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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走失记完本——by一世华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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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弟子的脸色变了变,再开口,连声音都是紧绷的:“他……他不常睡床的。”
闻人恒的语气很温和:“那他是喜欢裹着被子坐在凳子上睡?”
武当弟子猛点头。
“一般这种情况,被子会经常蹭到地,边上肯定脏得不行,”闻人恒问,“你要不要进去看看,那被子干不干净?”
武当弟子张口想垂死挣扎地解释一句,只听闻人恒好脾气地问:“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说这被子是刚洗过的?”
他自始至终都很斯文,心平气和的,但就是这般的慢条斯理,竟让人觉得压迫,甚至要喘不上气。武当弟子的话被他堵回去,感觉冷汗一层层地往外冒,好像要把衣服都浸透了,这时闻人恒不紧不慢又加了一句:“看来得去把玄阳道长找来。”
武当弟子彻底崩溃,膝盖一软跪倒,哭道:“闻人门主饶命,不不不关我的事!”
闻人恒问:“‘无色血’他们人呢?”
武当弟子摇头,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闻人恒道:“那我换个问题,菩提牢有人逃跑这事,是你们听说传闻后故意弄出来的,对么?”
武当弟子的脸色惨白,抖得更加厉害。
盟主等人的表情顿时难看。
丁阁主冷哼一声,根本不和他废话,直接吩咐手下把人绑了,握着剑直奔牢外,显然要去找武当的掌门玄阳道长对峙。
叶右慢悠悠跟着他们,等回到最初几间完好的牢房时,便找了一个人问道:“前些日子这里出了事,你们知道么?”
盟主几人一停,看向牢里的一个大汉。
大汉道:“知道啊,那么大的动静呢。”
叶右问:“都听见了什么?”
“听见有人喊把人放下之类的,然后好像打起来了,再然后一窝蜂地跑了不少人,他娘的!”大汉一脸不忿,估计很想跟着跑,但没说出来,问道,“还追得回来么?追回来是不是得多关几年?我觉得一定得多关关,省得下次还敢跑!”
叶右笑了笑:“那你看清都有谁了么?有独眼李么?”
大汉道:“有,第一个跑的就是他,后面一堆人挤在一起,好多都不认识。”
叶右问:“一个都没认出来?”
大汉想了想,正要回答,突然回过味:“哎,我若说了,你们是不是得给我减几年刑?”
叶右笑眯眯地道:“这个我不清楚,但你若一直不说,兴许他们会多关你几年。”
大汉瞪眼。
叶右道:“菩提牢有本册子,你不说,我们一样能对出来。”
大汉立刻不屑:“拉倒吧,就你们……”
他说着猛地一停,改了口,“告诉你们便是,我还认识一个,人称‘长剑麻’,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他们跑得太快,我没等想细看,那钥匙就扔过来了,我哪还有心思看别的。”
魏庄主诧异问:“那你怎么没跑?”
大汉张嘴就来:“咱这么听话,哪能干逃跑的事啊!”
众人一齐怀疑地盯着他。
大汉基本都能认出这些泰山北斗,被他们一看,多少有点气虚,干咳一声道:“我要是能够得着钥匙也就跑了,”他记起那晚的事,生气地指着旁边的牢房,痛心道,“结果钥匙掉在她那边了,她一伸手就能拿到,但她偏不肯拿!”
众人立刻看过去,只见旁边的牢房关着一个女人,早已妩媚地斜靠在了栏杆上,见他们望着自己,笑吟吟地抚着长发:“想问我为何不跑?简单,因为奴家还有两个月就刑满出去了,傻子才跑呢。还有,这位公子不知怎么称呼?”
她含情脉脉地望着闻人恒:“公子长得可真俊,成婚没有?”
闻人恒温和道:“没有,但快了。”
众人都很惊讶,齐刷刷看向闻人恒,又心思各异地看了看他旁边的晓公子,耳边听着女人幽幽的叹气:“可惜了。”
几人问不出别的,不再停留,出去了。
叶右看着他家师兄。
闻人恒道:“想问刚才那事?”
叶右审视他:“你好像不是说着玩的。”
闻人恒叹息似的道:“嗯,这些年我一直操心你的事,没想过成婚,如今你终于回来,身上的伤眼看也快好了,算是去了我一块心病,我觉得我也该成个家了。”
旁边的秦月眠和刀疤男不约而同扯了一下嘴角,对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除非他指的是娶他师弟,这还可信点。
叶右的心思转了好几圈,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能嘴上问:“师兄想找个什么样的?”
闻人恒道:“顺眼点,听话点,别总是惹我生气的就好。”
叶右道:“到时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闻人恒微笑:“放心,少不了你的。”
几人说话间迈进小院,叶右扫见丁阁主已经对上了玄阳掌门,便收起纷乱的思绪看向他们,只见玄阳掌门神色一凝,差人把和真道长请了来。
和真道长是武当派专门负责看管菩提牢的人,每隔一个月便会带着人过来轮值。
他四十多岁,有一对三角眼,下巴吊着一撮山羊胡,脸色很白,也在前些天的暴乱中受了伤。
他本以为掌门师兄是想询问经过,可当瞅见被绑住的那名武当弟子,神色不禁变了变。
玄阳掌门把盟主他们查到的事对和真道长一说,问道:“这怎么回事?‘无色血’和‘独狼’人呢?少林先前没听见你们鸣钟,是不是就因为这个?”
“不是,”和真道长急忙辩解,“独眼李的事是真的,我们本想跑出来敲钟,可都被他打晕了。”
玄阳掌门问道:“那‘无色血’和‘独狼’呢?”
和真道长僵了僵,跪下去,艰难道:“回掌门,他们……已经死了。”
他缓了一口气,快速解释:“那时他们刚被关进来,不服管教,天天责骂门下这些弟子,还出言不逊,诅咒少林和武当的都不得好死,我……我一时气不过就对他们用了刑。”
玄阳掌门神色不明地盯着他,忍着怒气问:“这话是真的?”
“是真的,我一直都没敢说,”和真道长道,“前几天独眼李的事一出,我一时鬼迷心窍就把他们两个人也算进去了。”
玄阳掌门道:“那假扮他们的人怎么就挑上这两个了?”
和真道长急切地摇头:“这我真不知道啊!”
玄阳掌门的脸皮动了动,勉强压住火,把负责看守的弟子全叫了来。闻人恒知道他要问话,插了一句嘴,提议说不如把人全隔开,所有的问题都问一遍,这样哪句话是真是假也就一目了然了。
玄阳掌门看他一眼,同意了。
和真道长霍然看向闻人恒,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
闻人恒对他微微一笑,目送玄阳掌门把那几个人分别叫走,带着师弟准备跟去听听。他扫见少林的人在不远处站着,说道:“少林和武当一个月才换一次,菩提牢已建了十五年,这些年都没出过事,少林应该也不干净吧?”
叶右道:“谁知道,不过人无完人,是人便有贪念,或可大可小,或对人对物。”
“嗯,就是不知他们是怎么被收买……”闻人恒说着一顿,突然问,“是人便有贪念,你呢?”
叶右望着他:“我当然也有。”
闻人恒道:“哦?”
叶右道:“比如说现在,我的贪念便是尽快找回记忆,师兄你呢?”
闻人恒一本正经道:“希望早日成婚。”
叶右:“……”

第34章

分开问,很快得出结果。
那些武当弟子远没有和真道长镇定,单独跪着原本便已六神无主了,被掌门的气势一慑,又被武林泰山北斗的目光一望,再被闻人门主温和却尖锐的问题一问,迅速溃不成军,倒豆一般将知道的全说了。
首先是时间不对。
独眼李是在菩提牢出事的消息传开后才逃走的,那时少林与武当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少林又离这里太近,他们为掩饰“无色血”与“独狼”,这才没敢鸣钟。
其次是人数不对。
这几年其实还死过一些人,但他们不清楚原因。他们都是和真道长手里的徒弟,师父说犯人在他们看守的日子里死得太多不好交代,没准别人会怀疑他们动了手脚,不如先瞒着,他们于是都没敢说。
而死的那些人,若有刑满的,他们便说已经放了,若是年头比较长,他们便慢慢让他们“死”。所以如果没?3 稣馐拢仍俟改辏倭治涞钡陌傅咨媳慊嵝醋拧拔奚庇搿岸览恰辈∷阑蚶纤懒恕?br /> 关于试药,他们是真的一头雾水。
因为每次来,他们基本就是在外面守着,送饭由固定的人送,他们都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只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偶尔也听见过一些动静之类的。
最后独眼李逃走的事,他们绝对没参与,只是感觉似乎与和真道长有关,可都没有证据。当时他们确实被独眼李弄得猝不及防,被打昏了过去。
玄阳掌门听完后整张脸都是青的,鼻子里冒出的热气几乎都能点燃空气。他努力压下怒火,硬邦邦地从齿缝挤字:“这件事,武当定会给江湖一个交代。”
他歇了一口气,怒道:“把和真带上来!”
和真道长白着脸走进来,尚未等察言观色一番,玄阳掌门便直接把弟子们的供词扔到了他身上。他急忙接住一目十行地看完,更加面无血色。
玄阳掌门沉声问:“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和真道长“扑通”一声跪下了。
玄阳掌门问道:“独眼李他们是不是你故意放的?”
“不是,”和真道长见掌门似是要拔剑,急急道,“是独眼李听说事情泄露,不想再在菩提牢待下去,他服药后内力大涨,害怕被查到头上,这就跑了。”
这话一出,众人精神一振。
玄阳掌门道:“服药是怎么回事?”
和真道长咽咽口水,艰难道:“是有个神医说能炼出让人内力大涨的药,但由于不稳定,贸然服用会丧失理智,需要多……多找人试一试才行,若真能炼成,他会给我一瓶……”
玄阳掌门的神色骤然一冷。
和真道长低头,不敢再说下去。
玄阳掌门道:“他人呢?”
和真道长道:“自从菩提牢传出事,他便没再来过。”
“他是没来过,还是原本就住在牢里的?”闻人恒道,“这一来一去终究不方便,我若是他,就找地方住下。”
和真道长紧了紧后牙槽,尚未反驳,只听门外响起一阵喧哗,在门口看守的武当弟子很快跑进来,告诉他们有个乞丐来送信,说是菩提牢这些年所有的龌龊事都写在了信里,请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亲启。
那乞丐一边走一边叫,完全不进来,就在门口站着,外面已围了不少人。
盟主等人瞬间沉默了一下,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葛帮主问:“这是黑子的另一步棋?”
“很可能,”魏庄主道,“你们看,这不是专挑咱们来的这天送信么?”
葛帮主道:“走吧,看看这次说什么。”
玄阳掌门与少林方丈站起身,准备出去看看,前者转向他们:“黑子?”
盟主苦笑:“来这么久一直没顾上说,边走边说吧。”
和真道长回头,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们。闻人恒一眼扫见,看了看手下。刀疤男会意,上前对道长解释了一番,期间见武当弟子跑来说掌门他们要去一个地方,吩咐和真道长也跟着,二人于是也出了门。
这个时候,盟主等人已经能确定这封信是黑子差人送的了,因为信上让他们去一个地方,那“出门正南二百步,转西南五百步”等等的风格,与地图如出一辙。
和真道长本以为只要自己死不承认,掌门他们便不会知道真相,却没料到还有黑子白子一说。
从刀疤男嘴里听完来龙去脉,他顿时心惊肉跳,这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会闹出“无色血”与“独狼”一事。他失魂落魄地跟了一会儿,看出要去的地方,当即眼前一黑,只觉一阵气血翻腾,受伤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半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晕了。
刀疤男面无表情看着他被武当的弟子七手八脚地架起来,觉得该说的都说了,便回到了门主的身边。
众人按照信上说的内容慢慢到了一片树林,见上面又给他们圈了一块地,告诉他们若想知道真相就挖吧。
盟主等人想起前车之鉴,表情都很好看,生怕又挖出几块地图。
他们头疼地派了一些手下,站在旁边等着,做好要等半天的准备,谁知一炷香还没过,只听有人惊道:“挖到了!”
这么快?
他们都有点不信,正要细看,下一刻便有人叫道:“是死人啊!”
这一块地埋的是死人,许许多多的死人,大部分都已成了白骨。
有的甚至能看出是在旧坑的基础上又填新坑,原先的骨头被铁杵铲断,与新骨混在一起,透着一股森然而凄凉之意。
众人从晌午一直挖到傍晚,越挖心越凉,到最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便是菩提牢的真相?
十五年来,菩提牢究竟出了什么事?
尸体被一具具地抬出来放好,足足排了五排,而下面不知还有没有。
众人看着他们,表情空白,然后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投向了少林与武当。
万籁俱寂之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这、这是怎么了?”
众人回过头,只见来的竟是桃姑娘。
她扶着一个老妇人,刚刚的问话便是老妇人问的。
叶右不禁扬眉。
桃姑娘首先在人群里发现了他,虽然他脸上缠着布条不好分辨,但她却看出了他的疑问,对着众人解释道:“听说菩提牢出了事,我过来看看。这老婆婆也是想上山,我见她走得辛苦,便扶着一起来了,你们……”
她话未说完,透过人缝一眼瞧见那边的尸体,神色微变,第一反应就是要挡住老人家的视线,但终究是晚了。老妇人显然也看见了,猛地踉跄一步,不顾她的阻拦,站到了坑边上。
“这……这……”
老人浑浊的眼睁大,像是要站不住,用满是皱纹的手扶住旁边的树,动动干裂的嘴唇,半天才哑声道,“我家阿胜他……从小就比别人聪明,可惜总是不往好地方使,年纪轻轻就说要去闯荡江湖,后来听人说他闯祸被关了,怕气着我们没敢告诉家里。我们是生气,可无论他做了什么,孩子都是父母身上的肉,连着血,断不了。”
她的喉咙里蔓延开一声哽咽:“我和他爹怕他在牢里吃苦,赶来看他,每次来,当差的都说他没脸见我们。一年又一年,他爹熬不住先走了,我给他送消息,他也没肯见我,一个月前他的刑满了,我来接他,当差的说他早就走了,我想着他总该要看看我这个当娘的……但至今也没见他回家,直到听说这边出事,我想着他是不是其实没走,要留下干坏事,便来劝劝他……”
她茫然地看着这些人,浑浊的双眼里似是闪着混杂泪水的希冀,轻声问:“他还在么?”
——他还在么?
众人默然。
十五年,该走的,被永远留下了。不该走的,被草席一卷抬出来,埋进了混着白骨的泥土里,现在连是谁都分不清。
晚间秋风乍起,簌簌地落了一地的树叶。
数息后,一声凄绝的哭喊划破苍穹。
大抵是这些年已有了预感,抑或数不清的不安决了堤,老妇人瘫坐在地上,望着那累累白骨,绝望而悲恸地哭出了声。
“阿弥陀佛。”
少林方丈盘腿一坐,双手合十,诵经超度,接着越来越多的少林弟子加入进去,袅袅梵音很快拧成一股,在阴冷的林间飘荡了开来。
叶右微微后仰靠着树,望着暗下来的天色。
闻人恒道:“在想什么?”
叶右道:“在想他们能不能听见。”
闻人恒道:“若还在,肯定能听见,若早就被鬼差抓走了,估计听不见。”
叶右点头。
少林的慈元方丈念完最后一句经文,站起身,与玄阳掌门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少林与武当的百年清誉绝不能就这么毁了。
不管白子是谁,这事他们一定要管到底。
信上除了地图,还写着最好核对一下白骨的数量、犯人薄和逃跑的人数,兴许会有意外发现。二人安排好这里的事,便准备折回去亲自核对,见众人都很关注,干脆当着他们的面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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