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来。
聆心是一个很温柔贤惠的女子,柔弱体贴,轻声细语,虽学了功夫,却从不与任何人争执。
当年见着那样花蛇面具,玉聆心匆匆的赶来烧掉面具,神色慌张又羞赧的说是庙会上随手买来的。他那时还当是妻子怕叫自己知道她喜欢蛇类而感到不好意思,可昨日见着那面具人时,他心中便已经明白了。
玉聆心并不是喜欢蛇,只不过她的代号是蛇。
那个意无涯所以为的,温柔体贴的妻子,本就只是一个幻象,一个捏造的,虚假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