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完本——by醉笑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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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久心下瞬间有了思量,看着那小太监略一点头,淡淡道:“公公带路便是。”
那小太监应了一声,连忙领着闻人久往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外,福公公正在一旁守着,见闻人久来了,笑眯眯地将门拉开了,轻声道:“太子殿下快进去罢,圣上已经在里头候着了。”
“有劳公公。”闻人久点了点头,而后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偌大一个御书房却没有旁人伺候着,德荣帝正在书案上画着画,从闻人久的方向,隐约能看出是一副仕女图,但随即却是收了视线,没再多看,只上前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父皇。”
德荣帝“唔”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闻人久,淡淡道了一声“来了?”,手上的动作却是未停。
闻人久应了一声,也不多话,随即两厢便陷入了沉默。
之后又不知过了几时,德荣帝那头描描画画折腾好一会儿,细细看过一遍,终于算是满意了,而后才搁了笔,走到一旁坐了。
“上朝几日,感觉如何?”德荣帝瞧着闻人久,随意道,“朕听闻,朕大病的这些日子,交予右相的政务你也替着分担了些许?”
“不过是做了些杂碎的事务,父皇不嫌儿臣笨拙便很好了。”闻人久并不抬眼,只道:“只是朝堂之上,事务瞬息万变,儿臣还需得多加历练。”
德荣帝静静地看着闻人久,明明向来是昏庸至极的帝君,此时却倒也让人觉得莫名有了几分压迫。然后,突然地,德荣帝那头散漫地一笑,所有的压迫感又全数退了个干净,让人恍然以为方才那一瞬的压迫感不过是个错觉。
“朕的小久也是长大了,说话行事之间与朕不像父子,倒更像是纯粹的君臣了。”德荣帝道,“你年岁尚小的时候可不似如今,眼角眉梢要活泼得多了。”
闻人久的声音依旧是清清冷冷的,话音落地仿佛不染世俗之气的那种冷:“即便是父子,却也是君臣。礼不可废。”
德荣帝仔细地瞧着闻人久,眼底浮现出一种复杂难测的神色:“你倒是越来越像你母后了。”
闻人久半垂的睫轻微的颤了颤,终于是抬了眸子看了德荣帝一眼:“母后已经仙逝十年,难为父皇还记着。”
德荣帝似喜似痛地笑了笑,随即等再看,却又是如平常那般玩世不恭:“对于今日你大皇兄母妃私藏龙袍,朕处决了左相一事怎么看你怎么看。”
闻人久垂下眸,低声道:“儿臣不知。”
“那你对左相所言,此事实为旁人栽赃陷害怎么看?”
“儿臣不知。”
“那你……对朕这一躺半月余的病,又怎么看?”
“儿臣……不知。”
德荣帝笑了笑:“不知?朕看你是比谁都清楚。”
闻人久不疾不徐地道:“儿臣的确不知。”
德荣帝挥了挥手,道:“朕就知道会如此。罢了罢了,不知就不知罢……日后多同右相、严太傅探讨探讨,多批阅些奏折,日子久了,便就什么都知道了。”
闻人久瞬间便明白了德荣帝话语中放权的意思,心中一震,缓缓抬了眸去看他:“父皇?”
“只是你记得一句,无论如何,他们是你的兄弟便是。”德荣帝起了身,“朕乏了,你今日就先行退下罢。”
闻人久定定地瞧着德荣帝几瞬,拱手行礼道:“父皇保重龙体,儿臣先行告退。”
然而,还未走几步,那头却又突然悠悠又传出了一句话来。
“对了,李御史算来也已经在大理寺带了有半月了罢?半个月的牢狱之灾,也该叫那老东西长点记性了。白日里你有空,就去一趟大理寺,将李御史接出来罢。”
闻人久抿了抿唇,拱手应道:“儿臣遵命。”
第56章
洛骁在东宫里侯了一个时辰,才见着张有德领着闻人久回了青澜殿。
入了院子,闻人久也不停歇,径直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听着身后的动静,知道是洛骁进来了,便淡淡道:“等了许久了?”
“倒也不曾。”洛骁笑了笑,道,“只怕殿下累着了。”
闻人久掀了眼皮瞧了他一眼,双手平举着,任由墨兰替他将衣饰都整理干净了,才道:“子清若无事,稍后便随我去一趟大理寺天牢罢,算算日子,李御史在里头呆的也够久了。”
洛骁微微一怔,随即却是明白过来,道:“李御史日前顶撞圣上,气得圣上大病半月,原先我还以为即便是侥幸不死,大约也难逃降职外调之命。”看着闻人久,笑着叹息道,“圣上到底是记挂着殿下的。”
李御史虽然因为性质过于刚正固执而明面上未曾归属于哪位皇子麾下,但是作为三朝元老,人脉门生却是不可小觑。现下德荣帝关了李御史半月余,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让太子去亲自将人放出来,明面上无甚,暗地里,却是为闻人久在李御史这里做了个不小的人情。
闻人久颔首整理着自己的衣袖,淡淡道:“世人皆道父皇昏庸无能,却也不曾想,二十余年前,这大乾,也不是只有他一位皇子的,若无半点杀伐决断之力,又怎能登上那九五之座。”
“你说父皇记挂着孤?”闻人久若有似无的笑了笑,“他是记挂着,但是,却也是在憎恨着。”
“他憎恨着自己,憎恨着孤,也憎恨着整个大乾。”闻人久道,“只是却又不能彻底毁掉——因为这些一直是被母后所爱着的。”
洛骁心下一动,隐约明白自己这是探入了某个不为人知的领域。
“时候不早了。我们走罢。”闻人久却不再仔细说,松手将衣袖放下,淡淡道着,率先跨步出了屋子。
洛骁看着前面那个明明与自己年岁相仿,却要单薄纤细的多的身体,微微垂了垂眸,脚下却快步跟了上去。
大理寺的天牢大约是整个大乾把守最严苛的牢房了,光是最外层的守卫就有三层,进入牢房内,一股浓重的腥臭味便扑面而至,入眼皆是肮脏血污,入耳皆是此起彼伏的呻/吟嚎叫,简直是半块清净的地方都寻不见。
带路的牢头一路上不停用眼角瞄着跟在他身后尊贵无匹的两人,心里不禁有些虚的慌:“太、太子殿下,世子爷,这牢里面脏得很,要不让,您二位在外面先候着,让小的去里面将李大人接出来便是。”
闻人久却只是淡淡扫他一眼,冰雪似的脸上半分表情也无:“带路。”
“可是——”那牢头心下有苦说不出。
天牢里面枉死的人多不胜数,阴气自然重的很。向他们这样的倒没什么,但是来的这两位身份都尊贵的很,特别是这个太子……牢头小心翼翼地用眼尾望了望:本来就听着这个太子一直就是个药罐子,寻常好生伺候将养着都不定能病成什么样,要是这会儿进了天牢看见什么不该看的,被煞气冲撞了,那他们就等着被砍头罢!
“殿下说了无碍,你又须得担心什么。”洛骁是读懂了那个牢头心里的小心思,望着他开口道,“你只管带路便是。”
牢头见着连洛骁也这么说,只能苦着脸应了一声“是”,领着两人继续向牢里面走。
走过最初外面的那一层,里头的牢房渐渐的要干净许多。又开了两次门,拐了个弯,然后才将两人领到一个牢房前:“殿下,世子爷,李御史大人就在里面了。”
洛骁摆了摆手,示意牢头先行退下。牢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牢房的钥匙递了过去,然后恭恭敬敬地退到了十米开外的地方候着了。
“殿下。”洛骁将钥匙交给闻人久,闻人久看了洛骁一眼,随即将钥匙接了,缓步上前,伸手将那厚重的锁链打开了,看着牢房内正蜷缩着坐在稻草堆上不知想些什么的李御史,走过去弯下腰,伸手拉住他,道了一声:“李大人。”
李御史似乎是被惊了一下,随后才抬着头朝闻人久的方向看过去,许久,嘴唇动了动,嗓音嘶哑地开口:“太子……殿下?”
“大人这些日子受苦了,来,这边坐。”洛骁微微笑着上前,伸手轻轻地将李御史扶到了一旁的石椅上,“身体还受得住吗?”
“世子。”李御史颤颤巍巍地坐在石椅上,缓了一缓,问道,“圣上龙体如何?”
闻人久道:“日前父皇身体已渐好,今日上朝一见,虽还留有几许病色,但也无甚大碍。请大人宽心,无须再过多自责。”
李御史听了此话,顿时哽咽不能语:“好……好……若是、若是因老臣只过,使圣上龙体有损……臣,万死难恕其罪啊!”
洛骁道:“大人心系天下,忧国忧民,纵然言辞上或许激烈,但是圣上心里头也是明白大人的好的。”
“世子说的不错,”闻人久按着李御史的手,低声道,“如今世道,奸佞横行,我大乾需要的,正是如大人这般敢于直谏的贤臣,大人之能,胜于百千之兵,有大人在身旁辅佐,是国之幸事。还请大人万万不可妄自菲薄才是。”
“殿下!”李御史老泪纵横,“今日能得殿下一句,老臣……老臣纵一死,也无憾了。”
洛骁眼角扫到那个正在牢门外有些坐立不安的牢头,而后笑道:“大人在这牢内呆的久了,怕是过得辛苦。现下圣上那边已经发了话,接大人回府的轿子已经在外面备着了,大人还是随我与殿下快些离开这晦气的地方,好好回府将养几日才是。”
李御史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打着颤着站了起来,只是毕竟年岁大了,这么些日子纵然是没受什么毒刑,但是过于沉重的愧疚以及单薄粗糙的饮食却也让身体虚弱不少。这头方站起来,还未行几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又跌了回去。
“大人小心!”洛骁赶紧眼明手快的将人接住了,瞧着李御史满脸羞惭的脸,淡淡笑着安慰道,“大人身体不适,脚下不便也属常事。若是大人不嫌弃,就由在下扶着大人便是。”
闻人久点了点头:“孤也有此意,李御史就无须再推脱了。这十余日,终究是难为了大人。”
李御史感激地看了一眼洛骁和闻人久,半晌,叹了一口气:“那就有劳世子了。”
三人在一处走着,直到出了天牢,亲自将李御史送上了回李府的车轿,洛骁才松了手。
站在原处,目送着那车轿渐渐走远了,洛骁忽而对闻人久一笑,道:“难得今日殿下已经出来了,时候尚早,就这么回宫岂不是太过于浪费了么?”
闻人久睨了一眼洛骁,理了理袖子,道:“孤不同于子清,清闲自在,孤那处还积累着一日的奏折未曾批阅。”
“纵然再如何忙碌,殿下匀出一个时辰与我一起喝杯茶的时间总归还是有的罢?”洛骁倒不气馁,依旧笑眯眯地看着闻人久,“若是真的闹得晚了,我亲自去殿下宫里磨墨赔罪便是。”
“殿下以为如何?”
闻人久眯着眼瞧了瞧天,半晌,一掷袖,只字未言,转身便走。
洛骁在他身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虽说有几分淡淡的失望,但倒也不怎么意外。
那头闻人久走了几步,见洛骁没有立即更上来,侧了头,半掀了眼皮瞧他:“不是说喝茶?怎的不走?”
“殿下?”洛骁一怔,下意识看过去。
“只一个时辰。”闻人久道着,缓步继续向前走着,“还有,记着你的话,晚上过来孤宫中给孤磨墨。”
洛骁赶紧快步跟上,唇边却忍不住溢出一丝笑来:“是,我的殿下。”
第57章
二人同行,转道先去平津侯府换身了寻常衣裳。闻人久的身形比洛骁纤细的多,要寻出一件他穿着合身的衣裳还有些难度。
好不容易收拾齐整了,洛骁带着闻人久,径直去了一家茶坊。
那是一家门面极小的茶坊,从外面看上去有几分简陋,但是内里倒是古朴雅致得很。整个茶坊内,文人模样的客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或吟诗做赋,或畅谈国事,瞧起来也有几分趣味。
两人走进茶坊内,正在记账的老板娘见着洛骁,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来:“是洛少爷来了?这么些日子没过来,阿远昨日里还在念叨,”看一看闻人久,先是一怔,随后眨了眨眼,道,“哟,这位小少爷是洛少爷的朋友?第一次见呢。”
洛骁点头笑道:“正是第一次带他过来。”
女子俏皮一笑,道:“方才乍一眼望过去,还只当是白日里花了眼,遇见仙童了呢……还是老样子么?二楼的房间已经给你空下来了。”
洛骁点了点头,道:“麻烦秀娘了。”说着,转身领着洛骁上了二楼。
“说罢,”闻人久跟在洛骁身后,站在台阶上,眼尾扫一眼楼下,似笑非笑地道,“你又在打些什么主意。”
洛骁将门掩了,笑道:“殿下以为呢?”
闻人久坐下来,微微仰着面望他,却不做声。
洛骁坐到了闻人久身旁,道:“明年秋日,大乾的秋闱便该开始了。”
闻人久缓缓道:“之前孤也听闻,大皇子与二皇子已在帝都之内出资建造书院,以求广纳门生一事。”
洛骁点头道:“安邦重用武将,而兴国却还需文士。更何况,大乾百千年来多重文轻武,现殿下还未登大宝,若想要更加稳妥,对于秋贡春闱之后的事,现下也该筹谋一番了。”
“你倒是想得远。”闻人久看着洛骁,还待说些什么,却听外面一阵敲门声,洛骁起身开了门,便见一青衫的年轻男子托着个盘子,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
“洛兄。”男子将刚刚煮好的茶放下,向着洛骁拱了拱手:“许久不见,怎么今日好生的来了?”
洛骁一笑:“这话听着,倒像是嫌弃洛某了。”然后看着闻人久,向他介绍道,“这位是慕容远,大儒柳太则先生的亲传弟子,也是这家茶坊的老板。”
闻人久明白了洛骁的意思,抬头去看那名叫慕容远的男子。年岁看上去要比他们年长些许,但也不过十七、八的模样,样貌虽不说有多惊艳,但是也温润俊秀。最主要的是,这个男人的眼神很干净,他能清楚地看到那种还未沾染上污秽的豪情与抱负。
“说我是这家茶坊的老板却也惭愧。”慕容远替闻人久和洛骁斟上了茶,“若不是之前有洛兄仗义出手——”说着,笑着叹了一口气,随后视线转到闻人久身上,道,“原先秀娘对我说,洛兄这次带了个神仙似的人物过来了,我只当她夸大其词,到不曾想,竟然是真的。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
闻人久起身,朝着慕容远一拱手,眼尾扫了扫洛骁,而后若有似无地笑了笑,道:“在下姓白,家中行十二。若不介意,慕容兄唤我十二便是。”
冷宫。
贤妃独自一人,正对着过于破败的窗栏发呆,忽而,院子外面一阵喧哗,紧接着就是巧音尖锐的声音:“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贤妃一皱眉,方回过头,便听到“吱呀——”一声大门被推了开来,随后,一名衣着华丽的纤细身影娉婷地走了过来,瞧着她就是一阵娇笑:“哟,本宫当是谁!灰头土脸、破衣烂衫的,叫本宫好险都没能认出来。这不是贤妃姐姐么!”
贤妃咬牙站起身来,平视着淑妃,傲然道:“妹妹你也未免太过得意了。今日本宫虽受困于此,但只待他日圣上查明真相,本宫自当——”
“哟,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梦呢!”淑妃捂嘴一笑,眼角眉梢藏了几分刻毒,“姐姐一直呆在这冷宫里,只怕是不知道,白日里,圣上已经结了案了,明日午时,左相就要问斩。这会儿……呵呵,大约右相正带着人给刘府抄家呢!”
贤妃整个人都呆住了,嘴唇哆嗦了几下,艰涩道:“你……骗本宫……”
“都到这会儿了,本宫还须得骗你什么?”淑妃走到桌子旁,嫌弃地一掷衣袖,娇艳的脸上俱是得意与幸灾乐祸,“还有,姐姐不是一向得意于你那个好儿子,想着他即将封王,处处与本宫作对么?现下好了,皇上提前给他封王了。”
恶毒地紧紧盯着贤妃的脸,一字一句道,“封作轩王,封地甘州。有生之年,若非天子传召,不得入京。”
贤妃一下子瘫倒在地。对于她而言,帝王的宠幸实在是太过于飘渺,比不得她的儿子登临大宝,她坐上太后一位值得期盼。然而,现在告诉她,她的儿子被锁在了甘州,有生之年几乎不得入京?
甘州,那个贫瘠到极致,却又灾害频发,山贼横行的地方?——那几乎就是流放!